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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梁晗

《梁晗》

自宫中回来,明兰有些怏怏懒懒的神态在身上。这一日她起得很晚,近乎临近日午。靠在榻上,明兰亦时不时休憩阖目。她精神上疲惫不少,一来是几日的提心吊胆着实耗费不少心神的缘故,二来她像揣了好几斤的话藏在心里挂念着未归家的顾廷烨,一层一层的累赘,熬出她眼底的乌青。

她这副身子如今是养得愈发娇贵了,半点劳累受不得。

可是,即便闭目明兰也感到不得安宁,她不知道自己一颗心为什么慌慌张张,宛如被抛向半空。宁远侯是她一个女主人,她的主威可摄于府内众人,将一座山来比,她也在这座山顶。但是四姐姐那座山的声音依旧传来,就连现在她在自己山头坐着,想起那段话来,想起那段风采,也还是能给针狠狠扎住了。

【夫人..】崔嬷嬷近在榻边,将她再一次唤醒。明兰把眼睑向上掀开,眼白的部分掺着少许通红的血丝,她抬起眼答应一声却没说话,似乎是等着崔嬷嬷再一次开口。

【夫人,前些日子蜀郡那边送了物件来,请您过目一看。】崔嬷嬷说罢,回首一招,绿枝就捧着盒子进来。

崔嬷嬷替她打开了盒盖。明兰懒懒地起了身子,张一张眼,只略瞧了瞧。【谁送来的?】她问崔嬷嬷。挑这个时节送到真是赶巧了,便是如丈夫从前所说的冷灶烧法,正让他赶上烧了。

【单子上是侯爷的老往来,段家段成泳送来的。】

【是他?】段成泳明兰还是熟悉的,这也并不意外,偶尔送来东西联络一下不乏是亲近的手段。于是,明兰在另一箱上挑了眉,抬手微微一指,【此箱呢?也是段兄弟的?】

她手指的是那件六宝箱匣,前观雕镂花鸟,两侧小扇门上各是惟妙惟肖的仕女图。不用看里头呈放了什么,单这一件匣子工艺足以是件好物。

【这箱却不是,礼单是夹在段家的礼单内,瞧起来有点藏着的意思。】崔嬷嬷详细说着,又替好奇的明兰打开这一箱匣,初一打开,便有一阵凝练的香气袭来,而里头是绿莹莹水汪汪的精致物件,再仔细一看,无一不是翡翠。【夫人再瞧瞧罢。】崔嬷嬷看了有些惊叹。

一整套的翡翠首饰,看样子是下足了功夫精挑细选的礼物,不论色泽水种一看便是上等货色,温润滴翠,确实极美。加上这整整齐齐的一套,可不止是出手阔绰足以形容。她想是段成泳在地方上也是结交到了豪绅啊,那豪绅的算盘便顺着地方伸到了京城,段成泳替他攀到侯府,这才有投翠问路的事儿。譬如盛家姻亲的用法,人家自然也是同等的心思,愿亲友遍天下,经商通门路,便是想要做官,托人找一找世交叔伯们好生孝敬一番也就成了---毕竟是万贯家财铺的通天大道。

那箱匣确实做得精巧,中间可抽出一个小木格,再打开一看,滚过一枚绿汪汪的戒指在手心。明兰捏着金镶翡翠的戒指在阳光下照了照,她似乎被那枚绿光射进了心里,四姐姐扎过的地方被轻柔抚摸,顿时好受了很多,明兰不由笑了笑。

于礼单上再看了看是谁,只看到此豪绅单姓是陈。如今她对这些多如牛毛的礼敬也不再大惊小怪了,实在送得多,且送得奇得更多。便是上贡的珍品,有时候她这里还能早得一份。想到这里,明兰精神头更好了些,她含着浅浅温和的笑,舍下戒指合上匣盖,吩咐绿枝,【收起来吧,千里迢迢送来,礼轻,但重的是段兄弟的情意。】

【是。】绿枝应声。【夫人,管事报钟家太太来了想见见您,奴婢去传么?】

明兰尚且未语,这个时候来,想是张郑二家遭遇的事将她吓得慌了神,怕要来从她这儿听听消息,或者是寻她帮帮忙。明兰从榻上下来,崔嬷嬷扶着她穿鞋。从前她与张家郑家包括钟家几位都是交好的情谊,一时两家被下狱的下狱、被革职的革职,她心头自然泛起无限感慨怜悯,只是怜悯归怜悯,倘若让她下场去救人那是万万不能,如今这样的水已不合适她去趟,那可是涉及谋反的罪,拖家带口的。

在顾廷烨回来之前,她不能有丝毫差池。

明兰许久才开口道,【不见了,去回钟太太我身子不爽利。】

李承鄞有些意外,料想不到回去北境前,盛长枫竟会亲自来送他。李承鄞再见到眼前这年轻公子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太一样的地方,或许那是明白了那句话-----他今后要靠谁‘赏饭’的缘故。

长枫是骑马而来,如今他出门是受到瞩目的,但瞩目的目光总来得很隐蔽,本该为遮掩一二而乘轿而来,但他想兴许如此便赶不上来送李承鄞。

【李将军...】盛长枫跳下马,用了官职来称呼他。

二人再度一见,盛长枫看李承鄞顺眼了不少,这么端眼细瞧,李承鄞堪是玉面郎君。

【盛三公子。】

长枫微笑一瞬,【风尘仆仆不得见,李将军面颜颇是风流啊。】

此话一出,李承鄞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给一旁看着的时恩替盛长枫捏了把冷汗。

他本是调笑口吻,却给李承鄞一双冷色双眸激得浑身一僵,只好掩手轻咳,清清喉咙,【不说别的,先多谢你这番恩情,原本想招待你与他们来兰桂阁吃顿便饭,结果这就要走了,要不是我去问问,连饯别也没赶上。】

李承鄞注意到他身后的那匹马正哧哧地呼着气。

李承鄞惜字如金,他没开口应对,教场面看起来尴尬得很。盛长枫倒没有太在乎,他扬首吩咐身边小厮拿来一早备好的包裹,【你这人看起来不爱金银物,定当也不喜欢别人来相送,这一物仅当我的心意..】

李承鄞本欲出口拒绝,又想他城门送别,当众送一边疆守将礼物实乃天真之中透露出的愚蠢,脑门似乎绷了一根筋-----幸好这么愚蠢的大舅子不是他的。

【送予夫人吧。】盛长枫尾音一重,得意一笑。

李承鄞的片刻迟疑在他调侃的眸色中无所遁形。

【三公子一番心意,李某替夫人谢过。】李承鄞支了个眼色,时恩笑呵呵地上前接过长枫手上那一沉甸甸包裹,一放到手上,长乐感到这包裹不轻,他去看了眼李承鄞。

【别这么瞧我。】长枫道,【是妹夫告诉我,李将军是个不该有弱点的人。可上次北疆一见,我寻思妹夫的话应该是这么个意思-----李将军其实是个有弱点的人。】

那便是他的夫人瑟瑟。

长枫正正经经朝他作了一揖,【都是长枫幸运。】幸运他请动了李承鄞不远千里的相助,幸运他赶得及时救了妹妹与舅舅他们,也同样幸运他们是这场战役的胜者。

李承鄞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当年这话却是他对赵怀遐的所言-----你是一个不该有弱点的人,但或许从如今的结果看来,赵怀遐能有弱点却是他人的一桩极大幸事。

尤其是对于眼前这个人而言,这一点毋庸置疑。

【看来三公子是做好准备了。】李承鄞开言,整肃衣甲,回身上马,他坐在马背上勒缰在手,抬手的空隙,露出腰间一件革带,上头嵌着一颗碧莹莹的绿石,奇异又亮眼,自然这一柔和点缀与浑身黑色的李承鄞毫不相符,【你有大幸。】

【哦?为什么?】

盛长枫并不是好奇而问,这点李承鄞看出来了,心中呼之欲出的答案教李承鄞想起一人,他唇边微微一弯,笑意温和,柔软了脸部冷硬的轮廓,【...因为赵怀遐同样是个身负弱点的人...那才是你的幸运。请三公子保重,官场乃是非之场,谨慎小心。】

【多谢将军良言。在下若能混出人样,必会罩上将军一程。】他依旧不着调,侃谈一番。

长枫矗立,以目送之。

他眼睛忽然一闪,那是谁?随行之中的兵甲人员里有个酷似李春年面容的人。长枫再定睛,隔着一行人,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接着便错开了.....望着远行而去的这一幕,临去转眸的那一刹,盛长枫不由向前走出一步-----他怅然地意识到,有很多人和事都不一样了。

他的新宅一直是个清净地界,往来里除了几个交好的友人外,新宅是个连盛家人也鲜少踏入的地方,而如今,随着消息飞入,原本无人问津的他都到了要闭府谢客的地步..

长枫仰头望天,微微一叹,于冷风中站了一会儿,方转身回城。

有个摊子支在管道边,摆摊的人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面容稚嫩鲜活,他往来吆喝声音朗朗,留住了长枫一线目光。

【客官,您来几块?】少年人笑容可掬,不高的身量站得笔直。

眼角往他身侧一瞧,注意到他栓了一只黄犬,长枫含笑,【来个六块吧。该支个能挡风的摊子,你看这大冷天,它和你一起受冻。】

少年人一面嘿嘿笑,一面手上极快搛了几块热腾腾的糕,【咱们一年挣不到几个钱,勉强糊口度日罢了,又想能挣钱又想能遮风挡雨,这一来二去成本就大了,受冻是没法子。】少年人包的又快又好,四方方的一小块,一根丝子上下两番便打了结,他托给长枫的一双手,半截以上冻得发红,指甲的边侧有一两处开出红裂子。【这糕好吃的,我祖父说王妃都吃过。】

长枫哦了一声,来了兴致,【哪个王妃?】

【就是那个,排行第四的王妃。】少年人并不知什么,只说着从祖父那里听来的话,依样画葫芦说给来买糕的人听,只是希望多招揽些生意。

长枫讶异,他说的竟是四妹妹么,接过他手上的糕,眼眸隐约有些笑。长枫身后的小厮却皱眉一喝,【胡说----】

【哎----】小厮立即被长枫抬手制止,【别吓到人家。】又摆摆手示意少年无事,随后长枫自袖口捻出两块大小不一的碎银,轻轻往摊子上搁住,长枫抬眸,眼神睇进少年的目中,【一块买你的糕,另一块...就当买你日后的糕吧。】他放下银子,唇边亮出一抹笑,也没有解释他的行为,呼唤了小厮后径直朝着官道人流中而去。

那少年被他的举动惊得目呆,直到长枫走远也没回过神,冷风灌了几遍,将那两块银子吹得更冷,他才收了那亮白之物。

自宫变之后,连日来天气阴沉绵绵,整面天空一片厚重铅灰色的云,偶有接近正午时,云层漏些日光倾射出来。现在尚未交巳时,冬风冷飕飕,出城人仍然众多,吴家人亦在此列。

他们套了两辆马车停在官道一旁,正与药坊前来相送的人一一告别。

说来也没有什么话能再宽慰吴氏一家人。

宫变前失了踪迹的吴余一,终于在宫变后被人从后街河里找到了尸体----他遭人杀害被沉下河。

不论是他母亲吴氏,还是弟弟吴有一,抑或是他怀有身孕的年轻妻子,无一人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上京而来,本为生存,可以说是下定决心离开的故乡。这几年在上京过得辛苦,但好在他们对生活是有盼头的,她的两个孩子学认了字,都跟着师傅在药坊做着治病抓药的事,她想着未来...至少日子不会再那么辛苦了吧。这世上的事常常是这样,以为能得到的期望之物,却会在顷刻间被毁去,根本由不得人留一丝卑微的贪念。吴氏的心僵枯损坏,向生而死,在得知消息的刹那,她已被老天爷玩弄命运的那把刀从里头劈开。

【回禾城的路上一切小心。】他说着,从衣袖里又掏出一个袋子,将其放在吴有一手中,紧紧一握里不容他推脱,【拿着,这是师傅和其他人的一点心意。】

自兄长打捞上来后,吴有一哭过很多回了,他的眼泪几乎达到流干的地步,可没想到,他被师傅握住手的刹那,那双干涩不已的眼睛再度淌出无法止息的泪水,他抹着袖子擦红眼角,口中喃喃地唤着师傅,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听得他师傅亦是动容不已。

【我们走了。】吴有一说着,他上去马车朝众人挥挥手,心里亦在此时坚定地告诉自己----以后母亲和嫂嫂只能靠他来照顾了。

离别在即,冬日里的杨柳是枯枝秃木,连折一杨柳送别故人略表依依不舍之情都做不到,唯有碧埂浅浅,衰草连天以寄离情。

十五日始,赵怀遐直命禁卫军其中二营,封锁出城各大入口;又令从内阁而出,命五城兵马司加强都城戒备,巡防一倍,旦有骚乱,立即捉拿。

二日后,皇城敲钟,各所寺庙相随,悲鸣的钟声向京城各地等待的人传递着噩耗丧音,他们失去了一位仁厚的皇帝。

城楼插满白旗,巨大的白幡垂挂而下,檐角之下悬起的素幛在朔风中如雪浪奔涌,吹迷了迎接赵英策灵柩入城的人的眼睛。

进城最前方是一个百人组成的方阵,他们身穿银甲,一条白布系于腰间,执幡前行时,每三步一停。跟后便是赵英策的灵柩,其上盖着一张玄黑大布,那灵柩由六匹同样颜色的骏马拉着缓缓前行,马颈悬玲,同披一张绣有瑞兽锦纹的马衣,一直盖到马臀下方,四角垂有坠饰。每当骏马踏着小步走过,便有凛凛清声回荡,在大片的白幡雪花中,被黑布遮盖的灵柩却是那么静静的,它于庄严而肃穆的景象中,几乎走到世界的另一头,遗世而独立。

伯佑依附在尚氏身边,他不安的眼睛在四周陌生的白色中始终闪烁,这几日他一直很安静。可此刻之际,待看到那黑布盖住的灵柩出现在眼睛里时,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伯佑的瞳仁有了一丝波动。天崩地裂只会是瞬间的感觉,他并不知道心口是怎么回事,只觉得那儿迅速膨胀起来,使他的身躯要飞出去一般。松开抓住不放的母亲衣裙,伯佑朝前方挪着迟疑的脚步。

天空下,他整张白色的小脸暴露出来,冷风刹那擦着面颊而过,父亲离别那晚留下的手温瞬间被蒸发了,荡然无存------伯佑感到了恐惧,身体一下扑出去,不顾一切地发出声音。

寂静之中爆发出呦呦悲鸣,孩子不停呼唤‘父亲、父亲’,一直在口中不停呼唤。

他尚未长成,只是一颗小小幼苗。

风扬起白旗。

【抱住他...】尚氏目怔怔,她的脸部正在儿子的呼喊中失去知觉,尚氏极为艰难地控制双眸,以无比颤抖的声线说出这句话,她仅仅是站在这里,已耗尽了所有气力,重复着说,【抱住他、抱住他....】她就像在梦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宗亲女眷们无一人敢上前。

唯有墨兰,她顾不得此时该持有的礼节,率先一步支撑住尚氏,以手臂相环住她,让嫂嫂尽量以站立的姿态坚持住。墨兰一侧首,眼角飞快甩出一滴泪,晕染在她的衣袖上,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嫂嫂,【让他们去接兄长回家吧。】一声回家,哀怜无限。

她以通红凄楚的双目,触及到尚氏滚落下的长泪。

濮阳王将拦住的伯佑交到赵怀遐的手上,赵怀遐以手托抱住这个哭泣的孩子,另一只手安抚在伯佑颤抖不已的脊背上。

【我们...】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悲伤的目光穿过长枪方阵,落在灵柩的黑布上,【..去接他。】

他们一起向下走出那一步----没有赵英策作为兄长,以及没有赵英策作为父亲的那个未来。

他们一个永远地失去了兄长,一个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这时,礼官升令,令旗高举,号角吹寒,无数白幡随风招展,呼唤远方未归家的灵魂,鼓声沉沉而漫漫,莽莽苍宇灰云未散-----天上下雪了,开始下雪了。

在墨兰的眼睛里,朱砂红的京城,终于变成了一座只有白色的王城。

梁晗一步一步往家赶,雪飘到他头上的刹那,他抬头仰望天宇,很空旷也很冷落。仆人见他大喜,急忙忙奔赴上前,更是吩咐抬了轿子来迎。一众人将梁晗迎于堂屋,与母亲吴氏相见。

【我儿安好?】她目光垂怜,在梁晗白布包裹的手臂上一看,触之惊心。

【儿安好。】梁晗答毕,巡视四周,见之颇异,【家中有丧?是谁!】他心中急切,追着母亲发问。

吴氏哀声一叹,不忍看他,【是你媳妇,她赶巧在宫变那晚生产,受了不小惊吓,大出血时没有大夫,只留了个孩子就去了。】

梁晗一下晃了身体,软塌塌地退了两步,面色发白,【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一把挥开仆人上前来扶他的手,转身而走,抛下想要捉住他的母亲。

他跨出高槛时,双腿渐渐开始跑动起来,未曾愈合好的伤口此时隐隐作痛,他咬紧口中的牙,冷风迎面吹灌,像刀子一样割进他的眼睛,裂开的疼。他一边顶着风一边朝自己的院落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妾会像个朝圣者一样了------因为那个人攥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他跑得更快,因此风也更狂乱,路上遇到的仆人慌乱不及地给他让路。

停在他们所居住的院落,触目所及,缟素扎成的白障令他的瞳孔微针一样收缩。

他先在台阶上看到孩子们。

【父亲...】一个女孩上来呼唤他。

这个不是他的女儿,他看了一眼。

【...父亲..】另一个女孩上来呼唤他。

这个也不是他的女儿,他再度上了一节青阶。

【呜啊啊-----】最后是婴儿在乳母怀中呼唤,乳母抱了上来。

梁晗伸手在襁褓上一拉,婴儿的面容是陌生的,他没见过,这都是他没见过的孩子!梁晗恐惧的心瞬间狂风暴雨冰冻住,呼吸停止。他虽然从来没在孩子们出生时关注过她们的面容,但触及眼前这样的婴儿面,他心里却清晰可知-----这不是他的孩子,他没有这样的孩子!

不可能!

梁晗惊恐地冲进去,把所有人都抛在院门外,纸钱烧起来的生烟缥缈,迷雾茫茫,竟让他在立着的牌位上看到余氏二字,他怔住,凝眸仍然看了两瞬,依旧是清清楚楚的余氏。不、不对,他的妻不是这个姓,心神刹那一松,他想一定是他的妾室死了。这就好、这就好,幸好不是他的妻,梁晗轻松地喜悦起来。不一会儿,他又疑惑起这死的是他哪一位妾?他有哪位妾室姓余么?将娇美的妾、可爱的妾、艳丽的妾,心爱的妾一一回顾,她们的面孔逐一从脑海中走马观花而过,他始终想不起来她们有哪一位姓余,其实她们姓什么他也不大清楚了。真是的...他无奈地在心里抱怨...他的妻子真的给他纳了太多的妾。

梁晗想见她,一心想见到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他想着时不禁有所期待。

于是梁晗问道,【大娘子在哪?】他转了个身,询问外边侍奉的仆人。

谁知每个人都不敢抬头与他对视,甚至是回避了他的问题,躲开目光。

吴大娘子挥退仆人,命乳母们带走孩子。她提着裙子走上台阶,于门外站着,看着她的儿子呼唤人请出他的大娘子。此境此景,毫无异常的梁六郎更令吴氏不安显露,这种与众不同的诡异感,让吴氏惶然慌张,她站在门边收拢了手帕,死死地捏住。

【六郎-----】吴氏怀揣着担心进屋,双手放在梁晗的手臂上,她以为梁晗是伤心过度,【你媳妇去了,留下孩子就去了,这就是她-----】吴氏攥着帕子的手指去牌位,指着梁门余氏四个字,【这就是你大娘子。】

梁晗顺着母亲的视线再去看向牌位....

梁晗拥有了短暂的安静,吴氏以为他接受了事实,【不要自责,六郎,是女人都得有这一遭,这回是媳妇不巧,碰上-----】

在母亲絮絮叨叨的宽慰中,梁晗轻声一笑截断了吴氏后续的话,他脱开母亲的手,【怎么会....】大手一挥,轻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接着加大了声量回荡在屋里,【别骗我,这根本不可能!她不姓余----她根本不姓余!】

吴氏被推开,错愕不已,她眼睁睁的看着------

【你要干什么?你是疯了么!】

吴氏当即呵斥,惊惧地望着儿子,她想要上前阻拦梁晗推开棺木,却发现她根本无能为力,只好紧忙回身合上几扇门,【到底是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母亲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们根本不了解她,她和别人不一样,从最开始就在欺骗我------】他使劲去推棺木,用尽全身力气,身姿宛如愚公移山一样坚定。每当推开一丝,他的心都会有一段增加的难过。这个被他的妻以美色与算计欺骗了的富家子弟梁六郎,正在虔诚地祈愿着,他祈愿他心中的狂风是因那无情又多情的女人而起----她楚楚可怜,从一开始就蓄意接近,她是蓄谋已久,他就是她蓄谋已久狩猎而得到的猎物,【我的妻子,是她!是她费尽心机想要嫁给我!】

是她用谎言在欺骗我。

是她用手段在蛊惑我。

手背崩起青筋,他再一次加劲,骨头下的肌肉被力量膨胀得发抖,他脑门涌上热气,连着眼前也在发红,终于在一瞬间的发力后,棺木被推开-----

那年金明池边,只有你夸我的诗好。

------受伤的那只手臂颓然垂下,血重新染红了纱布,顺着玉色的腕肤流下,一直挂到手掌的小指处,慢慢滴在地上。

【....这是谁?】这是一张和孩子们同样陌生的脸。

【是你的妻子。】门边的吴氏凝重地回答他。

梁晗牙龈一咬,暗里起恨。

【不是!】伴随他的暴怒,轰然一声,他猛然高抬手上的那只手捶在棺木上,鲜血溅出去,【她不姓余,她不是余嫣红!】

【六郎..?】吴氏轻声又悲伤地去问,【那她应该姓什么?】

【你答应过我,只要是我挑的----】

梁晗倏尔扭头,抬起双眼,那目光令吴氏害怕,而梁晗又即将开口,她忍不住想要梁晗住嘴不要说才好。

【闭嘴!】吴氏闭眼回避,急促一斥。

【盛家四姑娘,她姓盛...】

吴大娘子冷凝的面部龟裂出纹路,她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扬手在儿子的脸侧轻轻一扇,虽然不响,却是真切打在梁晗的脸颊处,她从来没试过真的去打他,【你是不是疯了!你疯了么!】她低声怒斥,捂住儿子的嘴巴,她小心翼翼地告知,【那已经是我们的中宫殿下,我的儿,她的丈夫是新君----是新君---】她怜悯低语,【不是你。】

不是你..

不是我?

梁晗的心冷冷一颤,碎裂的声音被狂风所掩盖,他的脑子乱了,【嗯...?开什么玩笑....】狂风在他耳边大作,噼里啪啦,卷起所有东西疯狂地撕开,他把墨兰那张柔美无双的脸庞放在脑海中细细端详,比冬日更冷的美人尖是能扎透身躯的荆棘,她笑起来眼尾盈着示弱的娇怜,可被逼着一步步后退却仍然要站起来,她拉着衣角轻泣祈求又是希望自己的工具再回到她编织的**里------我怕你不要我----她说这话时,眼睛里一点点秋水泪,真的楚楚可怜。

【开什么玩笑!她开什么玩笑!!】

梁晗发恨,扭头拽住挂起的花纸扔出去,他挣脱开母亲吴氏,用那双带血的手一把将桌上搭好的祭品全部横扫在地。吴氏惊呼。亲眼看着灯灰线香泼洒断裂,糕饼祭礼滚落砸飞,屋子里顿时弥漫在朦胧的灰尘中。

他依旧不停手,去扯那些挂着的幛子,他看了这些东西生厌不已----但真正让他对此生厌的东西却又不是眼前物----毁掉、毁掉、他心里的恨如烈火在烧----他要把这些东西统统都毁掉!

【明明只有我夸她的诗好!明明只有我----她自己都这么说过,她居然敢抛弃我!她怎么敢!!混账!混账!】暴怒不已的梁晗,不停咒骂,即使发怒,他此刻看起来也充满了悲伤。

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这场从梁晗内心而起的大风终于变成了一团烈火,从狂风的中心开始燃烧,直到外边被破坏殆尽,梁晗才停止了下来-----真可怕,他痴痴地想,他的妻子盛墨兰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诡计多端,狡猾筹谋,以可怜可爱之心引君入瓮,完完全全玩弄了一个男人,她把自己变成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对象------无论是从侯府地位、或是家族财富、亦或是他身为男子的优秀皮囊来说,他都是绝对不会成为被女人所抛弃的男人,他拥有众多的美妾艳姬正好说明了这一点。梁晗从喉咙里发出轻笑,不一会儿笑声苦涩停下,他站在香灰里安静着,因为增多的悲伤积压到了胸口使他不明白了,是讨厌她的不是么?是厌恶她的算计、是痛恨她将自己仅仅当做趁手的工具的,为什么要去悲伤,去暴怒?甚至是...去痛苦....他该恨她像狂风,恨她阴险狡诈,即使睡在另一个院落也掌控着他的美妾,隔着百米的距离也要使用手段折磨清晨的他不得安宁。

【何其狠毒...她对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话。】

【..孩子?】吴氏被吓得面色苍白,尝试呼唤回他的心智。

梁晗摇头,他眼里凝聚着燃烧已久的愤怒与悲伤,还有少见的迷惘,【我不甘心..】他不甘心不被盛墨兰所选择,他不甘心自己被那个毫无真情可言的女人所抛弃,他发出内心的悯问-----是谁在选择她,她又选择了谁,是谁成为她新的俘虏,她又在为谁编织新的**之网,是谁又成了她盈盈一笑而怜爱于她的男人,她又在算计欺骗谁------狂风千变万化,终于在梁晗的心中,从恨意变幻到了从前不被问津的嫉妒---那毫无疑问本该是他心底最荒原的一块地方。

梁晗豁然开门,外面是全新的天地,看着庭院里退避三舍的人-----世间似乎骤然变了不一样,从他醒来他心里一直存在这种异样感,只是一路上被他拼命地忽略了,他私以为回到这片院落会一切如常。

------你为什么会嫁给我?

来自他的愤怒质问。

-----我心爱于你啊。

来自盛墨兰真实的谎言。

梁晗走到台阶来,肩上沾染的香灰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散,他的记忆让他的心一片空白,情不自禁仰头眺望苍穹,飞扬而来的雪花贴到了他的眼睑上,他眼中只有一半的天宇,和之前一样很空旷也很冷落。雪花被眼睑的温热融成晶莹的水,它就像一滴泪从梁晗的眼睛里流出来,让他体会到别样的痛苦----即使是嫉妒,也仅仅只是一个人的情感。

找了很久很久,没找到太多原剧里墨兰与梁晗的可用台词,发现实在编不到一块不好搭配用,只采用了两句。 在剧里有看到那句,墨兰说得----我的人你也敢碰(?) 大意好像是这个,其实这句台词蛮好的,如果她不是指着丫鬟说得,或者说编导能考虑到增强墨兰身上的悲剧与复杂性,可以在这个场景里,将她要说的这句台词的对象进行一个模糊处理,那么既是是指丫鬟,也是指梁晗,我个人是觉得这样处理会更能增加人物的弧度感,骂丫鬟的同时骂丈夫,恐惧失去丈夫的同时恐惧失去身边亲近的丫鬟,超出控制范围内的霸道与嫉妒=想要为自己掌控一片安全地界。那个时候墨兰已经失去母亲了吧(真实意义上的失去),也失去了父亲(精神上的),还失去了哥哥的支撑(被拒绝了一起救母亲),几重打击下再到丫鬟的背叛,编导如果能稍稍花点心思塑造墨兰这个角色,她的人物会更好看。

------我心爱于你啊。觉得这句谎言说得太好了。 后面如果梁晗再和墨兰对谈,这里的台词会进行一个对调。

会是墨兰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说这些?

这时,梁晗则会答她------我心爱于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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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梁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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