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拜师大会，昆仑山重新流传出一道传言，从不收徒的琅韵仙君今年破天荒的提前带了一个人回去。
据目击者所说：与其说收，也许拎的形容更为合适。一个孩童在拜宗主的时候琅韵仙君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拎着那小孩的后领直接提走飘飘荡荡留下一句这个人我来教就走了。
那小孩被抓到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自双脚离地开始便是一副更着脖子的死鱼样子，甚至没有反抗的意识，最后独独留下其余峰的峰主们和正拜师的师兄妹互相懵逼。
遗留的拜师上快把十二峰主写齐全了也没有琅韵长老的影子，同样的师尊位也是空着的。便不免引出这是一则双向选择来。
其实收徒没什么，截胡也没什么，但这个是如果发生在琅韵身上就会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昆仑山的剑仙从不收徒不止是本门，也是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的事情，这都无关钱财，势力或者立场。据说他能留在万剑宗都是为了还先前欠下老宗主的恩情，这个原因一出那是别的宗门想挖都挖不走的，故而收徒就变得可有可无。
可尽管如此，每年的拜师大会依然会给他准备相匹配的位子，尽管琅韵根本就不会来参加，尽管位席空空，但那是他作为长老的颜面，不过空的多了，久而久之拜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这开会期间也有人认出晴云来，有人道：正是劝慰其余弟子不要随便买书册的小弟，结果是他自己买了。
自一群人捶胸顿足的去后悔，不多时，石牌上又多出了另一条传闻。
昆仑山也有分外人情味的地方，若是实在想听某个峰主课的，达到一定人数便也会安排几场公共的大课，就当是促进修行与学业的交流。初时琅韵也是有的，只是上课时常常伴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或者什么东西撕破或打碎的声音吵得别的班没办法上课。
几轮实验下来，这些参与的弟子修为提升的效果拔群，但相对而言就是有一些废弟子，还创下首门课无人结业的最高蝉联纪录。
而石牌上对此课程的前三热评价为：
九十九次连胜：感觉挺好的，已推荐给不喜欢的徒弟。
软软：感觉挺好的，已推荐给喜欢的师兄。
钱都好说【VIP】【加精】：很后悔，世界上用钱摆不平的事多了一件，难过了。
心平气和【楼主】【vip】【加精】【置顶】：加课是另外的价钱，不爱学的别来，烦！！！
诸如此类，所以尽管课程的评分很高，宗门律堂还是悄悄停掉了。琅韵落个清闲的之外，也有了鞭策弟子上进的新功效。
刚刚那群后悔的弟子们又纷纷收起石牌，言语间不免多了几丝庆幸。大家虽然羡慕成为这样一位长老的弟子，但更多的，还是为其默哀。
“仙君，这样好吗？”
晴云自然没有传闻种所说的那么好运，相反他觉得自己是倒了天大的血霉。
那个无风之夜琅韵带走了那本堪称罪恶根源的书册子，不但带走了，他还看了。晴云照常养活他的花草，暴风雨却不会因为晚来而让人觉得宁静，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裹夹新的冰雹。
养花少年心态还是很好的，嗯，毕竟区区双目无光而已。
玉溪生来找过晴云几次，除了重新回赠羊脂玉佩之外，也颇具对朋友的临终关怀，晴云在终于在他左一口右一口的路兄弟中告诉了真实姓名。
在“你竟敢把同人文扎成的册子当作拜师礼我还是第一次见，”和“尤其是剑仙长老这种脾气不好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在下面哈哈”中
晴云淡淡回应道：无所谓，我会无所谓。
这时也猛然回觉玉溪挑他上山全然是故意的。
可现在是，他必然要跟着琅韵学习。
虽然是以老师和学生的身份，但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不太体面也值了。
“仙君，这样好吗？”
晴云已经换去了原先杂役所穿的粗布麻衣，转而换为一身藏蓝长袍，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年岁就显得稍微宽大些许，一条白色玉带系身反倒勾出劲瘦轮廓来。
因不再受饥荒之苦，面色丰润起来，桃眼含情，眉峰略垂就是惹人怜爱的乖顺可爱，唇角上挑又润出一方酒窝，再用发冠束好马尾，好一副讨巧模样。
而此时这正跪在一册书上，头上还顶着一摞。正午的太阳热气蒸腾，频频流下热汗来，他不愿去擦，更不敢去擦。只能徒劳的一遍一遍询问。
终于在第三遍的时候有人回答了他。
“我觉得挺好的，顶着。”
回话的青年显然不是吃这一套的，一身白袍颇有仙风道骨的气韵，宽袍广袖流光溢彩，一派仙师模样此刻正坐在大殿上，手中正执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
而琅韵所看的正是那本收缴上来的《剑仙》
晴云跪着的，顶着的也是同一本。
琅韵无声翻阅，又问一句
“你自己看过吗？”
“弟子不敢。”
“喜欢哪一段？”
连着两个问句，已经让晴云心如刀绞，如今被琅韵提来已有小半月，从第一日开始便是日日罚跪，时间从其他宗门晨起早练开始跪坐到集体晚修，日日腿麻酸疼，搞得晚上也躺不得。偏偏问题还愈发犀利，搭了要罚，不搭也要罚。
“……”
晴云一语未出，一记戒尺便落在他的脊背，方才打过的地方迅速肿起，少年身形一颤，头顶上的书便层层叠叠掉落下来，一同回响的还有晴云的细细抽息。
琅韵手执一柄长剑，周身漆黑，古朴无华，狭长的剑身不曾开封更像是一把教尺。晴云被抽的一时恍惚，那正是晴云教李沧浪所送的那把。
“弟子知错了，老师。”
晴云轻轻抽气却也不想再多看琅韵一眼，他低头俯身准备去捡起掉落的书本，一并重新梳理重新顶回。他确实感谢过琅韵，但和现在的他现的愤恨也不冲突。
收拾齐整后却被一柄长剑扫开了手。
“错哪里了，具体说说。”
“当我的学生，不能含糊不清。”
琅韵冷冷的语调自上方传来，甚至比刚才打手的剑柄还要冰冷。一条红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少年的手背愈发清晰，后者咬咬后槽牙。
时光交错，晴云总觉得有些恍惚。
昆山莲池如他的名字一般，地势自上而下少雨却多水，白雾茫茫隐去一方落水的水帘，自上而下独自成池，无草无鱼，常年高寒，唯有殿宇的门口有一棵老银杏，盘踞向阳之下，那年琅韵时在树下练剑，秋有黄叶飘飞，夏有簌簌落影，剑尖轻挑飞叶，甚是好看。
当晴云意识到，已经无法离开目光，而回应的永远是一派淡漠与疏离。
如今他好似又看见了那个冰冷的，沉默的，可以看着他去死的琅韵。于是晴云鬼使神差的说：
“师尊，我不该生情。”
此时窗外银杏未老，琅韵却被喊得一愣，再低头看少年漂亮的桃眼已然有些哀戚，竟也多出一份淡然，少年的神色终归纯粹。琅韵却没有收敛剑锋，而是以无锋之剑划破了那几本书册。
纸页飘飞，如云如蝶，逐渐四散在偌大无人的空殿。
“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1}单剑易偏锋，你今日不必跪了。”
晴云起身，朝琅韵一礼才退出去。
昆仑山的修炼通常弟子们都是以师尊为首，自行规划修行的。而从杂役晋升为弟子，所开放的场所也就有所不同，他先前想去的藏书楼也不再收束。
天街横纵两条就贯穿了整个昆仑山，交汇的中心便在主峰，呈塔楼状，每一层所置放的书籍也有所不同，越是基本的便放的离底层越接近。
晴云上次来已经记不清年岁，终日求取医术最终广济天下，剑道所学反而看的极少极少。毕竟从手部经脉的断绝再到真气运转的堵塞，单纯这两点就让他此生与剑无缘，他的雅卷蒙过尘。
晴云甩了甩头，快步走到放置有关于剑道书籍的区域，一本一本把要看的书罗列成单子。现在的情况而言，比起雅卷，他更想知道自己的体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临死前多情道所引出的无情剑意始终是他心头的挂念。
不可避免的，晴云想到了司九婴。他最可敬的对手，也是直接促成他死因的男人，一把魔琴就能把整个修真界搅的天翻地覆。足够情真的一滴泪无端引出晴云心底的水波涟漪。
也许强到巅峰的男人都会很奇怪，比如上辈子的晴云，风华正茂最后活够了就把自己毒死，而后意外在别人的真情中开悟。而对比现在肯教导他的恩师，上辈子的琅韵作为师尊反而无心冷情。
或者司九婴，强到超出境界还会流泪吗？晴云结过许多道婚还是不太解的，最多算是有迹可循。
同样，放到现在这也是无解的。
少年轻轻翻阅书页，口中呢喃视线却在纸页来回扫过。
“……竟是如此情真。”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出自刘勰的《文心雕龙》的诗句形容掌握很多支乐曲之后才能懂得音乐，观察过很多柄剑之后才懂得如何识别剑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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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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