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玩坏了,是不是坏了呀?”
“不会吧,这么不经玩吗?”
“对呀对呀,我们也没怎么样呀,不就开了一个小玩笑嘛。”
“就这?就这?我们大善人的承受能力就这?”
“没意思,真没意思,这可是大师兄诶,不应该更有趣吗?没意思。”
窸窸窣窣的小声交谈中,忘絮无趣地把剑灵甩到一边,“我的乖徒儿还是太敏锐了,不愿意被我们折磨得更加痛苦呢,那好吧,只能这样了。”
“还以为会更有趣的呢。”
……
身旁腾开一阵清凉的气息,驱散了些许血味,但这气息微乎其微,并没有引得君见生过多注意。
随后冰凉的带着寒意的声音响在耳侧,凑得很近,耳蜗里都是凉气,话音很软和,像是亲昵的耳语,“好了,好了,别难过了。”
与君见生有这一模一样面孔的鬼出现,他手指在君见生面前勾了一下,让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表情慈爱又包容,“愤怒?委屈?我知道,我都知道。”
“错的不是你,是世道,我都知道,我理解你,是不是没有办法了?没关系,你还有我,没关系的。”温吞的话语温柔缱绻,犹如困境中唯一可以抓到的稻草,令人悸动。
鬼跪在君见生身旁,慢慢弯腰,直至额头抵着君见生的额头,这一瞬间,是能够感受到皮肤触感的,鬼有了实体。
“我能力有限,你接纳我,我能帮你从这悬崖上跳下,获得解脱,你愿意吗?”鬼的声音里满是痛惜与怜悯。
他们的身份仿佛调换,君见生被逼成了鬼,鬼成了人。
“你,是谁?”他问。
忘絮发现了他开口,眼珠子转动左右看看,并未发现异常,嘀咕道:“疯了,这么容易就疯了。”
“我?”鬼从出现起,未曾将注意力分到他物上一分,仿佛只能看到君见生,专注非常,他说:“我就是你。”
君见生闭上了眼,鬼笑了,随后身形消失。
“天地生骸,万物随灵……”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传授你的术法能助你?”忘絮将君见生想要抬起的胳膊掐断,看着他痛苦地抽搐,连声啧啧,“乖徒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以为今日之事你做的百无疏漏?”君见生气若游丝,看着忘絮,巨大的痛苦之下依旧保有一丝神智。
忘絮眯了眯眼,眼中游移着杀意。
“如今的因果落在你身上,头顶满天官若必会不饶你!”
“哈,哈哈哈哈哈。”忘絮笑得癫狂至极,“官若?官若?你说这上面的官若?”
他伸手指了指天上,惨白的太阳炽烈,他手舞足蹈地蹦跳着,“乱了!早乱了!谁能管得了我?”
“......师傅!你在干什么!”
“师傅!你清醒一点!天生善灵要让你扔了!”
忘絮猛地一个激灵,只见眼前君见生的脸越来越远,他脸上原本痛苦地控诉着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带着兴奋的杀意与亲近的怀念,越是怀念越是亲近,杀意越重,他语气亲昵地说:“师傅,被人耍的滋味,不好受吧。”
关切的尾音飘荡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风卷着血色的衣袍烈烈作响,君见生彻底成了鬼魅,上半身往下坠着,血色的袍子飘飘扬扬,软和地吞没了他的腿,像是一只血色的烟里窜出的鬼。
君见生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温和的笑颜,真正的鬼说:“我帮了你,是不是?”
君见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我?你的目的是抢夺我的身体?”
鬼亲昵地拥着君见生,并不回答,一人一鬼共同下坠,“我帮你,现在你要死了,开心吗?”
“你也想我死?”君见生问。
“不,我想你不痛苦。”鬼说。
“……”君见生说:“那你陪着我。”
“好。”鬼一口答应,没问为什么。
君见生看着他,视线相对,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这个自己从未正视过的鬼,他的心魔,此刻是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他们要一起去死。
他开了口,“不要放手,你是我的心魔,或者不是,都不重要,不管是真是假,你只属于我,在这世上,我还能真的拥有点什么。”
鬼温和地看着他,早已了然般,君见生开口:“你果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
“啊啊啊!不要!”
“不!不!”
“不!师兄!师兄!你不要死!不要死!呜呜呜呜......”
看着眼前为师兄失足坠崖而痛哭着的弟子们,忘絮也被这真情实意的同门情谊所感动,嗷嚎痛哭,“你们为什么不拦着我点!为什么!为什么!”
“怎么没拦着,呜呜呜,我的师兄。”八师妹房梦晃了晃自己被掐断的手,伤心欲绝,脸上八个眼睛都在哭泣,“你突然就掐断了我的手,拖着我师兄就往崖下扔,你看看你身上,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害师兄啊。”
忘絮身上大大小小遍布伤口,可见每个人为了拯救君见生而做出的努力,他没有再说什么,脸色难看地在腰间挂着的小葫芦里晃了晃,摇出一颗丹药放进嘴里,身上的伤口缓慢地止了血。
“怎么办?还有囫囵半个呢,那么大。”八师妹哀伤不已。
“能怎么办?下去找,这是我们的地盘,还能被抢了去?死了也给我拖回来!”忘絮厉声道。
“是。”众人齐声应下,转身快速下山。
忘絮目光阴森地看着云层之下的深崖,想不通,“我看着他,知晓他的一切,这幻术来的好生奇怪,我竟未曾察觉。”
…………
……
嘀嗒。
嘀——
阴间的水也是这样的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的吗?
君见生迷蒙间睁开眼,看着不远处杂草沾了露水,滴答滴答地砸在湿润的地面,摞出一个小小的坑。
没死?
这不可能,君见生不敢相信,然而他的意识稍一恢复,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腿......”
他低头查看,发现自己的腿只剩下短短一截,伤口还在,只是不再流血,悬崖底部横戳出几颗树,君见生便落在最下面的一丛茂密的茎叶上,往上看,几颗断裂着树枝的树可怜凄惨地摇摇欲坠,眼前情形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从悬崖摔落,因为被树枝挂住,做了缓冲,所以人没死。
这何其荒谬!
他早已身受重伤,再经历这一遭,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活下来。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几欲昏死,这简直就像一场梦。
君见生看着远处溪水潺潺,月光弯弯的牙落在水里,涟漪荡开两个圈,阴湿的水汽浸润,湿气扑在脸上。
应该是忘絮那丹药的缘故吧,只有这一个合理些的缘由了。
君见生意识迷蒙,根本抽不出心力去思考眼前的局面,他在疼痛中再次昏厥,冰冷的寒气混合着水潭边的湿气将他包裹,努力地送他下黄泉。
嘀嗒。
嘀——
水落在了脸上,没有感觉到什么凉意,直到一滴水落在了他唇上,君见生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恍惚了许久,昏昏暗暗来回颠转,视线才定住,君见生看到眼前的景象,陌生的屋子,木桌木床,屋顶有一处破洞,有阳光透过那洞口洒了几片在地上,飞腾跳动的灰尘在光束上钩织出一块纱,这是简陋房屋里唯一的亮色。
“嘿嘿。”床角的小孩好奇地探着脑袋看睁开眼睛的君见生,捂住嘴努力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感觉有趣,笑了一声,“哈。”
君见生看过去一眼,小孩吓了一跳,往后蹦了蹦,头顶上的小揪跟着颤起来,小孩看着瘦,但很精神,眼睛亮晶晶,带着孩童特有的对外界的好奇观望。
小孩挪着步子出了门,没一会儿,牵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指着君见生说:“看,看。”
老头在小孩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抚了他的激动后朝君见生看过来,不算友好,带着距离感的审视,“你醒了?我去山里打猎,看见了你,还有气,就带回来了。”
君见生没说话,老头走过来,伸手在君见生眼前晃了晃,“咦?摔成傻子了?”
“丢,丢。”小孩说:“傻,不要。”
老头反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呀,数你机灵。”
“醒了就走吧,这年头,谁也不好过。”老头做出赶人的姿态。
走?走哪去?腿都没了还能走吗?
这么想着君见生才发觉,此刻他双腿完好,除了一些脏污,竟又重新张了出来!破烂的衣袍下是一双完好的腿!
假的!一定是假的!
君见生眼眸狠戾地扫过眼前突兀出现的陌生老头,咬牙切齿,“假的,都是假的,又耍我!又耍我!耍我很好笑是不是?忘絮!还没完吗?来啊!来!弄死我!来啊!”
他迅疾地扑了过去,凶狠地掐住老头的脖子,“来啊!弄死我啊!你骗到了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快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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