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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送凤还昆丘(玖)

“……太女不该入主东宫。”

雷劈下来之前,窗格子已被电光照得煞白。偏殿昏昧,却仅点了三支蜡烛,都黯淡得只有一豆。神明足下,横了一条华贵的箱子。那箱子是降龙木箍的,油黄黄的色泽。箱面上,金丝掐出嬉戏婴孩,又以珍珠与朱砂研的涂料,点染孩童幼胖鲜妍的脸。

箱前供四炉香,青烟书空,红火几粒,慢慢地、窃窃地烧,像嘻嘻的眼睛。

地砖冷硬,桓夫人一对白生生的膝盖,隔着轻衫,便抵跪在这地面。许是跪久了,她神色木然,活泛的魂魄似都被抽走,只有鬓角淌下的汗昭示她尚有知觉。听到众妙的脚步,贯来世故老练的桓夫人,又把那大逆不道的话再喃一遍:“仙师,太女本不该入主东宫。”

众妙把拂尘轻轻扫在黄木箱子上,问道:“据老道所知,太女对上孝敬顺良,待下也仁慈谦恭,虽未有盖世之功,但也无失德之举,桓香主,你更是瞧着她长大,怎到了我观中,就讲起这样的话来了?”

“仙师,世间诸事,皆有因果,不是么?”桓夫人切切地乞望着众妙,“我当年种下了孽因,如今食了恶果——我那敬顺孩儿,满两岁时还不会说话,一张口,我便知……这是我的报应到了。

“我出身卑下,我娘俩都是草芥一样的低微,怎承得住这样的因果?……万一、万一还应到太女身上……我生敬顺孩儿时,九死一生,我向来康健,尚被大伤元气,太女怎么熬得过去?”

“桓香主,老道这就不明白了,”众妙静看这贵妇人片刻,问:“且不说你曾做了什么事,只说太女乃天佑之人,你一个人的因果,与太女有什么干系,怎么能应到太女身上?”

“十多年,我夜夜做噩梦,便是在梦里,我也不敢讲出来。唯一安心的时候,只有在牢狱里,那时,我想着,此事总算要有个了结,我死了也无所谓……谁知,我竟又苟活了这十多年,”桓夫人眼中堕下清泪,“仙师,你莫要为难我了。此事是万万说不得的……要是给她知道,且不管我这一条贱命,那唐家,我的敬顺孩儿都免不了被害,便是仙师,也要受牵连!”

惶恐之下,桓夫人语焉不详,众妙叹一口气,问:“桓香主,你来我观中,求的究竟是什么?”

桓夫人把余光一觑那降龙木箱,似被烫着一般,又怯怯地缩回来。她悄声细语:“仙师神通广大,沟通阴阳——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他们镇住,切莫让他们出来为害太女。”

末了,她又失神般喃喃:“若没行那冤孽之事,我不必担这个惊,受这个怕……敬顺孩儿也不会有期艾之疾,说不准,现在也是聪明伶俐的。

“而太女不入东宫,只在圣人膝下做个承欢的公主,平平安安,又有什么不好……哎,女人怎么能坐得稳那个位置?她简直是失心疯了……”

电光明亮处,炉中青烟散乱,箱上婴童眈眈,似有细细幽幽的哭声,一牵又一绕。

一杆拂尘挑来,“啪”地自木箱后一掀。“訇!”窗外有雷殛下,桓夫人惊叫一声,肝胆俱裂,匍在地上,抱着头,打着哆嗦,叫道:“别劈我……别劈我!”抬眼时,她悚然一惊,只见神明垂目下,那箱箧被众妙拂尘扫翻,扑在地上,大开了顶盖,里头的东西洒出来,如流了一地猩红的肝肠。

殿外风雨又起了。桓夫人怔怔地看着红绸布里裹住的几只泥偶。烛火青幽,与箱面上的婴孩一样,那些泥偶也画着肥白的颊、朱红的嘴、细长的眉,其中,跌在箱角那只已被木箱敲了个粉碎。

桓夫人弓下腰,正要拿手去拢那泥偶碎片,却不料众妙的拂尘扫过来。泥偶被彻底打散,灰吹般扑溅在神像帘帷上。

“桓香主,你已用上降龙木,想要镇的东西,早就镇住了,”众妙掇一只蒲团,丢在她膝前,“只是你心不够安罢了。”

“这样的冤孽,我怎样才能安得了心……仙师,你救我……”

“你不记得当年,圣人定下太女之位,是因为什么?”

“是、是仙师说,太女有天命,能承大统。”

“这不就解了?”众妙轻轻笑道,“桓香主啊,你怎知,你做的事,一定是冤孽,而不是补全了天命?”

蓦然,桓夫人顿住了,靥上的泪也停了,她喃喃:“我补全了天命?”

拂尘轻点过妇人光洁的额心,众妙道:“再说敬顺居士,你说她是你的报应,祸兮福之所伏,日后,保不齐,她是你的福荫呢?”

“可……”

“一切将见分晓,”众妙转身,掣开偏殿大门,风雨一齐灌入殿中,吹散满地尘灰,“桓香主,你只管看罢。”

*

闪电亮起时,周际浓云紫如淤血,人脸一时惨白,一时又没入黑暗。马蹄捣入河里,哗哗地响,崔宜听着,只觉又向黄泉深处涉了一步——这群贼匪把她认作黄庭的道士,等到了真的黄庭道人那儿,两下一对,她根本藏不了。现在跑又跑不脱,骗又骗不住,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脑中囫囵一团,走到了,也浑然不知。一抬眼,又见林叶掩住一处岩洞,还是跃跃的明黄的火光,晃神之中,还以为又绕了回来。

贼人先在岩洞前系马,见崔宜坐在鞍上,一动不动,便催她:“你快些。”

崔宜哪敢下来?脑中飞矢流星般,掠过无数个念头,而她徒劳地伸手去抓,企盼能逮住一个对策,好在绝境之中扒出一条缝。

此时,那洞中迎出一人,是另一个贼子。仰头见鞍上崔宜,便相问。两个贼子略把经过讲了,送崔宜来的那贼道:“还人质的时候,遇上你们这儿来的道友,说那伙讨钱的找到这儿来了。他们如今还在么?”

“呀,”崔宜正恍惚,听到人声,也只略动弹一下,抬起眼皮,要听那贼子宣判,“不巧,他们在我们这儿没讨到钱,便去大师兄那头了。”

如一瓢清凉的水,从她脖颈后浇洗了下去,崔宜一个激灵,死里逃生,颅中被喜悦冲塞,竟震荡出嗡嗡的弦音。她握缰绳的手都在抖,还好夜幕遮掩,不然定叫这两个贼子瞧出异样。

“哎,小道友,”相送的贼子拍她坐下马颈,“看来咱们又要连夜再赶一段路……”

“不必了,不必了,”不等贼人把话说完,崔宜轱辘一下,从鞍上滚下来,在地上落稳,向贼子一拱手道:“今夜电闪雷鸣,必又有风雨,相烦道友,我实在不安,不如先在这儿歇着。”

“你当真不急?”

“不急,不急。”陡然一下活过来,崔宜浑身上下都是劲,健步望山洞里走,一头走,还一头问,“你们饿么?我去烘些干粮——”

眼盯着地下,她的话断在半截:火光映照下,那洞中地面向外拖出一道狰狞的血痕,没入黑夜之中。四周一片死寂,心砰砰乱跳,崔宜只想掉头便逃。贼人见她异样,上前瞥了一眼,道:“小道友吓着了?”

崔宜麻木地点一点头。

贼人笑道:“无事,只是有一户投机取巧,少送了赎金,我们送还人质之前,将那人斩去了半边手掌——可没有杀人。小道友只管放心。”

少收了赎金,便斩去人手掌?她又骇怕,又嫌憎,眼眶里蓄上泪,又叫她闭上眼憋了回去。现在还未脱险,她一定要忍耐。抑住战栗,她硬下心肠,道:“胆敢骗人,这活该他们受的。”

贼人畅快地笑了两声,轻拍崔宜的肩:“小道友,去烘你的干粮吧。”

深更,前方命运难定,左右又伴着一伙穷凶极恶之徒,而此处俘虏丛中仍不见唐慎,崔宜翻覆许久,难以入眠,找了个小解的借口,本想偷一匹马便跑,谁知那洞口守着贼人,把马看得死死的,无法,她只好铩羽而归。

雨声点滴里,天蒙蒙亮了,崔宜睁着眼,天光一寸一寸煎在身上,叫她避无可避。贼人们来唤她,说送她去另一处窝点。终究拖延不住,只能随贼人走。

这已是离观的第三日,也是唐慎失踪的第三日。终于,雨歇了,但天还是灰灰淡淡的。崔宜受了诸多惊吓折磨,已快没有气力应对。在马背上颠簸时,她浑浑噩噩,心里只是想着,在清师兄是否眺见烟火,有无察见衣布,究竟找不找得着自己——但转念又想,经两夜雨水冲洗,自己又多处转移,便是神仙,恐怕也搜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第三处不是洞窟,而是一座荒弃的土庙,土庙边衬了一座倾颓了半边的小室。贼人领崔宜走的不是寻常路,而是先攀坡,再慢慢向下挪。忽然,贼人把手往小室一指,道:“小道友,那可是你的伙伴们?”

居高临下地眺看,缺口里,确能见几个青衣的道人在小室里或行或坐,**不离十,便是先前来竹林下来报信的那几个道士了。浑身的血霎时冷了,崔宜慌慌张张,把眼打量四周,要择一条逃跑的路,可庙四处都是山,向哪边,都是往坡上走,只有一条石径,能通往山下,可偏生有贼匪守在庙门口,牢牢盯住小径,叫她根本无路可逃。

最终,脚还是踏上了平地。离那小室还有十丈之远,崔宜的腿肚子已经在打颤,五脏六腑更是攥成一拳,腹中又撕拉般疼了起来。

待稳住心神,她强撑向贼人笑道:“劳道友送我一路,我既已见着各位师姊师兄,就不再覥颜叨扰了。道友尽管去庙中打理其他事宜,我自行前去汇合便是。”

贼人告辞,顺带还牵走了马,独留崔宜一个人,在庙前空地上踟蹰。眼盯着小室,终于,她下定决心,躲在一株树旁,把手揪住衣袍开裂处,“刺啦”一撕,整一圈地撕下半幅来,抻开这一片衣布,崔宜又把它叠作三叠,抹在腰间,扎成一段腰带——如此,一身道士的青袍,便被她改作了短褐。

在脸上抹了些泥灰,她疾步向小室走去。

一入室中,道人们双双眼睛,都投她望来。崔宜深吸一口气,趁众人疑惑发问前,径直道:“你们本打算要多少银钱?”

太女之所以是太女背后因素很复杂,此处展现的仅为众妙老师心理辅导一环。

对不起,崔宜又坚持了一章没掉马。下章一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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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送凤还昆丘(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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