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指尖弹了弹肩膀,将上面微弱到不可见的咒力消除,才面若冰霜地靠坐在商务车的后座上,双腿大开着,俊美的池面脸蛋被墨镜遮着,嘴角下撇,显然心情很差的样子。
辅助监督推推眼镜,看那副冷静的模样,就知道他早就习惯了这位大少爷动辄就阴晴不定的情绪波动。对于他而言,这种情况一天当中发生数十次都是可能性相当大的。
“真烦呐,老子为什么要像条狗一样到处跑来跑去啊?伊藤君,老子生气了的话真的会挨个掌掴那些老混球哦~”五条家的大少爷显然已经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了,但是并不管用。
特级咒灵像潮水一般涌现,偏偏咒术界能用的上手的家伙也只有名为五条悟一人。倒不是说没有那么多人手,只是相比其他人团体任务都会有生命危险,五条悟一个人实在好用过了头。
这种高强度的外勤任务哪怕是钢铁般的人也承受不住,即便五条悟领悟了反转术式,但精神上的疲惫也很难消除殆尽。
伊藤镇定地安抚他的情绪,“对此我也感到很抱歉,我会向上级提出申请,尽量减免您的外勤。”
坐在后座的男人敛下眸子,随意打开手机,似乎在认真地查阅着什么东西,撑着脑袋看得异常认真。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懒散开口问道:“呐,伊藤,对于普通人而言,痛苦地活着和干脆利落地死掉,哪个才是最优选项呢?”
伊藤听着他高傲的问法,卡壳了几秒,反问道:“那么,如果让五条少爷自己来选择呢?”
“唉?”男人拉长了调子,漫不经心的样子:“这种问题对于老子而言根本没有意义吧?活着还是死去?老子当然不会死啊……”
“那么,我的回答也是如此。”伊藤回答:“对于普通人而言,您的问题也是没有意义的。活着和死去哪个更值得,要那些亲身体会的人来界定。”
高傲的、毫不在意的强者当然不在意,他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每一个问题,试图找到自己内心那份不甘的起点。
但很可惜,从一开始他就无法和任何人共情。他不理解为什么近藤山惠宁愿选择离开、宁愿选择再度陷入挣扎的泥潭里,也不愿意对他诉说,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一个小小的漂亮女人能做到什么?他在心里无数次这么想。可是他逐渐发现,那个女人做到的事情有点多。
偷走了禅院家的咒物,迷惑了高专众人的心智,放纵特级咒灵在普通社会中作乱,甚至就连盘星教刺杀星浆体的事件中,也似乎能找到她的影子。
啧。
五条悟不耐烦地扯下肩膀上那小小一缕咒力形成的缎带,想要随手扔掉,或者干脆利落地用一个小型的苍打散就好。可是好看漂亮的手指犹豫了半天,捏着那团软乎乎的咒力欺负,最终也没有让它灰飞烟灭。
只是撇着嘴巴,又把它捏成了长条形状圈在自己指根上,不情愿地念念有词:“被那个女人抛弃的小东西,干嘛还缠在老子身上啊。你和她一样都是坏家伙哎,就靠着吃别人的咒力活着吗?可耻!可耻!”
这话可绝对不是抱怨,也不是强大帅气的五条悟大人被抛弃的信号,只是一种……
不爽而已。
豪华舒适的商务车缓慢停下,这是五条家专供的接送服务。男人摇下一边车窗,拉低墨镜,饶有兴味地看着窗外,那个一头新染的黄发、穿着和服、耳朵上却戴了不伦不类几颗耳钉的家伙。
他勾着唇瓣笑笑,喊着:“呦,黄毛公鸡?”
禅院直哉几乎是在看到车驶近的一瞬间就站直了身体,他下意识地不想在五条悟面前出丑,也不想在他面前低人一等。
只是在听到“黄毛公鸡”的瞬间,他就暴躁起来,精致的脸蛋扭曲成一团,差点都要条件发射地用上术式。
“五条悟!!”
悠闲坐在车里的男人眸光都不想分给他,而是惬意地勾着手指,像是在逗弄着掌心的什么东西,脸上是那种很难形容的愉悦。
“嗯嗯,在这里哦~”
禅院直哉大步流星朝他走过去,几乎是以一种强硬地、暴怒地态度,似乎已经丝毫不顾及从前御三家之间那种明面上的和谐,拳头险些要砸在这个男人脸上,他定定地看着五条悟的脸,咬着牙问:
“山惠呢?”
五条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眼睛,沉默。
“我在问你话!近藤山惠呢?那个笨女人呢?你把她扔到哪里去了??”
像只狂暴的、失去了伴侣的猛兽一样,五条悟甚至看到了面前那双金色的瞳孔周围泛上了血丝。
啊,好可怜啊。
他冷漠地看着禅院直哉,像是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冰凉的声音从他嘴巴里倾泻出来,讽刺一般:“欸?你是在问老子吗?”
手掌顺着大敞的窗户延伸出去,过分的臂展让他毫不费力地抓住了禅院直哉那头漂亮的、新染出来的金黄色发丝,用力抓紧再像拎垃圾一样拽过来。
漂亮的、丰盈的嘴唇在阳光下闪着光,却吐露着十足冰冷的语句:“呐,废物,搞搞清楚欸,老子现在可是很后悔哦~”
“只是稍微对她宽容点而已,调查了半天是个小坏蛋也就算了,还利用老子的同情心骗走了老子一堆东西耶,什么拥抱、初吻,咒力也就算了,差点就和她做了啊,你算个什么东西?”
眼睛蓝盈盈的,禅院直哉甚至觉得那双眼睛透过黑漆漆的墨镜正在割裂自己的大脑和灵魂,无法反驳无法抗衡,这是咒术界目前被誉为最强的男人。
身体都只能僵硬在原地,麻木地听他像个孩子一样抱怨:“老子可是被/干脆利落地甩开了哦。早知道这样,还顾及什么脸面啊,就应该把那女人手脚打断的。”
禅院直哉的身体在抖,羞辱和痛觉让他变得赤/裸,仿佛自己内心的不堪都被看穿了一样。
“你不会以为,这里面还有你的分量吧?黄毛公鸡,五条悟都留不下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跑到老子面前来质问?”他像是威胁一样,“投射咒法,好像一般般哦,果然禅院家家主应该是十影才对吧?”
……
汽车的轰鸣声响起,禅院直哉半跪在地面上,瞳孔放大麻木,精心抓好的发型都凌乱不堪,像只败犬一般,看着外观精美的商务车喷出尾气。
男人漂亮的掌心伸出窗户外,轻描淡写地念了声:“苍。”极小空间内的咒力爆发,将他指间残留的一根毛发都硬生生摧毁成了风中尘土。
拍拍手掌,近乎温柔地捏了捏因为极强的咒力波动而瑟缩起来的咒力团子,才悠闲地开口感叹:“啊啦,真是麻烦呢,最近总有这种没有眼色的家伙跑到老子跟前呢,下次干脆用芘吧。”
伊藤脸色巍然不动,只是低声问道:“所以,您找到那位——十影了吗?”
五条悟撑着脸,任由咒力团子乖巧地趴在他头发上,慢吞吞开口:“唔,大概吧,但是秘密哦,伊藤君。”
“虽然不介意你把老子的事情说得干干净净啦,但姑且,这个消息还是先保密比较好哦。”食指竖在唇中,伊藤从后视镜中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眸子,打了个寒战之后才低着头答应下来。
五条悟变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那个心思澄澈又大喇喇的大少爷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但那双眼睛变得不再那么容易看透了,身形变得强壮高大的同时,气势也越发恐怖。似乎是终于明白,他是天生站在顶端的家伙,所以无所顾忌地在咒术界撒欢。
看起来好像还是受控的模样,但实际上只要稍微惹怒他,整个咒术界都会被闹得天翻地覆。
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
狱门疆,那是我第一次听闻那个东西的名字。
女人的手掌虚虚握着,似乎抓着什么东西,但又切实地虚无。
大结界术化身的咒具,无数个在时间空间上互相牵制的结界术构成一个虚无的空间。在那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中,时间缥缈得像是从不曾存在一样,那是能困住天下一切强者的东西。
当然,也包括六眼。
面前的女人脸上是自满,她的结界术不逊色于任何人,而如此庞大、如此繁复的术式却要耗费她多年的时光。
羂索占据的女人肉/体年轻漂亮,语气狂热,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个令她无比兴奋的未来。
“困住他,控制他,甚至于杀了他,只要能让五条悟从咒术界消失,我所做的一切都将意义非凡。”
我的手握紧了烫手的杯子,语气艰涩:“只要做到了那些,悠仁……那个孩子,爸爸就会放过他吗?”
女人意味不明地看着我的眼睛,缓缓柔和地笑开,撑着脑袋气若幽兰:“小山惠,你应该记得吧?那孩子的身份。”
我抿着嘴巴,不愿意回答。但过去的一切苦难,此刻都扎根于我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
悠仁在女人充斥着血肉的身下降生,他是加茂宪伦塑造的、最完美的外壳。这具外壳,起初是为了……
为了盛放那个名为“未来”的怪物,也就是我将会诞育的家伙。
但我仍旧不明白。我甚至没有选好一个父亲,加茂宪伦却如此笃定地认为,我诞育的血脉必然会是他口中所说的——强大的怪物。
女人突兀地开了口:“山惠,真人不是教过你了吗?要么杀了我,要么杀了六眼,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做好决定吗?”
她的脸笑眯眯的,却带着恐怖的、像是人偶一样的虚假。
我呆滞地望着她,心脏几乎在瞬间开始砰砰砰地狂跳,看着那张年轻的脸蛋露出娇俏的调侃:“爸爸特意给你留了很长时间考虑呢,还以为山惠早就做好决定了。”
她的手掌跨过桌面伸过来,怜爱地抚摸着我的头,然后将我垂在脸侧的发丝小心地别在耳后,像“爸爸”曾经无数次对我做的那样。这份短暂而迷离的温柔,似乎唤醒了我身体中的某种感知,熟悉却陌生。
“爸……爸爸……”
我在呼唤谁?谁又回应了我的呼唤。
耳边没有声音。
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立下束缚吧,山惠。”她对我说,“只要你答应我,会不顾一切地完成我的计划,我就放过那个孩子,让他……健健康康地活着。到那个时候,山惠想杀掉我也可以哦。”
灵魂中的刻印发烫,闪烁着微弱的痛觉,她在威胁我。
她手中牵着一根望不到的线,我循着源头看去,那里拴着一颗红彤彤的心脏。
砰砰、砰砰、砰砰。
渐渐地,和我胸膛中的那颗吻合在了一起。
我从来都未曾甘心过。
失去自由才想逃,受尽苦难才想远离,血肉淋漓、伤痕累累的野猫不会喊痛,只会抛弃一切不值得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但野猫人生唯一一次,唯一一次立下的誓言就是——
会永远留在悠仁身边。
那是我人生少有的机会可以回头看。它时时刻刻在引诱我:回头望望吧,那个孩子说不定就睁着那双纯净的眸子,站在路的尽头等我。
我本可以像以前一样,大步往前走,因为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孩子而已。
心脏冰冷的那一部分毫不客气地审视着,那个和我一样,被当做垃圾处理的孩子。不过是个外壳而已,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我们之间甚至没有任何血脉上的联系,就连那份多余的亲情,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用稚嫩的声音喊我“姐姐”,却也在跟着那个男人离开的瞬间将我遗忘。我像是阴暗水沟中的老鼠一般,看着他可爱的笑脸,看着他甜甜地喊那个男人“爸爸”,心中痛苦又甜蜜。
那我呢?
我算什么?
我又要被你彻底抛弃了吗?
如果在那个时候能狠下心来就好了,我无时无刻不这样想。如果在那一刻,我能够狠下心来,把那个孩子彻底掐死,我是不是就能永远拥有他?
死掉也好,被当做废品也好,血肉模糊也好,只要能在那一刻拥有一个属于我的东西,能拥有一份属于我的牵绊,那就是足够让野猫回头的机会。
但我果然又蠢又笨。
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立下了卑微到了极点的束缚:
“只要,只要他能活着,我愿意……付出一切。”
看啊,我多高尚,我多善良,我终于也像个人一样,保护了我能够保护的东西。
那个未来,那个六眼死掉的未来,一定就是我亲手促成的。但我绝对,绝对不会后悔,因为在这一刻,我终于拥有了某种喜悦。
嘴角控制不住地在笑,眼睛却湿哒哒地流着泪,我看到女人朝着我走来,温柔地抬起我的下巴,替我擦去泪水,才低柔地开口:“山惠,这是爸爸教给你的最后一课。不要相信任何人,人类、咒灵,亦或是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任何说出口的话都会带着欺骗,任何外表完美的东西都有裂隙。”
“别哭了哦,因为你会痛苦百倍,痛苦随着泪水宣泄出来的时候,通常得到的不是轻松,而是更加扭曲、更加可悲的东西……”
……
“这是欺骗。”冰蓝色头发的少女淡然地下定结论。
加茂宪伦转头,脸上依然是不变的笑意,“你觉得我做错了吗?里梅。”
里梅摇摇头,“你大可以告诉她一切。”
“一切?”女人意味不明地重复着,“里梅,你不会以为,那是个听话的小孩吧?”
里梅不明白她的意思。
加茂宪伦:“那是我偷来的,原本不属于我的孩子。”
“我说她是怪物,是扭曲的母体,是未来将要覆灭一切的家伙……”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笑意:“但实际上……”
实际上,她到底是什么?
加茂宪伦从那个人身边偷来了这个孩子,起初只是想要得到一个星浆体,想要有一个顺理成章靠近咒术界的机会。但那个孩子实在太漂亮,太美丽,总是睁着水汪汪的瑰丽眼眸对他喊“爸爸”,尽管他知道近藤山惠口中的爸爸并不是他,但还是——
一个女孩,一个未来会成长为女人的角色,留在身边有什么用呢?
加茂宪伦眯着眼睛。
在那个孩子惊慌失措地捂着肚子,人生第一次哭得可怜又狼狈,抓着他的衣摆小声地喊“爸爸好痛”,她以为自己痛得要死掉的时候,加茂宪伦终于明白了。他看到了鲜艳的血从少女的腿间滑落,他看到了一个女人降生的瞬间,他看到了未来属于咒术界的希望。
他亲手塑造了一个女人,血液香甜又靡烂,被她吃进去的“胎藏遍野”是“羂索”的化身。无论她和谁结合,选谁做未来血脉的父亲,产下的——
都会是属于“羂索”的怪物。
她的身体早就不能正常地生产了,变成怪物的家伙只会产下怪物。
所以披着女人外壳的“羂索”漫不经心地笑笑,才对里梅说:“无论如何,那个孩子一定会明白的。”
挣扎是没有用的,她逃不掉也躲不开,这就是她的宿命,为了完成“羂索”的野望,她将要奉献一切。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子宫,和她的——
爱。
她最诚挚的爱,无论献给谁都是一种浪费,还不如就奉献上来,让他尽情啃食。
那个被她认作弟弟的生命,最终也会背叛她,所以——
留在他身边,是最好的结局。
……
狗卷凉介被派遣到了很远的地方,虽然我们有用以沟通的联络方式,但他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信号屏蔽区里,可以用来联系的时间也变得短暂。
我并不觉得和他联络是件必要的事情,因为那家伙总是会发一些莫名其妙的短讯过来,可能是一碗好吃的盖饭、可能是一颗漂亮的小草,也或许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他的生活,好像哪怕离开了咒术界也丰富多彩,也或许他的灵魂天生就不该被束缚在咒术界。
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这么顺利。
夏油杰挑着眉,坐在一旁看我发完消息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那位狗卷家的小少爷,被拘禁起来了哦。”
我抬起头,问道:“夏油大人想说什么?”
他笑笑,显得有些轻慢,“狗卷凉介走之前,似乎没有清理好自己的尾巴,高层们似乎一致认为,他的叛逃其中也有家族的助力。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名为狗卷棘的小少爷,最近的处境好像很可怜哦,据说悟也正焦头烂额呢。”
“你要告诉他吗?近藤小姐?”夏油杰的眼眸是冰冷的光,他似是威胁:“我把这个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狗卷凉介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没有人比夏油杰看得更清楚。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像是从前的夏油杰一样,但要比他还心软。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正论,夏油杰因为失望而扭曲,那么狗卷凉介就是因为渴望才扭曲。
这样的家伙,是最摇摆不定的。
彻底杀了他,或者干脆利落地让他死心,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对夏油杰都是有利的。
我看着他站起身来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近藤小姐,我真的很期待,你把他彻底拉进地狱时,他还会宣誓要保护你吗?”
地狱?
我们现在,早就身在地狱了。
很好,稳定输出一些扭曲的东西。
这篇里很多私设,而且我也不会按照原著写,大家看个乐呵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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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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