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枳几乎是被赶出了谢府。
但谢家好歹是念了她父亲恩情,离开的时候给她拿了银票,以作路途中的盘费。
孟枳站在宽阔的街道之上,一种难以言表的轻松涌上心头。
终于是出来了。
谢陵是有很严重的洁癖的,当时在原身家养伤时,父亲拿浆洗过的衣衫与他换,他那时重伤,几近昏迷,却仍固执地不肯穿旁人穿过的衣物。
现下她与旁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她想,此时就是她扒着求他,他也不会再有纳她的想法了。
而谢家这边更不用说了,百年簪缨之族,绝不会允许谢陵收一个名节有损的女子。
她今日这番作为,无异于已将这条路彻底堵死。
万幸,她手里的银子充足,草屋那会儿谢陵给的银票,再算上方才谢府给的,足够她撑很长一段时间。
她把银票全部拿出来,一分为二。
一份仍放在包裹里,另一份则放在荷包内。
出府后的计划,她早已想好。
这里女子行动多有不便,她今后就以男装示人。
如今昌明盛世,天下海晏河清,安全应该无虞。
原身的家乡奚宁还有疫病,暂时回不去。她准备先去江南,上一世她的家便在那里,青玉鼎可以先从那里寻起。
有了规划,她不准备在京城继续逗留,预备今日就启程。
京城坐落在皇城根儿底下,人烟阜盛,络绎不绝。
此时不过辰时,东市上已是一番繁忙景致。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横斜高悬,酒旗招展,米肆盈香……车马喧嚣,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能不能再便宜些。”孟枳进了一家成衣店,手里拿了两件少年的成衣问掌柜。
掌柜笑呵呵道:“姑娘好眼光,这是上好的绸衣料子,做工精细得紧,您瞧瞧这针脚,细得跟发丝儿似的,一丝不乱,四两六钱不能再少了。”
孟枳踌躇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绸衣,转而去看一旁的布衣。
虽说银子足够,但寻青玉鼎非一日之功,这里女子不便抛头露面去寻,日后的日常用度,还有长时间租赁宅院,后头找到文物了,可能也需要一大笔银子。
这样只出不进,她不敢随意花费。
“诶……这不是孟姑娘嘛!”
孟枳转过头。
跟她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带着几分风流之态,冲她笑得满面春风,他身后还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人,垂首躬身,应该是他的小厮。
看了两眼,她便想起此人是谁,随即面无表情移回目光,对掌柜道:“就这两件绸衣,帮我包起来吧。”
男子受了冷落也丝毫没有恼意,而是盯着孟枳上下打量了几遍,末了视线落在那两件绸衣上。
“孟姑娘怎么买起男装来了,可是有新的相好了,可怜我那堂弟还苦苦等着孟姑娘呢。”
孟枳从掌柜手中接过衣裳,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目不斜视出了铺子。
“诶...别走啊。”身后的人急忙追上来,用身体挡住她。
孟枳看着横在她身前的人,她往左他便往左,她不动,他也不动。
“……好狗不挡路。”
何春顿时喜笑颜开:“啧……还是以前那个脾气,爷就喜欢你这个劲儿。”
喜欢你大爷!
孟枳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什么事?”
这个人是原身同村的村民,叫何春。他家是村里头的地主,仗着与县衙里的些许瓜葛,在村里横行惯了,时常对同村女子动手动脚,轻薄无礼,原身有一次去田里给父母送饭,也被他堵住调戏过。
当时原身端出饭盒中滚烫的汤,也不管会不会烫伤人,一滴不剩,尽数淋在了他伸过来的手上。
何春的眼睛,不错神地盯着她:“一别数月,我这想孟姑娘想得紧,孟姑娘怎么见着我就要走呢。”
孟枳掀眸瞪他一眼,掉头就走。
可何春似个牛皮糖一样,从身侧绕过来,身体还缓缓朝着她贴近。
孟枳索性笑了,脸上绽出一个笑容:“何公子想我?”
何春低头瞧着眼前的人,她身上穿着名贵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纤腰高高束起,只一眼便能感知其骨雕之美,再往上,又浓又黑的乌发垂在胸前,脸上的肌肤水水润润,像灌进了一汪泉水...
他忍不住咽下口水:“何只是想……简直是神魂梦绕。”
孟枳抿嘴笑笑,随即诚恳向他拜托:“何公子可否让小厮替我跑趟腿,我家主子让我去西市的聚庆斋买糕点,我们在这说了会儿话,时间有些耽误了。”
少女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哪有不应的,何春当即吩咐身后的小厮速去。
晨曦微露,天边初绽霞光,集市之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孟枳觉得吵闹,慢悠悠拐进一条小巷。
里面没有行人,何春望着前面的盈盈身姿,再也按耐不住,三两步贴了上去。
这种行径他一向做惯了,即便是尚未及笄的豆蔻少女,他也调戏过。
那些受了轻薄的女子,心中悲愤,然而为了保全自身清誉,只能隐忍不发,既不敢控诉,也不敢声张。
即便遇到纠缠的,收回来做个妾室便是,既能满足了私欲,又平息了风波。
孟枳没有动,在何春身体快要贴上来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身体:“向何公子打听个事儿。”
少女仰着脸,笑靥如花,乌瞳一眨不眨望着他,何春嗓音沙哑:“孟姑娘只管问,但凡我知道的,没有不能告诉孟姑娘的,不知道的,想法子也替姑娘打听来。”
孟枳颔首,只是忽然身形微退,快速抬起腿,又快又无比准确地,踢中他的下三路。
“啊...啊...”何春死死捂着身下,嗷嗷嚎叫,“你...你…你怎么这么...狠毒...”
孟枳见他还能说话,毫不留情抬腿,又补了两脚。
这次何春痛得直接滚在地上,叫声嘶声裂肺。
孟枳冷冷瞥了一眼,转身往巷外走,只是走出几步后,她再度折返回来。
何春疼得脸色惨白,身体蜷缩起来,见她去而复返,惊恐地捂着身下。
“要打听的事儿忘问了,你堂弟如今在哪儿?”
何春声音发颤:“他当时跟着先生去了县里,躲过一劫...后来县里也发了疫病,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堂弟叫何衡之。原身把热汤泼在何春手上那次,何春气急败坏,让他那两个跟班,把原身扯到了一个稍偏的角落。
原身的这副身体天生带有弱症,打小就娇弱得很,平日里走一段路便要歇息半晌,面对两个男子的拉扯,毫无挣脱的能力。
当时有一个同村的人路过,因为不想惹上这几个无赖,低着头匆匆离避过。
万幸后来何衡之路过,挺身而出。
不过因为此事,他受到了他父亲的责罚。
他父亲腿有残疾,平日靠着帮何春家做些简单的农事,勉强维持生存,支持何衡之学业。
这里读书成本高昂,书籍、笔墨纸砚,非一般人家所能承受。
同村中,也只有两三户人家,遣子弟入学堂。
何衡之家中拮据,本不会走科举这条路,但他自幼便展露聪颖之姿,村中老少皆知其名,常被赞为神童。
教习先生不忍他埋没,在经济上多有帮助,才一路艰辛读下来。
他得罪何春,若何春家计较,他们没了生活来源,等于葬送了十年寒窗苦读。
孟枳出了巷子,沿街行了一段路,又踏入一家店铺。
除了男子的衣裳,出城还需要购置许多东西。
得雇一辆马车、申办路引、路上的干粮,还需要准备几件防身的东西。
她跑了一个上午,终于把一切准备妥当。
此时已是中晌,她在一家香味扑鼻的面馆寻了个座位,要了碗葱油面。
她带着帷帽,眉毛专门描粗了,脸上也弄得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新做出来的面,葱香四溢。
孟枳一整碗吃下去,有些困顿,懒懒靠在椅上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起身付了钱。
到车行时,车夫已经一切准备好了。
为安全起见,雇车孟枳没有省钱,她选了京城最大的一家车行,仔细验了车夫,马匹、车辆,确认没有问题才订下来。
这里拒江南之地500多公里,路上要行上十数日。
上了车,孟枳把路上的干粮放好,又把几包石灰粉,还有一把匕首放在衣襟内,以防万一遇到危险。
马车缓缓行驶了一阵,抵达城门后,验过路引,马车顺利出了城。
孟枳撩起车帘,只见前方官道宽广平直,行人商旅络绎不绝。
“周师傅,我们一直走官道就好,也不用太赶,一切以安全为主。”
车夫手扬马鞭,笑道:“姑娘放心,这条官道我走了上百回了,一点差错都不会有。”
随着车子微微摇晃,孟枳的心境也慢慢定下来。
穿越以来,最初时仓皇逃难,后来又寄住在旁人的屋檐下,现下总算安稳下来,自己有了掌控感。
一夜未睡,又从早间折腾到现在,此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眼皮再也支撑不住。
车厢内铺着软垫,孟枳侧躺上去后,意识尚未及深思,便已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极好,等醒来时,车厢内已经有些暗了。
刚好马车也缓缓停下来,她掀开帘子:“周师傅,到客栈……”
她猛地止住话音,帘子外,坐着的是两名黑衣人。
原来的车夫周师傅,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孟枳心中霎时绷紧,从衣襟中快速掏出匕首。
“你们什么人?”
两人听见她说话,头也不回。
其中一人飘身下了车,向侧前方行去。
孟枳循着这人的身影,向那边望去。
只见谢陵站在一株遮天蔽日的榕树下,双眸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她。
她脑子轰然炸开,慌忙望向四周,只见古木参天,枝叶交叠,密密层层,四周一片幽深静谧。
唯有一座宅院,静静伫立于山林间。
黑衣人站在谢陵身侧,躬身回话。
那人声音不大,她只依稀听到衣肆、雇车、还有堂弟、什么脐下三寸...
孟枳明白过来,她这是被人跟踪了一日。
待那人汇报到“堂弟”、“脐下三寸”这些内容时,谢陵原本低垂着眸子,倏地抬起,向她看过来。
晚风轻拂,吹动着枝叶沙沙作响。
孟枳跟他对望几秒,准备下车,过去质问他。
然后此时,谢陵身形竟忽然一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半步。
他及时扶住身后的榕树,缓了几瞬后,匆匆跟那黑衣人说了句什么,转身离开。
孟枳蹙眉。
夜幕降临,他的背影融在黑色的山林中,竟难得有一丝慌乱。
两个仆妇带着她,到了一间屋前。
她正要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人就被推进了屋内,她转过身,门已经“砰”一声,毫不留情合上。
孟枳此时面上还算冷静,其实心里是有些慌的。
她拿不准谢陵是什么意思,担心他丧心病狂,准备今后将她困在这深山老林中。
房间沿袭勋国公府一贯的风格,华彩熠熠,如瑶台琼室。
不同的是,屋内的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洁净与秩序。
地上的青砖光洁得如同镜面,窗纸洁白如雪,所有物品都被人擦拭地锃亮,泛出温润的光泽。
每一处、每一方寸。
无不映射出住在此间之人,对洁净规整的极致追求。
这肯定是谢陵的房间了,她想。
乘月曾顺口提到过几次,在谢陵院里当差时的种种规矩、要求。
当时她心里没什么感受,现在当真是觉得到了龟毛求疵的地步。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院子归于安静,没有了走动声。
她走到窗边,支起窗扇,十数名守卫如雕塑般,站成一排,正守在院门前。
她又来到门前,试着推了推,见门没从外面锁上,她稍稍松了口气。但细微的开门声,使得院门前的守卫,目光带着警觉齐唰唰看过来。
她不动声色合上门。
看来自己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等谢陵过来。
她妈妈曾说过,遇到事,先在心里沉一沉,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失了方寸。
世间万般难题,终有解决之时,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些年来,她已习惯。
遇到问题时,一个个策略试下去,穷根究底,细细梳理,层层剥茧,终是能想到法子。
只是,她此时不明白的是——
谢陵为何抓她回来!!
她已心有所属,还与旁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
就算她原先那个世界,但凡有点自尊的男生,都不会再纠缠了。
谢陵他....
她忽地停下思绪,因为她发现,房间对面似乎还有一扇门。
她起身,走到那边。
因为门前立着一盏娟纱屏风,她开始没有注意到。
这门是一扇木门,她伸手推开。
一股温热湿润的热气,顿时迎面扑来。接着,一只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扯进一个坚实而灼热的怀里。
“谢大人?”
“你这是做....”
话未说完,她的唇被另一张唇含住…
孟枳瞪大眼睛——
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又踢又踹。
谢陵不躲不避不拦,任由她踢他。
他的一只手扣在她颅顶,另只手捏住她的下颌,狂风暴雨般在她唇间吸吮、再慢慢啃咬...一遍又一遍。
诺大的浴室,水汽缭绕,一片氤氲。
她被推向潮热的墙壁,整个人被牢牢地、密不透风地固定在他地胸膛与双臂之间。
四周全部,全部,全部——
都是他的气息。
孟枳挣脱不了,唇上寻到机会,狠狠咬了上去。
谢陵一滞,喉间溢出一丝声音,随即更加疯狂地与她纠缠。
孟枳气得浑身发抖,抬起膝,往他要害处撞去。
然而他不是何春。
她的腿刚抬起,就被他一只手准确轻松地抓住。
就着这个姿势,谢陵扯开两人身下的衣裳。
衣衫落尽,孟枳眼睫微颤,茫然震愕了一瞬。
那个尺寸....
尚未等她反应,
谢陵抬起她的腿,一双含着水色眼睛,紧紧看着她,随即欺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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