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第一天入职，就见识到江临教科书级别的「笑面虎」功力。
上午十点的视频会议，江临对着屏幕里的合作商弯起唇角，声线温柔得像裹着蜜：“王总这个创意太惊艳了！我们团队一定全力配合！”然而挂断视频的瞬间，他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聊天气：“让法务部准备材料，三小时后起诉他们专利侵权。”
茶水间传来细微的抽气声。林柚淡定地在日程表记下「法务部对接」，余光瞥见躲在角落的行政小妹，手里的咖啡杯轻轻颤抖——显然是被这瞬间切换的态度惊到了。
“怎么？”江临忽然抬眼，钢笔尖在桌面敲出轻响，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市场部上周送来的方案，你批注的修改建议比他们总监还专业。”他身体前倾，雪松气息裹挟着压迫感袭来，“所以，收起你藏在镜片后的质疑，林秘书。”
林柚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掏出平板调出数据：“根据系统记录，您近三个月合作商解约率高达76%，惯用手法是——”他顿了顿，声音冷静得像在做学术报告，“用夸张的赞美麻痹对方，实则等待对方露出破绽。业界称您为‘微笑刺客’。”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寂静。江临注视他片刻，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溢出的低鸣：“有趣。”他收回目光，继续翻看文件，“把‘微笑刺客’这个外号记进危机公关预案，必要时能用。”
午休时分，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太阳，办公室的灯光显得格外惨白。林柚抱着季度报表走进来，正撞见江临对着冷掉的外卖皱眉。意大利面上的罗勒叶蔫巴巴地垂着，衬得他的表情愈发冷淡。
“这家店的罗勒叶抢了黑松露的香气。”江临推开盘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乱得像他此刻的午餐，“执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应该不会连调整口味都做不到吧？”
二十分钟后，林柚系着后勤部仅剩的粉色卡通围裙，站在总裁专属厨房煮面。窗外突然响起闷雷，他手一抖，差点把盐罐倒进锅里。平板自动弹出《意面烹饪流程》，他看着步骤说明，在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该把简历上的“烹饪精通”改成“煮泡面不会糊”。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时，林柚刚把重新煮好的意面装盘。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却见江临倚在门边，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手机镜头正对着他。
“若是关于围裙，请不要发表任何评价，”林柚面无表情地道，“否则我会举报您职场骚扰。”
江临低笑一声，绕到办公桌前坐下。他尝了口意面，满意地点点头：“比刚才有进步。”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林柚沉默地看着江临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的成果，居然诡异地生出一股作为厨子的满足感。
暴雨在窗外肆虐了整整两天，把办公室的气氛也浇得潮湿黏腻。林柚第无数次调整自动窗帘的角度，听着江临第N次重复“光线太刺眼”，指甲差点掐进掌心。智能面板上的数字跳来跳去，他突然觉得，这堆代码还没江临的脾气好琢磨。
“林秘书，”江临转着钢笔，突然把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咖啡豆参数对比表，“蓝山和瑰夏拼配，中度烘焙，但要保留15%的果酸。”他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听说你们学院连咖啡拉花都要蒙眼考试？”
咖啡机的嗡鸣声里，林柚盯着研磨机的刻度，默默在心里给江临的刁难指数加了颗星。当他端着两杯咖啡放到办公桌上时，发现多了盆娇气的幽灵兰——叶片上还沾着江临刚才调试加湿器时洒的水珠。
“湿度要稳定在68%，水温必须38度。”江临啜了口咖啡，目光扫过林柚紧绷的下颌线，“你现在的表情，像在思考怎么把我和这盆花一起埋了。”
“不敢。”林柚面无表情地记录养护参数，笔尖却在本子上戳出个小洞，“只是在想，您下次要不要试试让我给太阳调角度？”
转机出现在周三下午。财务部总监抱着报表进来时，正撞见林柚举着喷壶，给幽灵兰唱《小星星》——据说这样能促进光合作用。总监僵在原地，额头沁出细汗，怀里的文件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江总，这个季度的利润……”
“等等。”江临抬手打断，金丝眼镜闪过一道冷光。他盯着总监的领带，突然露出招牌式微笑，“爱猛仕2039年款？和你衬衫的格纹冲突了。”
林柚适时递上薄荷糖，顺便把连夜整理的《高管着装规范》推到江临手边。当总监红着脸落荒而逃时，江临突然轻笑出声：“林秘书这救场速度，不去演特工可惜了。”
当天深夜，林柚被一阵魔性的音乐吵醒。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发现江临发来段视频：画面里，他的智能门锁正在疯狂闪烁红光，还循环播放着《最炫民族风》。
【江临：它疯了】
林柚盯着屏幕，眼皮跳了跳。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地板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打字的手指顿了顿，回复：
【建议先重启。如果不行，我带耳塞和螺丝刀过去】
第二天清晨，林柚站在江临住的高级公寓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小苹果》。他深吸一口气正欲敲门，门突然自内而外打开。江临倚在门框上，发丝凌乱，睡衣纽扣系错了位，却依旧笑得优雅：“林秘书不仅会修咖啡机，还会处理智能设备灵异事件？”
“这属于《总裁生活危机处理》必修课。”林柚举起工具箱，里面的螺丝刀反光晃了晃江临的眼睛。他侧身进门时，瞥见玄关处的香槟瓶——瓶口还沾着智能门锁的碎片，显然，这门锁“发疯”的背后另有隐情。
当林柚熟练拆解门锁时，江临突然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日程本。扉页上《江临行为模式预测模型2.0》的标题格外醒目，旁边贴着张便签：【新增条目：总裁可能有把电子设备当仇人倾向】。
“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中？”江临的声音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林柚手一抖，螺丝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去捡，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笑声，像只偷到鱼的猫。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给江临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林柚看着他眼里闪烁的笑意，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场所谓的“驯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场危险的博弈。而他不小心发错到高管群的模型草稿，此刻正静静躺在江临的电脑桌面，封面被换成了一张他系着粉色围裙的偷拍照片。
门锁修好的“咔嗒”声，彻底打破了清晨的诡异氛围。林柚将备用芯片精准嵌入卡槽，《最炫民族风》的魔性旋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江临意味深长的轻笑。
“技术不错。”江临晃了晃手里的日程本，指尖划过「总裁可能有把电子设备当仇人倾向」的备注，“不过我更在意——”他突然俯身，雪松气息将林柚笼罩，“你怎么知道我昨天用香槟浇门锁？”
林柚的后颈瞬间绷直。他余光瞥见垃圾桶里亮晶晶的香槟瓶碎片，在晨光中折射出危险的光。刚要开口，手机突然疯狂震动——高管群里，市场总监发了条新消息：「@林柚救命！总裁说我的PPT配色像车祸现场，求穿搭指南！」
江临挑眉看着屏幕弹出的消息，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看来我的‘微笑刺客’人设，被你的预测模型发扬光大了。”他突然把日程本塞回林柚怀里，转身走向厨房，“早餐想吃美式松饼还是班尼迪克蛋？作为报酬，我可以考虑撤回高管群里那张粉色围裙的照片。”
林柚的手指狠狠攥住本子边缘。他这才发现，江临的睡衣上还沾着几滴咖啡渍——和昨天他调试咖啡机时溅出的位置一模一样。
下午的例会彻底沦为闹剧。当林柚抱着整理好的《高管形象管理手册》走进会议室时，看见技术总监戴着熊猫头套敲代码，行政部经理的领带别着卡通恐龙夹子。江临坐在主位转着钢笔，笑得眼尾泪痣都在发颤：“林秘书的建议很有效，现在整个公司都充满了‘创意’。”
散会后，林柚被拽进总裁办公室。江临扔来台崭新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他发错的《江临行为模式预测模型》。但与记忆中不同的是，每个预测条目旁都多了批注——
「下午因财务报表发火概率83%」 → 「其实是想逗秘书皱眉」
「对领带颜色挑剔」 → 「黑色显瘦，林秘书穿深蓝更好看」
林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江总这是在反向预测？”
“彼此彼此。”江临突然拉近两人距离，温热的呼吸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你以为我真的在意罗勒叶放多了？不过是想看看，我的冰山秘书会不会露出破绽。”他指尖轻点平板电脑，粉色围裙的照片再次弹出，“事实证明，很可爱。”
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余晖莫名变得滚烫。林柚后退半步，却撞上办公桌，后腰硌得生疼。江临盯着他耳尖的红晕，突然低笑出声：“明天周末，来我家。”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露出腕表下的疤痕，“幽灵兰该换土了，顺便教我用Excel做个‘林柚行为预测模型’——毕竟，我也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对我……”
“做梦。”林柚抓起外套转身就走，觉得自己身体出了毛病，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夜幕降临，林柚瘫在沙发上翻着手机相册，不小心点开了偷拍江临调试加湿器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发尾沾着水珠，专注的模样和白天的笑面虎判若两人。他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地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同款粉色卡通围裙。
与此同时，江氏科技顶层办公室依旧亮着灯。江临摩挲着平板电脑上的批注，突然将页面截屏。锁屏壁纸应声而变，这次不再是林柚的窘态，而是他专心煮意面时，侧脸上跳动的暖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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