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苍白如雪,像是刚从冷冻室推出的尸体,寒冰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眉毛粗粝颓丧紧皱,鼻峰险峻落下光影,凸显眼窝纵深,眼睑周围一圈乌青,像是从墨水中捞出来得琥珀琉璃眸子是这张脸上唯一的颜色。
“我不认识你。”廖染笃定如果见过面,他一定记得。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小白仙嘴角勾起,气声微笑带着一丝凉薄:“呵……这次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肾脏,还是这里!”
话音未落,肃杀的脸在眼前放大,他一把扯开廖染白色衬衫领口,锁骨延伸感像是蝴蝶翅膀在肩峰下飞舞,颈窝凹陷迷魅性感。
男人食指不怀好意地在廖染心口打转,模拟手术刀,陷入细嫩的肉皮。
还是印象中那副净透无暇的身体,气质清冷孤傲,在没见到廖染之前,无时无刻都在想把他弄死,尸体摆在床上,每晚都陪着自己睡,让他成为私人珍藏,视线范围内只准看见自己,任何人也不能染指。
这张淡泊禁欲的脸,他本应该讨厌。
男人动作太过粗鲁,廖染震惊之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竟然直接抚摸自己赤/裸的皮肤。
没有一丝挣扎,廖染想进一步确认,伸出手掌试探着捧起他的脸。
“你做什么!”小白仙慌张地退后半步,拉开距离。滚烫的指尖主动碰到皮肤的刹那,像是有人朝着枯竭的心脏吹拂一口春意,茵茵绿草在荒芜中发了芽。
“我和其他感染者症状不同,接触活人会激起高压电流,除了你。”这一切的答案呼之欲出,廖染试探道:“我体内的蛊属于你。”
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咚咚咚……”
门口传来急切地木板撞击声,却不是敲门,而是女人在磕头叩拜:“信女求见小白仙。”
她面前横陈的孩子已然失去意识,剔透的眼泪滴在圆润饱满额头上。
男人一副被打扰不耐烦神情,隔着层叠朦胧帷幕冷语:“时辰未到。”
儿子病情恶化,女人怯生生地抬起头,注意到大堂内整理衣服的廖染,想起他说过的话有了半分犹豫。
“这孩子患得是系统性红斑狼疮,慢性免疫疾病,长时间日光暴晒加上吸入大量的花粉,只会加重病情。”廖染走上前说话声音不重,自带一种权威压迫力:“你不是在救他,是在害他。”
“他是医生,你最好听清楚他说得话。”看似轻描淡写得建议却带着一丝阴森森警诫。
女人心中颤抖,立刻双手合十表露衷心:“我不信外来人,小白仙我只信奉您。”
“回到迷园,再等几个小时,你的孩子就不会感觉痛了。”
女人闻言欣喜万分,以羸弱身躯勉强抱起儿子,踉跄着奔赴看似绚烂的绝路。
男人转头,挑衅的眼神看着廖染:“怎么办,她不听你的。”
“你说明实情,她会听,现在还不晚。”
“这些人有求于我,自然对我言听计从,就像你有事才会出现在这里,否则根本不会想起我这个人,是死是活,是痛苦还是绝望,谁会在意?”
利刃刺穿心脏,他的情绪化成生理痛,廖染可以感同身受,却只能忽视。
“这关乎到一条年幼的生命,你的坏脾气适可而止。”
“你想救人,我偏要让他死。”男人毫不掩饰恶意。
他的哀怨歇斯底里,像是被遗弃的宠物,向主人祈求着什么。
廖染想躲:“你对我……”
“没有感觉,你在我眼里和一般人没有区别。”
如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咬着牙,可信度会更高一些。
只是他找错人了,廖染不会为他人态度或是外界压力所牵绊。
“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在他转身之前,小白仙双眼微微眯起:“下面那两个带枪爬上来是你的人?不是的话我就把他们扔下去了。”
此刻否认,耿元他们有受伤的危险;如果说是,就会成为要挟自己的筹码,廖染反复思量有没有比较稳妥的办法。
面前的男人显然没有太多得耐心,他的手轻轻捻动。
廖染情急之下牵住他的食指:“是我的同事,不要伤害他们。”
男人的目光低垂:“好,那我温柔一点送他们下去。”
原来他也不是很难沟通。
两人的手就这样勾在一起,廖染先缩回,却被他反握住手背。
“你……做什么?”即便是在体质变异之前,廖染也不习惯这样亲昵拉扯。
男人近前半步:“你问我?是你先牵我的手。”
“我,不是有意的。”廖染侧头。
“以后这样的意外可以多来些。”男人声音追着紧贴他耳畔:“我喜欢。”
温热的气息散在颈间,像是有虫子钻进毛孔,血脉扩张。
廖染呼吸加速:“你靠太近了。”
小白仙退后半步,脸上竟然多了几分明媚:“右侧长廊尽头有两间卧室,你想住哪里都行。”
“我没说要留下。”
“今天只有一个人可以走下千阶梯,是你还是那孩子,你来决定。”
廖染扫视,古朴雅致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医疗设备:“怎么救他?”
小白仙勾起嘴角,抬眸的一瞬间,左眼变得浑浊,半张脸上深色网状血管像是咒文交错,蔓延出黑色虫雾,散在空气中汇成绸带飞向迷园。
几秒后,在他脸上浮现红斑,嘴角创口的位置和那孩子一模一样。
细碎的脚步声靠近,男人大手一挥,楼门紧闭。
“多谢小白仙,多谢。儿子,快给小白仙磕头。”
透过缝隙,廖染看到女人大手牵着小手离去,不时地回头鞠躬,那孩子活蹦乱跳,脚步轻快健康有活力。
“我是不是吓到你。”男人随手将肩头的纱巾挑在耳后,遮挡面容。
前一秒要置人于死地,这一刻又软语克制守礼,这人性格像雨林天气,说变就变。
旁人可能会觉得恐怖,廖染小幅度地摇头,他的样子和从前发病时在镜中看到自己几乎是镜像。
“我要暂时休息一下,如果你愿意陪我,可能恢复得更快些。”语气故作轻松,动心起念气血翻涌,止不住咳嗽。
身形微颤,手抓紧帷幔青筋凸起,佝偻着勉强站稳,随后他缓步朝着左侧主卧室走去,自问自答:“算了,不勉强。”
“小白……”仙字没发出声音,廖染欲言又止。
借助蛊虫将患者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此举颠覆了廖染学医多年的认知,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相信。
但从他状态来看已经元气大伤,此刻正是重获自由的好时机。
“小白,小白的,像在叫狗名字。”男人扶着胸口,背对着看不见表情:“我姓白,叫白棘,别再忘了。”
白棘回到房中,钻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一开始还能察觉到他胸口浮动,慢慢地完全失去气息。
廖染记下迷园一条通道方位,按原路折返。
头也不回地走下千阶梯,这条路比想象中顺利,台阶足够宽阔。
两侧断崖下密林诡秘,云雾缭绕,目之所及仅脚下三四层而已。
他习惯地在心中计数。
漫长时间内机械性动作,膝盖持续伸展弯曲,骨节磨损刺痛。
黑色皮鞋亮面上布满划痕,脚趾浮肿,每走一步都是钻心之刑。
最后十阶,他完全是咬牙坚持。
一千零一……
和煦的霞光被月辉侵蚀代替,漆黑一片看不清前路。
随着数字超额增长,廖染心里越来越没底。
他已经走了近万层台阶,仿佛被困在另一空间维度,无休无止。
寒气刺骨,衣着单薄,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廖染最终瘫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
“不打声招呼就走,廖医生就那么讨厌我?”
风吹银铃声音空幽,不像是从人口中发出的。
温热的手背轻轻擦拭颈间的薄汗,廖染恍然意识到身后那人的存在。
“你……”走了三个小时,这人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难不成一直尾随,如果是这样更恐怖:“好点了吗?”
白棘走下一阶,和他视线保持水平:“关心我?真心的,还是权宜之计?”
“明知故问,我们才刚认识,你却总是……”
“我怎么你了?”白棘表情茫然,心里想的那些事一件都还没来得及做,人就要跑了,他也觉得冤枉。
“动手动脚。”廖染调整心绪,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随便和人亲近你觉得无所谓,这样的相处我不舒服。”
白棘轻点下巴,每个字都听得很认真:“用你习惯的方式,重新和我交个朋友?”
不龇牙发狠的白棘像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双眸从未有过的澄澈,廖染心一软,眨眼抿唇犹豫之际。
白棘自动视为得到默许:“在朋友家做客,总不会拒绝吧。”
金水寨有一种变异的白狼蛛,在狩猎前,会精心编织一张巨大的丝网,柔软温床即是陷阱无声无息。
他直接揽住廖染的腿将人打横抱起。
廖染反应过来,已经腾空,上半身临近断崖,命悬一线。
“你说话不算数。”手无奈地推拒男人胸口。
“我们是朋友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用谢。”白棘掂了掂重量,比从前更轻了,脸颊上消失的腮肉也能证实,抱在怀里格外有力气,踩着台阶稳稳向上攀登。
廖染小腿肌肉在微风中打颤,这几个小时抵上他一个月的运动量,再走回去确实吃力。
躺在坚实可靠的胸膛,廖染挺直腰板不敢放松。
余光里白棘的脚踩在黑色虫雾中,不到十分钟,塔楼在眼前巍峨矗立。
“蛊虫可以嫁接空间。”廖染咽下一口气:“你的蛊藏在我体内,不管我去哪里,你都能找来。”
“对了一半。”白棘恋恋不舍地将他轻轻放下。
“我无法离开嵬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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