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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玖月

(一)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王勃《滕王阁序》)

祈愉路过文行池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他正在四方书院闲逛,不为别的,几日后他将在这书院内讲经。

四方书院是仁沧县里最大的书院,建在姚台镇南边,临近了虹岭坊的地方。

书院选址,向来偏爱清幽之地,这四方书院偏偏反其道而行,倒也得了个“大隐隐于市”之名。

书院的山长名叫洪昊,字清昊,先皇帝时的国子祭酒,后因年迈告老还乡,来了仁沧县开办了四方书院,广收门徒,在此地亦是颇有声望。

他与祈愉父亲在京城时便是旧识,相交甚好,因而遇上了怪事便第一个想到了向祁弘义求助,恰好祈愉便身在仁沧县内,祁老爷子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素来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有研究,便大笔一挥,修书一封令祈愉去书院彻查此案。

适逢近日仁沧境内又出了一桩大案,接连数名年轻男子被人挖心而亡,尸体便被遗弃在了城郊,经过调查却没有半点凶手的线索,只知道被害人皆为四方书院的学员。如此巧合,不由令人生疑,但洪昊名望之高,令邓威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经过深思熟虑他没有冒然去书院调查,而是拜访了祈愉。

祁弘义这一封家书可谓是及时雨,正给了祈愉和邓威一个一探究竟的机会。

一照面,洪昊对着他便是一通嘘寒问暖,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者,祈愉觉着和记忆里小时候所见也别无二致,还是一贯的和蔼。

“洪叔,这次来是替家父来调查。”一番寒暄过后,祈愉直入主题,问道,“您可是为那件事烦忧?”

听到那件事,洪昊的脸上顿时满是阴霾,他不由的长叹一声:“他们都是好孩子啊,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们……”说着语调便有些哽咽了,祈愉见他伤心,不由得出言安慰。

洪昊摆了摆手,道:“这事还请贤侄务必抓住凶手,为我那几个枉死的学生雪恨啊。”

祈愉闻言自然是一口应下,又问老山长要了学院的名录等,顺道给自己安了一个讲经的身份,便推说要去四处看看,先告辞离开了。

走在书院内的小径上,祈愉翻看着名录,忽然他脚步一滞,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在名录上竟见到了熟人的名字。

书院的医瑜一栏赫然写着沈练的大名。

祈愉心道,这回可赶巧了,当下健步如飞,往医馆赶去,却只见铁将军把门,一问才知医瑜不是每一日都会来的,往往一月才来几次,如遇上急事,山长便会派学员往虹岭坊去请,四方书院离沈练的水镜轩不远,一来一回花不了多少时间。

祈愉思虑再三,在盘问学生与前去寻沈练间,选择了后者。

却说沈练经营的水镜轩,售卖的净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是垃圾,却个个是古物,但要说是古董,却又无半点观赏收藏的价值,祈愉问过他这些东西是什么,沈练却只道有缘人得之。

祈愉到时,他正在做着日课,即沏一壶好茶,挑一本古书,慢悠悠的等着有缘人来买他的东西。

“云溪。”祈愉直直的闯了进去,沈练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只顾继续喝他的茶,祈愉见此也不恼,反客为主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喝了茶,稍作歇息后,只听他又道:“云溪,你最近一次是几时去你四方书院?”

沈练放下他那青瓷制的杯子,略一思索便道:“月初时候。”

“今日是初八,也就是几日前的事了。”祈愉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沈练也不追问,他心里实则还记着上一月时,祈愉拖他下水那件事,那个月镜虽然被他得了,但祈愉又是折断了他手腕,又是害他没吃上心爱的糕点,令他始终是耿耿于怀,他生怕自己一接腔,又被祈愉卷入新的麻烦中。

有些时候他确实是个矛盾的人,心里对万事充满好奇,却又怕麻烦上身。

“云溪在书院,可有发现异常?”

“异常?”沈练反问。

“比如,学生举止可有反常之处?”

沈练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在下月初前去,不过是为老山长检查身体,并未与学生接触。”

“老山长身体有恙?”祈愉问道。

“先前是有些毛病,近来好转了,气色也不错。”

“洪……老山长有与云溪提到书院其他事吗?”

“未曾。”沈练老实答道。

“也就是说云溪并不知近日那桩怪事?”祈愉眯起了眼,笑的有些奸诈,“传说有一个吃人心的鬼潜伏在仁沧县内,不知云溪可有兴趣?”

沈练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若说他没兴趣那是假的,光是这句吃人心的鬼便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但看祈愉这表现,他又深深觉得其中有诈,便想开口回绝。

“老山长给了谢礼,是宝克斋的糕点礼盒。”正当沈练想要开口拒绝时,祈愉又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一句。

“此事颇为蹊跷,的确值得一探究竟。”沈练答道。

“择日不如撞日,云溪请。”祈愉的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

(二)

近日来,四方书院出了几桩怪事,其一,在讲经时有学员看见窗口飘过白影,其二,深夜子时,有起夜的学员见过一盏白色灯笼在书院中飘荡,其三,书库里无人时,有路过的学员听到里面传出了交谈声。

学员讲的言辞凿凿,祈愉听了只是偏过头,冲着沈练微微一笑,沈练会意,安慰了这名小学员几句,便将他送出了医馆。

“云溪怎么看?”祈愉问道。

“祈兄怎么看?”沈练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定是有人装神弄鬼。”祈愉道。

“书院门规森严,进出都要经过门房。”沈练抿了口茶,状似不经意道。

“云溪的意思是,从那白影入手。”祈愉的反应是极快的,一下便明白了沈练的意思,“想来讲经时,能出现在外头的,也只有书院的几位先生了。”

“祈兄聪慧过人。”沈练恭维道。

明确了方向,二人决意分头行动,沈练在书院内四处查探,而祈愉则是直奔门房,经过一番盘问,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人身上。

此人名叫支盈,是为四方书院提供伙食之人,因而出入书院十分频繁,仅仅是这样祈愉自然不会说他可疑,但若加上此人是这个月才刚成为书院合作者的,与那吃人心案开始发生的时间刚好吻合,便是过分的巧合了。

祈愉在与沈练讲时,沈练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告知他书院内有精魅的气息,但那精魅却不在书院内。

“依云溪之见,那支盈…?”祈愉问道。

“他是人类,但很可疑。”沈练道。

“不如我们跟踪他看看?”

此人果真大有问题。

在暗处观察的二人,见着支盈在指挥着工人们放置餐盒之后,便一个人悄然溜去了讲堂,并且在窗边徘徊。

“这算是窗口白影吗?”祈愉显然想起了学员口中的怪谈。

“我本以为会更飘逸一些。”沈练委婉的说道。

“既然云溪说他是人,那看来此人定是与精魅有所勾结,犯下这吃人心案的是精魅,而这支盈必是其中关键。”

“祈兄有何打算?”

“抓捕疑犯便不是我一个师爷该去做的了,自然要劳烦邓捕头。”

邓威是仁沧县赫赫有名的神捕,抓一个普通人自是不在话下,不过想翘开这人的嘴却又花了他一番工夫。

支盈并不承认自己与吃人心案有关,只是大喊冤枉,直到祈愉到场,对他说了一句。

“你只是枚棋子,现在暴露了,如果我是你主人,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你。”

支盈进入大牢后,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祈愉又道:“我知道你是在为妖怪做事,目的想必是长生不老吧。”

“你怎知……”支盈下意识脱口而出,话说了一半才发觉自己失言,过半晌,便听他垂头丧气道,“官老爷,我只是个跑腿的,替主人在书院内物色人选,待主人选好了,他会亲自上门取货,这些如何操作,小的也不知情啊。”

“上门取货……”祈愉斟酌着这四个字,很快便把握到了关键,“他交易的对象是谁,这你必是知晓吧?”

“他交易的对象是……”话到此处,支盈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脸上瞬间爬满黑色的符文,他大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支盈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好像充了气一般,他的眼球向外凸出,像要挣脱眼眶一般,眼中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炸开,四散的血肉混合着咒文,向周围一切袭来,幸好沈练及时出手,将那些诅咒挡下。

祈愉松了口气,说道:“看来这个精魅,比想象中的谨慎。”

线索断了,似乎也引起了幕后之人的注意,但祈愉却不显的丧气,反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知他必有后手,邓威干脆询问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你看这吃人心案发生的时间,半个月7人被害。”

邓威是聪明人,一听便发觉出其中端倪,道:“这妖怪对人心的需求非常大。”

“然也,我猜他不是本身有什么缺陷需要人心去弥补,便是他的修炼必须要有人心,若是长时间吃不到人心,或许会对他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祈愉道,“但以他谨慎的个性,今日支盈暴露后,他并不会立刻作案。”

“但他终究支撑不了多久。”邓威道,“从今日支盈来书院物色猎物便可知,他对人心如此渴求,只要我们耐心守候,必能有所收获。”

“你带上人,在书院外等我消息。”

(三)

祈愉并没有等候太久,他的推断似乎是正确的,那位精魅对人心的渴求战胜了被抓捕的恐惧,仅过了两日,一个深夜中,他见到了另一个书院中的怪谈。

那白色灯笼的确是凭空出现的,端的诡异,没有掌灯之人,它只是静静的浮在空中,祈愉想上前查探,一向只是静观的沈练却一把拉住了他,祈愉用眼神询问他原因,沈练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手心划了一个咒字。

祈愉心下了然,却也有了一个计划。

次日他便聚集了所有学员,说是要讲一日经,但他又规定了学员们不得擅自离开学堂,如此强硬的态度,自然引人不满,但学员们却也感怒不敢言,原因无他,邓威捕头亲自带着一班的捕快给祈愉压阵。

学员们心中惶惶,连如厕这样的事都得被捕快跟着监视,这让一向没犯过事的这些文弱书生更加战战兢兢,这一日下来,祈愉究竟是讲了些什么,他们是一点没听进脑中。

祈愉与邓威耐心等待,终于在傍晚时分,发现了一位可疑的学员,他在去茅房时,试图悄悄离开,往书院北面跑,却被邓威发觉并擒下。

此人名叫尚孝,是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

“老实本分……”祈愉看着跪在医馆中的尚孝,眼睛微微眯起,“你为何不守规矩?你想去往哪里?”

“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尚孝或者确实老实,编不出谎言,只是一味喊着冤。

祈愉给他逗乐了,试探性地说道:“你想去的是书库吧。”

“大人……您怎么知道?”

“猜的。”祈愉示意邓威放开他,又道,“老实交待,否则大刑伺候。”

“是是……”也就尚孝这样的老实人会被他唬住了,唯唯诺诺地应了声,便把老山长如何如何看中他,又如何想栽培他,又如何让他独自一人去往书库之事交待了个遍。

祈愉听罢,胸中却燃起一股无明怒火,他没再问尚孝什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你便是如此栽培他们的吗?”

声音很轻,显的有些压抑,沈练听出了他的愤怒,却似乎理解不了这种情绪。

“云溪,可否请你帮一个忙。”便在此时,祈愉喊了他的名字,语气中透着郑重。

“何事?”

“助我铲除这精魅。”

沈练闻言,脸上却现出迟疑,见此祈愉又道:“云溪在担心什么?”

“精魅修行不易,若祈兄只是想庇护这一方百姓,劝他离开便可。”

“杀人必须偿命。”祈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命由天定,万事万物自有缘法,精魅吃人心是天性,天性不可遏制,人不也杀生,也以鸡鸭为食,那人该为这些牲畜偿命吗?”

“人命如何与牲畜等同?”

“被精怪杀害是那几人命中注定之事,在他们出生之前便已定下,这便是天道,天命不可违。”

祈愉皱起了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沈练有些陌生,或是说那个一直与他交好的沈练并不是真正的他,而眼前这个无心无情满口天命的,才是那个自称神仙的沈练。

这才是真正的他,这或者也是天与人的隔阂。

冷静下来的他问道:“你是不是早便知道城里有这个精魅的存在?”顿了顿,他又问,“这城里是否有数不清的精怪?”

沈练点了点头,说:“是。”

“这月余来的交流让我以为天亦有情,但我错了,情感是人才有的东西,你这般高高在上的神仙又怎会懂得凡人的无奈?天擅自给人定下命数,而人便只能沿着那条所谓的天命如此混沌的走下去吗?”

“不只是人,万事万物皆依天命而行,神仙也一样。”沈练道。

“这样的命,连我一个凡人也会想去反抗,你们这些神仙便任其宰割吗?” 祈愉说着拉过尚孝问道,“那么你看看他的天命,他的命是什么?”

沈练沉默了,似乎真的在窥伺天机,片刻后道:“他会死在精魅手上。”

“但他现在还活着,如你出手剿灭那精魅,他的命运便会改变。”

正在祈愉以为自己还要费更多口舌时,沈练却忽然改了主意,祈愉不知道他在刚才那一瞬看见了什么,但沈练能答应,至少让这次行动有了保障。

子夜的书库中有些阴森,祈愉和邓威几个依托着沈练的庇护埋伏其中,尚孝则是依约去往书库。

“你来了。”昏暗的烛火下,老山长的面容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山长。”尚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这次叫你来主要是给你介绍一个人。”洪昊话音刚落,便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从阴影中走出,“这位是终娥大人。”

“大人。”尚孝向终娥也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你只需乖乖受……”死字还未说出口,终娥的利爪便刺向了尚孝心脏,正在此时,尚孝胸口现出一面镜子,那镜子里映着一汪湖面,仔细看去正是那西甸湖。

终娥一惊,向后疾退,却已是来不及,镜面中的湖水,化作根根细绳绑缚了她。

沈练收起了神力,与祈愉等人从暗处走出,见到他,终娥惊讶莫明,道:“修道之人不是约定互不干涉吗?”

沈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祈愉问道:“你想如何处置她?”

“按衙门规矩办。”

沈练闻言点了点头,湖水化成的细绳倏地钻入终娥体内,将其灵力封锁。

“但有一事我要提醒你,修道群体稀少,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样做势必被这个群体注意,会有危险。”

“如不惩治,如何给受害者家人交待。”祈愉道。

沈练没有再劝,只是转身离去了。

祈愉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追上去,他走到洪昊身前,眼中已满是冰冷。

“洪叔,您德高望重,为何会与精魅合作?”

“你懂什么?这是修道,只有修道可长生不死。”洪昊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恶狠狠地看向祈愉,似乎想将这个坏了他好似的后生千刀万剐,“过去我追求过很多东西,但老了之后才发现,虚名浮利,如何比的上命?所以我要成仙,我要活下去。”

祈愉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老人已然疯魔,被**驱使,他已成了一个吃人心的鬼。

“都带回去吧。”祈愉忽然感到一丝疲惫,他着令邓威处理后续,便先一步离开了。

他却也未回衙门,他仍记着自己欠沈练的那一盒宝克斋的糕点。

等他提着糕点去往水镜轩,却吃了个闭门羹,思来想去,他猜沈练或许在宿紫楼,聪慧如他,一早便察觉到沈练与夜冥烟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到时,沈练正在替夜冥烟斟酒,祈愉自来熟地坐在沈练身旁,在沈练发话之前,及时的用那盒宝客斋的糕点堵住了他的嘴。

祈愉就着沈练的酒杯喝了口酒,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忽然答应帮忙?”

“那必然是因为命轨,也就他们天宫的神执着于这一套,总说什么天命难违,尤其是那位前辈。”夜冥烟却抢在沈练前回答了。

沈练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你向我证明了天命可改,你确实是个变数,我在尚孝的命轨中没有看到你,也正是你的出现,让他注定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可以,知道变通是个进步了,比那位前辈强了太多了。”夜冥烟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夸他,亦或是在嘲讽。

“那位前辈?”

“那位前辈的事,还是他更了解,你若有兴趣可以改日与他聊聊。”

“哦?”祈愉显然起了好奇。

沈练道:“也只有你对他如此不敬了。”

“这么说我更生兴趣了。”祈愉道。

沈练却似乎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他举起了酒杯说道:“还是饮酒吧。”

“这一次敬谁?”夜冥烟为祈愉也倒了杯酒。

“这一次,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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