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十二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子泄进来，如有重量压在身上，让舒砚隐隐有点喘不过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她不知道兰景在坚持什么，也无法想象舒满澜的未来，更不能原谅舒长岭。
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谁不可以，那么兰景是为什么呢？
一个美丽、漂亮的女人，甘愿被人关起来，傀儡一样被利用。
这绝不是爱。
舒满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悲哀。
而舒长岭的这些行为，是只对兰景一个人这样么？
她的妈妈呢？
她的妈妈，是否也会在这样沉重的夜色里，承受着暴虐的痛楚，却只能无声流泪？
仔细一想，她和舒满澜半斤八两，都不过是高贵笼子里的一个装饰物，谁也不必高看谁一眼。
这世界，真的有人是幸福的么？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张明亮的笑脸。
哦，有的。
幸福的人，连笑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发光。
舒砚蜷了蜷身子。
意识渐渐沉重。
她只希望这些如阳光般夺目的人，请不要用光芒刺伤她们。
当晚舒砚离开后，车窗被阿叔关上，周络整个人落回车座里，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散去，明丽的五官没了柔和的修饰，如同这场降温的秋雨，有种潮湿的冰冷。
周络声音很轻地问：“阿叔，你说，我是不是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阿叔肯定道：“是的，阿叔觉得她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周络微微偏头，车窗映出她眼底的茫然，喃喃道：“是嘛……”
可她们，能做多久的朋友呢？
周一上学的时候，舒砚进到教室，先往旁边看一眼，果不其然，周络已经到了教室，趴在桌上埋头不知在做什么，等她走近，发现她正咬着笔，对着一张卷子，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
见到舒砚之后，两眼都在放光：“你来啦？！舒砚，你的作业能借我看一看嘛？我昨天忘记还有作业要写了……”
舒砚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几本资料书和一沓卷子：“你要哪一张？”
周络瞪大眼睛，从中找到需要的几张，崇拜地看向她：“砚砚，你现在整个人都在发光，像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舒砚微微蹙眉，不习惯她这样亲昵的态度，“你正常一点。”
周络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开始抄起作业。
舒砚拿出课本，翻到要背的单词页，想到什么，问：“你每天几点钟来学校？”
“嗯？七点钟上课的话，一般是六点半到学校，今天我想起来作业没有写，所以阿叔六点多一点点就把我送到学校了！”
舒砚了然地点点头。
辛苦你阿叔了。
临近上课点，空着的座位渐渐被填满，杨璀璨和宋田两人踩着点到教室，一口气刚松了一半，抬眼撞进舒砚没什么温度的目光里，白眼还没翻出来，又掉进周络笑里藏刀的眸子里，脑海里冒出之前她和周络诉苦的场景。
当天和寻常一样，一行人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偶尔走流程一样cue周络一下，想到周络和舒砚坐在一起，好心提醒她：“络络，我真心建议你不要和舒砚走太近，她这个人一点也不讲道理，上次泼了我一身热水也不道歉，人是真的很坏。”
周络脸上的笑散去几分，看向她的眸子比往常要黑要沉：“泼你一身热水？什么时候的事情？”
宋田和杨璀璨对视一眼，说：“就这周二，当时我也在场，她明显就是故意的，泼完就一个劲地盯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渗人死了。”
旁边还有人添油加醋：“是啊，我也在场，我的衣服也被溅湿了，她也没有跟我道歉，差点还要动手打璨璨，真的太坏了。”
“哇，居然还要动手？为什么？”
周络语气轻飘飘的，让人听不出究竟是关心多一点还是好奇多一点。
几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原因。
杨璀璨撇撇嘴道：“谁知道她发什么疯，我就说你不要跟她走太近，我是担心有一天她也这样对你。”
周络靠在走廊栏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璀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呀？”
周络笑了一声，说：“你上周说要还我的钱还没有给我诶。”
杨璀璨张了张口，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说起这件事情，脸瞬间红了，但手头又没有钱，更不能发飙，神色有点难看：“下周嘛，我妈妈还没有给我生活费呢。”
周络抿唇思索了下，故作为难道：“好吧，那么就下周吧，如果下周还是没有看到我的钱，那么我只能告诉我爸爸了，因为我最近花钱太多，他说要扣我的生活费了。”
说完她身子一正，抬步往教室走去。
等她走远，杨璀璨瞪着她远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骂道：“拽什么拽呀，又不是不还给她。”
几个人见状，纷纷安慰起她来。
眼下已经到了下一周，杨璀璨只好向家里人撒谎说自己要上补习班，这才讨到钱。
她气冲冲地走到周络的桌前，把钱重重地拍到她桌子上，又对两个人翻了个白眼，坐在自己的位置，凳子拉得远远的，不肯和她们的桌子碰一下。
只暗自在心里骂，物以类聚，怪胎才会和怪胎惺惺相惜！
舒砚见状，下意识看向周络，就见她面色平静地拿过桌上的一沓纸袋，拿到桌子下面，和舒砚一起打开看，细白的指尖拨着里边的红色钞票，冲她挑眉道：“这些够不够我们去吃大餐？”
舒砚：“……”
她直接上手，把钱塞回她的书包里，拉紧拉链，没说话，转头继续背单词。
读着读着书，舒砚瞥见自己和周络的桌子中间差了一截，她在悄悄往前挪桌子，大概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周络凑过来小声对她说：“挤死她。”
说也把她的桌子往前挪：“你也一起，别叫她们看出来了。”
——小学生……
由于桌洞书太多，周络的角度很难用劲，半天桌子只动了一点，舒砚见她笨手笨脚，拨开她的手，自己动手和她对齐。
挪完之后，就见她笑得分外开心。
晚课上完，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进来看班，快下课的时候通知她们周四周五两天要月考，顿听哀声一片，但她们到底是没有话语权的，只好老老实实接受这个事实。
周三贴出安排表，周络记下时间和位置，挤出人群，把她的座位号告诉她：“砚砚，你在五楼的三班考，座位号是十五。”
“你在哪里考？”
“二十三考场，一楼二十一班。”
最后一个考场。
没等她说什么，周络就抱怨道：“为什么你要在五楼考啊，要爬那么高的楼，累都要累死了。”
“领导的想法总是很难揣测。”
周络笑了一声，看着舒砚：“砚砚，你有一点冷幽默。”
舒砚很给面子地问：“所谓冷脸的幽默？”
周络笑弯了腰，良久才缓过来：“不是啦，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舒砚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她好像总是莫名其妙开心起来。
但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坏事，笑就笑好了。
周三晚上放学的时候，几个班干留下来摆放书桌，要求桌面上不能放书，后墙的书架也已经放满了杂物，舒砚只好把自己那摞书抱回家。
刚走出教室，忽然手上一轻，转头见到周络从她手里截过一大半，问：“你怎么不等我呀？”
——家又不在一个方向，等你做什么？告别么？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没办法挥手。
舒砚垂眸：“你刚才不是在跟别人说话么？我得要赶公交车。”
周络说：“跟别人说话你也可以叫我啊，有我在赶什么公交车，让我阿叔送你。”
舒砚还想说什么，但周络和她撞了下肩膀，笑着说：“走啦。”
上了车之后，舒砚礼貌和阿叔问好。
阿叔也冲她笑着点点头，见到她们抱着的书，疑惑开口：“明天要放假了？”
周络连忙点头：“啊呀阿叔，你猜得好准，明天不用早起送我上学了，阿叔你高兴不高兴？”
阿叔狐疑地看向舒砚：“她说真的？”
周络也看向舒砚，眨着大眼睛试图叫舒砚和她同流合污，但她是智者，冷静道出缘由：“假的，明天要考试，如果可以的话，阿叔你还是早点送她来学校抱佛脚。”
阿叔拖长语调道：“考试了啊……”
周络瞪大眼睛，立马转过头说：“阿叔，答应我，不要告诉我爸爸好嘛？”
阿叔笑着驱动车子，“好啊。”
周络惊喜地问：“真的？”
阿叔说：“我不说，我只告诉王姐，叫她明早做一顿丰盛的饭，我呢，早晨把车子开得稳稳的，把你好好送进考场，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周络撇撇嘴：“你告诉王阿姨，那不就相当于告诉了所有人？阿叔，你现在一点也不爱我了。”
阿叔笑了笑，没反驳。
周络等了两秒没有等到他的挽留，更痛心了：“阿叔，你现在都不哄我了嘛？你真的要因为一场考试和我断交？”
阿叔笑出了声：“如果能让你多考几分，我愿意承受这种痛苦。”
“区区分数，比我们的友情还要重要？阿叔，你是个很不明智的家长！”
周络说完，看着旁边的舒砚，寻求认可：“砚砚，你说这种想法，是不是很不明智？”
可惜舒砚并非一个好战友，她没有在一场考试中获得过特殊对待，更不会有忘年交和她衡量友情。
但和周络对视一瞬，她却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吧。”
阿叔却主动将她拉入战局：“但是舒砚成绩很好。”
周络也想到这件事，纠结一番，却还是说：“阿叔，你想挑拨离间的心太明显了，我是不会上当的。而且舒砚成绩好是应该的，她很努力，而我总在偷懒，你就这样告诉我爸爸吧，告诉他很可惜，他拥有的是一个懒惰的公主。”
阿叔笑着应道：“我会把你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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