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夺一番后，诺曼联系了侧后方部队的管制官丽达，让她派来增援共同抵御。
通过丽达，诺曼接上了代号“萨宁”的增援队伍。
没过多久，诺曼就发现丽达之所以痛快的派来支援，单纯是因为她人比较好说话，没什么主见去为改善状况做出决策，但已经比很多男管制官好多了。
两支队伍打配合更是让她没主意，指挥重任落在了诺曼一个人头上。
依旧只能留辛全权指挥他的小队，诺曼代为指挥萨宁小队，将动向与辛时时通气。
第十个小时，精神高度紧张下，诺曼的头颅、眼皮愈发沉重，看清坐标数字感到了吃力，无法凝聚注意力，渐渐关注不到辛那边了。
不知不觉，辛已带队突破到此次进犯敌**团侧翼主力较深处。
一些杂音出现在诺曼耳朵里，不是他自己的耳鸣，而像是些电磁干扰的杂音，但这是知觉同步装置，不可能出现这类情况。
杂音变得规律起来，甚至出现了清晰的字词“好痛”“我不想死”“救命”“妈妈”源自不同人的嘶喊，恐怖又绝望。
“那是？”
“黑羊。”辛的回话透着紧绷的冷峻。“亡者的声音。”
“请尽可能俘获一台此类战机。”
“收到。”
萨宁小队首次遭遇这种干扰，诺曼切到那边平息骚动。
相信辛的能力，也为了让有限的精力专注于指挥，他静音了先锋部队的频道。
一场进攻和对抗，开头通常很清晰，但身处其中后，很难判断它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即使敌军开始撤退，也并不显然是接近尾声。
而注意到带领部队撤回的辛，诺曼告诉丽达此次对敌结束了，接回频道的声音。
队伍后方两台机甲拖着一台“黑羊”敌机和一台残破的己方“无人机”。
“狼人俘获的，他遭遇敌机包围，牺牲了。”
莱登代号狼人。
辛的语气静如死水，全队一片哀悼般的静默。
诺曼上下嘴唇碰了碰，过度使用的嗓子难以发出声音。终于能出声，音色也是哑的。
“莱登的牺牲是我的失职……”他在线，后期却几乎对他们弃之不顾。“对不起。”
赛欧压抑不住疲倦、烦躁和丝丝因怒气而颤抖的声音从通讯彼端传来：
“对、不、起？”
莱登死了。
那个像大家的兄长一样的莱登，永远地消失了。
他的躯体被敌机整个碾碎，温厚稳重的声音不会再从那堆尸骸中发出……赛欧还在努力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无论类似的事如何接二连三地发生，他也对死亡感到难以接受。
然后他听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白种的声音，如此之近地出现在自己耳朵里，还是那样傲慢冷淡，内容却是——对不起。
赛欧真的意外又困惑。
“有什么对不起的？只是损失一只86而已，应该没有太对不起您的优秀业绩吧？不要让这对业绩考核微不足道的惨死的杂种耽误您享用晚餐的心情。我们这边也正要回去吃晚饭呢……不，这黑暗是黎明，该吃早饭了……”
目光无焦点地从战机外的风光，挪到莱登永远断掉的通讯上时，那股裹着狂怒的沸腾炽热的血才冲上头脑。
“闲着没事的时候总显摆你白种的优越和精英的冷漠，反倒是这种……这种时候……居然很有人情味一样地跳出来说对不起揽责任，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你记每个人的名字就像视财如命的土财主数他的金银财宝吧？听到从你的口中说莱登的名字，我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需要我们配合您难得的伪善感激涕零吗？可我们是毫无人类感情的猪猡，你继续高贵地高坐云端指点我们这些非人的杂种猪该怎么增加您的业绩就好了！”
“不——”那个白种的声音微弱而短暂地试图插进来。
“不什么？你那悠哉游哉总是运筹帷幄的姿态不是把我们当成没了经济价值后就宰杀的牲畜吗？！”
从得知提案被当完全的家畜对待，到战友的牺牲，所有积压的不忿和恨意，赛欧全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真当我们之前所遭遇的和现在所做的一切是自愿的吗！六七年来我们死了几十万人，你们过了六七年舒坦日子还不够，还要我们这些家畜体谅你损失业绩的难过吗？！”
“原来，”
这声音微弱，但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很清楚其中的屈辱啊，我还以为你们有点开始享受自己的处境了呢。”
其中赤'裸裸的讽刺和恶意，从未在这个非人般理性的管制官身上以任何形式表露过。令所有人惊怔，乃至恐惧。
因为这对面简直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什么东西一下子褪去了它的皮，赫然暴露出魔鬼的特质，从性格到声带，那个往昔清越的声音，此时嘶哑得可怕。
所有人这时才有办法相信他用这声音说出过灭绝人性的家畜提案。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死伤和战机报废跟我的业绩考核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每一个人就是死上八百遍都跟我这个十万八千里外高坐云端的人毫无影响，你们的命就、是、廉、价到这种程度——
“所以你们究竟有什么被强迫作战的理由，被墙围了起来？难道送到你们那里的枪炮机甲都是纸糊的？稍微使点手段费点脑子就能绕开甚至捣毁的雷区、固炮和导弹防线布置，哦，还是说保护85区的家人？
“你们的家人看着自己不足岁的孩子投入战场、不留姓名地为压迫自己的人逐一战死，自己看着白种的脸色永远低人一等地活到死不说，自己的下一代和下一代的下一代都重复着这样的命运，你们居然都接受这样活着，究竟他*的是在干什么啊？！”
频道内这激昂的质问盖过了一切声音，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
“为什么宁愿仰望白种随心情而定的施恩也不自己亲手去把家人同胞们解放出来？为什么不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反而替压迫你们的人作战？当奴隶炮灰是有瘾吗？
“现在更是只能隔着十万八千里在终端中骂一骂，你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们骂得再难听也只有我听见，只有共和国不到三千管制官能听见，简直比对着纸狮子狂吠的小型犬还要滑稽！
“你们不会真的相信再等三年半，过了敌军自律AI系统的六年使用年限，战争就会结束吧？你们刚不是和我一起亲眼见到黑羊了吗，不会以为那只是敌军在录音留念吧？
“听见了？清醒了？那么还不调转机体，跟着齐亚德帝国真正的无人机，团结所有战士一起冲破86区高墙，把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白种全部杀光、踩在脚下，夺回你们为人的尊严！”
“你、你以为我们不想吗……”赛欧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插进话来。
“那就做啊，处境还能糟到哪里去？哈！该说的确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十四五岁么，你们简直天真得可怕……你们其实心底有种自怜自艾、自我牺牲和自我感动的悲壮圣母情怀吧？
“不然实在解释不清你们为何坚持为白种战斗。整整十几个小时，从白天到黑夜再到天亮，真把自己当保家卫国的铁血战士啦！——不，我绝不接受！也不许你们接受！
“无论你抬出什么和平、大爱，都不能掩盖你们正被白种奴役当耗材的事实——尤其我要你们认清，你们每一位战士的死，没有保护任何人除了你们自己！
“莱登的死是重复了百万次的又一次谋杀——被全体白种！白种都是凶手！
“即便共和国的八千万白种压根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他们让自己相信无人机里的真的不是人，每天每天都是零牺牲，这比谋杀更为扭曲恶臭！连蛆虫都不如，至少蛆虫知道自己在啃食腐肉！”
说到最后，他语速慢了下来，声带像吞了玻璃茬，降下激动语调的声音粗粝得不似人声，字字句句浸着血般哀切：
“你们绝不能认同这种虚无又虚伪的牺牲，这不叫牺牲……不被受惠者承认的保护不叫保护……如若不然，你们对于你们自己——都将不再是人。”
一声轻而短暂的提示音……管制官那边切断了通讯。
这是头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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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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