经多方打探,魏远钦总算了解了事情经过。无故多了一个老婆的他正坐在自己新家里,陷入了沉默。
他离京时五岁,也记事了。母亲可从没提过什么指腹为婚,什么娃娃亲。而且父亲和那平成王一武一文,哪有什么交情?这亲是怎么结下的?
再者说,信安侯府落魄,魏家哪还有后人,平成王不提,谁知道有这门婚事?这时候的魏家已然配不上他们王府了,又有个谋逆的罪名,他何必染一身腥,又叫郡主白白守了望门寡?
他魏远钦要是不回来,那郡主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嫁?他图什么?
“他图什么?”盛仲轩也这么问,右手抵着下巴,认认真真瞧着魏远钦,“长萧哥哥好福气,二十年不归京,竟还有美娇娘愿意为你守活寡……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魏远钦冷笑一声:“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怎么不要,我当然要。”
盛仲轩从软榻上一骨碌爬起来,嬉皮笑脸。
“我可打听过了,那郡主可是‘京城明珠’,才情,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好。整个京城名门,就没有比她更出色的贵女!”
说到这,他又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当年皇后有意聘她做太子妃,她硬是要为你守节,给拒绝了!还有,人家都说,她是天生的皇后命,贵不可言……”
魏远钦挑眉:“皇后命?贵不可言?”他笑了声,“难怪我这么大的名气,原来是因为她。”
“可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有所求,必有所予。”魏远钦取了一张信纸铺平,吩咐,“青石,研墨。”
青石应了声,上前来替魏远钦细细地磨好了墨。
魏远钦一番笔走龙蛇,将信叠起来收进信封,吩咐道:“送去给周将军。”
“是,主子。”
青石欲走,又被魏远钦喊住:“如今我身边只你一人,事情多有不方便。把泷毒和胡桃从禁军里调回来吧。”
青石应下,转身去办了。
一旁的盛仲轩新奇地看着魏远钦一系列操作,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虽然他知道魏远钦深得父王和大哥器重,又稳重能干,但直到他跟来了京城,才察觉到,魏远钦的本事和能耐,似乎……不是他以为的那么一星半点儿。
“发什么呆呢?明儿进宫面圣,说辞你可都背好了?”
盛仲轩回过神来,急忙道:“都记着了,长萧哥哥在王府里刷马厩,后来被大哥看中收为了府兵,没有义父这回事。”
“记得就好,在太后那儿也是,小心别说漏了嘴。”
“嗯嗯。”盛仲轩连忙点头,又眼巴巴问道,“长萧哥哥,以后我还能和你住在一起吗?”
魏远钦一怔,道:“这倒是我疏忽了,京中还有蜀王未受封前的府邸,按道理你也该回去住的。这叫何叔带人去安置,今晚儿你就住进去。”
“我一个人住?”盛仲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要啊长萧哥哥,我想和你住在一起,我害怕。”
魏远钦失笑:“那是你的家啊,怕什么。寿安郡主安排一同跟来的那两个丫头,也一并过去侍候你,成吗?”
“不成不成。”盛仲轩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上前来抱住魏远钦的手臂,惨兮兮道,“那哪里是我的家,那就是一座空宅子,我的家远在尧州,回不去了。宫里太后非我亲祖母,圣上更不重视我,长萧哥哥,满京城,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啊,你不能不管我……”
魏远钦右手摁在盛仲轩脑袋上,半安抚半教育道:“京城不比尧州,凡事都要讲个规矩,你我更是要谨慎行事。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你要学会适应,如果你怕,我便叫青石过去陪你一段时间,或者安排几个亲信过去。当然,我这里会永远有一间属于你的屋子,你随时可以过来,但是要悄悄的,明白吗?”
“我明白长萧哥哥的苦心。”盛仲轩揉了揉眼睛,“我会慢慢适应的。”
这就是京城啊。魏远钦也有些不忍,在尧州又皮实又淘气,天天撒欢窜天猴似的盛仲轩,来到京城,也收敛起性子,眼里露了怯意。
送走盛仲轩,魏远钦又思考起自己的事情来。比起和平成王府的婚约,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他去做,就是明日进京。
圣上的态度,将影响他日后的路。
一个大胆而又离经叛道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他的揣测,他的不解,他藏在心里将永不见天日的秘密,都会得到解答。
很冒险,但是,会很管用。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右侧眉骨,靠近眉尾的地方那颗小小的,淡粉色的痣。
他的母亲这里,也有一模一样的一颗。
***
“阿嚏,阿嚏。”傅昭岚正在自己房里练字,平白无故打了俩喷嚏,鼻尖染上淡淡粉红,煞是可爱,他揉了揉鼻子,小声道,“是谁想我了么?”
暗香紧张兮兮地一边起身关窗,一边嘟囔道:“什么想不想,小姐别染了风寒才是要紧事。”
傅昭岚正想开口,便听傲雪在外面喊了声:“小姐,您的药煮好了。是现在喝还是先放一会儿?”
“端进来吧,没白地光叫药味熏得人头疼。”傅昭岚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的药一直是凌霜傲雪负责,从来不假借他人之手。
傲雪端了托盘进来,白瓷碗里暗褐色的药,散发着浓浓的怪味,药碗旁边还准备了一碗去味儿的温开水,一碟子甜嘴儿的的蜜饯。
看到那药,暗香先来了气:“这药又苦又涩,说是调养身子,怎么没见我们小姐身子日日康健?平白受这罪!那江大夫,真真是个庸医!”
“暗香,不得无礼。”知是暗香心疼她,傅昭岚话也没说太重,“是我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大夫。”
暗香低着头不说话了,小脸依旧是气鼓鼓的。
傅昭岚苦涩地笑了笑,连暗香都看出来了,调养身体不过是个借口,这药损阳养阴,不仅不能调养身体,还对身体有极大的损害,越喝身体越弱。可是他没有办法,不喝不行呀。
傲雪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服侍,端了碗试了试温度,再递到傅昭岚面前,示意可以喝了。
傅昭岚也没犹豫,反正是喝惯了的,接过碗一饮而尽。酸甜苦辣咸,真真是五味杂糅,刺激着味蕾。傲雪赶紧递上温开水,叫傅昭岚漱了嘴,再含上了一颗蜜饯,这才起身将碟碗撤了下去。
“开开窗,散散药味吧。”傅昭岚吩咐。
疏影应声,起身去开窗通风了。
“你这心直口快的性子哟。”傅昭岚点了点暗香额头,语气并没有责怪,“以后可不能在江大夫面前这样说,知道了吗?”
暗香嘟嘟嘴,眼圈微微泛红:“奴婢知道了。”
可怜她心地善良的小姐,何故遭这罪,要是她,早就将那什么狗屁江大夫换掉了。这话暗香也就在心里想想,哪敢说出来。心情稍稍好些,暗香便又快快乐乐地逗弄喜哥去了。
到底是个小丫头呀。傅昭岚失笑,也提笔接着练起自己的字来。
“主子!”傲雪冲进来,难掩兴奋,“您猜是谁回来了?”
傅昭岚一顿,笔尖一大滴墨水滴了下来,生生毁了一副极好的字。傅昭岚哪还在意这些,赶紧搁下笔,抬眼看向门口那人。
“属下凌霜来迟,叫主子久等了。”熟悉的有些沙哑的嗓音,依旧不疾不徐,带着恭敬。
她俯身行礼,鹅蛋脸似乎又黑了些,眉梢含雪,不怒自威,在四个丫头里,凌霜最稳重,也最像他。
“你可算回来了。”傅昭岚起身扶起她,叹道,“不知被什么绊住了手脚,早知要好几个月,我便不舍得派你去了。”
“是属下该做的。”凌霜一笑,“只是在半途得知魏家平反的消息,属下心下担忧,便顺道打探了些他的消息。”
傅昭岚拧眉一想,蜀地和江浙,这算哪门子的顺道?
不等他细想,便听凌霜徐徐道来:“魏三公子约莫是七八岁到蜀王府的,起初不过是个喂马的马童,备受欺凌,差点死掉,是蜀王府的寿安郡主救了他,然后引荐给世子的,虽然没放到明面上,但魏三公子,早就算蜀王的半个儿子了。”
傅昭岚眸色闪了闪,道:“这事儿,圣上不知道吧?”
凌霜摇摇头:“这是我们内部线人的消息,圣上,圣上的手就算能伸到蜀地去,也不一定能得到完全准确的消息。”
蜀王看起来好似老老实实缩了那么些年,可为王一方,论在蜀地的势力,圣上哪能比得过蜀王。
傅昭岚点点头:“我知道了,一路奔波,你先下去歇着吧,其他的事,我们来日再说。”
凌霜称是,退了下去。
待凌霜退出去,门口守着的傲雪才拎了喜哥的鸟笼,姗姗进来。这会儿日头已经挺高了,艳阳高照,喜哥娇气,又怕晒,傲雪才把它拿进来安置。
“凌霜平安归来,主子总算不用再挂心了。”眼看傅昭岚心情不错,傲雪尚才开口,“禀主子,魏三公子已经进京了,是今儿早上刚到的,现下正在安顿,还未进宫面圣。”
傅昭岚一顿,又听傲雪接着道:“跟着来的只有西南王的四子,并无妻妾儿女。而且,而且据说他俊逸非凡,一身勇武之气,颇有信安侯当年的风采……主子,这婚事怕是不怎么容易退。”
“父亲那儿怎说?”
“王爷,王爷已经收到很多同僚的恭喜和贺礼了,怕是也不怎么愉快罢。”
婚约有先,人也回来了,未成家未立业,干干净净,又有满京城的人凑热闹,傲雪暗暗叹了口气,这婚事,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门亲事,我不打算退了。”傅昭岚轻轻摇了摇头,心底却是有了考量,“没了魏公子,还有赵公子,孟公子,秦公子……既然都是要结亲,跟魏公子又何妨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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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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