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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送凤还昆丘(柒)

见了灶底暗道,辛拓蹲下,把手臂探入,沿洞壁摸索一圈。一支冰凉的长竿硌到手边来,他顺势握住,直起身,把长竿掇出,横抛在地:那是一条鲜亮碧绿的竹竿,竹节处削得光秃秃的,落到地上,还弹上两弹。辛拓微微点头,道:“底下确实有人。”

言罢,他先拿眼虚量了一下,见能通一人,便吩咐属官:“外头不用守了,都进来,狗也进来。”

属官两步跨出门,吹响骨哨,略挽了个调,夜雨浇泼,那哨音仍远远地透出去。片刻,漆黑的山林中有了动静,人影掀动,一齐往山腰荒屋涌上来,当中,一条黑影破开风雨,蹿得分外矫迅。

黑狗率先闯进荒屋,抖洒一身水珠。戍兵随后而至,站不进屋的,也拥在檐下。先叫狗绕洞口嗅一圈,以探底下是否有埋伏,见狗并无异动,辛拓便令人取来绳索,从洞道缒下。

属官一手搂着狗,一手握住绳,领先探入洞中。不过半盏茶时间,只听洞底属官一声令喝:“去!”随之,狗吠响起,似是追赶什么人,一路地渺远了。

其余戍兵也次第沿绳索下到暗道里。最后,辛拓向仆从掸掸手,道:“你们可以回去了,有消息自会通知。”说罢,也挽住长绳,跃入洞中。

先下的戍兵已点亮火把。十几支的炬火把洞中映得有如白昼。等踩上平地,辛拓先看脚下。地面满是泥足印,除开戍兵新踩出的湿的,还有已干涸的,零零散散,大小不一,有来有去,显然,这洞中先前聚了不少人。

戍兵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辛拓负手,信步向前,环看左右上下,赞道:“都说荆州群山中别有洞天,今日托贼匪的福,也算是见识了。”

而后,点出几人,随属官去追那逃犯;又点几人,去探溶洞各支道;剩下的人则跟他找出口。

大概走出半里地,先前追赶得只余回音的犬吠又清晰响亮起来,还伴有属官的呼喝与另一人的求饶。待再近,转角处,黑犬如一条闪电掣来,在辛拓跟前刹住,扬高了尾巴,踮着脚,围他打转。辛拓从腰间悬的布囊里摸出一爿肉脯,扔给黑犬。黑犬颈背一拗,头一翘,衔入嘴中。

后头,属官押着一人前来。那人显是没多挣扎,只有裤脚一团湿哒哒的狗涎,一抬脸,火光映照里,只见一张奸猾谄媚的脸,却是先前蹲守在洞底的穴中人。

属官把一只褡裢递给辛拓,道:“戍主,这是先前掉入的赎金。”

穴中人一听是辛拓,膝盖一软,若不是被属官绞住手,恐怕已扑到地上,磕上几个响头了。他大声求饶,道:“戍主,咱就是个拿钱办事的,万万没有旁的心思哪!”

他嗓音本就尖利,情急之下,封闭洞中,声音更是高拔刺耳,辛拓皱眉,退开一步,忍不住抬手遮住一边耳朵,半分不愿与他罗唣,径直问:“其他贼匪和绑去的人呢?”

那穴中人苦了脸,道:“咱只是照大哥的意思,守在这洞里,把赎钱翻下来,那些道人来洞里,咱就把钱交给他们。道人拿钱走了,走去何方,从不透露,咱也是一概不知。”

辛拓倒没有相问“道人”一事,见此人作态,也知他再供不出什么,只问道:“‘大哥’是什么人?现在何处?”

穴中人报出一个名字,哀道:“咱也不知咱大哥在哪儿,许是与那伙道人在一处。”

派去探路的戍兵也已归来,报说溶洞中再无其他人的踪迹。辛拓颔首,命穴中人领路,去溶洞出口。穴中人一面走,还一面佝偻了背,小心试探道:“戍主,咱这算不算戴罪立功?”

将近洞口,已能听见风雨萧萧。雨水刷去痕迹气味,耽搁追查,上策竟是在洞中守株待兔。辛拓正心烦,忽然,旁有戍兵快步走来,双手奉上一条衣布,说是从洞边草木上拾的。辛拓定睛细看。那布条半湿不湿,颜色浓青,甚是眼熟。可世上青袍千千万,仅一条布,能给出什么线索?

不曾想,那穴中人凑过脑袋,瞅了,道:“这与先前那位小仙姑的衣料很是相像哪。”

*

雨水压在肩上,渗进衣服,隐入袖管,顺手臂下爬,像一条阴凉的小蛇。

哆嗦都打不动了,崔宜疑心自己在发烧。在溶洞中时,她本想留下。如果上头有人识破机关,她就能甩脱身边这群豺狼虎豹,也能求援去寻唐慎。可等最后一个贼子也被托付了褡裢,她看向穴中人粘腻的眼,直觉自己一定得走。

雨下得急,贼子们也始料未及,只好冒雨赶路。不敢驰大道,于山林里穿行,又走不快。黑压压的万重山,一直在走,一直走不到头。贼子怕她跟不上,索性一手挽自己的缰绳,还一手牵着她的马。逃是逃不脱,她也就不多筹谋了。累到深处,崔宜想,这绑匪也不是好做的。

在冷雨里熬了也不知有多久,总算,她听贼子道:“快到了。”勉力抻直沉弯下去的脖颈,扬起湿漉漉的睫毛,密林黑雨后,确有一团朦朦胧胧的亮。

待近了,不是屋舍,却是一方岩洞,入口处绑两支火把,立着个贼子,正守夜,其身后洞中幽玄,无法一眼看穿。虽又乏又冷,崔宜仍撑起精神:这里头极有可能关着俘虏,好一点的,是唐慎关在里头,叫她亲眼见着,确定安危,再随机应变;差的,是俘虏认出了她,两方对账,恐怕要说漏嘴。她得先想好对策。

从马上下来时,双腿抖得站不稳,扶住岩壁,才能一点一点往里挪。贼子年富力壮,只掸了掸身上,拧了拧衣角的水,见崔宜的模样,不禁笑道:“小道友还得多打熬身体啊——洞里头当是有火堆与热汤,你先去暖一暖。”

一路走,衣摆一路滴水,顾不得其他,她循暖和的地方先去。这洞不止一条道,而是分出好几间石室,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开凿。其中一室火光最炽,煌煌耀耀。走近了,热浪扑面,把她身上蒸出白汽来。

那室中地上铺了厚稻草,草上横躺着一人,鼾声如雷,头枕处散着一面粗布,布上摞几只冷馍,另还有碗筷,丢在一边。脑中半浑沌,半清醒,崔宜径直往地上一坐,先把手足凑到火上,汲了些热,才拗身拾一只冷馍,拿筷子串了,架在火上烤。

耳畔鼾声起伏,想到眼下境遇,崔宜只觉荒谬得叫人发笑。白日,她还在观后山溪边啖瓜果,夜里,她竟伴着个熟睡的贼匪啃冷馍。人生际遇,无常如此,也当真是滑稽。一边想,她一边无声地笑两下,一边又揪撕了馍,往嘴里送。

嚼了几口馍,肚里半饱,整日奔波,又大惧大忧,此时忽然安定,倦意趁机袭上来,她握着筷子,身子一歪,向地上一蜷,在火光笼罩中睡过去。

四肢困软,梦也乌七八糟。迷迷蒙蒙中,忽听有人说,起来,换你去守了。遽然睁眼,耳边鼾声已止了,稻草上那人爬将起来,正往外走。

崔宜一动弹,两个贼人见地上有个陌生的年少女郎,也是一愣。见状,崔宜撑起身,把谎话再讲一遍,幸得未被识破。之后,她又找个借口跟过去看俘虏。

关俘虏的石室在最深处。崔宜一面走,一面摸身上衣物——半干不干,显是她并未睡过久,心中自责不由稍减。

因怕被认出,她跟也只跟到半途,在门口便站定,遥遥地向里望一眼。石室内确捆着几人,手反绑在背后,腿蜷跪在地。可惜灯火昏沉,只能勉强辨出衣饰,一张张脸,似雾里看花,糊作一团,分不出唐慎是否在当中。

可是,愈看,崔宜愈觉得不对劲——白日里,她分明见群贼捉了十余人,便是放走了五六个,也不该只剩有三个。她拗头向旁的石室里张望,黑黑洞洞,一丁点人声都没有。显然,这山洞之中确实只有三个俘虏。

开口询问之前,她先细捋来龙去脉:去溶洞里领褡裢的,有五六个贼匪,其中还有两只褡裢赎同一家人的,可贼匪们却是一个一个离开。

豁然,一个猜想浮上心头,崔宜扭开脸,皱缩起眉眼,只觉得此事没完没了:贼人惟恐藏身之地暴露,定是把俘虏分为小群,押去了不同的地点。

猛地,石室里炸出一声暴喝:“你们两个当中,究竟谁是焦令君!”

崔宜复把目光投回,只见一俘虏狠剜一眼身边人,昂首道:“在下才是焦令君。此徒贪生怕死,这才——”

另一人气急,拿头与肩膀去顶说话那俘虏,骂道:“竖子!我看你爷娘尽丧,可怜你,才把你带在身边,到了生死关头,你为了偷生,竟耍这等花样!”

“呸!好刻毒的畜生!分明是你死了爷娘!自己无教无养,就贪上我家的赎金,好不要脸!”

贼人把二俘虏扯开,竖眉道:“一袋赎钱,只能放一人,若你二人决不出谁是焦令君,就叫老天来决断。”

那二人如何能依,依旧吵吵嚷嚷,末了,还拱去最旁那女子身边,抢道:“这位娘子,我虽看你面生,但我焦令君也算闻名荆州,你瞧一瞧,只管向人说,究竟谁是焦令君——若你能救我,待我归去后,必送赎金来救你!”

那女子却冷哼一声,道:“焦令君确实扬名荆州,但却是纨绔浪荡之名。可惜了,我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再者,你们二人,一人放浪无礼,一人又冒名顶替,险境之中,嘴脸尽露,无一个是君子。扯上我,可别堕我的名声!既然老天能决断,就让老天决断!”

这女子一开口,崔宜大失所望:果然,她运气差极,唐慎并不在此处。

二俘虏被女子讥讽,自又是一通骂骂咧咧。那贼人听了,乐不可支。他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托在拇指上,道:“这枚铜币便是老天。它落到谁身边,谁就是焦令君。”

二俘虏闻言,眼巴巴地盯向贼人的手,身子蓄着力,只盼铜币落下时,能把身边人撞开,好叫这阿堵物挨自己近一些。

贼人笑道:“我还盼老天择中一个假令君,好让我们再领一份赎钱。”

“叮”一声,话音刚落,那铜币也高高弹飞出去。一室内外五个人,头脸随之侧转,目光都牢牢黏在铜币上。只见空中金光一弧,铜币因势下落,“铛”一下,砸在地上,骨碌碌地往南边滚去。一俘虏见铜币渐远,忙向那头凑,贼子一脚踹在他心窝,道:“听天由命,给我老实点!”

尘埃落定,见铜币滚近跟前,受了上天恩眷的俘虏一时泪涌如浆,弯下腰去,几乎把额头磕在铜币上。荆州大户,哪个不是遍体罗绮,满手琼瑰,何曾在意过一枚小小的铜钱?但这一只铜钱能断他们生死时,他们也不禁将其奉作神明般跪拜。崔宜见了,心有戚戚。

不待俘虏又片刻喘息,贼人一把揪起他的后领,另一手从腰间囊中撮出些粉末,洒在岩壁小龛中的碗里。在碗里注了水,又晃上两晃,贼人一手把俘虏两腮捏住,迫他张嘴,一手挟来碗,把混了粉末的水灌入他口中。那俘虏受制,咕噜咕噜,不自禁地往下咽水。只片刻,他脸上的皮肉便慢慢松了,眼光也呆滞起来。

贼人把他架在臂上,一路搀出去,也不知会送往哪里。出去时,他回脸吩咐崔宜:“待会儿自有人来补上,先劳小道友盯着这二人。”

这是个打听唐慎去向的好时机,崔宜点头应诺,待那贼人走远,便忙步入室中。她不睬正痛哭的真或假令君,而是问那女子:“这位娘子,来岩洞途中,你可曾见到一位……”唐慎脱了假头,又丢了外衣,她一时想不到形容,只能说:“一位鹅黄襦裙、长浓眉毛、略有些口吃的年青女郎?”

女子上下端详她,皱眉,问道:“你是谁?怎来这里向我打听这种事?”

那一旁的令君听了,忽收了抽泣之声,向崔宜睨来。霍然,他叫道:“你、你不是那个紫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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