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样板房孤零零的立在路边废弃的工地里，仿佛风一吹就倒了。黎景初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黎景初：“你家？住在这儿？”
祁澈点点头：“前些年，一直在外求医，回来得时候，我们家的房子已经被人推平了。去村里，城里，市里都问过了，没有人管。只能暂时在这里安家了。”
黎景初把车停下，推门走了进去：“你这冬天不冷吗？”
祁澈：“还行，点着火还挺暖和的。”
屋子虽小，但密不透风，很暗，祁澈赶紧打开用锂电池连接的小灯。黎景初这才看清屋子的全貌，一张砖垒成的床，一张上上下下堆满东西的烂桌子，一些大纸盒子，还有一个简易的老式锅炉，上面放着变形的铁茶壶，旁边整整齐齐堆着一堆树杈，用来生活做饭的，连个烟囱也没有。祁爸爸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全部的被子，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
“爸爸身体不太行，一刻也离不了人，我之前照顾他，所以没赚到什么钱……”祁澈窘迫地解释道。
“你这怎么不通个烟囱？二氧化碳中毒了可不是说笑的。”黎景初踢了脚锅炉。
祁澈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黎景初拍了下他的脑袋：“愣着干嘛？先搬东西啊。”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三下两下就把东西搬到了家里。
“你在家里等着，我出去一下。”不等祁澈回答，黎景初就发动三蹦子，轰隆隆地长扬而去，留下一条呛人的黑色尾气。
“唉！咳咳咳……”祁澈只能捂着口鼻先进屋收拾。
三蹦子一路电光火石，来到最近的小卖铺，黎景初大手一挥，颇有一副今晚全程消费，黎公子买单的气魄，光是矿泉水就买了六提。
看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他突然灵光一闪，决定回趟家。他拿出手机，想告诉祁澈一声，自己可能会晚一点回去，但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能作罢。
见到他的出现，黎悦大吃一惊：“哥？你咋回来了？”
黎景初：“我拿几床厚被子，你那电热毯也借我用个呗。还有那些菜，都给我打包带上。”
黎悦：“你是土匪啊？”
黎景初：“行了，别废话，不早点回去赶工，你哥今天晚上可能就被冻死了。你继承我的那些教案吗？”
黎悦摇头摆手，闪出残影：“不不不。”
黎景初：“爸妈呢？”
黎悦：“爸还没回来，妈洗澡呢。”
黎景初：“那我不等他们了，你吱他们一声。”
黎悦：“喂！刚炸的丸子，你连盆儿端啊？”
黎景初一脚跨上三蹦子，一拍车头：“兄弟，你今天立大功，等年前，给你换个漆，风风光光过大年。”遂，心安理得地放尾气而去。
祁澈住得地方黑个隆冬，好在黎景初视力不错，借着三蹦子的光明射线可以看得很清楚，尽管他常常装模作样带个眼镜起范儿。
快到祁澈家的时候，黎景初借着屋里的灯和三蹦子的车灯清楚看到祁澈和一个人推搡着出了门，缠斗了几下，祁澈直接被那人按在了墙上。
黎景初心下一急，把车速加到最快，并大喊一声：“祁澈！”，接着不等三蹦子完全停下，就跳下车，用一个飞踹将那人踢到在地，伴随着三蹦子掀翻的惨烈声。
三蹦子：“？”
黎景初尤有良心地看了三蹦子一下，就在这一瞬之间的功夫，那人就站起身来，屁滚尿流地逃走了，黎景初想去追，祁澈一把拉住他。
祁澈：“算了，哥，别追了。”
黎景初：“那人这么欺负你就算了？”
祁澈：“没有。他没有欺负我，那是我男朋友。”
说完，去扶倒地的三蹦子，捡散落的东西。车灯从他的后方打来，柔和了身体的轮廓，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像是仙宫提灯的仙子。害，害还挺好看，黎景初心想。
跑题了跑题了，黎景初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什么眼光啊，交朋友不是这么个交法，你当他是兄弟，他当你是兄弟了吗？你还护着他。大丈夫当断则断，听懂没有？”
祁澈愣了愣，直起身看着他：“不是的哥，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他是我男朋友。”
黎景初一摊手：“我知道啊。很明显，他不是个女的。”
祁澈脸一红，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不是，是谈恋爱的朋友。”
黎景初右手握拳一敲左手，脑袋上亮起一个小灯泡：“哦！原来如此。”
然后一边帮忙收拾东西，一边说：“那也一样啊。你虽然叫我一声哥，但其实和我一般大。有些话论理我本来不该讲，但是……我也不是指点你的生活……其实这谈恋爱和交朋友，本质上是一样的，可能你不是做这一行的，但是我老师，我见得多，清楚的很，很多学生，就因为一些瞬间美好的感觉，就谈上了恋爱，闹得死去活来，可是人是由千千万万个瞬间构成的，一个瞬间构不成一个人的全部，也不能成为评价一个人的标准。”
“就像你这辈子要吃八万多顿饭，你偶然间在一家饭馆，吃到一碗好吃的面，然后你就再去吃，你发现这次厨子做这碗口径15厘米的面条时，把一袋350g的盐都倒进去了，一点儿都不能吃。你发现，上次之所以好吃是没盐了，他只能从地缝里扣了一点出来。那你还要继续去吃吗？可能在你吃完这八万顿饭之前，你就被折腾死了你知道吗？与人交往就像建房子，无论你建房子是为了住，是为了开饭店，还是开诊所，都要有一个好的地基。只有地基好了，你才可能干成一件你想干的事情。你就是想建个通天阁，你建到月亮上去，那也没有问题。但是你地基要是不好，你就是盖个小平房都有可能倒掉。”
“一个人的品格就就是他的地基，你只有找一个品格好的人，你才可能跟他有健康的交流。不管是想当朋友，还是想谈恋爱。如果这个人的品格不行，他就是一个路人，走到你身旁都得专门撞你一下。这样好吗？这样不好。”
祁澈想了想，回答道：“可是，这个世界上能为你做八万顿饭人又有多少呢？如果一个人愿意给你做八万顿饭，那这一点小错误也没什么不能包容的吧。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相互包容啊。哥你应该是还没谈过恋爱才会这么想的。”
黎景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像可云一样抱住自己的脑子，痛苦哀嚎：“啊啊啊！我的脑子！”
祁澈没有回应他的疯癫，沉默地收拾着东西。
黎景初不死心，在原地急匆匆地转了几个圈，跑到祁澈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你听我……”
“哥，我……”
两人同时出声，祁澈羞愧地低下了头。
黎景初松开他：“没事，你先说。”
祁澈：“哥，我，我其实骗了你。”
黎景初开心地鼓掌：“什么？他不是你男朋友？那太好了，你还有救，孺子可教也。”
祁澈垂下头：“不，不是。我骗了你，其实，我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我们没有交换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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