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雷鸣电闪。
北雁镇一处新开的客栈中,掌柜的看着连天的大雨,心中很是愁闷。
“这大雨怎没完没了的。”
老钱暗自嘀咕。
自己是外地人,好不容易来这里用尽半辈子积蓄开了家客栈,可却遇见连日的大雨,别说客人,路上狗都没看见几只。
可这经营客栈,店租食材伙计,每天都是大把的银子往外流。
“掌柜的,还有没有房?来五间上房。”
一胖一瘦,两个男子从雨中进来,卸掉蓑衣,丢下几颗碎银子,掌柜的立刻洗笑开颜:“好好好,有房,有房。”
小二识趣的立刻递来毛巾,帮两位贵客擦干净雨水,然后招呼着客人往里走。
“两位贵客,这边请嘞!”
那人抖了抖发梢的水:“烫两壶酒,再来两斤牛肉,要上等的梨花白。送房里来。”
“好嘞,好嘞!马上给您准备!”
老钱挤出三百条褶子,笑嘻嘻的目送两位贵客上楼,然后就又看见那贼眉鼠眼的邻居小姜谄媚的笑着进来。
“老钱,生意真好啊!”
那人是街坊,就住在附近,可能是日子闲得慌,每日时不时的就来串门聊天,老钱一开始还很热情,但到后面发现这人是真闲,有时候杵在这里半天也就点一碗花生米,就着免费的茶水吃。要不是新店开张,要与人为善,在加上自己外地人,对方是本地人,早就把他轰出去了。
老钱应付着笑了笑道:“还行还行。”
那人抓了一把老钱碟子里的花生米,吃着道:“一口气就是五间上房,这可是笔大生意啊!”
“托您的福。”老钱把花生米碟子悄悄移了回去,笑道:“新店开张,小姜你人脉广,得多多关照啊!”
小姜没正面搭理老钱,又把花生米拉了过去,嚼得很香:“刚才那两人做什么的,有没有问问,看着像是外地人。”
住客栈的不都是外地人吗,这可不是废话。
老钱不想再搭理他,道:“那我可不知道,客人的事情,不兴瞎打听。”
“掌柜的,我们要一间房,住三天。”
雨中进来两个十多岁的孩子,灰头土脸,脏兮兮的,看不清是男是女。
询问价钱之后,大一点的孩子伸手递过去,松开手心,是几枚铜板。
老钱检查了下铜板,没想到他们浑身脏兮兮的,铜板倒是很干净,刚好够三日的费用。于是摆出他那副招牌的笑脸,点头道:“好的好的。”
入住客栈,如果觉得客人奇怪,便会查户籍,但只要一查,他们的荒民身份必将露馅,被押送官府。
但检查户籍很为麻烦,会得罪客人,因此,大部分客栈都不会去检查的,除非大概率能认定客人身份有疑。
而他们三个没有大人带着的孩子,又衣衫褴褛,不像富贵人家,是属于很明显身份有疑的那一类,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生意阑珊的新店,再加上掌柜是不熟悉官府的外地人,这种情况才会收留他们。
在打听到这家新开的云福客栈之后,三人便赶来了。
苍耳的习惯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要考虑一条后路。
因此,她让铃兰和自己先进来,若能平安住下,袁源再从窗外翻入或者跟着别的客人混入,若被拆穿,袁源再伺机营救。
这当然也有赌的成分,但他们没有其它的路了。
虽然已经离开了景安郡范围,但为避免被认出风险还是不能大意,另外,她周身奇怪的伤口也需要掩盖住,才不引人注意。
因此,苍耳用淤泥涂满了全身,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忍着发热的不适感,看着掌柜的平淡道:“不小心掉进河里,弄脏了衣服,给我们打一桶水送到房间。”
老钱恍然大悟,原来是掉到河里了才这么脏,这么多淤泥,难怪不敢回家,要跑到客栈来洗洗,收拾。
“没问题!”
“现在就带我们去吧。”
“来来来我带你们去。”
刚好可以摆脱小姜,老钱逃似的领着孩子上楼了。
云福客栈不大,除了三楼是上房之外,其它的房间都在二楼。老钱领着苍耳和铃兰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
浑身都是滚汤的,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苍耳强撑着身体,但还是在上楼时不小心一个踉跄,铃兰连忙扶着她,老钱伸过手去——
“呀!怎么这么烫,赶紧去找大夫吧!”
“不用,我们有药。”
“一楼厨房可以煎药,要是不会就找我啊!热水给你们送上来,发热千万别喝冷水了。”老钱摸到苍耳滚汤的额头,吓了一跳,担心的好一通交代,离开的时候嘴里也嘀嘀咕咕的:“现在的孩子,怎玩水都不顾身体,还瞒着家里,也不怕担心。”然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如果两日还不好,还是得给他寻个大夫。”
掌柜的并不多心,甚至有些热心,苍耳的心稍微放了一放,在他下楼走后,再也支撑不住昏倒下去。
她昏迷了了很久。
铃兰给她洗完,换好干净的衣服,等袁源翻窗子进来,拿来药包熬煮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她试好温度,一口一口的给苍耳喂药。
昏迷中的少女额头依旧是紧缩着的,额头上烫得吓人,揭开衣服,身上的创口太多了,利爪抓伤,獠牙咬伤,还有刀伤,在冰凉的药膏触碰到肌肤的时候,苍耳会本能的瑟缩一些,却还是没有醒。昨晚这一切已经是深夜。
窗外雷声隆隆,大雨倾泻,微黄的烛光摇晃,屋子里是舒适的暖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住客栈,温暖干净的被褥,整洁的茶台,平整的地板,一切都是从未见过的新鲜和美好。但他们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目光始终落在苍耳身上。
袁源把布袋里的铜板都倒了出来,还有六块,只够买三天的药了。他沉默片刻后道:“不行我就去给掌柜打工。”
铃兰道:“可打工一定会检查籍地。”
袁源道:“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铃兰又否定了他:“可那样会引起怀疑的。”
苍耳不在,失去了主心骨,两个孩子意见很难统一,但铃兰说的没错,他不敢冒险打工,难道去偷去抢吗…万一被抓到的话更加糟糕…
只有六个铜板了,袁源在桌上一遍一遍的数着,烛光在铜板上跳动,是微微的褐色。
“掌柜的人比较好,应该是安全的。”袁源想了想说:“但楼上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他们是两个人,却要了五间房。”
袁源是后面翻院子进来的,注意到三楼的动静,依稀听着小二领着两个人说,五间客房请。
“会不会后面有朋友过来,或是不喜欢被打扰?”
“说不清….”袁源摇摇头,他想不明白,然后目光望向床榻的少女,低声呢喃:“如果姐姐醒着就好了。她肯定知道。”
苍耳昏睡了一整天。
终于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是洋洋的暖意。
地上的两个孩子慢慢的睁开眼睛,已经是大中午了。
虽然地板很硬,但这一觉他们睡得很香,客栈的地板怎么说都比飘零的孤舟,或者潮湿的洞窟要好得多,很久很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要是一直能睡着客栈的地板上该有多好啊。
袁源醒来后,恋恋不舍的想。
万幸的是,躺了一天一夜之后,苍耳的脸色好了很多,不再那么苍白,开始红润起来,身上也没有那么滚烫,但伤口却依旧在丝丝渗血,还没有好全。
铃兰轻柔的给她换药。
突然,楼下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一群官兵冲入了云福客栈,为首的官兵叫做周炝,他高举令牌,大喝一声:“有人举报你们店里收留无籍之民!”
老钱一下子慌了,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大人大人,冤枉啊,小人正经生意,住的都是良民啊!”
“哼!让开!”
周炝并不听他废话,直接一把推开老钱,带着官兵直冲二楼来。
趴在栏杆上偷听的袁源离开躲了回去,迅速收拾起了东西,慌慌张张道:“官兵来搜查了,我们得赶紧走!”
铃兰刚刚给苍耳包扎完,正坐在床榻上忧心的看着苍耳:“不能走…阿姐的发热刚刚好一点。”
袁源探在门缝离往外看,官兵正一间一间的搜查,顶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到他们这里。
“更不能不走!被抓到了都得死!”
他心急如焚,语气中带着情绪。
“可是阿姐根本经不起折腾!”
一向柔和的铃兰也开始坚持起来。
望向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袁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过去床榻握着苍耳的手,眼眶因焦急和紧张而微微发红。
“对不起…”
“怎么办啊姐…你快醒醒…”
“快醒醒…”
两个人失去主心骨不知道怎么办。
咚咚…
咚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砰,砰,砰!
“官府例行检查,快开门!”
官兵们已经检查到隔壁的房间。仅一墙之隔正睡得香的客人梦中被惊扰,惊呼一声,紧接着是官兵们噼里啪啦的翻找声,还有说话响亮的大嗓门。
心揪到了嗓子眼。
初期是很困难的,这是那个世界的残酷真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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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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