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水流随着他的声音聚拢，在空气中聚形成四把两米长的水刀。
地面在水流与日光碰撞中投射出粼粼光影，恍惚间犹如置身水底。
安豫在水波荡漾中捧出卡片，蹲缩在茶几边，将它们一张一张摆开。
“春天公主、夏天公主、秋天公主、冬天公主、呆呆公主、可爱公主……”
一张接着一张，一排接着一排，摆到最后一排时，锋利的水刀带着颤动的鸣音横空劈下，擦着安豫头顶的发丝，直接劈穿了安菁和怪物的身体，重重砸在墙体和地面上，碰撞出四散的水花。
怪物的肉块黏连着血丝状藤蔓掉在地面上，冒出腾腾热气。
安菁的身体也被砍成三半，寄居的鬼藤被直接打了出来，那具身体迅速变得灰败，像被撞坏的积木块，软塌塌倒在地板上，连血都是暗沉沉的。
白吾商双手抱头缩在墙角，确定自己腿脚还健在后，龇牙咧嘴的看向墙体和地面上被劈裂出来的断痕。
“这得赔……”没说完就被空气中的水汽呛到，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川凝因为这声咳嗽回过神，匕首握紧抱在怀里，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被劈裂在墙上的猫影。
试着动了动，发现居然还活着。
他偷偷将猫影缩回来，若无其事地开始四处寻找花盆。
巫丽已经被吓懵了，抓着他的衣角跟屁虫似的跟着。
安豫还在全神贯注摆公主牌，摆完最后一张，她重新把第一张拿起来，递到封荆手里，神神秘秘地将卡牌反转。
“打开~”
反面没有公主也没有装饰，粉色卡片上写着几行笔迹稚嫩的文字。
［安豫小公主亲启：
妈妈总说等我长大了事情就会好起来，那我猜等我长大了安豫也会好起来。
傻傻的安豫公主听不懂我说话，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跟她说话了，我要把开心的事情记下来，等她长大了再说给她听。］
内容很短，安豫很快递过来第二张，同样的动作反转，“打开~”
［安豫公主亲启：
今天没有开心事，爸爸又打我们，可我想写卡片。
我想和安豫说话。］
第三张，第四张……
［安豫公主亲启：
我发烧了安豫公主！为什么爸爸要摇醒我？他说妈妈走了，不要我们了。我听不懂，我好晕啊。
我躲在被子里给你写卡片，可你干嘛一直对着墙哭呀？你怎么不来照顾我，安豫公主更傻了，你是不是把墙认成我了。
我是不是快病死了，你怎么一直哭呢？］
……
［安豫公主亲启：
他疯了，公主，但今天有一件开心事——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我要带着你逃跑！（骑士要挟持公主！）］
［公主亲启：
今天也有开心事，我成功把公主藏了起来。但他打我的时候，公主被吓坏了。
我真怕你冲出来呀我的小公主，我偷偷对你嘘，对你比口型说安静，你居然跟着我学！！我看到你蹲在柜子里对我嘘，对我比口型，我知道你比错了！你肯定在喊安菁！是安静！！哼，笨蛋公主！
希望你以后能一直这样听话，只要不出声就不会挨打了。］
……
［公主亲启：
今天你的骑士又熬过了一天。
好痛啊！我想跑，可我怕他抓不到我就会去找你。公主是不能挨打的，我跟自己说别动，别动，不能动！千万不能动！
哼哼，熬过来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
［公主亲启：
我要被打死了，他干脆把我也推下楼好了，那样我也能变成傻傻的公主！
……算了，我可不想变傻。
我想要公主抱抱，公主越来越听话了，我好开心。可你干嘛老对着那面墙哭，墙上有虫子吗？你还说要妈妈，妈妈都不要我们了！我的小公主，你只要骑士就够了。］
…………
［公主，他死了，我们自由了！！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我想带你立刻逃跑，可你就是不走，你又去守着墙，气死我了！你的骑士站在你面前呢！坏蛋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我想带你去外面，去别的地方，去看花，去看海，去晒太阳！你不是最喜欢晒太阳吗？我们可以去找太阳永远不会落下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
［我找到那个地方了，离我们很近，叫畈若城。
我偷偷去看过了，最高的大楼上有团蓝色的球，很亮，像太阳一样！
我听他们说那团光球永远不会熄灭，它会发射出很厉害的电网，保护整座畈若城，就像我守护公主那样。
公主，我们就去那里吧~］
［公主，你干嘛对着墙叫妈妈，你吓死我了。
……
…妈妈在墙里吗？］
……
［没有开心事，公主。
那个多管闲事的大美人把你嫁人了，你怎么都不反抗呢！你就只会说嘘！！！现在好了，叫我的名字也没用了！我被赶出来了，你自己和臭臭的男人玩吧！！
吴良执，吴良执……
我要开一整夜的窗户，别让我听到公主哭，不然我就下楼砍死你！］
［公主，钱好难赚，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们的债还完啊？
大美女真的好烦，她给你找的什么丈夫啊，窝囊废！她不知道公主应该配王子吗！算了，她的眼光一级差，连自己的丈夫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怪她干什么。］
……
［我好像撞到吴良执的秘密了。
怎么办，公主，怎么办……］
［我带你离开吧。我们偷偷的，逃出去后就去畈若城，那里每天都有大太阳~］
川凝终于找到了花盆，捧着蹲到安菁身边。
她的身体已经破碎了，寄居的鬼藤被打爆了异核，扭曲尖叫着缩成了一小团。
川凝将它捡起来扔进花盆里，戳了戳安豫的肩膀。
安豫从卡牌游戏中回过神，看向花盆里的小小一团血色的藤蔓。
同一时间，封荆也对她伸出了手，手心里是一块红色包装的糖果。
他什么都没说，沉寂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糖果。
安豫毫不意外被糖果吸引了注意，她想伸手去接，可不知为什么，目光总不受控制地牢牢锁在花盆上。
她不知道花盆里的东西是什么，却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最后她终于妥协，将那颗无聊的糖果忘在了脑后，双手捧住种着鬼藤的花盆。
抱过去的瞬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细长的手指突然颤了颤，脖子伸长，看向川凝身后的尸块。
尸体的头发散开了，细密发丝将脸挡在下面，只露出半张磕坏的下巴，看不出是安菁的模样。
安豫盯着看了许久，又将视线挪到花盆里的鬼藤身上。
那只可怜的鬼藤已经停止了尖叫，像一盆多肉颤巍巍缩着，感受到目光后，身后一小根血红的藤蔓，轻轻绕上她的小指。
安豫的睫毛忽闪了一下。
过了许久，她慢吞吞将食指放到唇边，对着那团鬼藤小声道：“嘘，安静……”
川凝因为这个动作笑了笑，起身时顺走了那颗红色的糖果，而后又端起另一只花盆，将水泥墙里的鬼藤也勾起来栽了进去。
水泥还没干透，鬼藤细弱的藤条上沾满了厚厚的泥，他端在手里打量了半天，将它端给封荆做回礼。
封荆不明意味地伸出手，看到水泥版鬼藤后手指蜷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巫丽一直等他忙完，终于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都是异种吗？那…那个安菁也是异种变的对吗？”
川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将衣帽扣在头上，又从吴良执身上抽出一块异变的骨头，抬眸望向白吾商，“封锁解除了吗？”
白吾商还在忙后事，闻言点头，“我申请了，五分钟后解除。”
川凝应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白吾商百忙之中抬起头，“你去哪儿？？？”
“这周还没买彩票，来不及了。”
说完转头就走了，留下二丈摸不着头脑的白吾商和不知所措地巫丽。
两相呆滞了半晌，巫丽又迅速走到白吾商身边，将刚刚的问题重复，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白队长，这些都是异种变的是吗？”
白吾商呆呆地看着川凝无情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忙着替鬼藤洗澡的封荆，无奈又歉意地对巫丽扯了一抹苦笑。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
川凝迈着悠闲的步子下楼，遥望着小区门口的垃圾堆和解剖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围在小区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果断绕了个远，从铁围栏翻过去，低头走在积水未干的街道上。
009走在前面，张开双臂摇摇晃晃踩路沿。
“干嘛要早退？我想一起走。”他与川凝搭话。
“清理现场和安慰家属很麻烦。”川凝说，“我现在污染值太高，一起回去的话会直接被拉去打针，而且后面还有新手训练，我也不想参加。”
“好吧好吧，”009妥协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找他？”
川凝皱起眉，“遇到他之后你总是出现。”
009：“我找了他好多年，一直盼着这一天。他的体温好凉，你喜不喜欢？”
川凝眼里闪过一瞬的烦躁，他没再理会009，从身上仅剩的50新元中拿出十分之一买了个彩票，又花了10新元就近定了个宾馆，将自己清理干净后，安安静静的等着外卖。
50-5-10-3……
还剩32新元，最多活三天。
中彩票的事运气再好也要等下周开盘，他想了一会儿，给白吾商发了个消息，请他忙完后翻翻账号私信，找一下有没有要买手链的家伙。
希望不会被买家放鸽子。
发完消息后又点开封荆的消息框，犹豫了半天，决定适当提醒了一句。
[NingD黑户：手链3万新元。]
[NingD黑户：（谢谢老板·gif）]
不过照今天的架势看，那家伙大概率也热衷于攒红牌，估计没什么钱，很可能比自己还要无底洞。
但问题不大，白队应该会给他清账。
或者拿别的东西抵账也行……
畈若城里的房价他这辈子也别想了，但在这儿工作了22年的封荆应该有自己独立的住所。
就算10平米的公寓间也不是不能把床分一半……
“这个想法还不错，”009评价。
川凝不悦地看着他，“以后少出来。我跟你说话会让别人觉得我很奇怪。”
009坐在床上，两条腿荡来荡去，“找个机会杀了他，我们都能解脱。”
“我还不想死，”川凝不想和他讨论无聊的事，倒头躺到床上，“我要睡会儿，外卖来了你帮我拿。”
009呆呆地盯着窗户说了句“好”，半晌变成一只白猫钻进他的怀里。
“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川凝将脸颊贴在猫耳朵上，轻轻蹭了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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