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鹤洲飞入战圈之中,环顾四周,客气地说,“罪神已经是强弩之末,剩下的不如就交给我。”
四位神仙,其中两个男人相貌年纪相仿,衣着一黑一白,另两名女子长幼分明,一穿紫衣一穿绿衣,看着都很陌生,不过也正常,他在天界待的时间本就不久。
年轻的紫衣女神仙招式凌厉,一柄长枪直取卫穆双眼。
鹤洲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那枪头几乎擦着自己的鼻尖而过,竟是将他视若无睹!
侧颈上还留着新鲜的伤口,正是拜这女神仙所赐,卫穆举剑格挡,紧接着便借力腾空跃起,双腿飞踢,将左右而来的两位男神仙踹开。
刺啦!剑身被枪头划出尖锐的声音,卫穆微滑剑身,剑柄随即与枪身相接,他动作极快,用力将长枪往下压,神力忽地倾泻而出,力道极大,震得女神仙不得不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长枪受力,首尾互换,又被已在空中借势旋转一周的卫穆趁机一脚踹往身后,击向从身后袭来的年长的绿衣女神。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看似卫穆游刃有余,但修为差距并没有那么大,几个人只是暂时被他斗得难以近身。四人如今看来几乎毫发无损,卫穆身上却已经处处是伤。
鹤洲见那绿衣女子躲开长枪,又迅疾地朝卫穆掠去,眼神里有着几乎不死不休的决心,不禁心头疑惑。
罪神在遁逃期间被杀,杀人者可以有许多说辞,也大概率不会受到多重的惩罚,这是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理由。但有外人在场目睹了这一切,性质则完全不同,他们为何也毫不顾忌?
身体控制不住地动了,鹤洲的鞭子已经闪电般裹上绿衣女的双腕,将她的两只手牢牢束缚在一起。
“且慢,”他只得再装模作样一阵子,“罪神要交由冥界审判,你们和我都没有对他动用私刑的权利。”
几个一直沉默的神仙终于开口了,却先是一声嗤笑,绿衣女子说:“鹤洲,你还是这么冠冕堂皇,你当真以为谁都不知道当年之事?”
卫穆冷冰冰地问道:“你说当年什么事?”
然而那绿衣女子却蓦地发出了一声惨叫。花纹美丽的长鞭狠狠地勒进了她的血肉之中,几乎要将神骨磨断,让她痛得面目扭曲。
卫穆猝然扭头,顿时心头大震。
鞭子尽头,手握鞭柄的鹤洲恍如另一个人,冷酷无情,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女子的嘴唇。
“话可不要乱说。”鹤洲不断地收紧长鞭,让她森白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语气里满是警告。
他鲜少露出这样攻击性极强的样子,不管不顾地浪费着灵力,专心致志地威慑对手。
其他几人哪里能容他这般举动,紫衣女子首先冲上前来,一道灵力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向鹤洲的手。不管他放不放开鞭子,这一击都必中。
叮!剑身如波浪般一阵摇晃,残影不断,是卫穆持剑来为鹤洲挡住了这一下。他侧头对鹤洲说:“思来想去,比起看你们内斗,我还是更好奇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鹤洲松开鞭子,没有丝毫停顿,趁机将身侧的卫穆牢牢捆住,并不让在场几人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旧情。又冲那几人说道:“我带他回冥界复命,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就当不知道。”
“你以为我们会给你机会再借机立功吗,你这阴险小人!”白衣男子怒不可遏地冲着鹤洲吼道,“卫穆千年前伤我父兄,我今天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当年,冥王勾结妖魔之事败露,叛逃碧海境,被诸神合力诛杀,大战中也有好几位上神陨落。但卫穆始终不肯相信冥王有罪,得知父亲死后,与几位杀父仇人斗得你死我活,他少年心性,又悲痛难当,不惜灵力枯竭,与本就受伤的上神们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他不管不顾地厮杀,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最后卫穆倒下时,早已经神志不清了,眼前只有一片血色。
他口中所说的仇卫穆清楚,那是他自己动的手。可是,什么叫鹤洲立功?
见他脸上有着疑惑之色,绿衣女子忍着手腕剧痛,冲他喊道:“你今天从我们手下逃脱了也就罢了。但鹤洲这种人,永远坐收渔翁之利,真叫人不齿。你难道不知道吗,千年前,就是他抓了你回冥界,让你受牢狱之灾的。”
见她口无遮拦起来,紫衣女忙喝止她:“绿凝!”
但是只要一想到从前,绿凝心头的恨意就再遏制不住,只顾倾泻而出:“当时卫穆与父亲他们打得两败俱伤,父亲虽然经历了两次战斗,伤势严重,但还一息尚存。”
“是你!”她满眼通红地瞪着鹤洲,“是你趁机带走罪神,扬长而去。半分力气没出就分得功劳,全然不顾真正的功臣们已经奄奄一息,让他们得不到及时救治,神魂尽消。”
“要不是,要不是他们先前与冥王殊死搏斗消耗过多灵力,怎么会在卫穆手下丢了性命。明明他们才是付出最多的人,却让你鹤洲捡了便宜。”说到最后,绿凝已经哽咽。
她也才不管自己手腕的伤,一柄威风凛凛的长枪出现在面前,她牢牢握住,猛刺向鹤洲。比起跟卫穆那些有曲折有内情的仇恨,她更瞧不上鹤洲这种阴险小人!
枪头闪着亮光,充斥着女神之怒,直直刺向鹤洲。它穿风而来,引得林梢狂乱,蓄满悲痛的力量。
长枪转瞬便已至身前,鹤洲已经避无可避,此时抽出鞭子又只会放走罪神,于是他只身迎了上去。
他微微侧身,任凭凌厉的力量将自己挫伤,一跃而起踩上枪身,竟是就着长枪磅礴的势能飞快地往前冲去。
几个神仙这才反应过来,战圈已被撕开一个口子。卫穆在身边,鹤洲带人一走了之就行,他根本无心恋战。
身上立刻带上了几道伤口,鹤洲浑不在意,鞭随人动,立刻带着卫穆飞走。而那长枪势不可挡,一头没入巨石之中,顿时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响声,无数碎石炸开,粉尘漫天。
鹤洲足尖轻点,已跃上半空,重新握住鞭柄。他放松鞭子,拉住卫穆的手,准备离开此处。
一直沉默着的卫穆突然开口了:“鹤洲。”
鹤洲心脏一沉,急切地扭头看向他:“她说的都是假话,不要信。”
卫穆却把他往身后拉了一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鹤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天色已经亮了,一线日光倾泻而下。林间橘红色的薄雾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两鬓微白,眸深似海。
纵使未曾谋面,他俩也能轻易看出,这人修为远非刚才四位神仙能比。而身后,那四人也已经又追上来了。
鹤洲内心深处忽然泛起一阵强烈的厌恶感。他不想再逢场作戏,不想再在人前强行和卫穆划清界限,他情愿和卫穆站在一起跟这些人痛痛快快地战斗。
可他知道那样是不行的,他得学会收敛性子,得学会审时度势。方秉仁许久前就教导过他了,在暗不如在明。倘若他暴露了自己,被剥夺了死神的身份,那他就会丧失做很多事情的合理性,也无法接触到很多信息。
他开始讨厌起畏首畏尾的自己,他从前只听从内心的声音,如今却唯唯诺诺,最深处的声响早已是一片混沌。
此时他们与敌人尚隔着一段距离,卫穆当机立断,动用了自己的天弓。
冰天雪地里,利箭穿透云层,嗖地射向剩余五人。
黑白二神修为较低,之前并没有见识过卫穆这一招式,只见箭如流星,又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灵力,破雪而来,凛冽非常。他们根本来不及以武器防卫,那箭便势如破竹地扎进了血肉之中。
初时两人还未觉得疼痛,等到箭上的神力四溢开来,才觉得筋骨欲裂,痛苦难耐,如此美丽优雅之物却有着极度危险的力量。
紫衣女神毕竟见多识广,第一片雪落在肩头上就有所防备,得以避开箭矢。但那由卫穆与造化合力雕刻的箭又岂是等闲之物,依旧掠过了她的腰腹,令其严重挫伤,立刻委顿在地。
“啊!”
与此同时,绿凝高高扬起脖颈,她此前伤势最重,现在控制不住地发出了惨叫声。只见一支美轮美奂、凝结着雪花形状的箭斜插入她的肩膀,令人不禁想到,若再高数寸,这箭或许就成了一支绝妙的簪子。
这是卫穆最为得意的招式,美得惊心动魄。即便以死一般的意志使出,他也会心甘情愿,顶礼膜拜这造化之功。
然而,射向身前的箭却被那人伸手轻松握住了。
冰魄雪魂,箭上凝结着无穷宇宙自然之力,本是不可轻易被征服之物,到了那人手上却立马化作了一道雪水,濯洗着他的手指。
电光石火之间,那人手如利爪,又迅速地往身后一抓,揪住了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如长蛇一般蜿蜒行至自己身后的鞭子!
鞭子被他用手指缠绕了几圈,宛如水草一般温顺柔软,而他平静地看向鹤洲的眼睛,用大拇指在上头轻轻一擦。
哗!烈焰在他手上绽开,熊熊燃烧,顿时将那鞭子点燃,火焰从鞭尾飞快地蹿向鞭柄。
鹤洲此前将鞭子放得很长,刹那间那火焰就绕着半片林子转了一圈,火光所至之处冰雪融化,鞭子被烧得灰都不剩,卫穆弓箭所结成的小结界也立刻被破除!
这时,又见得朝霞灿烂明丽,正与耀眼灼热的火焰遥遥相望。草木被那火光地抚慰着,反而更显青翠欲滴。
鹤洲一阵骇然,猛地转头看向卫穆。
鲜红的血液自他口中喷薄而出,几乎染红了鹤洲的整个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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