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借债惊鸿
汴梁城的秋雨裹着碎金般的桂花瓣,砸在镇北侯府的青瓦上沙沙作响。苏晚娘立在朱漆门前,指尖的银线在袖中绕了三绕,绣样上的惊鸿羽翼仿佛要冲破绢面——这是她第三次来侯府,前两次都被门房以“侯爷练兵”为由挡回,唯有今日,门环上的狴犴兽首眼瞳闪过冷光,似在暗示某种宿命的开合。
“姑娘,这雨珠打湿了绣样……”云袖举着的油纸伞偏了偏,遮住苏晚娘左眉尾的淡疤。这丫头总把“护主”二字刻在眼底,袖口藏着的柳叶刀随呼吸轻晃,却不知苏晚娘今日刻意选了“天水碧”色罗裙,裙摆暗纹正是十年前锦绣阁的镇庄之宝——双面绣“惊鸿踏雪”。
门内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年轻镖师的粗粝笑声:“阿虎哥,您这招‘燕子穿帘’要是配上绣娘的针法,准能震碎江湖!”回应他的是重物落地闷响,接着是道冷冽如冰的男声:“再废话,就把你丢去妙针阁学绣鸳鸯。”
苏晚娘指尖微颤,绣样边缘的金线刺破掌心。是萧承煜的声音,带着北疆风沙磨出的哑意,却比记忆中多了丝若有似无的柔和——三年前她在扬州绣庄初见他时,他还是个浑身浴血的“活阎王”,却在接过她递来的止血绣帕时,破天荒说了句“谢”。
朱漆门轰然洞开,黑衣卫如鸦群扑出,为首的阿虎单肩扛着鎏金大刀,刀身上还缠着半段绣线。他挑眉时,眉骨刀疤扯出道狠戾弧度,却在看见苏晚娘腕间的“并蒂莲”银镯时,瞳孔骤缩——那是萧承煜母亲的陪嫁之物,三个月前他亲眼见侯爷将其放入密匣。
“苏姑娘,我家侯爷有请。”阿虎侧身让道,刀柄却有意无意挡在云袖身前。这动作看似粗野,实则替她挡住了暗处三道淬毒的弩箭——镇北侯府的迎客之道,从来带着血腥味。
萧承煜的书房浸在沉水香与铁锈味的混融里,博古架上摆着断剑残枪,唯有案头那半幅残绣透着股子阴柔——鸳鸯颈羽缺十三针,用的是“九死还魂”绣法,每针尾端都凝着暗红斑点,分明是用人血调和朱砂所绣。
“跪。”萧承煜负手而立,玄色披风上的狴犴纹在烛火下狰狞欲动。他未着铠甲,只穿件月白中衣,领口微敞处露出道狰狞刀疤,像条冬眠的蛇。
苏晚娘垂眸福身,膝盖却不沾地:“民女今日为生意而来,非为官司。”她指尖轻抖,绣样如蝶展翅,惊鸿尾羽的金线恰好扫过残绣缺口,竟发出细微的嗡鸣——那是用南海鲛人绡混着金丝所绣,遇秘宝则振。
萧承煜忽然转身,靴跟碾碎地上的桂花瓣,胭脂色的汁液溅在苏晚娘裙角,像极了十年前父亲胸口的血渍。他抬手扣住她手腕,指腹碾过那道淡疤:“锦绣阁灭门案,幸存者左眉尾有碎瓷划伤,伤口呈‘之’字形——你这疤,倒像被绣针刺的。”
云袖的柳叶刀“咔嗒”落地,苏晚娘却笑出两个梨涡,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腕转向烛火:“侯爷好眼力。三年前民女在扬州绣庄,为护传世绣品,用银簪刺退马匪,簪头雕的正是……”她顿了顿,眼尾微挑,“并蒂莲。”
萧承煜的拇指突然压在她腕间脉搏上,那里纹着枚极小的绣针——用朱砂混着骨灰所刺,是绣娘盟的断指血誓。他瞳孔微缩,却在看见她发间的银线时,忽然松手:“说吧,要借多少?”
偏院的铜漏滴答作响,苏晚娘盯着案头的雪绢出神。萧承煜送来的金线装在龙纹漆盒里,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笺,赫然是母亲年轻时的绣样草图。云袖抱着炭盆进来,盆底藏着的江湖密报簌簌作响:“左相府近日频购硝石,疑似与黑市兵器商‘铁手人屠’交易”。
“姑娘,这侯府的水比汴梁河还深。”云袖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明,火光映得她酒窝更深,“方才我看见阿虎那厮在廊下磨镖旗,竟用的是咱们妙针阁的‘平金绣’技法……”
“他袖口绣着震远镖局的飞虎纹,却在飞虎爪心藏了朵桃花。”苏晚娘忽然开口,指尖已在雪绢上绣出半只鸳鸯,“那是云家绣坊的‘暗度陈仓’针法,用来传递密信再好不过——萧承煜怕是早就知道,我与绣娘盟的联系从未断过。”
更声敲过二更,窗纸上忽然映出道人影。苏晚娘屏息凝神,施展出母亲亲授的“龟息针法”,心跳渐缓至常人三分之一。门轴轻响,萧承煜的影子如巨鹰般笼罩案头,他腰间的“鹤形玉佩”擦过她发顶,冷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龟息针法需闭气方能大成,你这般分心……”他忽然伸手按住她后心,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中衣传来,“可是怕我趁机搜身?”
苏晚娘浑身僵硬,却在触到他腰间硬物时,瞳孔骤缩——那是半幅绣帕,帕角绣着“平安符”纹样,正是十年前母亲送给萧承煜母亲的生辰礼。她喉间泛起腥甜,却强撑着笑:“侯爷若想搜,早在我进府时便搜了。民女只是好奇……”她指尖划过他袖口的“狴犴”刺绣,“为何侯爷的铠甲内衬,用的是锦绣阁的‘鱼鳞锁子绣’?”
萧承煜猛地撤手,烛火被气流震得骤明骤暗。苏晚娘这才看见他耳后有处淡疤,形状竟与自己眉尾的疤一模一样——像是被同一块碎瓷所伤。
“第七日,带绣品来佛堂。”他甩袖时带落桌上的残绣,鸳鸯颈羽恰好盖住她刚绣好的惊鸿爪尖,“若敢耍花样,我就把你和你母亲一起,钉在这残绣上。”
佛堂的铜炉燃着龙脑香,苏晚娘捏着双面绣鸳鸯图的手沁出冷汗。萧承煜站在观音像前,手中握着柄断剑,剑柄上缠着的正是她三年前送的止血绣帕。
“开始吧。”他抬手挥剑,观音像轰然转动,露出暗格内的百幅残绣。苏晚娘看到那些残绣上的鸳鸯形态各异,却都缺了颈羽——与她手中的绣品严丝合缝。
“十年前,你父亲为左相绣制贡品,却在双面绣里藏了前朝国库的密图。”萧承煜的声音混着机关启动的轰鸣,“林鹤年灭门夺图,却发现少了最关键的颈羽纹样——那纹样,在你母亲手里。”
云袖突然惊呼,指向暗格深处:“姑娘快看!”那里跪着个佝偻的身影,粗布衣裳上补着无数针脚,每针都是“反绣”技法——绣娘盟用来传递密信的手段。
“母亲……”苏晚娘的声音碎成齑粉,柳云娘闻声抬头,盲眼上的灰布滑落,露出左目骇人的刀疤。她颤抖着抬起手,掌心绣着个“鹤”字,却在看见萧承煜时,突然换成“振”字手势——那是镇北王的“振”。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林鹤年的声音从密道传来,他身着夜行衣,手中提着柄绣春刀,刀刃上凝着黑血,“萧承煜,你以为藏着柳云娘就能要挟我?当年灭门时,你父亲可是亲手斩下苏明远的头颅!”
苏晚娘觉得天旋地转,萧承煜握剑的手突然发抖,断剑“当啷”落地。柳云娘剧烈颤抖,从衣襟内侧扯出半幅残帕,苏晚娘一眼认出——那是父亲的“山河图”残片,边角绣着“振国亲启”四字。
“苏明远是为了保护我……”萧承煜的声音沙哑如锈,“北疆贪墨案,他手中有林鹤年私铸兵器的证据,却被诬陷通敌……”
“够了!”林鹤年挥刀劈来,刀尖直取苏晚娘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萧承煜突然旋身,用绣帕卷住刀刃——那帕子竟在刀光中显露出暗纹,正是锦绣阁的“惊鸿踏雪”!
“原来你早就知道秘宝的事!”苏晚娘趁机甩出金线,针尖蘸着她暗藏的朱砂血,如流星般射向林鹤年面门,“你收集江湖奇技,根本不是为了查案,是为了——”
“为了给你报仇。”萧承煜的声音混着血珠飞溅的闷响,他胸前的中衣已被划破,露出与苏晚娘腕间同款的“并蒂莲”胎记,“十年前我在火场救你,你的血滴在我胸口,竟与这胎记融成一体——这是天意。”
密道外突然传来梆子声,三长两短——绣娘盟的支援到了。云袖挥着柳叶刀冲进佛堂,刀刃上缠着的镖旗碎布随风展开,竟是震远镖局的“飞虎令”。阿虎紧跟着跃入,手中握着的不是兵器,而是苏晚娘落在侯府的绣绷。
“苏姑娘,您的惊鸿针法——”他咧嘴一笑,露出虎牙,“比我的‘飞虎三式’还快!”
林鹤年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柳云娘突然抱住脚踝。这位十年未语的哑仆突然开口,声音像碎玉击磬:“晚娘,刺他后心……那里有块‘鹤形胎记’……”
苏晚娘的金线应声而断,如利剑般没入林鹤年后心。鲜血溅在双面绣鸳鸯图上,正面的鸳鸯浴血展翅,背面的山河竟显露出“清君侧”三字。萧承煜猛地将她扯入怀中,密道顶部突然坍塌,千钧一发之际,他竟用身体为她撑起片狭小的空间。
“别死……”苏晚娘攥着他的中衣,绣样上的金线刺入掌心,“我还没告诉你……惊鸿针法的最后一式,叫‘比翼双飞’……”
萧承煜低头看她,雨水混着血珠从他下颌滴落,却在触及她唇畔时,被她用银簪轻轻拨开。他忽然笑了,酒窝深陷如潭:“苏晚娘,从今日起——”
“从今日起,民女便是侯爷的人。”她截断他的话,将染血的绣样塞进他掌心,“但民女有个条件——”
“说。”
“教我耍刀。”她望着他腰间的断剑,眼尾扬起狠戾的弧度,“我要亲手,为父母、为绣娘盟,还有……”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他胸前的胎记,“为你,绣出个清平世道。”
萧承煜的瞳孔骤然收缩,远处传来云袖的哭喊声,夹杂着阿虎的粗粝笑声。他忽然低头,用染血的指尖在她额间点了点,像在绣朵永不凋零的花:“好。但你得先教我——”
“教什么?”
“教我……”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得像落在心尖的绣针,“如何用绣针,缝补这乱世的伤口。”
第二章绣作春刀
镇北侯府的晨雾混着铁锈味,苏晚娘握着绣绷的手悬在半空,指缝间漏下的金线在晨光中碎成星子。她望着铜镜里自己额间的朱砂红点——昨夜萧承煜用指尖蘸血点下的印记,此刻竟像朵倔强的花开在苍白肌肤上。
“姑娘,该用早膳了。”云袖端着青瓷碗进来,碗里是加了蜜的百合粥,“阿虎那厮说,侯爷在演武场候着您呢。”这丫头的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袖口露出半截镖旗碎布,分明是用“锁边绣”补过的。
苏晚娘挑眉:“演武场?他不是该去上朝?”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混着萧承煜冷冽的指令:“出刀要狠,收招要稳,若连柄木刀都握不住,如何握绣针?”
她掀起珠帘,只见萧承煜身着劲装,正在教一群小镖师耍刀。晨光穿过他额前碎发,在刀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阿虎立在一旁,脖子上挂着串绣绷竹条,每根都刻着不同的刀法口诀——显然是云袖的手艺。
“苏姑娘,请。”萧承煜甩袖掷来柄木刀,刀柄上缠着半旧的绣帕,正是她三年前在扬州送的那方。苏晚娘接过时,指腹触到帕角暗纹——那是用“隐线绣”织的“平安”二字,此刻却被拆成“平”与“女”两半。
演武场的沙地上画着棋盘般的方格,每个格子里都绣着不同的纹样——鸳鸯、飞虎、惊鸿,甚至还有狴犴。苏晚娘踩中“惊鸿”格时,木刀突然发出嗡鸣,刀刃竟显露出与她绣绷相同的金丝纹路。
“这是‘纹杀阵’。”萧承煜的刀横在她颈侧,冷香混着晨露扑面而来,“每步踩中什么纹样,便要用对应的招式——若踩中‘鸳鸯’……”他忽然旋身,刀刃在她发间削断根银线,“便要使出‘比翼双飞’。”
苏晚娘呼吸一滞,木刀本能地划出弧线,却在看见他胸前胎记时乱了章法。刀刃擦过他肩头,劈开的气流卷落他发带,墨色长发倾泻而下,竟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泽——与她记忆中火场里那个抱着自己冲出重围的少年,如出一辙。
“十年前,你为何救我?”她退后半步,鞋底碾过“飞虎”格,木刀却不受控地刺向他心口,“你明明知道,我是仇人之女。”
萧承煜不躲不闪,任由刀尖抵住自己心脏:“因为你的血,滴在我这胎记上时,竟绣出了半朵并蒂莲。”他抬手扣住她手腕,将木刀转向自己后心,“那时我便知道,这乱世里,你我注定要互为针尖麦芒。”
云袖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苏晚娘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已沁出血珠,在刀柄上绣出半朵莲花。萧承煜低头看她,忽然用拇指碾开血珠,在她手背印出个“承”字:“记住,从今日起,你的恨,我的仇,都要绣在这把刀上。”
卯时三刻,萧承煜带着苏晚娘踏入宣政殿,殿内的鎏金盘龙柱映出她微颤的倒影。林鹤年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左相之位空悬,皇帝的目光落在苏晚娘腰间的银镯上,忽然冷笑:“镇北侯,这就是你说的‘民间绣娘’?”
苏晚娘福身时,袖口滑落半幅残绣,正是昨夜从密道带出的“山河图”碎片。御史大夫猛地出列:“陛下!此乃前朝逆党信物,镇北侯私藏逆党,分明是想——”
“想查清北疆贪墨案的真相。”萧承煜忽然跪地,手中呈上的不是奏折,而是苏晚娘用金线绣的清单,“陛下请看,这上面每朵莲花代表十万两白银,每只惊鸿代表十车兵器——都是林鹤年私铸的证据。”
苏晚娘屏息凝神,看着皇帝的指尖划过绣品。金线在龙纹案上投下细密的影子,竟与殿外的日晷刻度完全重合——这是她昨夜用“璇玑绣”算出的时辰,专为今日朝堂对质所制。
“好个‘绣里藏刀’。”皇帝忽然大笑,“镇北侯,朕准你暂摄左相之位,至于这位苏姑娘……”他目光落在她额间的朱砂点,“听闻妙针阁的双面绣能辨忠奸,朕要你在三日后的万寿宴上,绣出‘百官忠奸图’。”
殿内响起倒抽冷气之声,云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苏晚娘却福身应下,指尖的金线已在袖中绕出“险”字:“民女领旨。但求陛下恩准,民女需在镇北侯府设绣坊,以便……”她抬眼望向萧承煜,“就近请教刀法。”
萧承煜的喉结滚动,耳尖却泛起薄红。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忽然拍案:“准了!镇北侯,你便好好‘教导’苏姑娘,莫让朕失望。”
子时初刻,苏晚娘潜入萧承煜的书房。博古架上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她这才发现每柄剑身上都刻着极小的绣纹——正是锦绣阁的“防伪暗记”。
“在找这个?”萧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托着个漆盒,里面装着半幅血绣,“你父亲临终前,用自己的血绣了封信,托我父亲转交陛下。”
苏晚娘的指尖抚过血绣,字迹虽已模糊,却能辨出“鹤”与“振”字。十年前的火场画面突然在眼前炸开:父亲将她塞进木箱,掌心的血滴在她眉尾,嘴里念着:“找镇北王……鹤形玉佩……”
“林鹤年是我父亲的副将,当年因贪墨被你父亲发现,才勾结外敌设下灭门局。”萧承煜打开暗格,里面堆满绣品残片,“这些年我收集江湖奇技,只为拼凑出当年真相——直到遇见你的惊鸿针法。”
苏晚娘转身看他,月光穿过窗棂,在他脸上织出明暗交错的网。她忽然伸手扯开他衣领,露出心口的并蒂莲胎记——在月光下,那胎记竟与她腕间银镯的纹样完全重合。
“你母亲与我母亲,当年是绣娘盟的双璧。”萧承煜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后颈,那里有处极浅的疤痕,“这是你周岁时,抓周抓到绣针划的。你当时咯咯笑,说‘要给哥哥绣披风’。”
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堤,苏晚娘忽然想起火场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他抱着她冲出重围时,后颈的血滴在她手背,竟像朵开败的莲。她喉间泛起酸意,却在这时听见云袖的暗号——窗外的桂树叶轻响三下,是绣娘盟有急报。
“林鹤年的义女沈清欢,正在城西黑市交易。”云袖的密信绣在帕子上,“交易物品”处用的是“飞针绣”,针尖刺破纸面,露出背面的“孔雀翎”三字,“那是前朝皇室的信物。”
萧承煜猛地起身,却在看见苏晚娘腕间的银镯时,突然按住她肩膀:“沈清欢的真实身份,可能与你母亲有关——当年绣娘盟盟主失踪,江湖传言她带着秘宝嫁入皇室……”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来火箭,书房的纱幔瞬间起火。苏晚娘被萧承煜按在暗格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冷香与烟火味。她摸到暗格内壁的绣纹,竟与母亲的“反绣”手法如出一辙,指尖轻轻一挑,竟露出个夹层,里面躺着半枚玉佩——鹤形,却缺了左翼。
“拿着。”萧承煜将玉佩塞进她掌心,断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从密道走,去震远镖局找阿虎。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三日后的万寿宴,你必须绣出那幅图。”
苏晚娘望着他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踮脚,用唇尖舔去他眉角的烟灰:“萧承煜,你若敢死——”她举起手中的木刀,刀柄上的绣帕不知何时已被她绣满并蒂莲,“我就用这刀,在你墓碑上绣满‘懦夫’二字。”
他忽然低头,在她额间的朱砂点上落下极轻的一吻:“不会。我还要看你,如何用绣针,在这金銮殿上,刺破天光。”
第三章金銮绣骨
万寿宴的鎏金殿檐垂着冰棱,苏晚娘握着金线的手悬在九丈绣绷前,绣绷上的“江山社稷图”已初现轮廓,却独缺百官人像。她望着阶下峨冠博带的群臣,指尖的银线突然刺痛掌心——那是绣娘盟的“血契警示”,暗喻危险逼近。
“苏姑娘,该落针了。”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传来,金丝楠木雕花扶手上,赫然摆着萧承煜的断剑。三日前那场火后,镇北侯府便传出他“重伤昏迷”的消息,可苏晚娘知道,他此刻定藏在殿外某处,像柄未出鞘的刀。
云袖捧着绣线匣的手在发抖,匣底藏着的密报硌着掌心:“沈清欢携孔雀翎入后宫,与太后密谈三刻”。这丫头今日特意在发间插了阿虎送的“飞虎簪”,簪头的红宝石随呼吸轻晃,映得她酒窝里的紧张格外分明。
苏晚娘的针尖落在“左相”空位上,却迟迟未动。殿外突然传来钟鸣,三十六名绣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的绣绷上都绣着半幅官员像——正是她昨夜暗中传给绣娘盟的“散绣令”。
“陛下请看,百官忠奸,皆在针脚间。”她手腕轻抖,金线如活物般窜出,在主绣绷上拼合出群臣虚影。御史大夫的绣像突然渗出血色,胸前的补子竟变成“鹤形”——正是林鹤年的旧部标记。
“妖女!竟敢用邪术惑君!”那御史扑向绣绷,却在触到金线时发出惨叫,他掌心竟显露出与林鹤年相同的“鹤形胎记”。苏晚娘趁机甩出银线,在绣绷上补出“清君侧”三字,殿内地砖应声开裂,露出底下的前朝密道入口。
“果然有埋伏!”皇帝拍案而起,御林军瞬间将苏晚娘围住。她却不退反进,针尖指向太后凤座:“陛下可知,为何沈清欢的孔雀翎能打开密道?因为——”
“因为她是哀家的外孙女。”太后忽然开口,凤冠上的珍珠簌簌而落,“也是你,苏晚娘的同胞姐姐。”
殿内死寂如坟,云袖的绣线匣“当啷”落地,露出底层的半幅绣像——年轻时的太后与柳云娘并肩而绣,怀里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女婴。苏晚娘觉得天旋地转,指尖的金线绷断,恰好划过沈清欢的脸颊。
“母亲她……”沈清欢的孔雀翎掉在地上,露出内侧的“双面绣”纹样,正是苏晚娘昨夜在密道所见的母亲绣像,“她是不是还活着?”
太后闭上眼,两行泪划过粉黛:“柳云娘为护你们姐妹,自毁双目假死,却被林鹤年囚在左相府……”她忽然睁眼,目光如刀,“但哀家知道,她的‘山河图’秘宝,就在你苏晚娘手中。”
苏晚娘后退半步,鞋底碾到块冰棱,凉意顺着脊柱爬上后颈。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绣在衣襟上的“双面绣密图”,此刻正贴在自己心口,金线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秘宝不在我手中,在——”她忽然扬手,金线射向萧承煜的断剑,剑身上的“惊鸿踏雪”纹样竟与绣绷上的山河轮廓重合,“在镇北侯的剑里,在陛下的龙椅下,更在——”她转身看向沈清欢,“在我们姐妹的血脉里。”
沈清欢猛地撕开袖口,露出与苏晚娘同样的“并蒂莲”胎记。太后发出呜咽,从凤座下取出半幅绣品,正是柳云娘当年送给她的“姐妹同心图”。三幅绣品在空中交叠,竟拼出完整的前朝国库地图,而中心位置,正是这金銮殿的蟠龙柱。
“原来秘宝就是这殿中柱石。”萧承煜的声音从密道传来,他浑身浴血,断剑上还滴着黑血,“林鹤年私铸的兵器,就藏在柱石里的中空夹层——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苏晚娘这才惊觉,殿内的蟠龙柱竟在微微震动,柱身上的鳞片纹路,分明是用“藏兵绣”所制。她指尖的金线突然绷直,如琴弦般嗡嗡作响,竟与萧承煜剑上的金线产生共振。
“动手!”皇帝怒吼,御林军的刀同时出鞘。苏晚娘本能地挥出木刀,却在看见萧承煜胸前的血迹时,刀法乱了章法。沈清欢突然扑过来,用孔雀翎替她挡住暗器,翎羽上的金线划破她脸颊,却在伤口处显露出“绣娘盟”的刺青。
“原来你……”苏晚娘扶住她,发现她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母亲当年的盟主令牌。
“我是绣娘盟的‘孔雀使’。”沈清欢咳出黑血,“林鹤年以为我是他的棋子,却不知我每绣一幅图,都是给绣娘盟的密报……”
蟠龙柱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苏晚娘忽然福至心灵,将三面绣品合而为一,按在柱石上。金线如活物般钻入鳞片缝隙,柱身竟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兵器,每柄刀上都刻着“鹤”形暗记。
“陛下,这就是林鹤年的‘清流派’真相!”萧承煜单膝跪地,断剑直指兵器堆,“他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证据就在眼前!”
皇帝的脸色铁青,却在这时,殿外传来震天喊杀声——阿虎带着震远镖局的人杀了进来,每个人的镖旗上都绣着“妙针阁”的惊鸿纹样。云袖挥舞着柳叶刀,刀身上缠着的镖旗碎布已被她绣成“比翼双飞”图。
“苏姑娘,接着!”阿虎掷来个包裹,里面竟是柳云娘的盟主令旗,旗面上的“双面绣”在火光中显露出密语:“晚娘,用你的血,祭山河。”
苏晚娘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绣绷上。金线突然暴涨数丈,如锁链般缠住所有兵器,竟将它们熔成液态,顺着地砖缝隙流向密道。萧承煜趁机挥剑,斩断柱石的最后一道机关,整个金銮殿发出轰鸣,却在金线的缠绕下,稳稳立住。
“这就是绣娘盟的‘山河定’秘术。”太后颤抖着说,“当年你母亲为护江山,甘愿自毁秘宝……”
苏晚娘望着手中的绣绷,上面的“百官忠奸图”已变成“山河清平图”,每道针脚都渗着她的血。萧承煜忽然握住她的手,用断剑割破自己掌心,与她的血混在一起,在绣绷角落绣出并蒂莲。
“从此后,你的血,我的血,都绣在这山河里。”他的声音混着殿外的厮杀,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苏晚娘,我萧承煜对天起誓——”
“不必起誓。”她打断他,用染血的指尖点在他唇上,“你看这绣绷,血线交织处,早已是我们的——”
“婚书。”沈清欢笑着接话,她不知何时已用孔雀翎在地上绣出喜字,“妹妹,这金銮殿的血与火,可比任何婚书都般配。”
皇帝看着这一切,忽然大笑:“镇北侯,苏姑娘,朕赐你们‘山河为媒,绣针为聘’——待平定乱局,便在这金銮殿上,行大婚之礼!”
殿外的雪忽然停了,阳光穿过琉璃瓦,在绣绷上织出七彩光晕。苏晚娘望着萧承煜,他眼中倒映着她的影子,比任何绣品都生动。她忽然想起母亲的话:“针脚藏心,线缕传情”,原来这世间最锋利的绣针,从来不是用来织锦,而是用来——
绣出真心,缝补乾坤。
第四章绣骨生香
镇北侯府的喜烛摇曳,苏晚娘对着铜镜描绘眉妆,指尖的金线却在胭脂盒上绣出“鹤”形暗纹——这是三日来她第七次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动作。镜中倒影与记忆重叠,母亲临终前染血的绣纹、沈清欢离别时的孔雀翎,还有萧承煜昨夜看北疆军报时紧抿的唇线,都成了她心间的针脚。
“姑娘,该试喜服了。”云袖捧着大红婚服进来,衣摆上的并蒂莲绣纹用的是“百子千孙”针法,每片花瓣里都藏着极小的“平安”字样。这丫头终究是害羞了,耳尖红得比喜服还艳,袖口露出半截阿虎送的“同心结”镖旗。
婚服触到肌肤的瞬间,苏晚娘忽然屏住呼吸——内衬竟用的是母亲当年的“天水碧”蜀锦,暗纹里藏着用银线绣的“晚娘亲启”。她颤抖着撕开衣角,掉出半片残帕,上面绣着的“铁手人屠”四个字已被血浸透,却在烛火下显露出背面的地图轮廓。
子时三刻,苏晚娘潜入锦绣阁旧址。废墟中的焦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踩着瓦砾走向父亲当年的绣架,鞋尖忽然碰到个硬物——是半枚绣针,针尖还缠着褪色的红绒线,正是母亲总插在发间的那支。
“姑娘,小心!”云袖的暗器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暗处的人影。那人穿着绣娘盟的灰衣,却在面罩滑落时,露出与柳云娘相同的左目刀疤。
“你是谁?”苏晚娘的金线已缠上对方手腕,却在触到其掌心的“反绣”老茧时,浑身血液凝固——这是母亲独有的握针手法。
“晚娘,是我……”灰衣人摘下面罩,赫然是本该死去的柳云娘!她的右目蒙着金箔,左目却透着清亮的光,手里紧攥着半幅绣品,正是苏晚娘在金銮殿上遗失的“山河清平图”残片。
“母亲?你不是……”云袖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柳云娘却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残片上,竟显露出“铁手人屠乃皇室暗卫”的密语。
“林鹤年只是棋子……”柳云娘抓住苏晚娘的手,将残片塞进她掌心,“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北疆贪墨案的……”她的话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涣散,后心插着支淬毒的弩箭,箭尾绑着半片孔雀翎。
“母亲!”苏晚娘的金线应声射出,却只抓住凶手遗落的布片,上面用“鞑靼绣”绣着狼头纹样——正是萧承煜提及的北疆叛军标志。
寅时初刻,萧承煜的书房烛火通明。苏晚娘闯入时,正见他对着北疆地图沉思,案头摆着的密报上,“铁手人屠”四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用绣线标着:“与太后宫中绣娘来往密切”。
“她没死。”苏晚娘将柳云娘的残片拍在地图上,金线自动与地图上的山脉重合,竟拼出“皇陵”二字,“母亲临死前,想告诉我铁手人屠与皇室有关。”
萧承煜猛地起身,甲胄上的狴犴纹擦过她的喜服。他指尖抚过残片上的血绣,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后颈的疤痕上:“当年我父亲临终前,曾说‘皇陵下藏着铁军’——难道指的就是铁手人屠的私兵?”
苏晚娘浑身发冷,想起金銮殿柱石里的兵器,还有太后看见秘宝时的复杂眼神。她忽然扯过案头的绣绷,用金线在地图上绣出三条线:镇北侯府、皇宫、铁手人屠的黑市据点,三线交汇之处,正是皇陵所在的骊山。
“他们想利用秘宝打开皇陵,取出铁军兵器。”她的针尖刺破地图,露出底下的“山河社稷图”残卷,“而我们的血,就是钥匙。”
萧承煜忽然捧住她的脸,拇指碾过她眉尾的疤:“明日大婚,我们假意进入皇陵行‘山河盟誓’,实则……”
“实则用双面绣引蛇出洞。”苏晚娘截断他的话,指尖在他掌心绣出“险”字,“但有个条件——”
“说。”
“我要亲自审问太后。”她望着窗外的残月,声音冷得像冰,“我要知道,当年为何要将我与姐姐分开,为何任由林鹤年灭门锦绣阁。”
萧承煜的瞳孔骤缩,却在这时,窗外传来云袖的暗号——七声更鼓后,断续的梆子响。他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落下极轻的一吻:“好。但你要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要活着回来——我怕这世间,再没人能绣出我眼底的山河。”
巳时三刻,婚礼仪仗踏入骊山。苏晚娘身着婚服,袖中藏着柳云娘的盟主令旗,金线顺着喜服暗纹延伸至掌心,与萧承煜手中的断剑形成微妙的共振。沈清欢扮成送亲女官,孔雀翎里藏着西域带来的“醒神散”,专为破解皇陵中的迷烟。
“镇北侯,苏姑娘,皇陵已为你们备好。”司仪官的声音透着古怪的恭谨,他挥袖间,陵墓石门轰然打开,里面竟摆着与金銮殿相同的蟠龙柱,柱身上的鳞片泛着幽蓝光泽,分明是淬了毒。
“小心,这是‘噬血鳞片’。”沈清欢低声警告,“用绣娘的血喂养,每片都藏着亡灵的怨气。”
苏晚娘的指尖刚触到石柱,喜服上的并蒂莲绣纹突然发出微光,竟将鳞片上的毒雾吸收入线。萧承煜趁机挥剑,断剑与金线相交,竟在石墙上投出双面绣般的光影,露出隐藏的密道入口。
“原来秘宝的真正用途,是打开皇陵的兵器库。”太后的声音从密道传来,她卸去凤冠,身着绣娘盟的灰衣,手中握着的正是柳云娘的“山河图”全卷,“当年先皇怕后世子孙不肖,便命我用绣娘血誓守护此处,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你会与铁手人屠勾结,用秘宝豢养私兵。”苏晚娘的金线缠上太后手腕,却在触到其袖口的“铁手”刺青时,如遭雷击,“你才是真正的铁手人屠?”
太后惨笑:“哀家若不这么做,如何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柳云娘以为用双面绣藏起秘宝就能护得住天下,却不知这天下,从来都是——”
“从来都是强者的绣绷。”萧承煜的断剑抵住太后咽喉,“但你忘了,绣绷上的纹样,也可以是牢笼。”
苏晚娘忽然福至心灵,将喜服上的金线全部抽出,在石墙上绣出“困”字。金线如活物般钻入石柱,竟将所有噬血鳞片串联起来,形成巨大的牢笼,将密道里的兵器库彻底封死。太后发出绝望的尖叫,她腕间的“铁手”刺青突然炸开,露出底下的“绣娘盟”刺青——原来她从未背叛过组织。
“对不起……”太后在牢笼中跪下,“当年为护你们姐妹,我不得不将你送去锦绣阁,却没想到连累苏家灭门……”
苏晚娘的泪水滴在金线牢笼上,竟让牢笼显露出“护”字纹样。萧承煜忽然握住她的手,用断剑割破两人掌心,鲜血混在一起,在牢笼上绣出并蒂莲,竟将所有的戾气化作祥和。
“这才是绣娘盟的真正秘术。”沈清欢的声音带着哽咽,“不是杀戮,是守护。”
第五章绣破穹苍
秋分日的金銮殿笼罩在诡谲的紫霞中,苏晚娘握着“百官绣像”的手悬在新科状元头顶,针尖却在触及对方补子时突然弯曲——那团看似普通的“云纹”下,竟藏着“铁手”暗纹的逆鳞。
“苏卿家,为何不动针?”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传来,今日他身着明黄绣龙朝服,腰间玉佩却换成了“鹤形”——正是林鹤年曾佩戴的那枚。
萧承煜按剑而立,甲胄下的中衣染着未干的血迹。三日前皇陵之乱后,他被褫夺兵权,却在昨夜收到绣娘盟密报:“铁手人屠的兵器,正通过科举运送进京。”
“陛下,这位状元郎的补子……”苏晚娘的金线突然绷直,如箭般射向对方咽喉,“用的是鞑靼人的‘逆鳞绣’,专为□□所制。”
状元郎应声倒地,咽喉处露出青色鳞片——竟是北疆叛军的“毒鳞卫”。殿内瞬间大乱,御林军抽出的刀刃泛着幽蓝光泽,赫然是皇陵兵器库的“噬血刀”。
“原来陛下才是真正的铁手人屠。”萧承煜的断剑指向皇帝,剑身上的金线与苏晚娘的绣线遥相呼应,“北疆贪墨案、锦绣阁灭门、皇陵私兵,都是你一手策划。”
皇帝忽然大笑,龙椅竟在笑声中缓缓升起,露出底下的密道入口。无数毒鳞卫从密道涌出,每人手中的兵器都刻着“承”字——正是萧承煜的名讳。
“镇北侯果然聪明。”皇帝抬手摘去皇冠,露出头顶的“铁手”刺青,“当年你父亲发现朕私铸兵器,便联合苏明远要告发,朕只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娘身上,“只好让林鹤年做替罪羊,顺便夺了苏家的秘宝。”
苏晚娘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十年前的火场画面再次浮现: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不是玩具,而是刻着“承”字的兵符碎片。她忽然福至心灵,将金线刺入萧承煜的断剑——剑身上的“惊鸿踏雪”与她腕间银镯共振,竟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兵符。
“这才是你害怕的真相——”她的声音混着毒鳞卫的嘶喊,“萧承煜才是北疆军真正的主人,而我手中的绣线,能唤醒每一个将士的忠魂。”
毒鳞卫的毒雾弥漫殿内,沈清欢突然抛出孔雀翎,里面装着的“醒神散”化作金色粉尘,竟将毒雾凝成“忠”字。苏晚娘趁机甩出金线,在殿内织出巨大的“山河清平图”,每道针脚都滴着她与萧承煜的混合鲜血。
“看清楚了,这才是民心所向。”萧承煜挥剑斩断皇帝的“鹤形玉佩”,碎片飞溅间,露出内侧的“弑君”密语,“你以为用绣娘的血养兵就能得天下,却不知——”
“却不知绣娘的血,能绣山河,亦能碎皇权。”苏晚娘截断他的话,指尖的金线已缠上皇帝咽喉,“当年我母亲自毁双目护秘宝,不是为了保你这昏君,而是为了——”
“为了让真正的明君,用绣针缝补这破碎的天下。”太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她身着绣娘盟盟主令服,身后跟着云袖、阿虎与无数绣娘盟弟子,每人手中都举着绣绷,上面绣着“清君侧”三字。
皇帝的脸色瞬间惨白,毒鳞卫在绣娘们的“血契绣”前节节败退。苏晚娘望着手中的绣绷,发现不知何时,上面竟绣满了汴梁城百姓的笑脸——那是她昨日在市集偷偷收集的“民心纹样”。
午时三刻,日头正盛。苏晚娘与萧承煜并肩而立,他的断剑已被她用金线重铸,剑柄上缠着她割下的一缕青丝。两人同时挥动手臂,金线与剑光交织,在金銮殿上空绣出巨大的“新”字。
“这是绣娘盟的“改朝换代”秘术。”太后将盟主令牌交给苏晚娘,“以民心为线,忠骨为针,绣出真正的清平世道。”
皇帝发出绝望的怒吼,却在触及绣品的瞬间,身上的“铁手”刺青开始溃烂。苏晚娘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母亲的遗言:“针脚藏心,线缕传情”——原来真正的绣艺,从来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让这世间,再无含冤的绣娘,再无泣血的针脚。
“萧承煜,你可愿与我一起——”她转身看他,阳光穿过他额前碎发,在她眼底织出金色的网,“以绣针为笔,以山河为绢,重新绣出这天下?”
他忽然单膝跪地,用重铸的剑在地上刻出“愿”字:“从你用绣针划破我掌心的那日起,我的命,我的心,便都是你的绣绷。”
沈清欢笑着抛来孔雀翎,云袖与阿虎并肩而立,手中的镖旗与绣绷拼成“囍”字。金銮殿外,百姓们举着“妙针阁”的绣品欢呼,阳光落在苏晚娘的喜服上,将上面的并蒂莲照得透亮——那是用她与萧承煜的血共同绣成的,永不凋零的花。
番外一:绣绷里的情诗
镇北侯府的腊梅开得正好,苏晚娘坐在暖阁里绣婚服,指尖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蜜色。萧承煜斜倚在软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咬唇凝神的模样,甲胄上的狴犴纹被体温焐得发烫。
“别盯着我看,分心要出错的。”她头也不抬,指尖却在绣绷上多绕了个结——那是只有他们能看懂的“同心结”针法。
“夫人这几日总躲着我。”萧承煜忽然起身,靴底碾碎落在地毯上的梅瓣,“可是在绣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晚娘挑眉,将绣绷翻面——只见上面用“隐线绣”织着《诗经》句子,每字都藏在并蒂莲的花瓣里。萧承煜的指尖划过“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八字,忽然握住她手腕,将她拽入怀里。
“原来夫人会写情诗。”他的鼻尖蹭过她眉尾的疤,声音低哑如蜜,“不过比起字……”他低头咬住她唇畔的金线,“我更喜欢夫人用行动表达。”
苏晚娘的脸瞬间红透,正欲挣扎,却听见窗外传来憋笑——云袖与阿虎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前者举着绣绷,后者扛着镖旗,分明在模仿他们的姿势。
“明日就要大婚,你还闹。”她伸手推开他,却不小心扯断金线,露出婚服内衬的“鸳鸯交颈”暗纹,“阿娘说,双面绣要心意相通才能成,你再闹,这婚服就要……”
“就要怎样?”萧承煜忽然吻住她的唇,舌尖卷走她咬着的金线,“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心意相通的滋味?”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绣绷上,竟像极了正在交颈的鸳鸯。苏晚娘恍惚间看见,绣绷上的金线竟自动织出“永结同心”四字——原来真正的双面绣秘术,从来不是靠技巧,而是靠……
两心相印的热度。
番外二:镖旗与绣帕的战争
震远镖局的演武场上,阿虎对着云袖的绣绷唉声叹气。镖旗上的飞虎被他绣成了肥鸭,鸭嘴还叼着根歪歪扭扭的绣花针。
“云袖姑娘,这针比我的大刀还难使。”他抓着头发,镖旗上的线头掉了一地,“你确定要我用这玩意儿提亲?”
云袖抱着臂站在一旁,指尖转着柳叶刀:“怎么,嫌难?当年你单枪匹马劫法场的胆子呢?”
阿虎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他为救被刺客围困的云袖,硬是用镖旗挡下十道暗器,却在她递来绣帕时,紧张得连声道谢都忘了说。
“那不一样!”他梗着脖子争辩,却在看见云袖袖口露出的“飞虎绣”时,突然闭嘴——那是他去年受伤时,她偷偷绣在他绷带里的纹样。
“算了,本姑娘亲自教你。”云袖叹了口气,放下匕首坐到他身边,“先学平针,要像这样……”她的指尖在镖旗上翻飞,飞虎的眼睛突然变得炯炯有神,“看见没?针脚要密,就像……”
“就像你看我的眼神?”阿虎忽然凑近,吓得云袖手一抖,针尖扎进他虎口。
“笨死了!”她掏出绣帕给他止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云袖,等打完这场镖,我就用这面镖旗做聘礼,你……可愿嫁我?”
阳光穿过演武场的飞檐,落在那面歪歪扭扭的镖旗上。云袖望着飞虎爪心的小桃花,忽然笑出酒窝:“聘礼得有绣帕才行——”她从怀里掏出块帕子,上面绣着个扛刀的憨笑少年,“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
阿虎望着帕子,忽然抱起云袖转圈,镖旗与绣帕在风中扬起,竟拼成了“天作之合”的模样。远处的苏晚娘望着这对欢喜冤家,忽然握紧萧承煜的手:“你看,他们倒像是从同一个绣绷上裁下来的。”
萧承煜低头看她,眼中映着漫天云霞:“我们又何尝不是?你是针,我是线,缺一不可。”
番外三:小奶娃的绣针风波
镇北侯府的后院里,三岁的萧明绣正撅着屁股翻找母亲的绣箱。小家伙穿着虎头鞋,手里攥着根银线,发间还别着半根绣针——那是今早从苏晚娘发间偷来的。
“明绣,不许碰娘的针!”萧承煜的怒吼从身后传来,却晚了一步——小奶娃已经将针戳进了绣绷。
神奇的事发生了:金线自动在绣绷上织出朵小花,花瓣上还缀着露珠般的银线。苏晚娘从屋内走出,看见这幕时轻笑出声:“果然是我的女儿,才三岁就懂得用‘露水绣’了。”
萧承煜黑着脸将女儿抱起来,仔细检查她的小手:“这么小就碰针,长大了还得了?”
“当年你不也偷拿我的绣绷?”苏晚娘挑眉,指着墙上挂着的“飞虎踏雪图”——那是萧承煜初学刺绣时的“杰作”,飞虎的爪子上还缠着绷带。
小奶娃忽然咯咯笑,将头埋进父亲怀里,发间的绣针不小心戳到他下巴。萧承煜吃痛,却听见女儿奶声奶气地说:“爹爹痛痛,明绣绣花花赔罪!”
苏晚娘看着这对父女,忽然想起母亲的话:“针脚藏心,线缕传情”。她伸手接过绣绷,在女儿绣的小花旁添了片叶子,萧承煜则用金线勾出一只护崽的飞虎——一家三口的影子映在绣绷上,竟比任何双面绣都要鲜活。
“以后啊,我们明绣就是最厉害的绣娘。”苏晚娘刮了刮女儿的鼻子,“不过要记住,绣针不是玩具,是用来——”
“用来绣爹爹的铠甲!”小奶娃奶声奶气地抢答,惹得夫妻二人哈哈大笑。
院外的风轻轻吹过,将绣绷上的金线吹得沙沙作响。萧承煜望着妻女,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绣品,从来不是秘宝山河,而是——
眼前的灯火可亲,枕边的细语呢喃,还有怀中软玉温香的小小人儿。
番外四:沈清欢的西域星图
大漠的风沙卷着驼铃声,沈清欢坐在“解忧绣坊”门口,用孔雀翎拨弄着炭火。铜壶里煮着的波斯奶茶泛起涟漪,映出她腕间新纹的刺青——那是用西域“星象绣”纹的双子座,纪念远在中原的妹妹。
“欢娘,有位商队首领求见。”小徒弟捧着绣绷进来,绷面上用金线绣着北斗七星,每颗星都缀着细小的弯刀纹样。
来客掀开门帘时,沈清欢的指尖顿在孔雀翎上——那人穿着北疆狼族的服饰,腰间挂着的不是兵器,而是半幅中原绣品,纹样竟与萧承煜的断剑暗纹相同。
“在下阿史那隼,久闻姑娘妙手。”男人摘下面罩,鹰隼般的眼睛落在她眉间的朱砂点上,“我想请你绣幅星图,要能在月光下显露出……”他顿了顿,“铁浮屠的兵阵图。”
沈清欢挑眉,指尖的金线已在炭灰里画出北斗七星的轨迹:“铁浮屠是前朝秘军,与我何干?”
“因为铸造他们兵器的人,是令堂。”阿史那隼抛出半枚玉佩,上面的“鹤”形纹样被风沙磨得发亮,“当年柳云娘为护秘宝,将兵阵图拆成星象,藏在七幅绣品里,令姐苏晚娘得了“山河图”,而你……”
“而我得了“星象图”。”沈清欢忽然笑了,从柜底取出卷羊皮,上面用孔雀血绣着十二星象,“阿史那隼,你可知为何中原绣娘从不用活物血刺绣?因为——”她将金线刺入星图,北斗七星竟连成“杀”字,“血绣成时,绣娘的寿命也会折损。”
男人的瞳孔骤缩,却在看见她袖口露出的“绣娘盟”刺青时,忽然单膝跪地:“原来姑娘是绣娘盟的“孔雀使”……当年令堂救过我族圣女,我们愿以铁浮屠为聘,助姑娘——”
“助我什么?复国?”沈清欢打断他,将星图丢进炭火,“我现在只想知道,萧承煜铠甲上的狼首纹样,是不是与你有关?”
阿史那隼的脸色瞬间变了,却在这时,远处传来驼队的歌声,唱的正是中原的《并蒂莲》小调。沈清欢望着漫天星斗,想起苏晚娘绣在信帕上的话:“姐姐,江湖路远,愿你绣出自己的星光。”
她忽然伸手拔下孔雀翎,用翎羽上的金线在男人掌心绣出“归”字:“回去告诉你们可汗,中原的绣娘,只绣和平,不绣杀戮。”
炭火将星图烧成灰烬,却在灰烬中显露出“解语花”的纹样——那是苏晚娘托人带来的种子,此刻正在绣坊后院悄悄发芽。
番外五:柳云娘的十年暗绣
左相府的柴房里,柳云娘借着鼠洞透来的微光,用脚趾夹着绣针。粗布上的“鹤”形纹样已绣了千遍,每一针都藏着不同的密语,有的是“晚娘平安”,有的是“复仇”。
“云娘,你果然在这里。”林鹤年的声音突然响起,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展翅的恶鸟,“明日就是苏晚娘的生辰,你说我该送她什么礼物?”
柳云娘屏住呼吸,指尖的针悄悄刺入袖口——那里藏着她用十年时间绣的“地图”,每道针脚都浸过毒血,只为关键时刻能划破他的喉咙。
“别装哑了,我知道你听得见。”林鹤年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当年你宁愿自毁双目也不跟我走,现在你的女儿却要嫁给镇北侯——你说,他们若是知道彼此的父亲是仇人,会是什么表情?”
柳云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这时,听见远处传来更声——三长两短,是绣娘盟的暗号。她忽然露出微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林鹤年,你看这粗布上的鹤,单脚站立,注定——”
“注定什么?”
“注定,站不稳。”
下一刻,她袖口的毒针已划破他手腕,与此同时,柴房的屋顶轰然坍塌,萧承煜的断剑带着寒光劈来。柳云娘看着女儿焦急的脸,忽然觉得十年暗绣的苦,都化作了绣绷上的金线——虽细,却能织就光明。
“晚娘,记住……”她将藏着地图的粗布塞进女儿掌心,“针脚越密,心越要敞亮。”
如今,那粗布早已化作灰烬,但苏晚娘掌心的老茧里,永远藏着母亲用十年光阴绣下的——
爱与勇气的密语。
番外六:萧承煜的百衲战衣
北疆的雪落在萧承煜的铠甲上,他摸着内衬的新补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是苏晚娘新绣的“飞虎踏雪”,针脚细密如北疆的雪,却比任何铠甲都温暖。
“侯爷,夫人的信。”阿虎递来个油纸包,里面除了信,还有团彩色的线球,“云袖姑娘说,这是夫人用三年时间收集的各国绣线,专门给您补战衣。”
萧承煜展开信笺,上面用“飞针绣”写着:“铠甲易冷,人心难凉。每道补丁,都是我在汴梁城替你收集的春天。”他的指尖抚过线球,忽然发现里面混着几根婴儿的胎发——是明绣的。
“阿虎,你说我是不是太惯着她了?”他将线球贴身藏好,断剑在雪地上划出“念”字,“成婚三年,竟连件完整的战衣都不让我穿。”
阿虎憋着笑,看着自家侯爷耳尖的红:“侯爷,您可知夫人为何总给您补战衣?云袖说,夫人是怕……”
“怕什么?”
“怕您忘了,无论打多少仗,都有人等您回家绣绷前。”
萧承煜望着南方的天空,想起昨夜梦中的场景:苏晚娘坐在暖阁里绣绷前,明绣趴在她膝头,手里攥着他的旧战袍,奶声奶气地说:“爹爹的战衣破了,明绣给爹爹绣星星!”
雪越下越大,他却觉得心口滚烫。伸手摸向甲胄内的绣帕,上面苏晚娘新绣了句诗:“愿为飞絮衣,随君到天涯。”
原来最锋利的兵器,从来不是断剑,而是爱人用十年光阴绣成的,不舍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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