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北程站在沙发后面，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
“程哥？”
赵峰推门出来，看样子是想去休息室找钟北程，但意外地在沙发边上看到了对方：“和化妆师老师沟通好了，您可以过来了。”
钟北程往化妆室走过去，进了屋。
许伊安目送着对方进了屋，拍了拍手，合上盖子，准备一会儿丢掉。
有点儿渴了，这快五千块钱的曲奇吃起来还是一样甜嘛。
吃完嘴巴干干的。
不过是挺香的哈。
咱也算是吃过奢侈品饼干了！
许伊安乐呵呵地继续，把允许送给艺人的礼物留下，把不允许的放在地上那个大兜里，跟曲奇饼干一块儿一会进垃圾桶。
中间那坨放的是他不确定能不能允许留下的，香水那种。
手册上也提到过，代言的竞品品牌也在待定礼物之列。
钟北程的代言不少，入职第二天，除了娄姐把艺人手册发给了许伊安，下午赵峰还把代言及竞品名录等一系列助理需要了解的文件都发给他了。
许伊安是一样样对着手机上的目录整理的。
非常认真且严谨的一位新人助理。
全部礼物整理完，能留下的是最左边一堆，被许伊安放在了挪过来的两个袋子里。
其实边整理许伊安边觉得……当艺人当明星，收礼物就跟排查地雷一样。
就算这些礼物中大部分都是真正的粉丝送的，上面写满了他们的真心和对钟北程的喜欢。
但也有藏在曲奇饼干里的针。
藏在毛绒小玩偶衣服里的诅咒纸条。
还有大毛绒玩偶里的尖刺、礼物围巾里奇怪的、一闻就非常刺鼻的味道。
许伊安现在倒是理解，为什么收礼物的时候尽量只收信件了。
其他礼物里说不定有什么样的东西，防不胜防。
待定礼物放在中间，没装袋。
许伊安想着等一会儿赵哥过来了让他看看。
他毕竟第一次干这活儿，万一有什么他没查出来的东西呢。赵峰经验比较丰富些。
要扔掉的就不用问了，他直接拎着丢到了电梯口的绿色大垃圾桶里。
完美！
剩下的就是信件内容确认完，再交到钟北程手里了！
“吱呀——”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许伊安看到赵峰探出了个头来。
然后推开门朝他走过来。
“峰哥！我已经整理好啦，这个是需要检查一遍的信和小挂件，小玩偶毛绒的我都挑出来了，剩下的都没什么问题。中间这些我不确定能不能留下，不能留下的我都扔掉啦！”
许伊安跟赵峰汇报。
“okok，剩下的交给我就行，我接个娄姐的电话，你去屋里陪会儿程哥，程哥有什么需要你看着办就行……不过应该也没啥事儿。”
赵峰对他道。
“好。”
许伊安站起身来。
“喂？娄姐。”
赵峰接起电话来，朝许伊安摆了摆手。
……
许伊安推门进了化妆室，一眼就看到了诺大的镜子和明亮的光。
从镜子里，他看到了正在化妆的钟北程。
许伊安知道钟北程长得好看。
他入职后在小绿书上搜了一下“钟北程”。
出来的全都是[神颜！谁还没见过这张出圈照！]、[怎么现实里会有小说男主一般又帅又苏的人！]这样的标题。
当然，他也看见了黑贴，作为钟北程助理，许伊安很有职业素养地对黑贴点了“不感兴趣”。
夸夸的帖子他倒是点进去看了看。
钟北程的颜值确实能打。
照片里是在机场，对方长腿迈下车时被抓拍的。
虽然戴着鸭舌帽，但能看出来侧脸棱角分明。
一身黑色风衣装扮，钟北程突出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显得他像矜贵的公子。
更不用说边上还有人打伞。
许伊安定睛一看，在车边上打雨伞的人他也认识，就是赵峰。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好笑。
此刻，许伊安看见妆上的差不多的钟北程，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他了。
就……长得确实非常顶。
素颜状态下本来就好看一人，上了妆更突出了他优越的五官。
鼻子立体而精致，上唇薄下唇厚些，原本的唇色很淡，上了妆之后突出了好看的唇形，透出一种颓靡的红。
那双极有韵味又带着点儿凉薄的眼睛被上了很淡的一层眼影，加重了眼下的妆感，消减了钟北程眼睛本身的“轻佻”，反而添了一丝含情。
对方睫毛长而密，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确实像那些贴子里的形容。
什么，小说主角走出来了、古堡小公爵出场、美而不自知的Alpha又在散发魅力了。
化妆师正在给钟北程修侧影，钟北程懒散地从镜子里一望，刚好看见了推门进来的许伊安。
许伊安莫名有点儿紧张，扯出个礼貌的笑。
“曲奇吃饱了，来消食？”
……
你要是也想吃就早说，老揪着他吃曲奇的事儿干什么。
许伊安有点想挠头，不太明白为什么钟北程又提曲奇饼干的事儿。
馋了？
那艺人食谱上为了控制体重，全都是营养师搭好的品类。中午赵峰买个轻食三明治还得算热量超没超。
钟北程该不会真的很久没有吃过甜食了吧！
许伊安心里想。
当然，他又不是傻子，也知道不能当着艺人的面儿这么说。
许伊安“呵呵”笑了一下：“程哥真幽默”。
然后一溜烟坐到了边上等候的小沙发上。
赵峰说了，只需要等在一边就行了！
钟北程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化妆到了尾声，化妆师开始给钟北程做发型。
低头扣手机看游戏视频的许伊安听到了一声响指声。
他抬头，看见钟北程朝他招了招手。
叫我？
许伊安指了指自己。
正在被化妆师吹发型的钟北程浅点了一下头，又做了遍“过来”的手势。
许伊安看了眼在外边依旧在打电话的赵峰，走到了钟北程面前。
“坐下。”他听见钟北程道。
许伊安从边上拉了个凳子，坐在钟北程面前。
他有些疑惑，钟北程叫他做什么。
“手机拿了吧？”
许伊安点头。
“我看眼热搜。”
许伊安顿了一下。
他记得手册里写过，恶评热搜不要给艺人看。
虽然刚入职，但应该学习的东西他也花了好长时间认真记了的！
刚才闲得无聊在网上冲了一下浪，没记错的话，现在微博热搜上挂着两条钟北程的黑热搜。
[钟北程真实演技]
[钟北程克扣助理工资]
那两条他都没点进去看。
现在作为钟北程的助理，有天然立场，不能随便给黑热搜加热度。
许伊安磨蹭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来，迟疑了一下问：“程哥你，要看什么？”
钟北程似乎耐心告罄，挑了挑眉，意思很明确：你说呢？
“……这些评论都没筛选过。手册上写了，给艺人看的评论可以是批评，但不能有纯粹的恶意宣泄，艺人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许伊安听见钟北程冷笑了一声：“你手册倒是背得挺熟练。”
“是的，我背得非常认真。”
许伊安面色一正。
钟北程打量了下这个小助理，不由置喙地道：
“你把热搜评论念给我听听。”
“这不……”
“我说了算。手册上写了，一切以艺人的需求为先吧？”
钟北程明显不想和这个小助理废话，好看的眉眼皱起来。
“好吧。”
许伊安慢吞吞答道。
手册上确实这么写了，他也没法反驳。
钟北程的工作组，确实钟北程说了算。
他点开第一条黑热搜[钟北程真实演技]。
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钟北程，又清了清嗓子，念。
“笑死了，到底是谁在喜欢钟北程啊。大一就开始演戏，说是考上了北戏，真实到底上了几天课他自己心里清楚。”
“没人发现这人的面相都不一样了吗？演坏人格外出彩，可能他本人就是剧里那种贪便宜耍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烂货，演恶棍的时候踹人打人、霸凌的动作那么自然，平时生活里应该没少做。”
“这不是那位霸凌咖么，现在传出他霸凌助理的事儿我一点都不奇怪。这种霸凌咖什么时候死？”
“他那张脸我看见就恶心，相由心生，脸都成啥样了，眼睛尖酸刻薄，看着就像是有妈生没妈……”
许伊安念不下去了。
带着人亲人攻击。
他之前不追星没混过粉圈，也很少点开相关的内容。
他知道钟北程一直有负面舆论，但许伊安不是宣传组的，公关事件也没参与，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网上言论对钟北程的攻击和谩骂。
这种对人的恶意如此之强烈，就算是旁观者也触目惊心。
当网络上一个“名字”具象成现实生活中的一个具体的人，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哪怕跟对方没那么熟悉，许伊安也看得非常不舒服。
他念着这几条评论，化妆室内好像都安静了。
化妆师轻手轻脚，吹风机都没什么噪声。
许伊安抬眼，刚好跟化妆师对视了一眼。
对方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意思是别念了。
他本来也念不下去了。
没念出来的还有更过分的。
带着家里人一块儿骂、词句放出来都会质疑为什么能在网络平台上过审的、侮辱人格的、全都是生殖器的。
许伊安看完，都觉得有一口气憋闷在心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
这个黑超话里纯粹是恶意的宣泄，靶子就是“钟北程”本人。
这些骂脏话的人甚至可能根本不在乎事实真相，他们只是纯粹地把“钟北程”当做宣泄的目标。
前两天练车的时候，赵峰也跟他讲过，说这种大规模的黑热搜八成是对家下场。
钟北程起来的这几年，拿了不少好资源，好几家公司相同类型的艺人都在盯着钟北程。
一旦出事儿，就是他们引导舆论、败坏钟北程路人缘的好时候。
但……也不用这样吧？
钟北程听着小助理给自己念网上的评论。
今天要做一个头发全都吹到脑后的发型，要保证首映礼时整场头发都不会塌下来。
得一点点吹，最后再定型。
这些言论他听过的次数实在不少。
尤其刚出道不久，还在上大二的那次，他刚接了第二部电视剧。
不知道从哪爆出来他抢了别人的资源，网上对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完全不留情面，还有一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自称是他大学同学的人编造一些他在学校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
说他霸凌、高傲、眼睛长在头顶上。
有点儿可笑。
那时候他上大学后每天在学校、片场两头跑，班里同学都没认全几个，宿舍也没住过，他霸凌谁？
霸凌自己么。
澄清没用，只有能听进去别人话的、想要知道真相的人才会看澄清。
但在娱乐圈，“想要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哪有什么真正的路人。
钟北程无聊地拨了一下坐垫上毛茸茸的软丝，想。
他已经有点儿习惯了。
就是有点惊叹于这些人骂人的功底。
钟北程面无表情。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犯下了滔天罪行，连呼吸也是错。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在粉丝眼里是朵需要呵护的百合花，一路上坎坷不断，但执着又努力，在泥土里也能开出星途来。
但那都不是他自己。
他突然觉得很厌烦。
连旁边小助理念评论的声音停了也没注意到。
再看过去的时候，钟北程看见许伊安正对着手机疯狂敲敲打打，手速极快。
钟北程：“？”
他往后靠了靠，靠在椅背上，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骂回去啊！”
“？”
钟北程不解。
小助理抬头，看到他的表情时停顿了一下，还解释：“噢噢，放心，我没用我自己的号，我刚刚注册了个小号，放心什么个人资料也没填，定位都没开，没人知道我是谁的！”
这是重点么？
钟北程“啧”了一声：“有必要么？”
黑热搜是有人花钱买的，沆瀣一气乌烟瘴气的氛围里，没人会听格格不入的声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当然有啊！骂回去心里就舒服了，我打游戏被对方连喷半小时菜的时候，结束后我直接把他拉到房间里，闭了他的麦狂喷，喷完就踢人拉黑！”
小助理振振有词：“管他那么多呢，骂完自己就爽了啊，这叫精神胜利法。”
这人还能一边跟自己说话，一边手上动作不断。
钟北程突然有点儿好奇，这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小助理骂人能骂什么。
不会是气呼呼地骂对方：“你是大笨蛋！”吧？
小助理坐得离自己很近，钟北程也不废话，伸手把对方手机拿过来，正好看到许伊安刚才连着回的评论。
【网络管闲事判官】：
[当初项羽要是有你们就好了，毕竟你们这样的人就是楚胜。看见你们这么颠倒黑白卯这劲儿找存在感太好了，想到你们嫉妒死了又当不了演员，我天天活着都有劲。]
[我都不关心你们缺不缺爱，我只知道你们是缺钱是真缺钱，什么脏活儿都接啊，不好意思一上来就没忍住，根本没和你们打招呼就开骂了，不过想想一来是我没空二来是你们也不配。]
[骂人的词儿倒是一套套的，都是你们小水沟阴蛆狂欢时教的吧？没钱出去玩只能天天团建玩手机了呗，我也理解。]
[感觉你们想用文字和言语抨击些什么，但是文化水平不高，转移话题方式过于牵强，我看了都替你们丢人。]
人不可貌相。
这个小助理，攻击性还挺强。
手速还快。
钟北程心情突然好了点。
他把手机扔回小助理怀里：“可以。”
“可以什么？”
“接着回骂，回骂完截图找我，一条一百块。”钟北程道。
“？！”
许伊安惊愕地抬起头来：他说夺少？
好好好，那他可不客气了啊。
就他这个常年打游戏参与骂战的手速，日薪过万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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