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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送凤还昆丘(拾)

彼时在竹林里,亭中帘后,崔宜只是窥看,不曾露面给黄庭的道人们瞧,如今,他们应当也认不得她。这些道人不与贼匪们混同,只在这一室中等待,正好留下空子给崔宜钻:在他们面前,她还可以故技重施,扮作贼人一边,蒙混过关。

崔宜的话正问中门道,道人们都领会,以为她确是贼人的帮手,没怎么起疑,只是问道:“先前你们不是说,要等收完了赎金,再总地分账,怎么这一时又来相问?”

“建观之事,自然是越早定夺越好,”崔宜讲起谎话来,已是得心应手,“你们先领了钱去,不够的,我们以后自来帮衬。”

“以后帮衬?说得好听!你们莫不是要独吞?”

因洞中符箓,崔宜略懂黄庭内部深浅,她扯谎,索性扯了个大的:“道友,我们已禀告天师,到时钱财都要上供,哪有独吞的说法?只要你们与我们一条心,不报官府,多少钱都任你们随取随用。”

道人们静了一刻,喜出望外:“这些话早该说了。扯皮拉筋大半宿,终于给了个准话。”

把脑袋攒一块儿,捡一根树枝,道人们在地上算起账来,末了,报给崔宜一个数目。崔宜岔着两腿,把手插在腰间,学贼人一派粗疏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管事的派头。她听了数目,点一点头,道:“我这便与你们取钱来,你们待在此处,不要走动。”

道人们应诺,崔宜转身,轻带上门,向庙中走:只要这伙道人不与贼匪碰面,她的身份便不会被戳穿。道人们要的是银钱,只要钱到手,他们自然会离开,自己到时也有借口脱身。眼下,她想渡过这一场大劫,只须向贼匪讨到钱财。

踏入山神庙中,心怦怦直跳,手脚冰冷,脸却热得发烫,生死仅凭只言片语,崔宜从未觉万物如此明亮清晰,连墙角飘动的游丝都叫她瞧得分明。

庙里,贼匪们盘膝而坐,正在商议着什么。崔宜走近,这伙人拗头来瞧,纷纷疑惑:“小道友,你怎把衣袍作践成这样了?”

编一个流畅的谎,只需动一个小小的念头。崔宜道:“长摆的衣袍吸了水,不好骑马。”紧接着,她把话头拉回钱财上:“我们赶着买地,眼下拿了买地钱便走,多余的暂且不要了,你们留着再多置办些刀械。”

这通情达理来得突然,贼匪的头领始料未及,有些惊喜的意味:“当真不要了?”

不能答得太爽快,容易引人生疑,崔宜装一个为难的样子,道:“到时候若无法周转,可否再来求助道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头领显然已被搅缠得厌烦,一心只想把道人们打发了,他把手一指神像后的长廊,道:“钱都放东边最里那一间,你取了,拿过来,叫我数上一数,对了数目你再走。”

此番顺利,大出崔宜所料,她拱手道一声谢,疾步向后院走去。一出门,放眼处,风烟俱净,荒草离离,胸臆随之开阔,脚踩在裂开的砖石上,合上雀跃的心跳,崔宜只恨不能当场奔跑起来,把此事早早地了结。

后院约有两间厢房,一处小室,门口都守着贼人。经过厢房,隐约听到哭声,崔宜从朽烂的窗格里向内窥看一眼,不出所料,房中跪了数个俘虏。她依旧忧心唐慎,凑近细看,惹来贼人一声令喝。她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继续向小室走——与先前一样,唐慎仍不在此处。

向小室前的贼人禀明来意,贼人让出一条道,崔宜步入室中,四处一瞧,这小室竟然出乎意料的深:四面墙都是砖石垒的,一扇窗户也没有,当中木架支离,布幔垂挂,壁上还支了几处火把,不似寻常屋室,反倒像一处暗间。

她记得贼匪头领把金银收在一只布囊里,便沿墙根空处往里寻。踏过一片地砖,她忽觉得脚底异样,低眼一看,只见脚下几块青砖遍布泥点。把脚尖点上去,那砖缝松动,簌簌地吐出细尘。她正要躬身一探究竟,前方忽“咔”一声,崔宜警觉,忙抬头向声响处看——

一条糊满泥块的手臂掀开帷幔,后头的人显出真容。

崔宜失声惊叫,心骤然狂跳,她扭头就跑。直觉告诉她:这不是计谋能应付得了的人。可没跑出去几步,腥臭的气味兜头罩来,阴影中,那人似一只泥滴滴的蝙蝠,张开五指,猛地擒住她。

被攫住后颈,崔宜扑倒在地,下颌磕得一酸。

身后人声音呕哑,仿佛吞过热炭:“紫薇观的小耗子,可算是逮着你了。”

听到崔宜呼喊,守门的贼人赶进小室——火光里,伏地挣扎的女郎背后,一个浑身糟污的人抬起头来。他一身衣袍已浸成黏泞的泥皮,肩头、小腿,血和着泥,结出狰狞的痂块,双眼因充血而通红——那形状已无法称之为人,而是绝境中某样阴狠的兽。

崔宜犹在尖叫蹬踢,贼人赶上前两步,捉住那人手臂,只一撕,将他从崔宜身上扯下,着力掼了开去。“砰”,那人摔在地上,撞烂几面木架,翻两个跟头,伏住了,喘着粗气,仍蓄力作势要扑。

崔宜连滚带爬,也不管来的是贼子,扒住胳膊,便拼命地望人身后钻着躲。

听到这边响动,其余贼人接踵地赶了过来。扫一眼崔宜,再去盯看那状若疯癫的泥人,领头的贼匪皱眉分辨了片刻,叫出一个名字,向那泥人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强压住惊恐,崔宜终于认出此人:居然是几日不见的游侠儿!

见崔宜目光惊惶,游侠儿显然被逗起了兴致,他咧嘴一笑,慢悠悠,睨着崔宜,一字一顿道:“我——我来替你们捉内奸……”

“什么内奸?”

游侠儿开了口,落在崔宜眼里,他身上兽的躁狂褪去,人的模样浮现,已不再能慑得住她。对策接连冒进脑中,她择了一个,指向游侠儿,喝断他的话:“我瞧见了,你是来这里偷银钱的!”

一时,室中静得像水底。

“噗嗤,”游侠儿笑出声,只把崔宜的话当作垂死挣扎,他嗓音粗噶,语气逗弄,“小蹄子,你身上的疑点,我能数出个三筐五箩。说我偷钱,你又哪来的凭由?”

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没着急揭穿崔宜,而是打算压到后头再讲,慢慢地折磨她。可正是这轻敌的一句,给了崔宜可乘之机。她仰脸先问身旁守门的贼人:“道友,这人可是你放入室中的?”

守门的贼子把头一摇,满室其余的贼人也都看在眼里。

崔宜得了肯定,眼盯向游侠儿,一字缀一字,不留一丝空隙,把他钉入罪名中:“这小室是我们置放金银的,一扇窗户都没有,只有一处小门可供出入,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室内,究竟是为何而来,还用得着我多说?”

游侠儿跛着脚,张开两手,敞出血泥斑斑的胸腹,笑道:“就算我当真窃了钱财,那赃物又放在哪处?——休扯闲话,你要是乖乖认来,还能……”

“就在此处!”崔宜把手指向一处地砖,游侠儿骤然变了脸色。

见游侠儿神态,崔宜知道自己赌对了。游侠儿平时行的是掘墓之事,能潜入这方石室,定然是挖通了暗道。这几日,他不知遭遇了什么,遍体伤痕,凭他的贪性,心中不平,一定想分更多财物;贼人们鄙薄他,他恐怕也心知肚明,这才没开口索要,而是偷偷来取。钱财如若不在他身上,那就只会是被他挪入了暗道之中。

这几块青砖缝隙松动,又遍布泥点,极有可能是他藏赃之地。

贼人们见状,几步上前,便要开掘青砖。游侠儿暴吼一声,冲地上青砖扑去,但已有几只手左右擒拿,把他牢牢押在原地:“老实点!”

青砖揭开,露出地道,手一掏,果真拽出几贯铜钱。头领冷看游侠儿,道:“你如何说?”

被贼匪压制,又受了头领冷眼,游侠儿面上的筋肉轻轻掣动。他歘地挣出一只手,一把扯断了钱贯,劈里啪啦,激掷到贼人脸上:

“为你们这勾当,老子险些丢了性命!你们给三五枚铜板,连汤药钱都不够,老子怎么不该多取!在这斤斤算计——要是没有老子的筹谋,你们早被剁了脑袋,给戍兵丢去喂了狗!”

末了,他拧过脸,看向崔宜,怒急反笑:“这黄毛丫头几句撺掇,你们赶上前当人的猴儿,还说什么黄庭天师,笑煞人——你们可知她究竟是谁?!”

“三日前,茅屋失火,你们可知引来了什么人?”他亮出腿上狰狞伤口,厉声道,“整个荆州城,又有谁能贯出这样的箭创?!是紫薇……”

“无凭无据,我不知道你要作什么胡言乱语,”不能叫他再嚷出一句紫薇观,崔宜当机立断,把戏演到底,近日见闻,全化作她的利箭,一支连一支地射出:

“我只知道,竹林之事,是我们黄庭主张,林子里死的,是我们黄庭的教众;前后冒雨奔波的,也是我们黄庭的道友!你不过就掘了个洞,有什么大功劳?想占黄庭的便宜,被逮着了,还敢反咬一口,企图瞒天过海。活该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番话丝丝入扣,简直是黄庭贼匪们这几日来的心声。他们本已极为不满:这游侠儿出言不逊,理直气壮,好似没了他,其余人便成不了事——此时听了崔宜的言语,对他更是厌恶之至,至于那几句没头尾的辩解,他们根本无心理会。

那游侠儿始料未及,自己略迟一步,居然便被崔宜逼到百口莫辩。本来,崔宜身份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的,因轻率大意,他已被彻底占去先机。

最终,他冷笑一声,扬起眼,触目之处,皆是众贼狐疑又嫌憎的脸。心中恨极这帮人的蠢钝与傲慢,他切齿道:“掘洞?老子掘你们祖宗的坟。”

听得此话,贼人们终于捺不住怒火,一拥而上。拳脚雨点般落下,游侠儿拼死招架,已无暇顾及崔宜。

这边贼人与游侠儿打作一团,那边崔宜已浑水摸鱼,贴着墙根,悄悄从室中挪了出去。一出门,她跳进长廊,放开腿脚,呼呼地跑,扎进庙里,一刻不停歇,又望大门奔去。出了门,见那系马处还守有贼人,她喊一嗓子“里头有人偷钱,你们快去抓他”,便把贼人全数支走。

见左右无人,崔宜一掣马匹,把脚卡入马镫,爬上马背。坐在鞍上,她又觉小腹坠颤颤的,但管不了别的了,她一引辔头,沿石径,匆匆向山下驰。

贼匪、游侠、土庙……连日的噩梦,终于要被她彻底甩在身后。崔宜紧着脸,一下一下催着马,全神贯注,满心只想冲出此地。

谁知,刚走没两步,山上忽砸下一声喊叫:“快逃!义安的戍兵追来了!”

抬眼一看,只见一团灰影栽下坡来。这贼子连滚带爬,一声接一声地喊出警示,凄厉吼叫回荡群山。终于,庙中贼人被惊动。须臾,那庙门后便先后有人窜出来,拥向门口歇住的马匹。小室中的道人们也夺门而出。一时,抢缰绳的、登马的、没够着马,径直望坡下跳的,听到义安戍兵的名头,都只顾着逃命,想也没想可以挟人质对峙。

山坡上,石径下,涌来几十个执锐的戍兵。有的扯开绊马绳,围住下山的路;有的已跳入阵中,抽出白刃,与贼人搏杀。一时,山间兵刃声、呼喝声此起彼伏。崔宜傻了眼:她冒然往外冲,戍兵认不得她,恐怕会误伤。

四处都是仓皇逃窜的贼人,踌躇之际,她座下马匹被惊动,引颈长嘶一声,不受她约束,竟扬蹄望荒庙奔回。崔宜勒不住马,只能紧紧抱住马颈,以防被颠抛下去。

此时,一人从庙门口踉跄而出,拄着手中长斧,勉强稳住身子。混乱之中,崔宜一瞧,竟是鼻青脸肿的游侠儿。崔宜见了他,他自然也见了崔宜。不容她细想,游侠儿掇起手中长斧,抡圆了,白刃破风,竟向崔宜座下马胫砍来。

生死一线,崔宜想起龙慈所教,忙松了马镫里的脚,身子猬缩,双手抱头,向一侧跌摔下去。身子与地面相撞,震荡之下,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崔宜懵了一刹那,随后,四肢百骸,疼痛昏天黑地般咬上来。

斧斫马腿,犹如劈柴,咔嚓一下脆响,马哀嘶一声,一头撞向土庙壁,庞然的身子轰地翻倒,溅起满地泥水。

泥点子打在腮上,崔宜眨一下眼,晕眩中,只见游侠儿喘着气,拖着利斧,向她走来。跌摔震动肺腑,崔宜止不住咳嗽。她把手肘支住身子,慢慢地向后拖,要远离游侠儿。抬眼环看四周,因土庙只有一条出口,戍兵便只在在坡下围堵,并不曾上庙来。她喘匀气,竭力想要呼喊,可叫了两声“救命”,中气不足,声音半途便弱下去。

“黄庭的蠢材,三日了,都没能识破你……”游侠儿两手扬起斧头,望崔宜劈下。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崔宜奋力一滚。那斧刃堪堪砍在她耳边。

游侠儿本已力竭,即便如此,豁出性命,他也仍要杀了崔宜。他要把从她、从在清、乃至于紫薇观那儿吃的亏,统统讨回来。他不慌不忙,不依不饶,拽出长斧,踹出一脚,踏住崔宜的肩膀,把她踩进泥地,牢牢钉住,任崔宜如何捶打掰挠,也丝毫撼动不得。

“你从前是皇亲国戚,还是豪门贵胄?”长斧再次扬起来,对准她秀洁的额头,“无所谓了,到最后,都不过是斧子底下的一把烂柴……”

很淡的一抹天色,流过长斧的刃,一点凉凉的光,挥落时,像流星。

突然,有马蹄声闯入耳内,又劲又亮,片刻便迫近咫尺。

“嚓——”,听到声响,却不知刀从哪里削来,能见的,只有游侠儿那颗发髻高束的头颅,忽地脱了脖颈,高高地飞起。

鲜红的颈血喷溅,自骑者臂下翼开,煌煌如凤凰的翅羽。

终于叫我点了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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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送凤还昆丘(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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