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宝平常虽然能说会道,但这种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并且她也看出来了程书逸对她的疏远,所以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无言以对,尴尬静坐。
但像这样干坐她又坐不住——他好歹还能刻东西玩,她能玩啥?啥都没有,真是愁死人了!
宋西宝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索性站起来去瞧旁边书柜里的书。
季苒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得欣慰得掉眼泪,宋西宝在心里这么想着,忽然透过书柜玻璃门的反射瞧见程书逸在偷看她——
宋西宝唰地扭头对上他的目光,还以为这是破冰的信号,心头一喜,正准备主动跟他说点什么,就听程书逸冷冰冰开口道:“别碰书柜里的书。”
宋西宝:“……”
好吧,她想多了。
这货压根就没想跟她破冰,听他嫌弃她那语气,估计巴不得她离他八丈远。
宋西宝也不知道自己在理亏个什么,哦了一声就退开了。
程书逸收回视线,又低下头去继续刻起了他的木头。
他刻得很用力,每一刀都像是要跟手里这块木头拼命一样,但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就像是心里面已经烧烂了,但五官麻痹,叫人全然看不出他到底痛成什么样了?
宋西宝看着这样的程书逸,心里有点难受,她没忍住问了一句:“程书逸,你没事吧?”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果然,程书逸头都没抬一下。
宋西宝从来没觉得跟人打交道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她有些焦躁地踢了脚地,忽然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这好像不是一句废话了,因为程书逸抬头看她了。
重逢之后,这是宋西宝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看他,她忽然发现他眼睛的瞳孔颜色很浅,还发现他左边眼睛下面有一颗极小极浅的泪痣,可能稍微离远点就看不见了。
以前她从未观察到这些。
“不让你碰书柜是因为我爸生前不喜欢别人乱动他东西,不是因为我生你气,咱俩都不熟,哪儿谈得上谁生谁的气啊?”
他像是突然醒了,“活泼”地说了大段话,甚至说到最后,嘴角还隐隐带了点笑意,但宋西宝瞧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时间太险恶,獠牙一张,将她印象中率真可爱的小男孩囫囵个地吞下肚,再吐出来,还给她却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少年郎,宋西宝看着他,一时说不上话来。
程书逸刻薄完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嘴角的那点笑很快就凝结成一柄自我厌弃的利剑,整个地插进他心里,将他捅了个对穿。
双方怔怔无言几秒后,程书逸表情恢复了木然,更专注地刻起了木头,而宋西宝也坐回了床边,两手撑着床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开席,宋西宝食不知味地吃了几筷子菜就放下了,谭淑媛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是病没好利索,跟他们奔波一天累着了,担心地摸了摸她额头。
宋西宝拿掉老妈的手,笑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累啦?”谭淑媛摸摸她头,小声说,“明天上午吧,等你方舟叔叔下了葬,咱们就回。”
意思就是今天晚上还要在这儿歇一晚。
宋西宝心里更闷了,又问:“那我们晚上住哪儿?”
谭淑媛:“就住你晓琴阿姨这儿,晚上妈妈给你收拾好你就去睡。”
“那你呢?”宋西宝忙问。
谭淑媛说:“你晓琴阿姨晚上要守夜,妈妈陪陪她,你爸晚上应该也要守一会儿,然后明天一早他要跟着去抬棺,那会儿太早了,你睡你的,我们忙完回来再叫你。”
宋西宝点点头,跟着转头看了眼灵堂那边的程书逸。
晚上,程家的亲属在院子里跪了一片,阴阳先生站在灵堂旁念经,宋西宝趴在二楼窗台上听,叽哩哇啦地一句也没听懂。
只是渐渐地,空气中忽然传来一点隐约的啜泣。
她探头往楼下看——黑压压的十几个人跪在下面,有人在吸鼻子,有人在清嗓子,她没看见程书逸,大约是跪在最前面吧。
初中语文课他们学陶渊明的诗,课上语文老师老刘给他们拓展这位诗人的作品时,曾提到过陶渊明写的几首挽歌辞,宋西宝记性不好,多的不记得了,就记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么两句。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说,人死以后,亲戚们或许还悲伤,但旁的人却已经忘了死去的人,开始欢快地歌唱了。人死之后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不过寄托此身融于山陵罢了。
宋西宝之所以会这么清楚地记得这两句诗,是因为当初老刘在课上讲这几句诗时忽然讲着讲着就哭了,同学们都倍感震惊,课后语文课代表去问,才知道老刘哭是因为他的老母亲前些日子去世了。
她年纪轻,经历得少,对于死亡,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太深的感悟,当初听老刘讲诗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顾着震惊了,但此时此刻,听着耳边时断时续的啜泣声,望着黑夜下寂静的远山,她却突然体会到了一点诗意,以及一点悲凉的伤感。
方舟叔叔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人,虽然多年不见,生活上交集不多,但这是她每年过年都要打电话问候的人,以后他再也接不到她的电话了。
当天晚上,宋西宝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睡在棺材里,爸妈早上叫她起床上学,就来敲她的棺材,她挣扎着刚要起身,结果程书逸突然从棺材旁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黄符和一柄桃木剑,看见她后狞笑了一声,接着便“啪”一声把符贴在她额头上,顺便还挥剑喊了一声:“妖孽!不许跑!”
……
宋西宝大汗淋漓地惊醒过来,发现窗外天蒙蒙亮了,而床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估计爸妈应该是一整夜都没上来过。
噩梦的后遗症就是头疼,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些日子高烧不退的时候,脑子沉重地像灌了铅,迷迷糊糊地就又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这次天已经大亮了。
楼下安静了很多,丧乐也停了。
宋西宝掀开被子下床到窗边看,迎着清晨的冷空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用过午饭后,一些外地赶来的亲戚朋友便起身准备告辞了,谭淑媛握着古晓琴的手说,要不自己留下来陪陪她,古晓琴摇摇头拒绝了。
邻居们帮忙叫的车很快就来了,谭淑媛站在楼下喊宋西宝走了,楼上,宋西宝一边飞快写字一边扯着嗓子答应了一声,然后合上笔,四下一看,匆忙将纸条压在了程书逸的刻刀下面。
她蹬蹬跑下楼,到楼梯口时正好跟要上楼的程书逸擦肩而过,宋西宝刹住脚转过身喊他:“程书逸——”
少年脚步停顿,但没转过身。
宋西宝着急道:“我先走了,回头等放寒假,我给你打电话吧?你来找我玩吗?”
程书逸半天没有回答。
外面,老妈一声声催她,宋西宝急得原地剁了两下脚,催他:“你说话啊!”
程书逸转过头看她,眼神讥嘲道:“用不着你可怜我。”
宋西宝:“……”
她跟他真是说不到一块去!
“算了,问你也白问,你到时候等我电话啊!”她最后说,匆匆撂下这句便跑了。
她背影飞快消失在转角,程书逸手抓着栏杆原地站着发了会儿呆,起伏的心绪又逐渐回归了死寂。
他行尸走肉一般上了楼,进屋,正准备躺下,忽然余光里瞧见桌上的刻刀下压了张纸条。
程书逸不用猜也知道写这纸条的人是谁。
他心里一面厌倦地想着不想看,一面又忍不住一点点挪去了书桌前。
他拿走刻刀,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程书逸,别太难过,不是你的错!还有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对不起!!】
这行字下面还另起了两行,分别写着她的电话号码和扣扣号,外加三个大字——
【联系我!!!】
程书逸拿着这张纸条看了很久,久到后来几乎是在对着这张纸条发呆。
从父亲去世那天起一直到今天,母亲跟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这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没法面对这件事,所以只好沉浸在各自的麻木里偷生,但他其实心里明白,这同时也是因为母亲心里怨恨着他——若是那一日他没有跟同学打架,那么林老师就不会给父亲打电话,自然之后的事也就都不会发生,父亲也不会死。
她怎么敢说他没有错?
他明明大错特错。
他明明……犯了死罪。
一滴泪啪嗒掉在纸条上,程书逸嘴唇颤抖,喉头哽咽却哭不出声,他举目四顾,只觉得茫茫天地,走投无路。
葬礼结束后,程书逸随母亲一起回到了海市。
到家的第二天,父亲学校的领导、市里的领导、警察、连带几位记者一起找上门来给他家送了锦旗和见义勇为的奖金。
当时敲门声一响,胆小如鼠的饼干立刻嗖一下蹿回了卧室。
程书逸听他们说明目的后本想把人赶出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古晓琴便从那些人手里接过了锦旗。
领导抓着她的手说:“古女士你放心,英雄的后代我们一定会多加照顾!”
领导说这话时,顺便示意她抬头看向镜头。
闪光灯咔咔闪了几下,古晓琴别过脸垂下眼睫应付着向众人道谢。
领导又招呼程书逸上前来跟着一起拍几张照片,古晓琴伸手拦下他们,说:“孩子还小,就不上报纸了,你们要拍的话就拍我吧。”
领导脸色微变,旁边一位女记者忙上前纠正起了领导的站姿,顺便岔开了话题。
古晓琴悄悄摆手示意程书逸先回屋,程书逸看着这些人,心中一片悲凉,面如死灰地转身进了卧室。
这一年秋天,十四岁的程书逸经历了生命中的至暗时刻,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丧父的悲痛让他亲手抹杀了自己天真无邪的一面,从此之后,他冷眼看着这个世界,只觉得到处是青面獠牙的鬼……
半夜收到小天使的巨量营养液心里有点感慨,准备在作话长篇大论一番,不喜看的朋友可以跳过不用往下看了。
《竹马》这本小说目前存稿20w?,是我24年下半年的全部成果。而24年,我失业了一整年。
我其实接触写小说挺早的,初中就因为不满意某篇小说的结局自己手写过一版,当时还在全寝室传阅了一遍,我记得是用作文本写的,写了半个本哈哈,那个时候都还不知道“同人女”这个词……
后来读高中,我又给某几个杂志投过稿,其中有青春文学杂志,也有严肃文学杂志,稿件无一例外都是我手写的,写完塞进信封,贴上邮票再邮寄出去。
我没写过太多,因为我这人完全没什么毅力可言,寄了两次没有回音后,我就愤愤然放弃了这条路,觉得自己是明珠蒙尘,怀才不遇(不是……
再后来就是读大学了,投递出去的小说终于中了稿,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后还是被毙了,没能现世,但我一点不难过,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居多,可能是没想到自己写的东西竟然真的会有人欣赏吧……
再往后就不说了,做了很多尝试,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
这些年要说我在写作这条路上坚持吧,实在是有点假,因为基本没几部成型的作品,u盘里废稿倒是不少,中间坏过电脑也丢过电脑,好些东西都找不回来了。
但说我不坚持吧,我又好像一直在写,只是写得怨气十足,满腹牢骚。
究其原因,大概是源于自恋的心理和贫穷的现实。前者尚可理解一二,但后者,不管我如何找借口,都无法自洽。
事实就是我初心已改,从下笔的那一刻起,我的重点就放在了钱这件事上。
是的,我非常关心我的小说能不能挣钱,我希望我日日夜夜的伏案是有回报的,可以说,我90%的怨气就出自于此——写小说挣不到钱。
以前我还可以哄自己,“你只是写着玩嘛,又没尽全力”,但是失业的这一年,我试过了,即使尽了全力,也就这狗屎水平了[爆哭][爆哭][爆哭]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你多久没有看完一本完整的书了?不管类型,你没有输入,哪来的输出?词汇量是不是太匮乏了?能想点新词吗?不说新词了,能先把您那长难句理顺吗?写作节奏有概念了吗?自己适合什么文风清楚了吗?结构懂不懂?啥叫人物张力?咱能别写得这么无聊了吗?
问题太多太多了……
这一年真的踏实写下来才发现,自己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文名废文案废,推文都想不出自己文章的亮点在哪儿?那你在写什么呢我请问?
所以挣不到钱,是理所应当的[爆哭][爆哭][爆哭]
但人年纪大了就一个好处,凡事想得开。
水平差没事,多写多练嘛,这本发现的问题能改就改,改不了的下本注意别再出现,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盲目自信,我打从心眼里觉得,我能进步!
我也是太想进步了麻麻[爆哭][爆哭](不是
虽然24年写得两本书成绩都很差(《竹马》这本能倒v我就谢天谢地了[合十]),但是24年还是有好消息的,那就是俺找到工作啦!!(卡着年底拿到offer的[爆哭][爆哭])
嘿嘿,在有稳定收入的前提下,我应该能不那么焦虑数据了,但肯定还是希望自己写的文能有更多的读者,更广泛的讨论范围。
新的一年,我会努力打磨自己的写作水平,争取逐步靠近这个目标。
太想和读者一起热热闹闹写文,叽叽喳喳看文了,多美好啊![爆哭][爆哭]
《竹马》这本书是诞生于24年我最焦虑的时候,那时候第一本书已经扑了,扑得彻彻底底,靠着找了几个推文才入的完结v,当然也没赚到钱,下夹好像四块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某天清晨睁眼的时候,我突然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人越长大越不快乐呢?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我构思出了《竹马》这本书。
这本书承载了我幻想中的童年,我幻想中的亲情、友情,以及爱情。
这是一个可能看起来有点笨拙、灰扑扑的童话故事。
之所以说灰扑扑是因为出于笔力问题我必须承认,即使我尽了全力,也还是没能把我想象中《竹马》该有的样子还原十之**。
我很喜欢这种题材的小说,这本目前只能写到这个水平了,希望将来我能有所进益,有机会的话我会再尝试这个题材的,也感谢目前所有在读本文的读者,谢谢你们鼓励了我的青涩和不足。
最后我想跟自己说,初心改了就改了吧,当不了清风明月的高岭之花,就做个无公害的市井商贩吧,努力做饭,饭的口味好了,食客自然源源不断。
总有你一席之地的。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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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葬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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