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日一晃而过,夏日却来得格外突然而漫长,**的太阳已将人间炙烤了两月模样,仍有愈演愈烈之势。
孟嘉休沐,坐在廊下看书吹风,见甜缨卷起袖子洗米,笑道:“才吃过饭,这时候淘米,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甜缨虽然名义上是贴身伺候,日子久了,孟嘉却发现她似乎对做吃食格外有兴趣,时常同?娘学做点心,成品经常受到孟嘉她们的一致夸赞。甜缨得了认同,越做越卖力,时常变着花样地给众人换口味。
这次却不一样了,甜缨抬起头来,冲她甜甜一笑:“大人忘了,明日就是端午,该包些粽子才是!明日一早我便去市上买馅料,您想吃些什么口味?”
孟嘉想了想,还真是,遂道:“你做主吧,多做点,给?娘和牙月也带一些,忙不过来叫她们帮你。”
甜缨应是,浸好了米,甩甩手上的水,就去扒拉庭前那株小桃树,拨开绿叶看了半天,纳闷道:“大人,这桃子怎的长不大?还落了好些。”
孟嘉道:“许是年份不长,还结不得果子吧……”
甜缨顿了顿,道:“我家从前也有这么一棵,确实比这个大些,结的桃子虽然不多,但个个又大又红,摘下来放在井水里湃湃,咬一口蜜甜冰凉,再热的暑气也消干净了呢!”
少女说到这里时,眼里露出难得的光彩。
孟嘉“扑哧”一笑,“小丫头,原来是馋桃子了!”
甜缨脸色一红,“没有……”
“这鬼天气热得厉害,被你说得我都心动,想来桃子也该上市了,明日买几个来尝尝。”孟嘉说着,突然灵机一动,“不晓得粽子里包进桃子,煮出来可有蜜桃的甜香味儿?”
甜缨:“……”
“哈哈……好!孟大人的方子听着就新鲜,回去定要让我家夫人包几个试试滋味儿!”
这声音从门外而来,有些耳熟。孟嘉示意甜缨开门,见门外是一个灰缎长袍的面善老者,忙放下书卷起身,堆笑相迎:“齐大人,别来无恙?”
齐远笑眯眯道:“托孟大人的福,好着呢!”指指手里提着的一串粽子,“大节下的,只有这几个粽子相送,拙荆自包的,孟大人可不要嫌弃啊!”
孟嘉忙笑道:“齐大人这是嫌我礼数不周了,原本是该晚辈到府上请安才是,恐怕给大人带来不便,因此不曾去,大人别见怪才是。”
齐远把粽子递给甜缨,“诶”了一声,道:“孟大人过谦了,若非听说你在刑部如鱼得水,我怎么敢跑这一趟?”
如鱼得水说不上,只不过经过了春朝宴后,刑部众人待她颇算得客客气气,唐汝虽对她不咸不淡的,倒也没有刻意为难,该怎么派差怎么派差,办不好,一样招骂。孟嘉初时还有几分窘迫,后来已经能淡然处之。
也有好处——两三月下来,刑部的事她也能摸得个七七八八。
引齐远入内落座,嘱咐甜缨沏茶,孟嘉才道:“大人贵步临此,不会只是为了送我粽子吃吧?”
齐远捋捋胡子,嘿嘿笑道:“不瞒你说,我那四女儿不日将嫁,她钦慕大人名声,想与大人见一见,非要我来请你明日同去解君湖雅集。我被她缠得没有办法,这才来厚着老脸试试。”
闺阁雅集么,无非是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一番,作作诗、品品画,你夸我两句,我夸你两句,是贵族小姐和文人墨客惯用的消遣方式之一。
孟嘉没有什么兴趣。
“近日暑热,没什么兴致游赏,恐怕要让令嫒失望了。”
齐远笑道:“正是为着天热,才借着水气图个凉爽,大人去了就知道,那是京城夏日一等一的好去处。若非我是个不受主人待见的糟老头子,一定不肯放过这片避暑胜地。”
孟嘉诧异道:“怎么,此地有主?”
齐远点点头,“此湖原为先帝时的丞相白涧所挖造,时预为演练水战之用,造到一半,出了些变故,朝中以为此湖不吉,就搁置了。后来北境缺军费,想起这湖来,觉着可惜,索性立了契书任人竞购。算到如今,业已三易其主,如今的主子收拾得好,借着这片湖泊,在京中颇算挣出些根基。不少朝官都与之有些交游。在京中,若想出了本部还能游刃有余,这家是万万落不下的。”
孟嘉听了这一大篇,忽然一笑:“原来是这个意思,齐大人费心,看来我不去就是辜负您的美意了。”
齐远左一句不肯放过,又一句万万落不下,不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看看为好。
齐四小姐是个标致美人,十八岁的少女像拔节的青笋,怎么看都是水汪汪的柔嫩,说话也是秀声秀气,禁不起两句撩拨,白净的面颊便浮上红晕来。
齐萱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月白襕衫的翩翩公子,迅速扭头看向湖面,小声道:“奴蒲柳之姿,怎经得大人夸奖……大人,这湖中莲花甚好,是罕见的名种,传闻五百年前……”
孟嘉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哦……原来是痴情女子化身,难怪艳如烈火,想是将一颗真心都烧尽了。”
齐萱应是,接着引她沿着长廊行走。不久弃岸登舟,来在湖中一座小岛。
侍女上前引走了齐萱,却对孟嘉颔首道:“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接引她的侍女名叫丽颜,一路恭敬沉默,将孟嘉带往了一个和齐萱所去相反的方向。
一路只见接天连水的层层碧草和代门扇隔断的青翠竹篱,侍女来往,撑的伞皆是雪白油纸面上绘作的百样荷叶荷花,行至人头浮动处,隐隐可见伞隙间点点红翠摇曳。
人群齐齐回转,孟嘉止步,从人后钻出一对母女模样的两人。
为首的年轻女子一身簇新翘红齐腰襦裙,缠着金腰封,腕上戴着两只小指头粗细的掐丝珐琅镯,胸前垂了一副花丝镶嵌七宝璎珞,梳一个回鹘髻,发间一只银鸾钗颤颤巍巍,主人一动,钗上坠下的水滴玉就向后一荡,在鬓边摇晃起来。
“大人,妾闻大人前来,恐怕招待不周,特地在这里盯着他们布置准备,还请大人恕妾身未曾远迎相陪之罪。”
丽颜对这年轻女子一福,随即向孟嘉介绍,“大人,这是我家乐夫人。”
丽颜说到“乐夫人”时,年轻女子身后的中年妇人嘴角弯了弯。
孟嘉笑道:“乐夫人,我闲来陪好友之女走一走,怎么好让你多加费心。”
后头妇人才开口,“大人,先请入座吧。”
乐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中年妇人,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妇人姓祁,下人皆称一句祁夫人。
入座之后,倒一直是这祁夫人在说,乐夫人寡言沉默,仅在孟嘉询问时才出声应答两句。
祁夫人言语之间颇多引经据典,像是读过书的。
孟嘉客套两句,祁茗在下首颔首而笑,“幼承庭训,识过几个字,不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乐小娴夹菜的手顿了顿,听祁茗还要继续白话什么子曰诗云,不耐烦道:“你还有完没完!”
祁茗一怔,见孟嘉的目光在她们二人之间流转,似有笑意,不由脸上挂不住,向对面的年轻女子干笑道:“乐……夫人,老妇与大人相谈甚欢,你这是什么意思?”
乐小娴把筷子一拍,中气十足,“本姑娘的席,不是给你登堂讲课的!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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