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夜碎玉
苏国三十七年冬,映雪殿的琉璃瓦被战火烧得通红,碎成齑粉的冰晶混着火星飘落,像极了皇兄案头那碗撒了朱砂的雪顶酥酪。苏郁禾蜷缩在紫檀雕花屏风后,攥紧皇兄苏明煜的袖口,指甲深深陷入他腰间玉佩的穗子——那是块龙纹青玉,半块在皇兄腰间,半块藏在她贴身金缕衣的暗袋里。
“阿禾,记得这玉佩的纹路。”皇兄的声音压得极低,却盖不住喉间的腥甜。他将半块玉佩塞进她掌心,玉面还带着体温,龙纹凹槽里凝着未干的血珠,“若遇裴家暗纹,可求一线生机。”
殿外传来新朝铁骑的嘶鸣,铁蹄碾碎积雪的声响如死神的脚步声。苏郁禾屏住呼吸,听见母亲所在的冷宫方向传来隐约的哭喊,那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耳膜,让她想起三岁时不慎跌入冰湖,湖水灌进鼻腔的窒息感。皇兄的掌心覆在她眼尾,挡住了喷溅的血珠——那是守门侍卫的血,新朝士兵的刀刃已经劈断了殿门的铜环。
“保护公主!”皇兄的贴身侍卫青崖拔剑迎敌,却在瞬息间被砍断右臂。苏郁禾看见屏风后闪过一道身影——玄色劲装,腰间缠着渗血的布条,露出半道月牙形疤痕。那人单膝跪地,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刀,刀刃上的反光映出他下颌的青茬,以及那双冷如深潭的眼睛。
“抓住苏国余孽!”带头的将领举着绘有新朝白虎纹的盾牌,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音,“活捉公主者,封万户侯!”
皇兄猛地将她推进屏风后的密道,苏郁禾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他的衣袖,却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密道石门合拢的最后一刻,一块桂花糖滚落在她脚边。糖纸内侧隐约有字迹,却被血水污染,只看清一个“砚”字——那是十年前街头巷尾最流行的“状元糖”,她曾在皇兄的案头见过无数次。
“活下去,阿禾。”皇兄的声音透过石门传来,混着金属交鸣的脆响,“去定北王府,找那个腰间有疤的人。”
苏郁禾摔落在密道的干草堆上,掌心的玉佩硌得生疼。她摸索着点亮随身的火折子,看见密道墙壁上刻着苏国历代明君的训诫,最后一任先帝的字迹尤为清晰:“裴家暗纹,龙鳞为引,得之可得天下。”她摸向金缕衣内衬,那里缝着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半块龙鳞玉佩,边缘还带着御书房朱砂砚的痕迹。
冷宫方向的哭喊突然戛然而止,苏郁禾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想起母亲曾说,苏国的雪兰只在极寒之地盛开,花瓣上的露珠是天上的星辰所化。可如今,皇宫的雪地上浸透了鲜血,星辰坠落成灰烬,雪兰的根须恐怕早已被烧成焦炭。
不知过了多久,密道外终于没了动静。苏郁禾扶着石壁站起身,却在低头时看见干草堆里躺着半块碎玉——正是皇兄腰间的那半块龙纹玉佩。玉佩断裂处沾着几根墨色发丝,她颤抖着将其收入袖中,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这里有密道!”是新朝士兵的声音。
苏郁禾猛地转身,拔腿向密道深处跑去。黑暗中,她的膝盖撞上凸起的石笋,疼得几乎跌倒,却听见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是护城河!她想起皇兄曾带她在护城河边放风筝,那时她指着对岸的柳树说:“以后我要在那里建一座绣坊,用最好的苏绣换桂花糖。”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郁禾踉跄着扑进河水,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衣衫。她屏住呼吸,任由水流将自己冲向远方,直到再也听不见追兵的呼喝。浮出水面时,天空已泛起鱼肚白,她爬上岸,躲进一片衰败的芦苇丛,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皇宫,终于敢放声大哭。
掌心的玉佩突然硌到手指,苏郁禾摊开手,看见玉面上凝着一道血痕,竟与她眼尾的泪痣形成诡异的对称。她想起皇兄说的“裴家暗纹”,想起那个腰间有疤的男子,想起糖纸上的“砚”字——原来一切早已埋下伏笔,只是她太小,读不懂命运的暗语。
芦苇丛中传来夜枭的啼叫,苏郁禾打了个寒颤,摸向金缕衣内衬的暗袋。那里除了半块龙鳞玉佩,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是皇兄昨夜塞进她枕头下的:“阿禾,若见裴家二郎,替我问一句,当年的桂花糖,是否还剩半块?”
她将纸折成小船,放入河中,看它随波逐流,直到消失在黎明的雾气中。远处传来新朝士兵“肃清余孽”的喊声,苏郁禾咬咬牙,撕下金缕衣的一角裹住受伤的膝盖,朝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走去。雪地上,她留下的脚印很快被新的积雪覆盖,如同苏国曾经的荣光,终将被岁月掩埋。
第二章:王府暗涌
十年后,定北王府的梅树上落满积雪,檐角的冰棱垂得老长,像极了映雪殿的琉璃瓦。苏郁禾垂眸盯着茶盏,青瓷表面映出她刻意画淡的眉形,以及眼角那颗用香粉遮住的泪痣。送茶队伍鱼贯而入时,她故意让金缕衣内衬擦过裴砚昭的玄铁刀柄,绣着雪兰的袖口扫过他的手背。
“青禾,发什么呆?”管事嬷嬷的银簪子敲在她发顶,“王爷的茶凉了,仔细你的皮!”
苏郁禾慌忙低头,却在抬头时撞进裴砚昭深潭般的眼眸。他身着玄色裘衣,领口和袖口绣着新朝的白虎纹,腰间挂着一块雕工繁复的玉佩,却在她不慎打翻茶盏时,伸手替她接住滚烫的茶水。
“笨手笨脚。”他挑眉,指尖却在她腕间红绳上顿住——那上面坠着半块龙纹玉佩,是她用十年时间收集的碎玉重新拼合而成,裂痕处用金线细细勾勒,远看像朵盛开的雪兰。
苏郁禾迅速后退半步,袖中的毒针轻轻抵住掌心。这是她第三次随他外出办差,前两次,她亲眼看见他以“斩草除根”之名屠尽叛军,刀刃上的血珠溅在幼童衣襟上,染红了对方攥着的拨浪鼓。可此刻,他的眼神里竟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像极了皇兄看她时的模样。
“王爷,前方有叛军余孽!”
马蹄声骤起时,苏郁禾被拽进路边的粮草车。她躲在麻袋后屏住呼吸,指尖抚过藏在袖中的密纹匕首——那是白芷昨日塞给她的,刀柄上刻着苏国暗卫的图腾。车窗外,裴砚昭策马掠过,玄铁刀挥出的弧度与十年前那个身影重叠,她不禁想起密道石壁上的刻字:“裴家刀法,起于龙渊,归于杀戮。”
幼童的哭声突然响起,苏郁禾从麻袋缝隙望去,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从山崖跌落,裴砚昭竟弃了马缰纵身跃下,绣着白虎纹的衣袖撕裂,露出腰间那道月牙形疤痕。她攥紧袖中毒针,却在看见他用身体护住幼童,肋骨被乱石划出血痕时,指尖的毒针竟轻轻颤抖,最终坠入草丛。
“青禾!”白芷的声音从车顶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死了吗?”
苏郁禾摸向掌心的香灰烫痕,那是昨夜偷瞄裴砚昭书房时,不慎碰翻香炉留下的。她想起书房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落款是“砚昭”二字,笔迹与皇兄的挚友“裴二公子”极为相似。
深夜的王府药房,苏郁禾踮脚去够最高处的金疮药,却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药罐。茯苓与枸杞滚落在地,她蹲下身捡拾,却在抬头时看见裴砚昭斜倚在门框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桂花糖。
“找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治刀伤的金疮药,还是……□□?”
苏郁禾慌忙起身,却撞进他怀里。他身上混着血与苏合香的气息,与记忆中皇兄的味道重合,让她瞬间想起映雪殿的暖阁,想起皇兄为她研磨香膏时,袖口总是沾着这种甜而沉的香气。
“王爷……”她试图后退,却被他扣住腰肢抵在药柜上,“男女授受不亲……”
“叫我砚昭。”他低头,鼻尖几乎触到她眉骨,“十年前,你在城墙划伤我时,可是叫过我的名字。”
苏郁禾浑身僵硬。原来他真的认出了她!可当年那个在城墙下啃着桂花糖、被她骂作“偷瓜贼”的少年,明明是副憨厚模样,怎么会变成如今杀人如麻的定北王?
“青禾可知,这味金疮药需用蜂蜜调制?”他拿起药膏,指尖抹了一点涂在她掌心,“就像这样。”
熟悉的甜香涌入鼻腔,苏郁禾瞳孔骤缩。这是皇兄当年替她涂的药膏味道!那时她因思念母亲抓挠出一身红疹,皇兄便亲自去御膳房调制蜂蜜药膏,掌心也留下了同样的烫痕。
“王爷说笑了,奴婢哪懂这些……”她别过脸,却见他袖口露出半块糖纸——正是十年前枯井中的那块桂花糖包装,边缘已经泛黄,却被细心地压平。
裴砚昭忽然笑了,指腹蹭过她眼尾泪痣:“这痣,我母妃说过,苏国公主才有。”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苏郁禾知道是白芷在监视。她心一横,踮脚吻住他唇角——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是她当年用金缕衣碎片划伤的。这个吻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却在触及他唇瓣的瞬间,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裴砚昭先是僵硬如铁,随后扣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带着药味的吻。苏郁禾尝到他口中的苦意,那是“断情散”的味道,却在即将推开他时,舌尖触到一丝甜——是他藏在舌下的桂花糖。这个发现让她浑身一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八岁那年,她在城墙偶遇偷瓜的少年,对方被她划伤后,竟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糖塞给她,说“吃甜的就不疼了”。
“原来你真的是她。”他哑声,指尖抚过她锁骨下方的朱砂痣,与画像上皇姐的位置分毫不差,“阿禾,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苏郁禾猛地推开他,画像从暗格中翻落,背面“砚昭亲启”四字刺入眼帘。那是皇兄的字迹!她慌忙将画像碎片藏入发间,转身时,裴砚昭的眼神已恢复冷硬:“明日随本王入宫,祭天仪式上,你负责送茶。”
“王爷……为何?”苏郁禾攥紧袖口,指甲刺破掌心。
“因为……”他转身走向门口,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茯苓,“只有你,能让皇兄的在天之灵,看到新朝的诚意。”
门“吱呀”一声合上,苏郁禾瘫坐在地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摸出发间的画像碎片,看见画中女子眼尾的泪痣与自己镜像对称——那是她夭折的皇姐,也是裴砚昭母妃口中的“苏国阿禾”。
药房外,白芷从房顶上跃下,手中的密纹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望着裴砚昭离去的方向,想起苏郁禾曾说过:“仇恨不该是我们唯一的铠甲。”可她不知道,当苏郁禾吻上裴砚昭的瞬间,她藏在袖中的匕首,终究还是没有刺出去。
第三章:镜中迷局
皇宫御书房内,青铜兽首香炉飘出袅袅龙涎香,却盖不住“断情散”特有的苦杏仁味。裴砚明盯着下方的裴砚昭,指尖敲了敲桌上的茶盏,龙袍上的吞龙纹在烛火下泛着金光,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
“听说你西花园的雪兰开了?”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苏国的花,开在新朝的土里,终究是毒。”
裴砚昭垂眸,望着眼前两盏茶:一盏飘着苏合香,是他常年喝的;另一盏泛着苦杏仁味,是加了“断情散”的毒茶。他忽然注意到皇兄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当年苏明煜送给裴家的信物,裂痕与苏郁禾的半块吻合,龙纹缺口处刻着极小的“砚”字。
“臣弟只是觉得,花无罪。”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在提及“花”时,指尖微微发颤。
裴砚明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扯开衣袖露出旧疤:“这道疤,朕替你记了十年。苏明煜临死前托孤于朕,要朕杀了你这个叛徒。”
密报摔在桌上,每张纸上都画着苏郁禾的画像,批注着“苏国余孽”“定北王私通敌国”。最底下是皇兄的绝笔信,字迹力透纸背:“砚昭若护阿禾,朕便信他胜过年少时的执念。当年城墙一战,他救的不是敌军,是朕的皇妹。”
裴砚昭指尖扣入龙案,血珠滴在“信”字上,模糊成“恨”。十年前,他乔装查探苏国,却在城墙被苏郁禾划伤,阴差阳错被苏明煜误会成刺客。那道疤,竟是皇兄亲手砍的,可皇兄临终前,却将最珍爱的皇妹托付给了他。
“祭天仪式上,你亲手斩下苏郁禾的头颅,朕便烧了这些密报。”皇帝往“断情散”茶盏里撒入“牵机散”,“否则,断情散的药囊,朕能随时捏碎——你不想让苏郁禾知道,你这些年的“铁血王爷”形象,不过是靠毒药维持的吧?”
裴砚昭攥紧密报退出书房,雪兰压痕刺入掌心。路过冷宫时,他听见沈月芙的低笑——那声音像极了苏郁禾的嘲谑,却更尖锐,带着深入骨髓的怨恨。他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苏国与裴家,本是共生之树,却被皇权砍断了根系。”
祭天前夜,苏郁禾躲在宗庙廊柱后,看着裴砚昭服下皇帝赐的“忠君酒”。七窍渗血的刹那,他抬眸望向她藏身的方向,唇形微动,像是在说“阿禾”。她攥紧金缕衣内衬,指甲刺破掌心,尝到了与十年前相同的血腥味。
密道内,裴砚昭生母的血书在烛火下泛着金光:“吾儿砚昭,苏国灭于先帝借刀杀人之计,断情散是为让你免遭帝王猜忌。当年你父皇与苏国先帝相约共治天下,却在苏国遭灾时袖手旁观,反令裴家背下灭国罪名……”
“苏郁禾!”皇帝的怒吼声中,她被推入密道。碎石崩塌的瞬间,她吞下藏在玉佩中的“破障丹”,用金缕衣残片划破掌心,以血为引点亮壁画暗纹——那是裴家与苏国皇室的共生图腾,龙与虎交缠在一起,形成完整的龙纹。
壁画缓缓升起,露出一条通往祭台的秘道。苏郁禾跌跌撞撞地跑着,听见前方传来裴砚昭的咳嗽声。当她冲进祭台时,看见他单膝跪地,玄铁刀插入青石板,刀刃上凝结着冰晶,像极了映雪殿的琉璃瓦。
“砚昭,看看这个!”她扬手甩出血书,“你我都是皇权的棋子!”
皇帝瞳孔骤缩:“你竟敢……来人,给我拿下!”
羽箭破空而来的刹那,裴砚昭转身抱住苏郁禾,剑刃穿透他肩膀的瞬间,他闻到她发间的苏合香——原来她一直带着皇兄书房的香灰,那是他母妃生前最爱的味道。
“裴砚明,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苏郁禾怒吼,将毒酒泼向盘龙柱,“断情散也好,忠君酒也罢,不过是你们困住人心的枷锁!”
皇帝挥手示意放箭,裴砚昭却拽着苏郁禾跃入护城河。水下暗流卷走她的金缕衣残片,露出后腰的旧鞭痕——那是他替她挡下的刑罚,当年她为了救一个被新朝士兵欺凌的幼童,甘愿受刑三十鞭。
苏郁禾吻住他为其渡气,尝到他口中的血与自己的泪。指尖触到他心口的雪兰刺青,才惊觉那是用她的发丝混着朱砂纹的,每一根都带着细密的针孔,像是他这些年独自承受的煎熬。
“这次换我护你。”她哽咽,指甲掐入他后背旧疤,“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像雪兰一样,活得堂堂正正。”
护城河底,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滴在河床上的玉佩碎片上。十年前的桂花糖纸与龙纹玉佩终于拼合,映出远处燃烧的祭台——那是裴砚明气急败坏的脸,也是他们即将挣脱的牢笼。
苏郁禾忽然想起皇兄的绝笔信,想起裴砚昭藏了十年的桂花糖纸,想起雪兰在废墟中绽放的模样。原来真正的解脱不是以恨止恨,而是用爱凿破权力的牢笼,让阳光照进每一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第四章:荒原救赎
护城河的暗流将两人冲至下游,苏郁禾呛着水爬上岸时,天边已泛起铁锈色的晨曦。裴砚昭的玄色披风浸满河水,像一条垂死的巨蟒缠绕在他身上,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仍用手臂圈住她,生怕她被暗流卷走。
“没事了……”他哑声,指尖抚过她湿透的鬓角,“阿禾,别怕。”
苏郁禾抬头,看见他眼底的血丝与温柔,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她在枯井里发抖,也是这样一双眼睛,隔着井口的月光对她说:“抓住我的手。”那时她以为他是新朝的刺客,却不知道,他是唯一想救她的人。
“砚昭,你的伤……”她伸手去碰他的肩膀,却被他轻轻推开。
“先离开这里。”他挣扎着起身,从腰间扯下布条缠在伤口上,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皇兄的禁军很快会追来,我们得赶在天亮前进入漠北荒原。”
苏郁禾点头,摸向金缕衣内衬——半块龙鳞玉佩还在,却在刚才的混乱中裂成两半。她想起密道壁画上的共生图腾,想起裴砚昭母妃的血书,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这次,我们一起走,再也不分开。”
裴砚昭猛地抬头,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让那双冷潭般的眼眸泛起涟漪。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掌心的疤痕与她的重叠:“好,一起走。”
两人在荒原上跋涉了三日,沿途躲避新朝的追兵。裴砚昭的伤因缺乏药物开始化脓,苏郁禾便用金缕衣的金线替他缝合伤口,针尖穿过皮肉的声音让她想起童年替皇兄补战袍的场景,只是那时的绣线是金丝,此刻的金线染着血。
“疼吗?”她不敢看他的脸,低头专注于手中的针线。
“不疼。”他伸手替她拂去额前的汗珠,“当年你替我包扎城墙的伤口时,我也说不疼。”
苏郁禾的手顿住:“你早就知道是我?”
“你的眼神,”他轻笑,“和十年前一样,像雪兰上的露珠,看似脆弱,实则能折射出整个世界。”
荒原的风卷起黄沙,苏郁禾忽然想起皇兄的绝笔信,想起御书房里的密报。她从怀中掏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纸,递到裴砚昭面前:“皇兄说,当年你救的不是敌军,是他的皇妹。”
裴砚昭接过纸,指尖抚过皇兄的字迹:“那时我乔装成流民查探苏国灾情,却在城墙下看见你被太子的侍卫刁难。你咬着牙不肯哭,眼尾的泪痣却红得像颗朱砂。我想帮你,却被皇兄误会成刺客,那一剑……”他低头看向腰间的疤痕,“是我欠他的。”
苏郁禾摇头:“不,是皇权欠我们的。”她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雪山,“等我们到了漠北,就种一片雪兰,再也不被任何人打扰。”
裴砚昭笑了,笑容里带着十年未见的轻松:“好,我替你搭花棚,你教我辨认蒲公英——听说那是苏国的‘自由之花’。”
然而,他们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第四日清晨,苏郁禾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睁眼便看见白芷浑身是血地跌下马背,密纹匕首插在她腹部,刀柄上染着谢明远的血。
“公主……”白芷抓住苏郁禾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和血垢,“谢明远……他带人追来了……”
苏郁禾慌忙撕开她的衣襟,看见伤口周围泛着青黑色——是毒!她转头望向裴砚昭,却见他已经握剑起身,眼神冷得像冰:“照顾好她,我去引开追兵。”
“不行!”苏郁禾想拉住他,却被白芷拽住手腕,“他的‘断情散’药囊还在皇兄手里,不能让他出事!”
裴砚昭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阿禾,我不能让你再陷入危险。”
苏郁禾猛地起身,从靴筒里拔出密纹匕首:“我说过,这次换我护你。”她将匕首塞进他手里,刀柄上的苏国暗纹与他的玉佩纹路重合,“还记得密道的共生图腾吗?我们是彼此的铠甲。”
裴砚昭凝视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拽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却又藏着十年的思念与愧疚。苏郁禾尝到他唇角的血腥味,知道那是毒发的征兆,却反手抱住他的脖子,将所有的信任与情意都融进这个吻里。
“活着回来。”她低声。
裴砚昭点头,松开她,转身跃上战马。苏郁禾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骑马离去,留下半块桂花糖和一个模糊的“砚”字。
白芷在一旁咳嗽,苏郁禾连忙回到她身边,用金缕衣残片替她吸毒。远处传来厮杀声,她不敢去想裴砚昭是否安好,只能专注于手中的动作。白芷的血滴在沙地上,竟凝成黑色的冰晶,像极了映雪殿的琉璃瓦。
“公主……”白芷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对不起……我之前……”
“别说了。”苏郁禾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不……”白芷苦笑,“我看见……王爷书房的密档了……当年灭国……是先帝借刀杀人……”
苏郁禾的手顿住:“我知道,裴砚昭的母妃留了血书。”
“可是……”白芷的眼神渐渐涣散,“你皇兄的死……是沈月芙的父亲……”
话音未落,她的手突然垂下,眼中的光芒熄灭。苏郁禾愣住,看着白芷睁大的眼睛,忽然想起沈月芙在冷宫的低笑,想起她佩戴的苏国绿松石簪子。原来最狠的刀,从来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同根同源的背叛。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消失,苏郁禾颤抖着合上白芷的眼睛,拿起她的密纹匕首站起身。荒原的风卷起黄沙,在她眼前织出一片模糊的帘幕,却让她想起裴砚昭说的“自由之花”。她低头看着匕首上的苏国暗纹,想起皇兄的绝笔信,想起裴砚昭的雪兰刺青,忽然明白,真正的自由,需要用鲜血来换取。
当裴砚昭拖着受伤的腿归来时,看见苏郁禾跪在白芷身边,手中握着染血的匕首,眼神坚定如铁。她抬头望向他,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像朵盛开的雪兰。
“她是为了保护我……”苏郁禾的声音沙哑,“砚昭,我们不能再逃避了。”
裴砚昭点头,伸手将她扶起,指尖触到她腰间的玉佩碎片:“我在追兵里看见了谢明远,他说……皇兄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
苏郁禾凝视着他的眼睛,看见那里有挣扎与痛苦:“你想去吗?”
他沉默片刻,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块桂花糖纸,上面还沾着白芷的血:“皇兄曾说,裴家与苏国,本是共生之树。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共生。”
苏郁禾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好,我们一起去。但这次,我们不是去复仇,而是去终结这一切。”
荒原的风呼啸而过,卷起白芷的战旗残片,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弧光。苏郁禾望向远方的雪山,想起裴砚昭说的雪兰花棚,想起皇兄的桂花糖,忽然觉得,无论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只要彼此相伴,就有勇气面对。
裴砚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等一切结束,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漠北星空,那里的每一颗星星,都是雪兰的露珠所化。”
苏郁禾笑了,将白芷的密纹匕首插入腰间:“好,但你要先学会辨认蒲公英,不然我怕你认错了雪兰幼苗。”
他轻笑,揽住她的肩膀,往荒原深处走去。身后,白芷的尸体渐渐被黄沙掩埋,远处的厮杀声彻底消失,只剩下风声与心跳声,交织成一曲自由的赞歌。
第五章:皇权终章
皇宫寝殿内,龙涎香混着浓重的药味,熏得苏郁禾眼眶发酸。裴砚明躺在床上,昔日威严的帝王此刻形如枯槁,右手紧攥着一块破碎的玉佩——正是当年苏明煜送给裴家的信物。
“砚昭……”他的声音微弱,却在看见裴砚昭身后的苏郁禾时,突然睁大了眼睛,“你果然……带她来了。”
裴砚昭松开苏郁禾的手,上前半步:“皇兄,为何?”
裴砚明苦笑,指节敲了敲床头的暗格。苏郁禾伸手打开,里面躺着半块桂花糖纸,糖纸背面用朱砂写着“砚昭亲启”,正是皇兄的字迹。
“当年……”裴砚明咳嗽着,鲜血染红了嘴角,“父皇临终前告诉我,苏国先帝手握‘共生图腾’的秘密,得之可稳坐天下。他命裴家出兵灭苏国,却又暗中散播消息,让苏明煜以为……是裴家背信弃义。”
苏郁禾攥紧袖口,指甲几乎刺破掌心:“所以你任由裴家背负骂名,用‘断情散’控制砚昭,让他成为你的杀人刀?”
“朕……朕也是身不由己!”裴砚明猛地抓住裴砚昭的手腕,“皇家子弟,哪有选择的余地?你以为那‘断情散’只是控制你的药?”他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的黑色纹路,“朕也在服,每一滴血都浸着毒!”
裴砚昭愣住,苏郁禾看见他指尖发抖。原来所谓的“断情散”,根本是帝王家的诅咒,用毒药锁住情感,用权力困住人心。
“皇兄,你可知……”裴砚昭的声音哽咽,“母妃临终前说,苏国与裴家本是共生之树,根系相连,互为支撑。父皇砍断了树根,却让两棵树都得了病。”
裴砚明摇头,忽然指向苏郁禾:“她是苏国公主,你是裴家子孙,你们的血……”
“我们的血,能让共生图腾重现。”苏郁禾接口,取出半块龙鳞玉佩,“密道的壁画上,龙与虎交缠成完整的龙纹,象征着苏国与裴家的共生。不是征服,不是利用,是平等相待。”
裴砚明瞪大了眼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苏郁禾的金缕衣上,染出一朵妖冶的花。他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裴砚昭的“断情散”药囊,以及沈月芙父亲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苏国国库已入臣府,新朝万岁”。
“沈相……背叛了朕……”裴砚明的眼神渐渐涣散,“原来……最该杀的人……是朕自己……”
苏郁禾望向锦盒,忽然想起白芷临终前未说完的话。她转头看向门口,沈月芙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他杀了我父亲。”沈月芙的声音空洞,“因为父亲私吞了苏国国库,怕我泄露秘密,便要赐我毒酒。”她举起匕首,刀刃上刻着苏国的雪兰纹,“但我先一步杀了他,用的是……苏国的秘药。”
裴砚明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掌心的桂花糖纸飘落,露出背面皇兄的字迹:“裴家二郎,阿禾就托付给你了,莫学皇权的凉薄。”
苏郁禾捡起糖纸,泪滴落在“禾”字上。十年前的雪夜,十年后的今朝,因果循环,终于在此刻画上句点。
“为什么……”沈月芙走进来,眼神落在苏郁禾的金缕衣上,“你明明可以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救他?”
苏郁禾看着她眉间的朱砂,想起她们曾在苏国的学堂里一起画远山黛:“因为仇恨就像雪兰的刺,扎伤别人的同时,也会刺痛自己。月芙,你种的雪兰,开花了吗?”
沈月芙一愣,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开了,在冷宫的窗下,用我的血浇灌的。”她摸向鬓间的绿松石簪子,“原来真正的解脱,不是成为别人的替身,而是做自己的雪兰。”
裴砚昭走到苏郁禾身边,握住她的手:“皇兄临终前,让我毁掉‘断情散’的药方,还天下一个清白。”他转头望向沈月芙,“你愿意帮我们吗?”
沈月芙点头,将匕首插入腰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新朝的皇帝,不是死于阴谋,而是死于自己的执念。”
三日后,朝堂上。
裴砚昭身着素衣,手持皇兄的遗诏,声音响彻金銮殿:“即日起,废除‘断情散’,解禁苏国旧部,允许雪兰自由栽种。”
大臣们哗然,却在看见沈月芙抱着“断情散”药方走上前来时,渐渐安静。她将药方投入火盆,火苗腾起的瞬间,苏郁禾看见她眼中的泪光,以及嘴角的释然。
“陛下遗诏,”裴砚昭继续道,“由定北王暂摄朝政,直至新君成年。”他转头望向苏郁禾,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温柔,“而我,将以裴家子孙的身份,替先皇偿还罪孽。”
苏郁禾明白他的意思。走出皇宫的那一刻,她终于敢摘下遮住泪痣的香粉,让阳光照亮眼尾的朱砂。裴砚昭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雪,指尖划过她的眉骨:“阿禾,我们去漠北吧,那里的雪兰,一定开得很盛。”
他们的马队路过冷宫时,苏郁禾看见沈月芙站在窗前,窗台上摆着一盆雪兰,花瓣上凝着露珠,像极了天上的星辰。沈月芙望向他们,轻轻颔首,苏郁禾知道,那是和解,也是新生。
漠北荒原上,裴砚昭亲自搭起花棚,苏郁禾种下雪兰的球根。当第一朵花盛开时,她教他辨认蒲公英,他却趁机将蒲公英绒毛吹到她脸上,惹来一阵笑骂。
“砚昭,你看!”苏郁禾指着远处,“那是真正的自由之花。”
裴砚昭揽住她的肩膀,望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忽然想起皇兄的绝笔信,想起母妃的雪兰香包,想起苏郁禾在护城河底的吻。他低头,吻住她眼尾的泪痣,轻声道:“阿禾,谢谢你,让我学会用爱呼吸。”
荒原的风卷起花香,苏郁禾靠在他怀里,看见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像极了映雪殿的琉璃瓦。但这次,琉璃瓦下不再有阴谋与杀戮,只有两棵共生的树,根系在地下缠绕,枝叶在天上交叠,开出最盛的雪兰。
【终章·十年】
十年后,漠北的雪兰花海中,两个孩子追逐着蒲公英奔跑。
“爹爹,娘亲!”小女孩举着一朵雪兰,“这花为什么叫雪兰呀?”
苏郁禾笑着接过花,看向正在给儿子包扎伤口的裴砚昭:“因为它曾在废墟中盛开,用血泪浇灌,却依然向着阳光。”
小男孩摸着父亲腰间的疤痕:“那爹爹的疤呢?”
裴砚昭刮了刮他的鼻子:“这疤呀,是为了记住,有些伤,是为了让我们学会如何去爱。”
夕阳西下,花海被染成金色。苏郁禾望着远方,想起皇宫的最后一夜,沈月芙送给她的雪兰种子,想起裴砚明临终前松开的手,想起白芷的密纹匕首。那些伤痛与遗憾,终究成了滋养生命的养分。
裴砚昭忽然掏出一块桂花糖,糖纸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尝吗?甜的。”
苏郁禾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阳光与花香。她望向他眼底的温柔,忽然明白,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忘记伤痛,而是带着伤痛,依然敢拥抱阳光。
雪兰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传来驼铃声,那是商队带来的新朝消息。苏郁禾靠在裴砚昭肩头,听着孩子们的笑声,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在自由的土地上,与爱人一起,看雪兰盛开,听风吟如歌。
番外一:白芷·雪刃无声
苏国皇宫的演武场飘着雪,十二岁的白芷握着比她手臂还长的刀,刀尖却连草靶都刺不准。
“废物!”父亲的鞭子抽在她后背,“白家世世代代都是苏国暗卫,到你这儿竟连刀都握不稳?”
她咬着牙不吭声,汗混着雪水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衣领。远处的宫墙上,梅花开得正盛,她想起母亲说过,白将军府的女儿生来就要做“苏国的刃”,可她连挥刀时都会手抖,怎么当刃?
“好厉害!”
清脆的掌声从身后传来。白芷转头,看见一个穿粉裙的小女孩扒着演武场的木栏,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像颗红宝石。她手里攥着块桂花糖,糖纸在风中沙沙作响。
“你、你是谁?”白芷慌忙把刀藏在身后,却因用力过猛,刀鞘砸在脚背上。
小女孩咯咯笑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踮脚替她擦汗:“我是阿禾呀!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芷……”白芷的脸涨得通红,闻到小女孩指尖的甜香——是桂花糖的味道,和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块一样。
“白芷花又漂亮又坚韧,以后我就叫你白芷好不好?”苏郁禾举起糖块,“给你吃!我皇兄说,吃甜的就不疼了。”
白芷盯着那块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宫廷里的糖都有毒。可苏郁禾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演武场边的雪兰,让她想起母亲教她认草药时,说“白芷可治头痛”的温柔语气。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糖,咬下一口,甜味在舌尖炸开,混着脸上的汗,竟有一丝咸。苏郁禾拍手笑了,从腰间扯下条丝帕塞给她:“以后我来看你练刀呀!”
从那以后,演武场的梅树下,多了个坐轮椅的小小身影。
苏郁禾总是带着桂花糖,看白芷挥刀时,就把糖纸折成小船,放在演武场的积水里。白芷的刀越练越稳,能精准劈开糖纸船而不碰到船里的花瓣,苏郁禾就晃着小脚丫喊:“白芷好厉害!以后我要让你做我的贴身护卫!”
白芷的刀鞘里从此多了颗桂花糖,刀柄用苏郁禾送的丝帕缠着,帕子上绣着小小的白芷花。父亲发现后,鞭子抽在她背上:“暗卫不该有软肋。”可她摸着刀柄上的“禾”字刻痕,觉得这道疤,比任何勋章都珍贵。
灭国夜的雪比往年都大,苏郁禾的金缕衣在火光中像团跳动的火焰。
白芷跟着父亲冲进映雪殿时,正看见新朝士兵的刀劈向苏郁禾的皇兄。父亲大喊“保护公主”,她却被人流冲散,等再找到苏郁禾时,她正躲在屏风后发抖,怀里抱着半块龙纹玉佩。
“白芷!”苏郁禾扑进她怀里,眼泪滴在她肩头,“皇兄他……”
“别说了,走!”白芷攥紧密纹匕首,这把刀是父亲今早塞给她的,刀柄刻着新的暗纹——“杀尽新朝权贵”。
她们在雪地狂奔时,箭矢破空而来。父亲的背影突然挡住她们,血珠溅在苏郁禾脸上,白芷听见他说:“活下去,护好公主。”
匕首刺入掌心的瞬间,白芷咬住下唇没让自己叫出声。父亲说过,暗卫的血要冷,可她看着苏郁禾颤抖的肩膀,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比任何毒都烫。
在定北王府的夜里,白芷总在房顶上看苏郁禾。
她看见她跪在裴砚昭房门前,替他求药;看见她在西花园偷偷种雪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看见她对着铜镜擦掉泪痣的香粉,露出眼底的恨意——那恨意让白芷松了口气,又隐隐作痛。
“公主不该爱上仇人。”她对着月亮说,手里的匕首在裴砚昭窗纸上戳出个小孔。可当他替苏郁禾挡箭时,她看见他后背的旧疤,竟和父亲描述的“裴家暗卫特征”一模一样。
那天夜里,她潜入裴砚昭书房,在他的兵书里发现半块糖纸,糖纸上的“砚”字让她想起苏郁禾藏在枕头下的碎纸片——上面也有这个字。
最后一次任务前,白芷在苏郁禾的茶盏里下了毒。
“公主,该走了。”她盯着那盏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喝了它,就能忘记这里的一切。”
苏郁禾却推开茶盏,眼尾的泪痣红得像血:“白芷,他不是仇人。”
白芷的匕首瞬间抵住她咽喉,却在看见她锁骨下方的朱砂痣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苏国公主有颗朱砂痣,是天上的星辰所化。”
“你明明知道……”她的声音发抖,“明明知道他是裴家的人……”
苏郁禾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按在自己心口:“可我也知道,他是唯一想救我的人。”
谢明远的箭射来的时候,白芷听见苏郁禾的尖叫。
她转身的瞬间,看见裴砚昭眼里的惊恐——那眼神和她当年在演武场摔破膝盖时,苏郁禾的眼神一模一样。匕首刺入谢明远心口的同时,她感觉到箭矢穿透身体的剧痛,却笑了。
“白芷!”苏郁禾抱着她哭,眼泪滴在她胸前的桂花糖上,“为什么……”
她想擦去苏郁禾的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流血。远处传来裴砚昭的脚步声,她看见他腰间的旧疤,终于明白——有些羁绊,比仇恨更锋利,比忠诚更深刻。
“公主……”她用尽最后力气,将密纹匕首塞进裴砚昭手里,“替我……护好她……”
刀刃坠地的声音里,白芷听见苏郁禾的哭声,听见裴砚昭的怒吼,听见远处雪兰盛开的声音。她想起演武场的梅花,想起苏郁禾折的糖纸船,想起掌心的匕首刻痕——原来真正的忠诚,不是成为她的剑,而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光。
雪落无声,白芷的眼渐渐闭上,最后看见的,是苏郁禾发间飘落的蒲公英绒毛,像极了当年演武场的糖纸船,载着她未说完的话,飘向远方。
番外二:沈月芙·冷宫雪兰
沈月芙第一次见到苏郁禾,是在苏国丞相府的后花园。
她蹲在芍药花旁,用银簪挑开蚜虫,听见墙外传来笑声。抬眸望去,穿粉裙的小公主骑在皇兄肩头,发间的金步摇晃成一片碎光:“月芙姐姐的芍药开得真好!”
那时她不过九岁,却已学会压低睫毛行礼:“公主谬赞。”苏郁禾却蹦跳着跑过来,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插在她发间:“这是皇兄给我的,送你啦!”
玉簪上刻着雪兰纹,沈月芙摸着冰凉的玉石,听见父亲在廊下咳嗽。他总说:“苏国的荣光,要靠你们这些孩子维系。”可她望着苏郁禾腕间的金缕衣刺绣,忽然觉得,有些荣光像这玉簪,看着华美,却冰得刺骨。
及笄那年,丞相府的红梅开了。
父亲将她叫到书房,桌上摆着新朝皇帝的画像:“月芙,苏国气数已尽,你要做新朝的明妃。”
她望着画像上那人的眉眼,想起苏郁禾皇兄书房里的密信——原来父亲早就在新朝埋下暗线。铜镜里,她眉心的朱砂痣被胭脂衬得格外艳,像父亲书案上的朱砂砚,专用来圈点苏国忠臣的名字。
“可我……”
“可你是沈家养女。”父亲打断她,“若不是你母亲临死前求我,你早就冻死在雪夜了。”
沈月芙攥紧袖口,指甲掐入掌心。她想起母亲咽气前的话:“月芙,莫学你父亲……”可现在,她连“沈”这个姓,都是偷来的。
侍寝那夜,椒房殿的烛火比丞相府的更亮。
皇帝掀开她的盖头,眼神恍惚:“阿禾,你终于肯原谅朕了?”
沈月芙望着帐顶的金龙纹,想起苏郁禾说过,苏国皇宫的帐幕绣的是雪兰与蒲公英。皇帝的指尖划过她耳后,那里有颗假痣,用朱砂点得比苏郁禾的更圆。
“陛下认错人了。”她垂眸,闻到自己发间的苏合香——是父亲特意让她用的,说能勾起皇帝的怜惜。
皇帝却笑了,笑得像丞相府的雪水:“孤知道你怨孤,但你要明白,在这宫里,只有孤能护你。”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沈月芙想起苏郁禾被刺客划伤时,裴砚昭慌乱的模样。原来皇权的温柔,不过是另一种枷锁,而她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冷宫里的砖缝里,长出第一株青苔时,沈月芙用银簪刻下第一朵雪兰。
“苏郁禾,裴砚昭,”她对着墙面低语,簪尖刺破指尖,“你们干干净净地活着,凭什么?”
血珠滴在雪兰轮廓上,像极了苏郁禾眼尾的泪痣。父亲每月送来的信里,总写着“新朝圣宠日盛”,可她知道,那是因为皇帝每次看她,都能看见苏郁禾的影子。
第一千夜,她的银簪断了尖。
墙面上的雪兰已有九百九十九朵,每朵都沾着她的血。忽然有人从宫墙外抛来个纸包,她捡起来,里面是几粒褐色的种子,和一张字条:“雪兰需向阳而生,就像人不该活在影子里。”
笔迹是苏郁禾的。沈月芙攥紧种子,想起丞相府的最后一面,苏郁禾混在难民中,她却指着另一个女孩说:“那是苏国公主。”
“你明明知道……”苏郁禾的眼神像把刀,“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父亲说,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因为她嫉妒苏郁禾能被皇兄护在身后,而她只能做枚棋子。
她把种子埋在最靠近阳光的砖下,用银簪挖开冻土时,指尖裂开的血口渗进土里。每天清晨,她用针刺破手指,让血滴在种子上——就像父亲教她用毒时说的:“要用自己的血养,才会长得壮。”
第三十日,嫩芽破土而出时,沈月芙看见它的第一片叶子,薄得像苏郁禾的金缕衣。她忽然想起那年春天,苏郁禾偷摘她的芍药花,被刺扎破手指,却举着花笑:“月芙,你的花比我的好看!”
原来她嫉妒的,从来不是花的美,而是苏郁禾举着花跑向皇兄时,眼里的光——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敢爱敢恨的勇气。
皇帝病重的消息传来时,沈月芙正在给雪兰浇水。
宫人说:“娘娘,陛下宣您侍疾。”她望着掌心的血痂,想起父亲信里的警告:“若皇帝驾崩,你再无价值。”
寝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皇帝抓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捏碎:“月芙,他们都想孤死……只有你……”
他发间的白发比去年更多了,沈月芙想起初次见面时,他弯腰替她捡簪子,龙袍下摆扫过她的鞋面:“这绿松石真像苏国的湖水。”
“陛下可知,”她从袖中取出雪兰花粉,“苏国的雪兰,是用背叛者的血养的。”
花粉飘进皇帝眼中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月芙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玉佩碎裂的声音——那是苏郁禾皇兄送他的龙纹玉佩,这些年他一直贴身戴着。
“月芙!”皇帝的怒吼混着咳嗽,“你敢……”
“臣妾不敢。”她低头,看见自己鞋尖沾着的雪兰花粉,“只是忽然想起,陛下从未叫过臣妾的名字。”
雪兰花开的那日,冷宫的窗棂上结着薄霜。
沈月芙摸着花瓣上的露珠,想起苏郁禾的信:“月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信纸边缘有蒲公英绒毛,她忽然想起丞相府的蒲公英,总是被父亲拔得干干净净,说“会抢了芍药的养分”。
她取下眉间的朱砂,换上素白的绢花,对着铜镜笑了。镜中的女子眼尾没有泪痣,眉心没有朱砂,却比十年前初入皇宫时更像自己。
宫墙外的驼铃声传来时,沈月芙把雪兰种子装进锦囊。路过御花园,她看见新朝的宫女们摘了芍药插瓶,忽然想起苏郁禾说的话:“月芙,你的花比我的好看。”
原来真正的好看,不是被人捧在手心,而是能在风吹雨打中,自在地盛开。
西域的沙漠里,沈月芙的雪兰摊子前围满了人。
“这花真奇怪,在沙漠里也能开?”有人摸了摸花瓣。
她笑着递过一朵:“雪兰耐得住苦寒,也经得住风沙。
”阳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那是用冷宫的银簪熔的,上面刻着小小的雪兰。
远处的商队停下休息,为首的女子掀开车帘,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沈月芙举起一朵雪兰,苏郁禾笑着对她挥手,身旁的男子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是裴砚昭。
“月芙!”苏郁禾跑过来,发间戴着蒲公英编成的花环,“你的雪兰开得真好。”
沈月芙看着她腕间的金缕衣残片,想起冷宫里的第一千朵雪兰。风卷起黄沙,却带不走雪兰的香,就像有些伤痕,最终会变成照亮前路的光。
“阿禾,”她轻声,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谢谢你。”
苏郁禾一愣,随即笑了,像当年在丞相府的花园里那样,伸手替她别好绢花:“该说谢谢的是我。你看,你的雪兰,真的在向阳而生。”
沈月芙望着沙漠尽头的雪山,想起冷宫里的雪兰新芽,想起皇帝碎裂的玉佩,想起自己滴在砖缝里的血。原来背叛与救赎之间,不过是一朵花的距离——当她不再用别人的影子定义自己,就终于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光。
雪兰在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阳光,像极了苏郁禾眼中的星辰。沈月芙摸了摸锦囊里的种子,忽然明白:有些花注定要开在废墟上,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因为,它们本该自由生长。
番外三:裴砚明·龙御九天的孤独
裴砚明登基那夜,在龙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他望着掌心的“断情散”药囊,想起母妃临终前的泪:“砚明,别学你父皇,人心不是刀枪能控制的。”可父皇咽气时,塞给他的却是药囊和密旨:“裴家儿郎,当以江山为重。”
第一次见苏郁禾,是在定北王府的宴会上。她穿着绿罗裙,眼尾泪痣像颗朱砂,让他想起藏在书房的画像——那是父皇当年爱慕的苏国公主。
“砚昭,这是你新纳的侍婢?”他笑着问,指尖却在袖中握紧了“断情散”的药粉,“倒有几分像故人。”
裴砚昭的眼神忽然冷了:“皇兄认错了。”
那一刻,他忽然嫉妒得发狂。为什么裴砚昭可以任性地护着心上人,而他却要永远做皇权的傀儡?
密道里的血书,他早就看过。
“借刀杀人”四个字刺痛眼睛时,他想起苏明煜临终前的笑:“裴砚明,你和你父皇一样,都输给了权力。”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父皇手里的刀,斩了苏国,也斩了自己的真心。
临终前,他望着苏郁禾和裴砚昭交握的手,忽然明白母妃说的“共生”是什么意思。
“把药囊……毁了吧。”他对裴砚昭说,“朕这辈子,最羡慕的……是你敢爱敢恨。”
裴砚昭的眼泪滴在他手上,像极了幼时母妃的泪。原来帝王的孤独,不是没有权力,而是从不敢承认自己也有心跳。
番外四:谢明远·棋子的终局
谢明远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二岁。
皇帝递给他一杯毒酒,说:“喝了它,你就是朕的人。”他望着酒中自己的倒影,想起母亲冻死前的脸,想起父亲被充军时的背影,忽然明白——在这世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他替皇帝监视裴砚昭,在“断情散”里加分量,在书房安插眼线。苏郁禾出现后,他故意泄露玉佩失窃案,看着裴砚昭亲手审讯她,心里竟有一丝快意——原来权贵也会为情所困。
“谢先生,这蜜渍梅子,可合口味?”苏郁禾端着茶盘进来时,他闻见了苏合香的味道。
“公主费心了。”他笑着接过梅子,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那是握匕首的茧。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母亲的手,也是这样粗糙,却能做出最甜的糖糕。
最后那次追击中,他看见白芷的匕首刺入自己心口。
“为什么……不躲?”白芷的血滴在他胸前,像朵盛开的花。
他想笑,却咳出血:“因为……想看看,真心能不能赢过权谋。”
原来他不是没有心,只是把心埋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忘了。
番外五:苏郁禾&裴砚昭·漠北情书
苏郁禾在漠北的第三年,收到裴砚昭的第一封情书。
羊皮纸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阿禾,今日花棚被风吹塌了,我按你说的用胡杨木加固,却想起你补我战袍时,针脚也是这样密。”
她笑着把信夹进雪兰标本里,却在落款的“砚昭”二字里,看见墨渍晕开的小团,像他每次见她时泛红的耳尖。
后来,他的信越来越长:
“今天教儿子认蒲公英,他说像天上的云,却被风吹散了。我想告诉他,有些散去的云,会变成雨,落在爱人的花棚上。”
“沈月芙的商队路过,送了盒桂花糖。咬开时发现里面有张纸条,写着‘祝白头’。原来她早已放下。”
“昨夜梦见皇兄,他说我穿素衣比穿铠甲好看。醒来时你在我身边,睫毛上沾着雪兰花瓣,忽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梦。”
苏郁禾把这些信收在雕花木箱里,最底下压着当年的金缕衣残片。每当雪兰盛开,她就坐在花棚下,念着信给裴砚昭听,看他耳尖泛红,看他眼里的星光。
“阿禾,”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下辈子,我做蒲公英,你做雪兰好不好?这样风一吹,我就能落在你花瓣上。”
她笑着推他:“傻子,蒲公英和雪兰要一起种,根须缠在一起,才不会被风吹散。”
番外六:十年·蒲公英的翅膀
“娘,爹爹的疤是怎么来的?”
五岁的阿砚指着裴砚昭腰间的月牙形疤痕,眼睛亮晶晶的。
苏郁禾正在晒雪兰干花,闻言笑了:“那是爹爹替娘亲挡箭留下的,就像你替妹妹挡住风沙时,脸上的土疤。”
阿砚摸摸自己脸颊的小疤,似懂非懂。旁边的阿禾举着蒲公英跑过来,绒毛沾在苏郁禾发间:“娘,这个能飞!”
裴砚昭从花棚里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想知道怎么让蒲公英飞得更远吗?”他蹲下,握住女儿的小手,“要对着它说‘自由’,它就会去找最亮的星星。”
阿砚皱着眉认真吹气:“自由!”蒲公英绒毛却粘在他鼻尖,惹得阿禾咯咯笑。
苏郁禾望着他们,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祭台,想起护城河底的吻,想起白芷的密纹匕首。那些伤痛早已结痂,变成了如今触手可及的幸福。
“娘,你在想什么?”阿禾扯扯她的衣角。
“我在想,”苏郁禾搂住两个孩子,看裴砚昭在花棚下整理草药,阳光穿过雪兰花瓣,在他身上织出金色的网,“有些伤口,是为了让阳光照进来。”
远处传来驼铃声,商队带来新朝的消息:新君废除了所有苛政,民间遍种雪兰。阿砚忽然指着天空:“快看!蒲公英飞到雪兰上了!”
苏郁禾抬头,看见一朵蒲公英落在雪兰花瓣上,随着风轻轻颤动,像一只想要展翅的蝴蝶。
裴砚昭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阿禾,你听。”
风穿过花棚,雪兰与蒲公英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护城河的流水声,又像皇兄书房里的翻书声。
苏郁禾靠在他肩头,听见女儿的笑声,听见儿子的惊叹,忽然明白——所谓永远,不过是伤痛酿成的甜,是爱长出了翅膀,带着遗憾与希望,飞向更辽阔的天空。
番外七:裴清如·雪兰与匕首
裴清如第一次见苏国先帝,是在雪兰盛开的季节。
她跟着父亲(裴家暗卫统领)进宫,袖口藏着毒针,却在御花园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给雪兰浇水。
“这花虽美,却长不长久。”他转头,眼里映着雪兰,“就像这江山,看似稳固,实则根基已腐。”
那时她才知道,这位被裴家视为“敌人”的帝王,竟与她一样,为了家国忧心。父亲说:“记住,苏国皇帝是我们的棋子。”可她看见他指尖的烫痕,竟与自己练毒时的伤一模一样。
嫁入新朝皇宫的前夜,父亲将密纹匕首塞进她掌心:“用这把刀,完成裴家的使命。”刀刃映出她眉心的朱砂痣,与苏国公主的画像分毫不差——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枚“替身”棋子。
洞房花烛夜,皇帝掀起她的盖头,眼神恍惚:“阿禾,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她想起苏国先帝的话:“清如,裴家与苏国本是共生之树,根系相连,不该互相残杀。”于是她伸手替皇帝拂去眉间皱纹,将毒针藏进袖口:“陛下可知,雪兰需两个人种,一个浇水,一个除虫,才能长久?”
裴砚昭出生那日,皇帝握着他的小手,笑得像个孩子:“就叫砚昭吧,愿他如砚台般沉稳,如昭雪般清明。”她望着窗外的雪兰,想起苏国先帝寄来的信:“清如,共生图腾的秘密,藏在龙鳞玉佩里,只有相爱的人才能解开。”
可她终究没机会告诉皇帝,也没机会告诉儿子。当皇帝赐下毒酒时,她摸着裴砚昭的小脸,将半块龙鳞玉佩缝进他衣襟:“去寻苏国公主,她会带你脱离苦海。”
毒酒入喉的瞬间,她听见雪兰被风吹折的声音,却看见皇帝眼里的泪——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爱上了她。
番外八:苏国旧都·雪落无痕
苏郁禾站在苏国旧都的城墙上,雪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个夜。
裴砚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融化了雪花:“怕吗?”
她摇头,却看见远处的枯井——十年前,她从那里爬出来,带着满身的恨。如今枯井边长满了蒲公英,风一吹,绒毛便飘向灰蓝色的天空。
“阿禾,”裴砚昭忽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皇兄的遗愿。”
盒子里是皇兄与裴清如的通信,还有两半龙纹玉佩。苏郁禾颤抖着将玉佩拼合,竟在内部看见细小的纹路——那是雪兰与匕首的交织,正是裴家与苏国的共生图腾。
“原来皇兄早就知道……”她低语,眼泪滴在玉佩上,“知道裴家与苏国的渊源,知道你母亲的身份。”
裴砚昭点头,将玉佩系在她腰间:“他用十年时间收集证据,想告诉世人,皇权不该是杀戮的借口。”
两人走进皇宫废墟,映雪殿的残垣断壁间,竟长出了雪兰。苏郁禾蹲下身,抚摸着花瓣上的雪:“你说,雪兰是天上的星辰所化吗?”
裴砚昭笑了,指尖拂过她的眉骨:“现在我相信了,因为你眼里有星辰。”
夕阳西下时,他们在枯井旁埋下了白芷的密纹匕首。刀刃入土的瞬间,蒲公英绒毛落在刀柄上,像极了白芷最后一次替她挡箭时,眼里的光。
“白芷,”苏郁禾轻声,“雪兰开了,你看见了吗?”
风卷起积雪,在枯井上方织出一道白色的帘幕。苏郁禾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转头看见两个身影追逐着蒲公英跑来——是阿砚和阿禾,手里捧着雪兰。
裴砚昭揽住她的肩膀,看孩子们在废墟上奔跑,看雪兰在夕阳下摇曳。十年前的血与火,终究被风吹散,留下的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阿禾,”他低头吻她的额头,“以后每年雪兰花开,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
她点头,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明白——真正的和解,不是忘记伤痛,而是让伤痛开出花来,让后来人踩着花路,走向更明亮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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