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冷宫里的血梅
永徽三十年冬,北疆的雪尚未化尽,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已覆了三层白霜。林砚秋跪在金銮殿上,铠甲肩甲处的敌箭虽已拔出,却仍有血珠顺着甲胄缝隙往下淌,在汉白玉台阶上洇出暗红的花。
“林爱卿可知罪?”
珠帘后传来老皇帝的咳嗽声,仿佛破风箱在漏风。林砚秋盯着阶下首辅周明礼手中的宣纸,墨迹在她眼前晃成一片——那封所谓的“通敌密信”,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她签名里那抹挑钩都如出一辙。
“臣不知罪。”
她的声音像被冰水浸过,冷得能冻住殿角的铜鹤。周明礼上前半步,宽袖拂过烛台,烛火猛地晃了晃,将他眼角的皱纹投在墙上,像爬满了蜈蚣。
“林将军果然好定力,”他似笑非笑,“昨夜三更,镇北军副将陈野已招认,是你指使他与敌国暗通款曲。”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林砚秋猛地抬头,看见周明礼袖中露出的羊脂玉佩——正是去年中秋,她在北疆战场缴获的敌国三皇子信物。
“陈叔在哪儿?”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周明礼摆摆手,两名侍卫拖进来一个血人——那人蓬头垢面,双手齐腕而断,舌间淌着黑血,正是随她征战十年的副将陈野。
“将军……”陈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她,突然用断臂撞向廊柱。林砚秋惊呼着扑过去,却被侍卫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陈野的头颅在青砖上撞出红白相间的浆液。
“陈副将畏罪自杀,”周明礼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林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砚秋跪在陈野尸体旁,指尖蘸着他的血,在青砖上写下“冤枉”二字。血迹未干,便被周明礼的靴底碾成齑粉。老皇帝咳嗽着挥了挥手:“既然不肯招认,便去冷宫里好好反省吧。”
冷宫的铁门“吱呀”一声关上时,林砚秋终于撑不住,瘫坐在满地稻草上。窗外的梅树斜出铁窗,一枝红梅探进来,落在她渗血的掌心,宛如母亲当年给她别在鬓边的那朵——那时她刚学会用筷子,母亲笑着说:“我家秋儿将来定是个文雅人。”
文雅人。林砚秋低头看着掌心的枪茧,突然笑了。她笑自己愚钝,竟相信权臣会放过有功之臣;笑自己天真,以为战场上的刀枪能比朝堂的阴谋更可怕。
三日后,周明礼再次来访时,她正用碎瓷片刮着指甲缝里的血垢。他嗅了嗅鼻子,嫌恶地皱眉:“林将军可知,你的二十万林家军此刻正被御史台清查?”
林砚秋手一顿,碎瓷片划破指尖。周明礼满意地看着她抬起头,继续道:“只要你在认罪书上按个手印,皇上便会网开一面,只夺了你的兵权,饶你不死。”
“周明礼,”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父亲当年贪墨赈灾银,被我父亲处斩时,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样,用百姓的命来威胁?”
周明礼的脸“腾”地涨红,袖中青筋暴起:“你……”
“我父亲说,贪官的血,比冬日的冰水还冷。”林砚秋站起身,铠甲因多日未卸而发出嘎吱声,“而你的血,怕是比敌国的毒酒还脏。”
周明礼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剑尖抵住她咽喉:“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林砚秋直视着他眼底的慌乱,忽然笑了:“你不敢。杀了我,林家军必反,而你还没找到我父亲留下的兵符。”
软剑“当啷”落地。周明礼盯着她,忽然笑了:“林砚秋,你以为自己能撑多久?等皇上殡天,新帝登基……”他拖长声音,“你猜新帝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这句话如冰水兜头浇下。林砚秋忽然想起六皇子赵彻——那个总在御花园装疯卖傻的皇子,曾在她出征前偷偷塞给她一块玉佩,说:“林将军若遇困局,可凭此信物找我。”
“周首辅可知,”她忽然压低声音,“六皇子府的梅花,比这冷宫外的开得还早?”
周明礼瞳孔骤缩,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沉水香荷包。林砚秋见状,心中已有计较——看来赵彻的“疯傻”,果然骗过了所有人。
是夜,青鸾翻墙而入时,林砚秋正借着月光擦拭父亲留下的匕首。龟息散的蜡丸在她掌心发烫,她想起陈野临死前比划出的“走”,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兵符碎片。
“将军,新帝已登基,”青鸾压低声音,“赵彻殿下派暗卫送来了这个。”她掏出半块血玉,正是当年林震救驾时所得的信物。
林砚秋捏着蜡丸,耳边响起周明礼的话:“等皇上殡天,新帝登基……”老皇帝的病情她早有耳闻,若再拖下去,怕是撑不到赵彻肃清权臣的那一天。
“青鸾,”她将匕首塞进青鸾手中,“替我去六皇子府,将这个交给赵彻。”
青鸾看着她掌心的蜡丸,忽然跪下:“将军若假死,这一路凶险莫测,不如让属下……”
“嘘——”林砚秋按住她的嘴,听见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记住,三日后去乱葬岗,找一个穿青衫的书生。他若肯帮你,便带他来见我。”
蜡丸咬破的瞬间,林砚秋感到心脏像被扔进了冰湖。她听见青鸾压抑的哭声,听见狱卒踢门的响动,却只能任由身体慢慢变冷。意识模糊前,她最后看见的,是窗外那枝红梅,花瓣上的雪正簌簌落在她掌心的“冤枉”二字上,像极了陈野流出的脑浆。
乱葬岗的书生
江南的雨帘如幕,沈砚抱着书箱在泥泞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怀里的《千金方》硌着肋骨,让他想起父亲入狱前塞给他的《洗冤集录》——那本书早已被他翻得卷边,却终究没能救回父亲。
“啪嗒——”
书箱突然散开,书页散落一地。沈砚咒骂着蹲下捡拾,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草席下露出一只手——那只手沾满泥浆,却在无名指根处有颗淡褐色的痣,像粒被雨水打湿的红豆。
他猛地想起父亲的话:“林家军的将士,人人都有枪伤旧疤,而林将军……”沈砚摇摇头,将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那个战功赫赫的女将军,怎么可能曝尸乱葬岗?
“姑娘?”他试探着伸手触碰她的手腕,脉搏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沈砚倒吸一口凉气,慌忙解下披风盖住她,却在触到她手臂时浑身僵硬——那上面横七竖八的疤痕,竟像是刀伤、箭伤,还有……鞭痕?
“得罪了。”他闭上眼睛,将她拦腰抱起。她比他想象中更轻,肩胛骨硌着他的掌心,让他想起母亲养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猫。路过城隍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立刻闪进阴影里,却不小心踩到枯枝,发出“咔嚓”一声。
“什么人?”
巡夜的衙役举着火把过来,沈砚屏住呼吸,感觉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指尖勾住了他的腰带。衙役的火把照亮她半张脸,沈砚看见衙役瞳孔骤缩,立刻开口:“官爷,这是我表妹,染了风寒,正要送去医馆!”
衙役狐疑地盯着他:“深更半夜,哪来的表妹?”沈砚灵机一动,故意让怀里的人露出半只手:“官爷您看,她手上的冻疮,是在北边冻伤的,刚随我回乡……”
衙役看着那只手,脸色稍霁:“快去快去,别死在外面脏了街道。”
沈砚松了口气,抱着人继续往前走。雨越下越大,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他冒雨去请大夫,也是这样的温度,这样的心跳声。怀里的人忽然发出微弱的呻吟,沈砚低头,看见她咬破的下唇正在渗血,连忙撕下袖口布条给她止血。
破庙的门轴发出“吱呀”声时,沈砚已经快跑不动了。他将她轻轻放在干草上,生起火堆,借着火光才看清她右耳后的痣——那位置,竟与传说中女将军的泪痣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他轻声问,用温水擦净她手上的泥污。她掌心的茧子比他想象中更厚,虎口处的枪伤旧疤呈暗红色,像是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沈砚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若你遇见林家的人,替我问声好。”
火堆噼啪作响,照亮了她眉尾的疤痕。沈砚摸出怀里的桂花糖,掰碎了放在她唇边——这是他攒了三个月的俸禄买的,本想送给私塾里总冲他笑的小师妹,此刻却鬼使神差地喂给了一个陌生女子。
昏迷中的她忽然皱起眉头,像是尝到了甜味。沈砚看着她无意识舔唇的模样,耳尖发烫,慌忙转过头去。破庙的屋顶漏雨,水珠滴在火堆里,发出“滋啦”声,惊飞了梁上的蝙蝠。
“阿秋,”他轻声说,“以后就叫你阿秋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她睫毛动了动。沈砚摇摇头,从书箱里翻出《千金方》,照着上面的金疮药配方调配起来——幸好他曾帮母亲在药铺打下手,认得几味草药。
天快亮时,他终于熬好了药。沈砚扶她坐起来,用汤匙撬开她的牙关,却在触到她后槽牙时愣住——那里有个小小的缺口,像是常年咬着什么东西磨出来的。
“难道是……”他忽然想起话本里的“假死药”,手一抖,药汤洒在她衣襟上。沈砚深吸一口气,将耳朵贴在她胸口——心跳极慢,却清晰可闻。他忽然笑了,原来她不是死人,而是在练一种奇妙的闭气功夫。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他轻声问,替她盖好披风。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啼,沈砚这才惊觉自己守了她整整一夜。他摸出怀里的玉佩,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将来能救他一命。玉佩的纹路与她腰间露出的兵符碎片竟出奇地相似,像是天生一对。
“看来我们注定有缘。”他将玉佩放回原处,看见她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沈砚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她忽然紧紧攥住他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沈砚疼得皱眉,却听见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沈……砚……”
他猛地抬头,却发现她仍闭着眼睛。原来她早就醒了,刚才那声,竟是在喊他的名字。沈砚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忽然想起父亲被处决那天,母亲也是这样流着泪,却始终不肯哭出声。
“我在。”他轻声说,用袖子替她擦去眼泪,“我哪儿都不去。”
破庙外,雨停了。沈砚站起身,打算去镇上买些药材。路过她的鱼篓时,他看见里面有把锈迹斑斑的鱼刀,刀柄上刻着个“林”字——那是用枪尖刻的,笔画里透着股狠劲,像极了他在北疆战场上见过的刀刻记号。
沈砚忽然想起父亲的话:“林家军的兵器,都会刻上姓氏。”他转头看着草堆上的女子,心中忽然有了答案——她就是林砚秋,那个让敌国闻风丧胆的女将军,那个本该在北疆战场的“铁血木兰”。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他轻声说,将鱼刀塞进书箱。不管她是不是女将军,此刻都只是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子。沈砚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想起赵彻殿下临走前的话:“若遇见林家后人,带她来见我。”
“等你醒了,我们就进京。”他对着昏迷的她承诺,“我会帮你洗清冤屈,就像当年你父亲帮我父亲那样。”
阳光穿过破庙的窗棂,落在她眉尾的疤痕上。沈砚深吸一口气,推开庙门,走进清晨的薄雾里。他不知道,这一脚踏出,便再也没能走出她的人生。
第三章江南码头的鱼刀
江南的蝉鸣声像团黏腻的丝线,缠得人心烦意乱。林砚秋蹲在码头剖鱼,指尖的鱼刀起起落落,银鳞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左腕的布条已经换成了沈砚新送的丝带,上面绣着半朵桂花——那是他熬夜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珍宝都珍贵。
“阿秋,给我留两条活鱼!”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砚秋抬头,看见沈砚抱着书箱挤过人群。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长衫,袖口补着她缝的针脚,发带是她送的青缎子,远远看去,竟像是特意与她的青布短打相配。
“沈公子今日又拿什么换?”她故意板着脸,却在看见他耳尖的红痣时,忍不住想笑。沈砚红着脸掏出张纸:“《本草纲目》里的创伤药配方,换两条鲫鱼。”周围响起起哄声,卖肉的王大叔笑着喊:“沈公子天天给阿秋送方子,莫不是想当军医?”
林砚秋低头剖鱼,却不小心划破手指。沈砚慌忙掏出手帕:“小心!”她看着帕角的桂花刺绣,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灯下绣帕子的模样——他说桂花是她的幸运花,能驱走阴霾。
“沈砚,”她忽然开口,“你说,一个人要是犯了错,还能回头吗?”
沈砚愣了愣,接过她递来的鱼:“当然能。我父亲曾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顿了顿,又说:“何况有些错,本就不是错。”
林砚秋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映着她的倒影,清晰得能看见她睫毛上的鱼鳞。她忽然想起乱葬岗那晚,他抱着她跑过雨幕的温度,想起破庙里他喂她喝药时的紧张模样,心中忽然泛起涟漪。
“阿秋!”谢婶的喊声打断思绪,“帮我看会儿摊,我去送豆腐!”林砚秋点头,刚接过豆腐担子,就看见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停在她摊前。那人腰间挂着羊脂玉佩,正是周明礼的贴身管家。
“姑娘这鱼,怎么卖?”管家笑眯眯地开口,眼神却在她左腕的丝带上游移。林砚秋握紧鱼刀,刀尖在阳光下闪过寒芒:“不卖。”
管家挑眉:“为何不卖?”
“因为你不配。”她冷冷开口,鱼刀在掌心转出个花。管家脸色一沉,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腕:“林将军,别来无恙?”
周围人群惊呼着散开。林砚秋还未反应,沈砚已挡在她身前:“这位大叔,你认错人了吧?”管家盯着沈砚,忽然笑了:“沈公子读了那么多书,竟连故人都认不出?”
沈砚皱眉:“在下与大叔素未谋面——”话未说完,管家已掏出一张画像,上面正是林砚秋穿铠甲的模样。人群中响起惊呼:“是女将军!”“她不是死了吗?”“通敌叛国的罪人,怎么会在这儿?”
林砚秋感到掌心的鱼刀在发抖。她看着管家眼底的得意,忽然想起冷宫里陈野的死,想起周明礼用林家军性命威胁她的场景。鱼刀渐渐抬起,却在看见沈砚微微摇头时,又缓缓放下。
“我不是什么将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只是个卖鱼的姑娘。”
管家冷笑:“是吗?那你怎么解释这个?”他猛地扯开她左腕的丝带,露出那道枪伤旧疤,“这是北疆战场的箭伤,普通卖鱼姑娘怎会有?”
人群瞬间安静。林砚秋看着周围人惊恐的眼神,忽然想起父亲被处斩时,百姓也是这样看着他们林家,眼神里满是唾弃与恐惧。她握紧鱼刀,听见沈砚在耳边说:“阿秋,别怕。”
“她是我表妹,”沈砚忽然开口,声音坚定,“七年前随叔父去北疆经商,被马匪掳走,身上的伤都是那时留下的。”他顿了顿,又说:“大叔若再纠缠,我便去府衙报官,告你寻衅滋事。”
管家盯着他,忽然笑了:“沈公子可知,你护着的可是朝廷钦犯?”沈砚从书箱里掏出一卷文书:“这是我表妹的户籍文书,上面清楚写着她叫‘林秋’,是我的远房表妹。大叔若有疑问,不妨随我去府衙对质。”
林砚秋震惊地看着他手中的文书——那上面的字迹竟与她父亲的签名一模一样。沈砚转头对她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阿秋,收拾东西,我们去府衙。”
管家看着周围渐渐聚拢的衙役,终于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人群散去后,林砚秋再也撑不住,跌坐在鱼篓旁:“你怎么会有这个?”
沈砚蹲下来,替她系好丝带:“赵彻殿下早就料到周明礼会对你赶尽杀绝,所以提前伪造了户籍文书。”他顿了顿,又说:“阿秋,我们明天就进京。”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你知道我是朝廷钦犯,帮我会连累你的。”
沈砚看着她眼中的泪光,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鱼鳞:“因为你是林砚秋,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之后。”他掏出玉佩,与她的兵符碎片拼在一起,“看,这是完整的虎符,是你父亲当年给我父亲的信物。”
林砚秋看着严丝合缝的虎符,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若遇见沈家后人,替我好好照顾他。”她伸手握住沈砚的手,发现他掌心竟也有块老茧——那是常年握笔抄书磨出来的,却让她想起战场上士兵握枪的手。
“谢谢你。”她轻声说,“从没有人这样相信过我。”
沈砚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以后我都会相信你。”他从书箱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新烤的桂花糖,“尝尝,我特意让王婶多加了蜂蜜。”
林砚秋咬了口糖,甜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口。她看着沈砚耳尖的红痣,忽然想起破庙那晚,他喂她喝药时的温度。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不掺杂质的善意,像他给她的桂花糖,甜得让人想流泪。
“沈砚,”她忽然开口,“等这件事了结,你想去哪儿?”
他愣了愣,指了指远处的青山:“我想带你去看看漠北的雪,听说那里的梅花,比江南的开得更盛。”
林砚秋看着他眼中的憧憬,忽然想起北疆的战场——那里的雪确实很美,尤其是日出时,白雪映着朝霞,像极了沈砚此刻的眼神。
“好,”她笑着点头,“等我洗清冤屈,就带你去看漠北的雪。”
沈砚忽然红了脸,低头整理书箱:“那……那我要带够墨水,把美景都写进书里。”
林砚秋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忽然觉得胸口的阴霾散去了许多。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只要有彼此信任,再深的冤屈也能洗净,再黑的夜也能等到日出。
远处传来打更声,已是未时三刻。沈砚抱起书箱:“下午还要去私塾教书,晚上给你带桂花酒。”林砚秋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鞋底的鹅黄色细沙——那是刚才管家留下的,却让她想起周明礼书房的地毯。
鱼刀在掌心刻出深深的痕,林砚秋却笑了。她想起沈砚说的“相信我”,想起他眼中的坚定,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或许,她真的可以放下过去的仇恨,试着去相信,去爱。
“阿秋,有人买鱼!”谢婶的喊声打断思绪,林砚秋抬头,看见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站在摊前,眼中带着怯意。她认出那是镇上的孤儿小柱,立刻笑着问:“小柱,今天要几条鱼?”
“阿秋姐,”小柱红着脸,“我想换你手上的丝带,可以吗?我……我会帮你剖鱼!”
林砚秋愣了愣,忽然解下丝带递给他:“送给你,不用换。”小柱惊喜地接过,跑开时不小心撞翻了鱼篓。林砚秋笑着摇头,弯腰捡拾散落的鱼,却在触到鱼刀时愣住——刀柄上的“林”字,不知何时被刻成了“沈”。
她抬头看向沈砚离去的方向,嘴角渐渐扬起笑意。或许,有些改变,正在悄然发生。就像这把鱼刀,虽然刻着“沈”字,却依然锋利如昔,就像她的心,虽然受过伤,却依然能爱人,能被爱。
江南的蝉鸣声依旧黏腻,却不再让人烦躁。林砚秋摸了摸腰间的鱼形玉佩,那是沈砚送的,上面刻着“平安”二字。她忽然明白,真正的平安,不是远离战场,而是有人与你并肩而立,共赴风雨。
“沈砚,”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这世间有光。”
第四章书生的血与骨
江南的秋雨裹着凉意渗进车厢,林砚秋指尖抚过车窗缝隙,凝在玻璃上的水珠顺着她的指甲滑落,在掌心积成小小的水洼。沈砚坐在对面,膝头摊开一本《大盛舆图》,墨笔尖在“栖霞山”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砚台里的墨汁泛起细微的涟漪,像极了他眼底藏着的忐忑。
“阿秋,”他忽然合上书卷,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还记得我们在破庙时,你说等平反后要教我枪法吗?”
林砚秋抬头,看见他耳尖微微发红,发带松了些许,露出后颈淡青色的发茬——那是她前日帮他修剪的,当时他紧张得肩膀僵硬,差点被剪刀划伤。
“记得,”她故意板着脸,“不过书生拿枪,怕是要先练三个月扎马步。”
沈砚苦着脸叹气,却在看见她眼底的笑意时,忽然从书箱里掏出杆竹枪:“看,我已经准备好了!”竹枪上还缠着红缨,在昏暗的车厢里晃出细碎的光影,像极了冷宫里那枝探进铁窗的红梅。
林砚秋愣了愣,指尖触到腰间的鱼形玉佩——那是沈砚用考取秀才的赏银买的,玉佩内侧刻着“砚秋”二字,笔画间还留着他刻刀打滑的痕迹。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灯下笨拙地雕玉,鼻尖沾着石粉,却不许她帮忙,只说“这是书生的诚意”。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林砚秋本能地握住车窗把手,却听见沈砚闷哼一声。她转头,看见他正用袖口压住左肩——那里的绷带又渗出血来,洇湿的布料粘在伤口上,像朵正在枯萎的红梅。
“让我看看。”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却被他慌乱按住:“别碰,脏。”
“沈砚!”她皱眉,“再这样下去会化脓的。”
他看着她眼底的怒意,终于松开手。林砚秋解开绷带,看见伤口周围已经红肿,边缘泛着不健康的青白——那是沾了雨水的缘故。她想起前日在破庙,他也是这样固执地不肯让她换药,直到晕倒在她怀里。
“疼吗?”她轻声问,用温水擦拭伤口。沈砚看着她垂眸时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乱葬岗那晚,她也是这样专注地替他包扎,指尖的温度透过绷带传来,比篝火更暖。
“不疼,”他撒谎,却在她涂药时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你吹一吹,可能就不疼了。”
林砚秋抬头,看见他眼底的促狭,耳尖却红得要滴血。她忽然想起谢婶说的“打是亲骂是爱”,指尖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贫嘴。”
马车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林砚秋瞳孔骤缩,立刻吹灭烛火,示意沈砚噤声。马蹄声在马车周围停下,有人用刀尖挑起车帘,沉水香的气味瞬间涌入车厢。
“果然在这里。”为首的死士冷笑,刀刃上的幽蓝毒光映着他脸上的刀疤,“林砚秋,你逃不了的。”
林砚秋将沈砚推到车厢角落,自己则握紧藏在座位下的长枪。枪柄上刻着“林”字,是父亲临终前亲手为她刻的,此刻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极了北疆战场上的月光。
“有本事就上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冰碴,死士却突然挥刀砍来。林砚秋侧身避开,长枪横扫,却听见沈砚惊呼:“小心!”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钉在车厢板上,箭尾的羽毛还在颤动。沈砚不知何时扑到她身前,肩膀上插着另一支箭,鲜血顺着箭头滴落,在青砖上开出暗红的花。
“沈砚!”林砚秋感觉心脏被攥紧,慌忙去拔箭,却被他按住:“别管我,先走!”
死士们已经围了上来,刀光剑影在雨中闪烁。林砚秋看着沈砚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冷宫里陈野的死——那时她也是这样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在面前死去。
“我说过,不会再丢下任何人。”她咬着牙拔出箭,随手扯下裙裾包扎伤口,“抱紧我,别松手。”
沈砚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拦腰抱起。长枪在雨中划出银弧,林砚秋踩着死士的肩膀跃上马车顶,雨声在耳边轰鸣,却盖不住她剧烈的心跳——那是因为怀里的书生,因为他抓着她腰带的手,因为他温热的血正渗进她的中衣。
“抓紧!”她大喊,策马冲进雨幕。沈砚将脸埋在她颈间,闻到她身上的皂角香混着血腥气,忽然想起破庙里她喂他喝药时,也是这样的味道。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位将军抱在怀里,在刀光剑影中穿行,像话本里的侠女与书生。
“阿秋,”他忽然开口,“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栖霞山,那里的枫叶……一定很美。”
“闭嘴!”她厉声喝止,却在低头时看见他唇角的血迹,“你不会死,我不准你死。”
沈砚笑了,尽管伤口疼得钻心,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勇士,不是不怕死,而是有想保护的人。”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想保护一个人,会让书生也有勇气直面死亡。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人大喊:“护驾!”林砚秋看见火光中飘扬的“赵”字军旗,终于松了口气,却在此时感到腰间一痛——不知何时,一支毒箭已经穿透她的铠甲,毒液正顺着伤口蔓延。
“坚持住,”沈砚察觉她的异样,慌忙按住伤口,“赵彻殿下的暗卫到了,我们安全了。”
林砚秋看着他眼中的泪光,忽然想起乱葬岗的雨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奔跑。原来命运早已写好伏笔,让他们在最黑暗的时刻相遇,又在最危险的时刻相守。
“沈砚,”她轻声说,“等这件事结束,我要带你去看漠北的日出,那里的阳光……比江南的更暖。”
他用力点头,却在看见她闭上眼时,惊慌失措地大喊:“阿秋!阿秋你醒醒!”
第五章金銮殿的甲胄与玉佩
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飘出沉水香,却盖不住空气中的血腥气。林砚秋跪在丹墀下,旧甲上的血锈与新血混在一起,在汉白玉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影。她听见周明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生锈的链条在摩擦:“陛下,此女乃不祥之人,定是用妖术迷惑了沈公子……”
“够了!”赵彻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龙案上的朱砂笔被震得跳起,“周爱卿可知,朕为何召你进宫?”
林砚秋抬头,看见赵彻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正是沈砚冒死带出的密信。周明礼的脸色瞬间煞白,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极了冷宫里爬在墙上的蜈蚣。
“陛……陛下明鉴,这定是奸人伪造!”他强作镇定,却在看见沈砚被搀扶着进来时,瞳孔骤缩——沈砚胸前的绷带还渗着血,却硬是挺直脊背,像棵被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竹。
“周首辅怕是忘了,”沈砚开口,声音虽弱却字字如刀,“当年你诬陷我父亲‘通匪’时,用的也是这招‘伪造文书,借刀杀人’。”
周明礼踉跄着后退半步,袖中的沉水香荷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藏着的敌国金币。林砚秋看着那些金币上的狼头纹样,忽然想起北疆战场上,敌国皇子用同样的金币收买叛徒的场景。
“沈砚,”赵彻示意他噤声,“带证据上来。”
沈砚点头,身后的暗卫捧上一个檀木盒,里面是支毛笔和半块印泥。林砚秋认得那支笔——笔杆上刻着“明礼”二字,是周明礼常用的湖笔。
“陛下请看,”沈砚用镊子夹起一张纸,“这是周首辅写给敌国的密信,笔迹与当年诬陷林将军的密信完全一致。而更巧的是,”他顿了顿,“这支笔的笔尖缺了一根毛,与密信上的墨渍位置完全吻合。”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周明礼忽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绝望:“林砚秋!你以为自己赢了?你父亲杀我父亲时,可曾手软?这一切都是报应!报应!”
林砚秋握紧手中的兵符碎片,碎片边缘的缺口划过掌心,带来熟悉的刺痛。她想起父亲被处斩那天,也是这样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像毒蛇吐信。
“你父亲是贪官,”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我父亲,是为了百姓能吃饱饭,能睡安稳觉的忠臣。你以为仇恨能填满你心里的空洞?其实你心里清楚,你永远活在我父亲的阴影里,连诬陷我,都要模仿他的笔迹。”
周明礼被这句话击中,脸色瞬间灰败如死灰。他忽然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冲向林砚秋:“我杀了你!”
沈砚惊呼着扑过去,却被林砚秋一把推开。她手中的长枪已经出鞘,枪尖在阳光下闪过寒芒,却在距离周明礼咽喉三寸处顿住。她看着他眼底的恐惧,忽然想起冷宫里自己的倒影——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陛下,”她转身跪倒,长枪重重磕在地上,“请将周明礼交给三法司审判,以彰显陛下仁德,以慰陈野副将在天之灵。”
赵彻看着她甲胄上的血迹,又看看沈砚胸前的绷带,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玉佩,想起林震将军为救母亲而留下的伤疤。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疲惫:“准奏。周明礼意图弑君,着即革职下狱,三法司严审其罪。”
“谢陛下。”林砚秋叩首,却在起身时眼前一黑。沈砚慌忙扶住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那是他昨夜偷偷加在她药里的安神散,却不想她竟强撑着不肯喝。
“阿秋,”他低声说,“你在流血。”
她这才注意到,腰间的血已经浸透了中衣,在甲胄下积成温热的一片。林砚秋想推开他,却听见赵彻说:“林将军,沈爱卿,随朕去偏殿休息吧。”
偏殿里燃着暖炉,林砚秋卸去甲胄,露出染血的中衣。沈砚立刻掏出金疮药,却被她按住手腕:“先顾好你自己。”
“我是男人,这点伤算什么?”他皱眉,却在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时,声音软下来,“听话,先换药。”
林砚秋看着他眼底的坚持,忽然想起破庙里他喂她喝药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固执,哪怕她咬着牙不肯张嘴,也要用桂花糖哄她。
“好,”她轻声说,“一起换。”
沈砚愣了愣,忽然笑了。他帮她解开中衣,指尖触到她腰间的箭伤,伤口周围已经发黑——那是毒血。林砚秋看着他忽然红了的眼眶,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傻书生,”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砚抬头,看见她眼中的温柔,忽然想起江南码头的阳光——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眼中有细碎的光,像落在水里的星星。
偏殿外,赵彻看着门上的倒影,忽然笑了。他转身对暗卫说:“去太医院传旨,给林将军和沈爱卿最好的药材。”
暗卫领命而去,赵彻却在看见两人交叠的影子时,轻轻叹了口气。他摸出怀里的玉佩,那是林震将军留给他的,此刻在暖炉的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林将军,”他轻声说,“你的女儿,果然像你一样,是个了不起的人。”
第六章将军府门前的竹马与桂花
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徐徐打开,门环上的铜狮衔着枚桂花,花瓣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林砚秋站在台阶上,看着工匠们将“镇北将军府”的匾额重新漆成金色,忽然想起七年前离开时,父亲站在门前送她,盔甲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想什么?”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漱过的皂角香。他今日穿了件藏青色长袍,腰间挂着她送的鱼形玉佩,发带是用她旧甲上的红缨编的。
“想父亲,”她轻声说,“他若知道我洗清了冤屈,一定会很高兴。”
沈砚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枪茧:“他一定以你为傲。”
林砚秋转头,看见他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金銮殿上他为她据理力争的模样。那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总红着脸的书生,而是个敢与权臣对峙的勇士。
“砚秋!”远处传来谢婶的喊声,她提着一篮桂花糕挤过人群,“听说你今天回府,我特意做了糕,尝尝?”
林砚秋笑着接过,却在看见谢婶身后的小柱时,愣了愣——小柱脖子上戴着她送的丝带,丝带里还缠着根竹枪,正是沈砚之前刻的那杆。
“阿秋姐,”小柱红着脸递上束野花,“这是给你的!”
林砚秋接过花束,看见里面有野菊、蒲公英,还有几朵早开的桂花。她忽然想起在江南卖鱼的日子,想起小柱每天帮她捡鱼鳞片,想起沈砚用这些鳞片教他识字的场景。
“谢谢小柱,”她摸了摸他的头,“以后阿秋姐的院子里,就拜托你照顾这些花了,好不好?”
小柱用力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其实我很羡慕他。”
“嗯?”
“他能光明正大地叫你阿秋姐,而我……”他耳尖发红,“只能叫你阿秋。”
林砚秋看着他局促的模样,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叫她“阿秋”时,声音里的忐忑。那时的她还在怀疑他的身份,却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称呼已经成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以后你可以叫我……砚秋。”她轻声说,“就像你刻在玉佩上的那样。”
沈砚猛地抬头,看见她耳尖的红痣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破庙里跳动的烛火。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偏殿,她卸甲时露出的伤痕,想起她腰侧那道狰狞的箭伤,想起自己当时心疼得几乎窒息。
“砚秋,”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像在念一首诗,“以后我每天都会这样叫你,从日出到日落。”
林砚秋笑了,却在这时听见远处传来竹马的“吱呀”声。她转头,看见个小厮骑着竹马赶来,手里举着张大红喜报:“沈公子!沈公子中状元啦!”
周围响起欢呼声,沈砚却愣在原地。林砚秋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在马车上说的“想把美景都写进书里”,想起他熬夜抄书时的背影,想起他为她写状纸时磨出的新茧。
“快去看看!”她推了推他,“你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沈砚看着手中的喜报,忽然笑出眼泪。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好好读书,做个正直的人。”如今他终于做到了,不仅考上了状元,还帮心爱的人洗清了冤屈。
“砚秋,”他忽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我知道你是将军,是英雄,但在我心里,你只是砚秋,是我想共度余生的女子。”
林砚秋看着锦盒里的玉佩,上面刻着“沈林氏砚秋”,旁边还有行小字:“以书为媒,以心为聘。”她想起他在河滩上写的“清白”二字,想起他为她绣的桂花手帕,想起他挡刀时说的“我会保护你”。
“傻瓜,”她伸手扶起他,“将军也是要嫁人的。”
沈砚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他将玉佩挂在她腰间,触手一片温热,像极了她掌心的温度。周围的百姓开始起哄,有人喊:“亲一个!亲一个!”
林砚秋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北疆的战场——那里的雪很冷,风很烈,但此刻的阳光很暖,眼前的书生很暖。她忽然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沈砚瞪大了眼睛,却在看见她闭上眼时,心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轻轻搂住她的腰,感受着她铠甲下的温度,闻着她发间的桂花香,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就在这时,赵彻的仪仗忽然经过,远远传来他的笑声:“沈爱卿,朕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林砚秋和沈砚同时转身,看见赵彻在龙辇上挑眉,嘴角挂着促狭的笑。两人相视而笑,林砚秋忽然想起他在偏殿说的话:“愿你们的江湖,比朕的朝堂干净些。”
“回陛下,”沈砚大声说,“臣的喜酒,陛下一定要来!”
赵彻笑着摆摆手,龙辇渐渐远去。林砚秋看着沈砚眼底的光,忽然觉得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砚秋,”沈砚轻声说,“以后我会写一本关于你的书,就叫《将军与书生》。”
她挑眉:“那你要写清楚,是书生先喜欢的将军。”
“好好好,”他笑着点头,“书生对将军,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
“三见就该拜堂了。”她笑着打断他,却在看见他耳尖越红时,忽然觉得,或许幸福就是这样,充满了琐碎的温暖,充满了不言而喻的默契。
秋风拂过,将军府门前的桂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林砚秋看着沈砚弯腰捡拾花瓣,忽然想起冷宫里的血梅,想起乱葬岗的雨夜,想起金銮殿上的甲胄与玉佩。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的相遇,此刻的相守。
“沈砚,”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世间有光。”
他抬头,阳光落在他眼底,像碎金般璀璨:“不,谢谢你,让我相信,书生也能拥有自己的英雄。”
全文完
番外一:漠北雪
漠北的雪粒子打在毡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砚秋裹着沈砚的青缎披风,指尖抚过马鞍上的雕花——那是他用三个月俸禄买的,鞍垫里还塞着她送的桂花香囊,历经千里跋涉,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还有十里就是父亲的衣冠冢了。”她转头对沈砚说,却发现他睫毛上凝着冰晶,像缀了串碎钻。
沈砚呵出一口白气,伸手替她紧了紧披风:“冷吗?要不我们先在毡帐里歇会儿?”
林砚秋摇头,看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丘——那里曾是父亲的点将台,如今却只剩一座石碑,上面刻着“镇北将军林震之墓”。七年前,她从这里出征,父亲站在台下,盔甲上的红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团永不熄灭的火。
“我没事,”她轻声说,“父亲在等我们。”
沈砚点点头,策马向前。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他腰间的鱼形玉佩在雪中偶尔闪过微光,像极了江南码头的晨光。林砚秋忽然想起他们初遇时的场景——他抱着书箱在雨中奔跑,鞋底沾着泥点,却坚持用披风盖住她的“尸体”。
“后悔跟我来吗?”她忽然开口,“漠北的冬天,比江南冷太多了。”
沈砚转头看她,眼中倒映着漫天飞雪:“不后悔。我爹说,漠北的雪能洗净铅华,让人看清真心。”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林砚秋看着他被风吹红的鼻尖,忽然想起破庙里他喂她喝药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眼神坚定,却带着一丝忐忑,像极了此刻的雪地上,小心翼翼踩出脚印的书生。
衣冠冢前的石碑上落满了雪,林砚秋伸手拂去,却在触到“林震”二字时,指尖微微发颤。沈砚掏出酒坛,用袖口擦净碗口,斟了两碗酒:“伯父,打扰了。我是沈砚,沈明远的儿子。”
林砚秋愣了愣——沈明远是父亲的副将,也是当年唯一幸存的证人。她忽然想起冷宫里,陈野临死前比划出的“沈”字,原来命运早就将他们系在一起。
“父亲,”她轻声说,“女儿来看您了。”
酒洒在雪地上,瞬间被白雪覆盖。沈砚又斟了一碗,洒向北方:“这碗酒,敬北疆的将士们。”
林砚秋看着他虔诚的模样,忽然想起金銮殿上,他为她据理力争的场景。那时的他不再是唯唯诺诺的书生,而是个敢直视权臣的勇士,眼中燃着为正义而战的火。
“砚秋,”沈砚忽然开口,“我写了首诗,想念给伯父听。”
她点点头,看着他从怀里掏出羊皮纸,上面的字迹被雪水洇开,却依然清晰:“‘铁马冰河梦,书生剑气寒。梅花映雪骨,共饮此心丹。’”
林砚秋看着诗里的“梅花”“雪骨”,忽然想起冷宫里的红梅,想起乱葬岗的雪夜,想起他披风上的皂角香。原来他早已将他们的故事,写成了诗,刻进了骨。
“父亲会喜欢的,”她轻声说,“他一直说,书生自有书生的锋芒。”
沈砚笑了,将羊皮纸折好,放进墓碑旁的石缝里。雪粒子落在他发间,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在雪地上写下“永结同心”四个字。林砚秋看着他冻红的指尖,忽然想起江南的河滩,他教她写“清白”二字时,也是这样的认真。
“冷吗?”她问,想抽回手给他暖一暖,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冷,”他说,“有你在,比暖炉还热乎。”
林砚秋笑了,却在这时看见远处有驼队经过,领头的商人看见他们,远远地挥手。她认出那是父亲当年的旧部,如今已成了往来边塞的驼商。
“将军!”那人喊道,“要不要去帐中喝碗马奶酒?”
林砚秋摇头:“不了,我们还要去看漠北的日出。”
驼队渐渐远去,沈砚忽然指着东方:“砚秋,快看!”
地平线处,朝霞正缓缓升起,将漫天飞雪染成绯色。林砚秋看着霞光中的沈砚,他的侧脸被染成暖红色,睫毛上的冰晶渐渐融化,像落了两颗星星在眼底。
“真美,”她轻声说,“像极了北疆的战场,日出时的雪。”
沈砚转头看她,眼中倒映着朝霞:“比战场美,因为有你在。”
林砚秋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漠北的日出,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此刻,她终于明白,这盛世的朝阳,不仅是将士们的鲜血染成,也有像沈砚这样的书生,用笔墨和勇气,共同守护的光明。
雪停了,风也静了。林砚秋靠在沈砚肩头,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事,莫过于此——爱人在侧,仇人已惩,父亲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而他们的未来,正如这初升的朝阳,充满了希望。
“砚秋,”沈砚忽然说,“等回去后,我想写一本书,就叫《漠北雪》。”
她挑眉:“写什么?”
“写将军与书生的故事,”他笑着说,“写他们如何在雪地里看日出,如何用真心换真心。”
林砚秋看着他眼中的光,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让她在最黑暗的时刻遇见他,在最寒冷的漠北温暖彼此,在最绚烂的朝阳下,许下一生的承诺。
“好,”她轻声说,“我来给你当模特,枪尖挑着红缨,在雪地里舞枪的那种。”
沈砚大笑,笑声惊飞了枝头的寒鸦:“那我要画下来,贴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墓碑上,照在他们相握的手上。林砚秋忽然想起冷宫里的夜,想起乱葬岗的雨,想起金銮殿上的血与泪。但此刻,那些苦难都成了背景,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沈砚,”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世间有光。”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谢谢你,让我相信,书生也能成为别人的光。”
漠北的雪,终将融化。但有些东西,却永远不会消逝——比如墓碑前的羊皮纸,比如相握的双手,比如,彼此眼中的朝阳。
番外二:将军府日常
将军府的桂花廊在中秋前后最美,千朵万朵桂花压枝低,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金。林砚秋坐在廊下,手里握着今日的竹简情书,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砚秋亲启:今日见你在演武场教小柱扎马步,红缨枪在阳光下如赤练当空,而你袖口露出的旧疤,却让我心疼不已。’”她轻声读出声,指尖抚过竹简上的刻痕,“沈砚啊沈砚,你何时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了?”
“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抱着一摞书,发间沾着几片桂花,“怎么,嫌弃我了?”
林砚秋转身,看见他腰间的鱼形玉佩随着步伐轻晃,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刻玉佩时,指尖被刻刀划破的模样。她起身帮他整理衣襟:“哪有,只是觉得……你比军中的文吏还会写。”
沈砚笑了,将书放在石桌上,里面掉出几张揉皱的纸。林砚秋捡起一看,上面写满了涂涂改改的句子:“‘红缨如赤练’‘旧疤惹心疼’……沈状元,原来你的情书都是这么磨出来的?”
他耳尖发红,慌忙去抢:“别笑我,我这不是在学习如何表达真心吗?”
林砚秋躲过他的手,继续翻看:“‘卿之枪影,乱我心旌’——这是从哪本酸溜溜的话本里抄的?”
“才不是!”沈砚急了,“这是我自己想的!”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林砚秋忽然想起金銮殿上,他一本正经宣读罪状的场景。那时的他言辞犀利,逻辑严密,如今却为了一封情书抓耳挠腮,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好好好,是你写的,”她笑着将纸叠好,放进他袖中,“不过下次别写‘旧疤惹心疼’了,我更喜欢‘红缨如赤练’。”
沈砚愣住:“为什么?”
“因为……”林砚秋顿了顿,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伤疤是战士的勋章,而你的文字,是书生的剑。”
沈砚看着她眼中的认真,忽然觉得喉头一紧。他想起她在战场上的模样,枪尖挑落敌将首级,盔甲上的血珠凝成冰晶,却依然身姿挺拔,像棵永不弯曲的青松。
“砚秋,”他轻声说,“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她挑眉:“那你呢?敢在金銮殿上与权臣对峙的书生,难道不勇敢?”
沈砚笑了,伸手替她摘去发间的桂花:“我们都很勇敢,所以才能走到一起。”
林砚秋点头,忽然看见廊外的小柱正踮脚够桂花,连忙喊:“小柱,别爬树,危险!”
小柱吓得慌忙松手,摔在铺满桂花的草地上,却举着朵最大的桂花笑:“阿秋姐,给你!”
林砚秋笑着接过,别在沈砚发间:“看看,比你写的情书还香。”
沈砚任她摆弄,忽然想起江南码头,小柱抱着鱼篓喊“阿秋姐”的场景。那时的小柱还是个瘦骨嶙峋的孤儿,如今却成了将军府的小团宠,跟着林砚秋学枪,跟着他识字。
“小柱,”沈砚喊住正要跑开的孩子,“今天的字练了吗?”
小柱苦着脸:“练了!‘秋’字太难写了,像条活蹦乱跳的鱼!”
林砚秋大笑,想起自己第一次写“秋”字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她转头对沈砚说:“要不今天别练字了,教他刻竹简吧?”
沈砚挑眉:“你舍得让他用你的枪尖?”
“有何不可?”林砚秋说着,抽出腰间的□□,枪尖在阳光下闪过寒芒,“枪尖不仅能杀人,也能刻字,就像书生的笔,不仅能写文,也能杀敌。”
沈砚看着她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她在偏殿说的话:“枪尖刻字,需要稳、准、狠,就像做人,要正直、坚定、问心无愧。”
小柱兴奋地跑过来,接过□□,却在触到枪尖时缩手:“好冷!”
林砚秋笑着教他握枪姿势:“刻字时要屏住呼吸,就像扎马步一样,稳住心神。”
小柱似懂非懂地点头,在竹简上歪歪扭扭地刻下一个“秋”字,笔画间满是缺口,却充满了生命力。沈砚看着那字,忽然想起林砚秋的兵符碎片,也是这样的不完美,却独一无二。
“好看吗?”小柱仰着脸问。
“好看,”林砚秋摸着他的头,“这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秋’字。”
沈砚笑着摇头:“明明是最歪扭的。”
“但最有诚意,”林砚秋说,“就像你的情书,虽然有时酸溜溜的,却都是真心。”
小柱听不懂他们的话,抱着竹简跑开了。林砚秋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的她,也是这样在军营里奔跑,跟着父亲学枪,听着将士们讲战场故事。
“砚秋,”沈砚忽然说,“等我们有了孩子,也要教他练枪和写字,好不好?”
林砚秋转头看他,看见他眼底的期待,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北疆的日出,想起金銮殿上的承诺,想起将军府的桂花廊,忽然觉得,这样的未来,美好得让人想落泪。
“好,”她轻声说,“让他像你一样聪明,像我一样勇敢。”
沈砚笑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桂花落在他们肩头,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远处传来打更声,却是无比安宁的午后时光。
“对了,”林砚秋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锦囊,“给你。”
沈砚打开,里面是枚刻着“沈”字的枪尖,枪尖上还缠着红缨:“这是……”
“我的枪尖断了,”她轻声说,“让铁匠重新打了枚,送给你。以后你的情书,就用这个刻吧。”
沈砚看着手中的枪尖,忽然想起她在金銮殿上折断长枪的场景——那时的她,为了正义,不惜折断自己的武器。而如今,她却将断枪重铸,送给了他。
“砚秋,”他轻声说,“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有光在闪烁:“傻瓜,你送我的玉佩,我也一直戴着呢。”
两人相视而笑,桂花的香气弥漫在周围,像极了江南的秋天,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温暖。林砚秋忽然觉得,所谓幸福,或许就是这样——在平凡的日常里,藏着无数个不平凡的瞬间,而每个瞬间,都有彼此相伴。
“沈砚,”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的生命里充满了光。”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谢谢你,让我的书生岁月,有了英雄的色彩。”
桂花廊下,阳光正好。竹简上的情书还在继续,枪尖刻下的字迹还在生长,而他们的故事,正如这永不凋零的桂花,岁岁年年,香满人间。
番外三:新帝与书生
赵彻盯着御案上的密报,嘴角抽了抽。密报上用朱砂批注着:“沈砚今日未上朝,陪林将军逛花市。”他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的梧桐叶,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也是这样的秋日,他在金銮殿上看着两人并肩而战的模样。
“备轿,”他忽然开口,“朕要去将军府。”
暗卫愣了愣:“陛下,明日还要早朝……”
“让他们等着。”赵彻站起身,披上常服,“朕要去喝杯茶,会会老朋友。”
将军府的门环刚响,林砚秋便知道是谁来了。她看着赵彻卸下龙袍,穿着普通的青衫,却依然难掩贵气,笑着行礼:“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
赵彻挑眉:“怎么,不欢迎?”
沈砚端着茶盘出来,看见赵彻时慌忙行礼:“陛下万安。”
赵彻摆摆手,盯着沈砚腰间的玉佩:“朕的状元郎,何时能回朝堂?那些奏折,朕看得头都大了。”
沈砚红着脸说:“陛下恕罪,臣想陪砚秋多休养几日……”
“行了行了,”赵彻打断他,“朕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他转头对林砚秋说,“不过林将军,你可得帮朕劝劝他,别让书生误了国家大事。”
林砚秋笑着端来桂花酥:“陛下尝尝,这是沈砚新研究的点心,里面加了蜜渍桂花。”
赵彻咬了一口,眼睛一亮:“不错,比御膳房的好吃。”他看着沈砚在一旁局促的模样,忽然想起金銮殿上,他冒死呈上密信的场景,那时的他,眼神里只有正义,没有丝毫畏惧。
“说真的,”赵彻忽然说,“朕很羡慕你们。”
林砚秋和沈砚同时抬头,看见他眼中的疲惫。赵彻自嘲地笑了笑:“朕每天面对的,不是权臣的算计,就是边疆的战报,连喝杯茶都要防着下毒。哪像你们,能在桂花树下喝茶、写情书,自在逍遥。”
沈砚愣了愣,忽然想起在偏殿,赵彻独自看奏折的模样——那时的他,龙案上堆着半人高的文书,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极了冷宫里的孤灯。
“陛下日理万机,自是辛苦,”沈砚说,“但陛下的辛苦,是为了天下百姓,臣等都看在眼里。”
赵彻挑眉:“哦?那你何时回来帮朕?”
林砚秋看着沈砚为难的模样,忽然开口:“陛下,不如留下来用晚膳吧?沈砚的鲈鱼脍做得很好。”
赵彻眼睛一亮:“当真?朕好久没吃过宫外的菜了。”
于是,三人围坐在桂花树下,桌上摆着鲈鱼脍、桂花酿,还有林砚秋亲自烤的羊肉。赵彻看着沈砚给林砚秋夹菜,看她帮他擦去嘴角的酱汁,忽然觉得,这才是人间烟火气,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说起来,”赵彻忽然说,“朕还没问过你们的婚期。”
林砚秋和沈砚对视一眼,耳尖同时发红。沈砚咳嗽一声:“陛下,臣想等边疆战事稍缓……”
“等什么等!”赵彻打断他,“朕给你们主持婚礼,就定在重阳如何?那时的菊花酒最好喝。”
林砚秋笑着点头:“听陛下的。”
赵彻满意地喝了口桂花酿,忽然看见廊下挂着的竹简情书:“这些都是沈爱卿写的?”
沈砚慌忙想收起,却被赵彻抢先一步拿起:“‘砚秋亲启:今日见你舞枪,红缨如霞……’啧啧,沈爱卿,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林砚秋笑着说:“陛下若是喜欢,让沈砚也给您写几封?”
赵彻大笑:“朕要那做什么?不过……”他忽然收敛笑意,“朕想借你的情书,给边疆的将士们看看。”
沈砚和林砚秋同时愣住:“为何?”
“因为你们的故事,”赵彻轻声说,“能让将士们知道,他们守护的,不仅是山河社稷,还有这样的人间真情。”
林砚秋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将士们流血牺牲,为的不是皇权,而是百姓的笑容。”她转头对沈砚说:“你愿意吗?”
沈砚点头:“当然愿意。只要能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付出有意义。”
赵彻笑了,举起酒杯:“那就敬守护山河的将士,敬书写真心的书生,敬……”他看着林砚秋,“敬所有心怀光明的人。”
三人碰杯,桂花酿的香气在夜色中弥漫。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赵彻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觉得,哪怕身居高位,只要能守护这样的温暖,一切辛苦都值得。
“对了,”赵彻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锦盒,“这是朕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林砚秋打开,里面是对鸳鸯玉佩,玉佩上刻着“砚秋”“沈砚”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沈砚看着玉佩,忽然想起在将军府门前,他单膝跪地的场景。那时的他紧张得手心出汗,却在看见她眼中的笑意时,忽然觉得,无论未来如何,只要有她在,便是幸福。
“谢陛下,”林砚秋说,“不过陛下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臣等可要回礼了。”
赵彻挑眉:“哦?什么回礼?”
林砚秋转头对沈砚一笑,后者心领神会,从书房取出一卷画轴。赵彻展开,看见画中林砚秋身着铠甲,枪尖挑着红缨,在雪地里舞枪,而沈砚则在一旁执笔画像,背景是漠北的朝阳。
“这是……”赵彻愣住。
“这是我们在漠北的回忆,”沈砚说,“陛下若不嫌弃,可挂在书房。”
赵彻看着画中跳动的色彩,忽然想起自己的书房,只有冰冷的地图和奏折。他点点头,认真地说:“朕会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它提醒朕,为何而战。”
夜渐渐深了,赵彻起身告辞。林砚秋和沈砚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轿子消失在街角,忽然相视而笑。
“陛下其实很孤独,”林砚秋轻声说,“高处不胜寒。”
沈砚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生活,让他知道,他守护的人间,值得。”
她点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漠北的雪,想起江南的雨,想起金銮殿上的甲胄与玉佩。原来命运的每一次安排,都是为了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光,也成为照亮他人的光。
“沈砚,”她轻声说,“我们会好好的,对吗?”
他转头看她,眼中映着月光:“当然。因为我们有彼此,有真心,有照亮世界的光。”
将军府的大门缓缓关上,桂花的香气飘向远方。赵彻坐在轿中,摸着怀中的鸳鸯玉佩,忽然笑了。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想起那对在桂花树下喝茶的身影,便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而这,或许就是他作为皇帝,最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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