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带着挂扣往下滑动，下一秒，江屿尘脚下猛然一空，玉佩缓慢滑回原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底部的木板也重新掩盖，只有衣摆处还因为这动静晃动着。
拉动那串玉佩的时候江屿尘就察觉到了有机关的可能，但脚下一空的时候还是让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把通道设计在脚下真是个天才。
通道本来也不高，江屿尘落地后重新拿出藏在怀里的夜明珠，幽幽光亮看清了这是掉到了个什么地方，他站在一条人工挖掘的地道的一头，另一头不知道是什么但却能看见空间的宽大。
这样一条通道绝对不是徐文这种人能弄出来的，就算能他该怎么瞒着家中所有人在卧房里挖出这么隐蔽的地道还有机关作掩饰。
走了不过十步一间开阔的屋子藏在地道尽头。四面墙壁上镶嵌了书架，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女子衣饰鞋子，还有些看着就很名贵的瓷器花瓶之类的。
这不能是江珺瑶自己的小金库吧，江屿尘开玩笑般地心想。
这间屋子除了摆放着各种物品的书架就只剩了最中间的一张桌子，桌子普普通通可上面的东西……
桌上堆满了写了字的纸张，江屿尘将夜明珠放置在桌案上，随手拿起几张最上面的几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写满了整张纸。桌子上的纸张几乎溢满出去，层层叠叠杂乱的摊在桌上，江屿尘还颇有闲心的替人将纸拢了拢以防掉下去。
江屿尘就着夜明珠不甚明亮的光，细细读着纸上的内容。
“吾妻珺瑶，见字如面:
卿卿若芙蓉似红梅，九天玄女相较之皆黯然失色，吾得卿卿为妻乃此生之大大幸也。然为臣子，君主所言莫不听从，更何况此为民生之大计，感念陛下信任将此大任托付于臣，臣必尽毕身之所学不负陛下期望。
不忍卿舍弃雕栏玉砌而随吾远去西境贫瘠之地，也不愿任尔独守于空房等望天边归雁，只恨‘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吾会上禀陛下与卿和离，珺瑶年华正茂，不愁没有好归处。
愿卿岁岁年年无思无虑，平安喜乐。”
这是徐文上任知州前写给江珺瑶的信，江屿尘听闻过这件事。
京兆尹徐文不知犯了什么错触犯天威被皇帝打发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做知州，离京当天渊华公主当着众人的面手撕和离书，义无反顾踏上了那辆去往西境的马车。
二人伉俪情深，堂堂一国公主愿意同他远赴这西境，这件事在好长一段时间被传为一段佳话，女子羡艳徐文如此深爱妻子，男子羡慕渊华对丈夫不离不弃。
江屿尘大致翻了翻这些纸张，有夫妻二人的书信，有徐文闲来为江珺瑶作的诗，也有徐文记录的一些和妻子的日常。
其中有一篇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珺瑶的侍女上街采买时，替她带回来一块如血般鲜红艳丽的玉石，我从未见过那般玉石，夫人也很是欣喜，看来是极喜爱这玉的。
我近日忙着开春的事，今年冬日少雪我担心会影响粮食收成，诶，不多说这些。午时吃饭时珺瑶说这是侍女从路边商贩那买来的，可惜钱没带够只买了这么一个，我便下午寻了空子去寻那卖红玉的商贩，可整条长街上却寻不到有卖这玉的人，没办法我只好买了些玉料想亲手为她雕琢一枚玉佩。
晚饭的时候珺瑶似乎没什么胃口一直闷闷不乐的，我问她原因，她说那块红玉丢了，我当时很生气认为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走了，府里上上下下查了一遍却也查不出人来，珺瑶和我说算了，我也只好作罢。
……”
江屿尘一眼就注意到了徐文所说的红玉，他想起柳时晏戴着的陷入了沉默了。
他将纸放回去，寻找屋内的其他机关。徐文弄这么隐蔽一个地方，他不信就是为了放他和江珺瑶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先从最近的下手，他将那些纸张收纳起来摞在一起，露出光滑的桌面来。
果不其然，宣纸层层叠叠的下方，桌面上有个不显眼的木格，江屿尘也不多想，手掌压在上面一按，一面书架缓缓转动，呈现出通往另一房间的通道。
江屿尘视线扫视着布局，这间屋子和上一间一样，也是中间摆放了一张书案，只不过上面的纸张信件摆放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一张一张摆放整齐，看起来还分了类。
各种信纸旁摆放着块红玉，频繁出现的红玉让他眉头一皱。江屿尘拿起一看，红玉翻过来有个不甚大的洞，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他随手揣进怀里。
除了书案，房间还有一个不需要机关就那么明晃晃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东西了。
看见这个信纸，他莫名想到了柳时晏。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腻歪感情，江屿尘一想便酸的牙痒痒。
但看到纸上内容时，江屿尘瞬间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那一张一张的书信。
这是徐文和皇帝的信件。
远在京都的江允川坐在御书房，方答应端着碗鸡汤悄悄走近，一身藕粉色烟罗软纱将曼妙的身姿衬托的若隐若现，纤纤玉指轻抚上江允川的肩膀，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江允川拿了旁边的一本书落在了方才看着的东西上，嗓音低沉:“谁准你进来的？”
方答应脸色一白立马跪下将碗捧过头顶，故作怯怯道:“我……我不是，妾身想着陛下日夜操劳，便想着为皇上炖碗鸡汤，国事再繁重也不能累着身子啊。”
江允川俯视着瑟瑟发抖如惊鹿的方答应，毫无怜香惜玉沉声冷冷道:“朕下过旨，无御诏，任何人不得擅进御书房，违者以谋反论处。”
方答应只是想趁着送汤之便，让皇上注意到自己，她知道皇帝会生气，所以她穿着最能引诱男人的衣服，跪地时的弱小和瑟缩都是事先演习过数次的，没曾想皇帝不仅不吃这一套，还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方答应手中的汤碗摔落在地，汤水溅了满地满身，身体不加掩饰的颤抖着，她立马伏身磕头:“陛下，妾身知错了，求陛下放过妾身这一次，妾身知错了……”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被碎瓷片扎得鲜血淋漓，她一声声哀求着，江允川将方才的书放回原位:“来人，将方答应带下去。”
方答应眼睛瞪得滚圆，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不断的求饶直至声音消失在殿内。
曹高义一进来便看到这场景，连忙扇了自己几巴掌:“诶呦，老奴不过出去片刻，怎么就让人钻了空子，老奴真是罪该万死。”
江允川看了他一眼:“行了，下次注意着点。”
曹高义连连点头称是，末了又想到什么问到:“这方家是不是有所动静，所以让她……”
曹高义的话点到即止，江允川自然明白，方家乃是前太子与太后的母家，这是提防着有人开始不安分了。
移去了那书，桌上摆着的是徐文传来的信件和江允川回信的拓写。
内容从嘉州出现的楼兰商贩越来越多开始到发现渊华与楼兰人互通往来，但凡有疑处无所不尽其笔墨。
徐文压抑着心中的酸涩用着皇帝当年留给她的方法传出了第一封嘉州往京都的信，同时打开了那尘封已久的地道。
自那天开始，飞往京都的信越来越多，地道下两张桌案上堆积的信件也越来越多。
徐文不可能日日夜夜陪在江珺瑶身边，好巧不巧他出门时看到了平日里出门采买的侍女，他本不欲多加理会，那侍女目标明确的走向一个首饰摊子买了一块玉，那玉颜色鲜血欲滴。
徐文停了步子想起妻子丢失的那块红玉，他便也走近那家摊子，却没见着有卖着的红玉，徐文抬头欲询问却在看清商贩面容时内心大骇，这俨然是个楼兰人的面孔！
回家后他什么也没说，一封信从地下密道飞往京都时，那串被他亲手雕刻准备送给心爱之人的玉佩被悄悄挂在了衣柜的挂钩上。
夜深了，除却虫鸣声一切都静悄悄的，柳时晏睡得轻，醒来后也便没再继续睡。他先是无聊看着快燃尽的烛芯等迟迟未归的江屿尘，盯着盯着不知何时又把自己盯困了，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来时烛火已经熄灭了。
“这店家的灯不太行。”柳时晏轻声咕哝了一句，也没再点一盏。
他披了件外衣，“咯吱”的开门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月光倾洒而下给他周身镀了层清冷的光，看着更像是下一秒便消散于世间的仙人了。
柳时晏踏月而行，内心盘算着:既然先前江允川不动渊华那便是留着她还有用，如今江屿尘来了，看来这是要收网了。
在江屿尘出门前，便已经派暗卫回苍州领三千兵马悄无声息地赶来嘉州，他在知州府那边迟迟未归，想必也颇有进展，柳时晏不介意再去楼兰那边替他们添一把火。
若没有权利的交织，或许他们真的只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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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连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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