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一股古早风，说不上是因为经营不善懒得收拾还是就是这个装修风格。店里冷冷清清的，靠墙摆着三张小圆桌，乔新霁在最里面的地方坐下，面朝着玻璃又不容易被看见。
老板坐在吧台一只手捧着腮，怏怏地指指桌边的二维码，“落座消费，扫码点餐昂。”
乔新霁看着手机上的饮品单，从三四种奶茶里面随便选了杯珍珠奶茶，他不怎么爱喝这种东西。
过一会儿老板端上来个透明玻璃杯，内里奶黄色，底下沉着黑珍珠，斜插着一根粗吸管。
乔新霁点点头，“谢谢。”
“没事儿，”老板懒懒地甩甩手，“还有小吃要不要？”
“不用了。”
老板又绕到吧台，店里安静下来，乔新霁捏着吸管吸了一口，……还行。
一杯奶茶凉透，乔新霁按灭手机抬眼，电瓶车还在。
乔新霁确定了，文归云是来等他的，文归舟不会让她呆这么久。
他心里莫名烦躁，有种被缠上的感觉，一道道的跟蛛网似的乱七八糟，揪也揪不掉，还没地儿发火。
这些事儿压根和自己没一点关系。
天擦黑，小区后门进出的人多了起来，手上挎着布兜子拎着菜。人来人往中，乔新霁看见了个红头盔。
文归云从里面出来，站到小区门口四处看了看，面色苍白，鼻头和眼泡发红。
电瓶车走了，乔新霁又坐了会儿，正要起身出去，乔隆和白闵一前一后跨出了铁门。
他腾地又坐回去，吧台上正吃晚饭的老板看他一眼，“你认识啊？”
“什么？”乔新霁转过了头。
老板筷子朝外点点，“就那俩人啊，你认识啊？”
“你认识？”乔新霁震惊地问，然后迅速在脑海里搜索见过的各个亲戚的面孔和职业。
老板喝了口水，啧啧牙花子，“不认识，但是不住这儿，我以为你认识呢。”
乔隆白闵过了马路，直朝这边过来，乔新霁呼吸滞涩一瞬，眼睛死死盯着外面。
两人过来，就停在玻璃前，白闵视线在奶茶店牌子上扫一眼，乔隆转身往马路上招了招手，随后白闵也转过去。乔新霁看着这两个熟悉的背影，只觉得心要跳出嗓子眼儿。
等到车门砰一声合上，出租载着白闵乔隆离开，乔新霁心才落回原处，如释重负般出了口气儿。
乔新霁看向老板，“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住这？”
“废话，这老小区就那么些人，我能不认识么？”老板说， “你也是刚搬过来的吧，之前就没见过你，还有刚才那个骑电瓶车的女的，这你肯定认识。”
老板说的很笃定，乔新霁看了看对面的早餐店，不置可否。
“这俩人，这几天就在这转悠，”老板抹抹嘴 ，“看着就是来找人的。”
乔新霁问：“每天大概什么时候？”
“昨天差不多是吃了午饭出来的，前天是晚上，和今天差不多，大前天是下午两三点，时间不固定，但是每天都来，”老板说，“而且我只看过他们出来，没看过他们进去，肯定是从前门进的，然后转一圈从后门出来。”
乔新霁深深地看了老板一眼。
老板颇为得意地说：“我这店一天也没个生意，天天闲着没事干，就看小区的人了，连哪两个老马子闹别扭了我都知道，你就看她们前一天还一块出来买菜，哎第二天各走各的，看见了恨不得脸扬天上去。”
乔新霁走到吧台前，“老板，你这能办卡吗？”
老板一愣，随即狠狠点点头，“能啊，充多少？一百三百五百。”
“五百。”乔新霁扫码付了钱，正要张嘴老板打住他，把自己手机扔他面前，“加吧，回头看见了我和你说。”
“……谢谢。”
老板从抽屉里扒拉半天摸出一张卡，“别忘了来喝。”
乔新霁把卡揣兜里，戴上帽子一头冲进小区，算上插钥匙开门关门连十五秒都不到，站门后边儿嘴里那口长气儿出一半，顿住了。
阳台立着个人影，外面天已经黑透，映着路灯灯光，那黑影比外面还黑。乔新霁伸手按开客厅的灯，看清后，和那人一起静默着。
自从那次文归舟生病之后，俩人几乎小半个月没说过话，乔新霁张张嘴，没出声儿，现在是有些尴尬，万一人家不搭理自己更尴尬。
乔新霁抬腿往客厅走几步，说：“看猫呢。”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嗯”。
乔新霁刹住往房间迈的腿，扭身就要拐去阳台，脚还没踩地上，文归舟先朝这边走了过来，乔新霁看着他，脑子里想他会说什么，嘴里咂摸着，然后看着人从餐桌前过进了房间。
第二天他知道了文归舟为什么站在阳台。
乔新霁靠着卫生间门框刷牙，看着小狗头伸进像个包子似的猫窝，这些天猫狗已经握手言和成了跨物种之交。小狗大半个身子恨不得挤进去，猫窝都被拱得挪了个地儿，乔新霁马上趴洗手池上吐了牙膏沫，再转身正要张嘴，小狗头拿出来了，爪子哒哒踩着地板跑来跑去，鼻子在客厅一通嗅。
乔新霁狐疑地看了眼“撒疯”的狗，走到猫窝前蹲下一看，空的。
“咪咪，”他立马起身，头扭得像拨浪鼓一通叫，“咪咪咪咪咪。”
碗里猫粮还有一点底儿，猫砂盆儿没屎，文归舟一直铲的很勤快，乔新霁推断不出上一次小猫排泄是在什么时候。
乔新霁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猫在你房间吗？”
没等到回复，他直接去敲门，文归舟开门挺快，乔新霁立马往他脚边看，多希望看见小猫从屋里出来或是听见一声猫叫，但是没有。
乔新霁问得有些艰难：“猫...你见了吗？”
这时候一般人就会下意识看向猫窝，但文归舟眼睛虚虚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说：“没有。”
结合昨晚上他和平常不一样的行为，乔新霁差不多知道了怎么回事，不是很死心地问：“昨天你见它了吗？”
文归舟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变化，“没有。”
乔新霁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脸上扫过，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如果不是昨晚上亲眼见他站猫窝那，他会真以为文归舟对这事无动于衷。
他思索着，视线却蓦地撞上一双眼珠颜色漆黑的眼睛，乔新霁觉得那眼神隐隐有些失落。
“可能从窗户出去了，”他有些笨拙地说，“小猫很乖，可能就是在屋子里呆急了，没事，说不定找找就会回来，它住这么久了，认家了。”
“嗯。”
“我等会带着小狗出去找...”乔新霁话没说完，手里的手机叮两下打断了他。
乔新霁先没管，飞快说：“我等会去找，好了，不打扰你了。”
等文归舟关上门，他才点开手机。
奶茶MM：1。
奶茶MM：报告亲爱的顾客，我送完儿子上学回来从前门过，看见那两人进小区了。
虽然这信息看了让人很难受，乔新霁莫名笑了出来，打了个“谢谢”过去。
奶茶MM：应该的，别忘了来喝奶茶。
乔新霁：好，麻烦他们走得时候告诉我一声。
奶茶MM：好的，他们走了别忘了来喝奶茶。
被乔隆和白闵打断了出去找猫的计划，乔新霁回房间拉上了窗帘，倒床上，有种末世躲避僵尸的感觉，他嘲弄般笑了笑。
他没做错什么，或者说压根就没做什么，但是心里总是下意识地躲避父母。
亲情可望不可及，就像吊在驴脑袋上的胡萝卜，他不是驴，他选择远离，可父母硬要摁着他的头把萝卜插上去。
他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其他人。
手机又叮了声，仿佛响在乔新霁神经上，他立马摸过来点开，不是奶茶店老板。
曹秋：啊！写论文好痛苦啊啊啊啊啊啊~，没事，你该干你的干你的，我就是想抱怨抱怨。
乔新霁觉得这个铁子每次都会在别人需要的时候正好冒泡从而凸显自己的重要性，关键他还找不出他故意掐点的把柄。
乔新霁：你是不是看监控了。
曹秋：？？？
乔新霁：怎么会这么掐点发信息。
曹秋：掐什么？什么点？你在摘蘑菇啊？
曹秋：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公司吗，你给我住手，别干这么丢我人的事情！
乔新霁不痛不痒给出致命一击：我论文，写完了。
曹秋：你还是人马、
乔新霁眯着眼皱着眉还没理解读不通顺标点乱用的一句话，曹秋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喂——”
手机那边曹秋咋咋呼呼着，恨不得亲自拿个喇叭塞乔新霁耳朵眼里，“你还是人吗？！知不知道在别人饿的时候别吃饭吧唧嘴！”
乔新霁等那边喊完，才把手机拿近，“是我先吧唧的么，是你先唧吧的。”
“滚啊！”曹秋仰天嚎啕一声，恢复正常，“今天没上班？”
“找着呢。”
“什么？”曹秋说：“什么找着呢？”
乔新霁说：“班。”
曹秋提高音量：“你不干了？校招的那份工作呢，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被辞了，现在找其他的呢。”
“好端端的怎么会...”曹秋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是因为叔叔阿姨吗？”
“聪明。”
“哎，这，要不你来我这吧，”曹秋说，“我虽然还没有校招，等你来，咱俩一起去找，在外面租个房子，既省得叔叔阿姨找到你，还省得我妈天天看我不顺眼。”
乔新霁说：“狗怎么办，你不要小狗了啊。”
“你包个车，车费一人一半。”曹秋说，“怎么样，嗯？”
乔新霁突然想起什么事，点开微信打了一行字发出去。
-下午我出去找猫。
曹秋不知道直接哪首歌的调调唱了起来，“喂？喂喂喂喂喂，在吗在吗在吗？”
乔新霁打断他，“别唱了，不去。”
曹秋失落地“啊”一声，“为啥？”
虽然他不愿意回家，但是他作为唯一的一个孩子，就这么一走了之，才是真正的理屈。不管怎么说，前十八年，乔隆和白闵给他养大了，他总要报答这份养恩。
“不为啥，”乔新霁说，“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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