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气转凉，气温骤降，昨夜毛毛细雨刚退，空气潮湿阴冷逼人浑身直打哆嗦。
“嘶～好冷呀！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疾风呼啸，代明轩裹挟着一件灰色毛呢大衣踏着积雨快步跑了进来。
“哎呦，还是警局暖和呀！”
每逢这时候，代明轩就情不自禁地感谢，感谢人类智慧的祖先创造了建筑，阻隔了外边儿令人哆嗦体寒的冷空气。不然以代明轩这种极具畏寒的体质来说，出生时就算有人照料，也绝对活不过第一年冬季。
外边儿的狂风呼啸“嗷嗷嗷”宛如象群遇到鼠群时受惊嚎叫时发的声音，头发被风刮地凌乱无序，双颊冰冷，脑子却分外清醒，不由深呼吸再次感慨：“还是室内好啊！”
昨夜给师哥送东西之后本想打车回家睡觉的，不承想打了三十分钟还没坐上。夜里又没有公交坐，自己虽然考了驾照但是却还没能买车。垂目看着手机屏幕上打车软件提示的暴雨天气接单困难的字幕，心如止水，顿时困意来袭，眯着眼睛心想道：“要不然就这样在凳子上睡一晚如何……”
果然还是在医院睡着了啊，但是却不是在医院的凳子上，而是一间杂物间。还是多亏了值夜班的小护士，下次过来时一定要好好感谢她才是。
次日早上，医院内的人流量不比高峰时段来的少，多是妇女一大早就提着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保温饭盒和一些水果，她们每个人身上不仅穿了厚厚的衣服并且还带了一袋厚衣服乘坐电梯。
……外面很冷吗？
果然，很冷。
一推门，一股冷空气席卷进来，刹那之间一阵冷流冲顶，全身汗毛倒竖，浑身哆嗦，代明轩难以自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略一俯首，鼻下忽然两股清流溢泻。
“啊……这该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擤了擤鼻子，慌忙从身侧背包翻箱倒柜寻纸巾，自嘲当过兵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道：“嗐！身体给冻出产生应激反应了。”
一手捏着鼻涕纸，左瞧右望，瞅准一家服装店便冲了进去。临时在医院附近的服装店选了一件灰色毛呢大衣用来避寒保暖，才不至于继续挨冻流鼻涕。
夏季裹着秋冬季才会拿出来穿的大衣，代明轩一路上没少被路人用异样的眼光围观。外边儿的大风一路刮得脑中始终紧绷着一根寒弦，搓着手不至于哈着气来到工位上。刚准备舒舒服服地脱下长大衣坐下，略一斜眼，左眼余光中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好像从左方座位上站起身子。视线下移，小伙子手中拿着一沓薄薄的资料，缓步向代明轩这边走来。许是感觉瞧代明轩眼色怪异，或者装扮奇怪的缘故，脚步显然变慢了下来，眉头微微紧缩，模样很是纳闷，眼眸清澈地在代明轩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有意收回视线，咳咳道：“……代队，检验结果出来了。”
李嵩故作若无其事般说着把手上资料递给代明轩，道：“是闵以安和一位叫章初月的十八岁少年的DNA。”
“……麻烦了！”
“什么！啊？少年？”听到这个消息，代明轩脑中高吭宕机，心中隐约预感不妙。扶着下巴思索，没记错的话，闵以安也是位男性，男性与男性之间……
李嵩接下来的话确定了他确实没有记错，只见他吸了一口气微微沉肩道：“没错，姑且把他们当作同性.恋吧！”
“啊……完全搞错方向了啊！还以为至少是位女性才对。”
……
未等代明轩消化完，李嵩接着又道：“还有，章初月有一个亲表妹，叫何穹澪，十六岁……不知所踪。”
闻言，代明轩只好沉默：“……”
“少年”一词，未免太过恐怖，包含太多“危险”。小小年岁，不应该与“性.爱”和“屠村”二者联系一起。还真是令人头大，又来一个表妹，有案点切入，固然是好的，但是由此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啊！
额间沁出一层薄汗，但是本人却毫无发觉。代明轩尽量使自己平复心绪，故作镇定，来不及赶忙撤回脱衣的十指，接过李嵩那份递来的资料。
李嵩的表情也实在称不上好看，但是却依旧用他那百听不厌的温和嗓音说道：“代队，调查显示，这两位目前还活着，章初月户口在大丽市，闵以安不在大丽，应该是个黑户。行踪这一块儿，目前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不过……”
代明轩赶忙追问：“请继续说。”
李嵩表情认真道：“遗漏了一位出行人员。”
代明轩问道：“哪位？”
顿了顿，李嵩才道：“棉城户口的宋无疏。”
代明轩凝眉思索，道：“棉城，外省？”
李嵩点头道：“对！”
大丽村人口众多，即使格外细心认真不分神，也难免遗漏一俩人。户口资料不全，东拼西凑，老旧不更新……阻碍因素太多，甚至一些老一辈的人信息还没上传入档。如果有外省的人曾进入过大丽村，或许能够从她口中得知一些什么。
人员复杂，综上所述，代明轩把这几天的调查情况简单地梳理了一遍，按照调查时间大致可分为几种：
一、2007年仲夏，民警代明轩下午接到报案，电话里称“大丽村惨遭屠村”。
二、经调查，发现报案者是七年前一家发生火灾幸存的小女孩唐玉。而唐玉在胃癌酗酒的父亲、极不负责任的母亲、长期遭受校园霸凌的哥哥去世后毕业不久便去到大丽村做了一名巡警。
三、根据唐玉的指示进入绿湖边闵以安的家内，发现二楼荒废良久，似无人打扫；一楼卧室花被子床底见一床被使用过的避孕套。
四、经检测，避孕套内的DNA是两人之留：十八岁的闵以安和十八岁的章初月，其中，章初月的户口在大丽市，闵以安的户口不在大丽，也不在其他任何地方，暂时判断是个黑户。
五、章初月还有一个十六岁的亲表妹，现在不知所踪。
六、出行人员外省棉城户口宋无疏。
大量却又细枝末节的信息盘旋在大脑上空胡乱打转，乌泱泱的一片，暂时还不能把它们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事件、真相。代明轩快速整理一番发现脑容量严重不足身体竟然发出嘴唇干燥的信号，下意识地伸粉红舌尖小幅度地在下唇缘轻轻舔了一下很快又灵活自如地收了回去。理顿大衣，略一思考，微微垂头重新扣上大衣扣子，道：“带点行李，我们有趟长途要跑！”
可是李嵩却道：“不行，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被没带一丝犹豫严词拒绝后的代明轩忽然停下手中动作，枫叶红的长指在胸前从上往下数的第二颗钮扣处顿住，微微凝眉，抬眼问道：“……什么事？”
李嵩的身高比他矮了那么一点儿，这么一看俩人正好对上视线。李嵩道：“前几天的盗窃案子，快破了。这几天再给他加些压力，紧抓着问几句应该会全部交代。”
李嵩瘦长的脸上很少露出极难为情的表情，抿着嘴满怀歉意道：“对不起啊，你也知道夏季这几月局里大家都挺忙。代队，您要不向上级请示调人过来支援协助？”
“这样啊……没事没事！我……”代明轩眼睛摆回正确位置，说着摆摆手又在身上寻找什么东西，咦？裤兜衣兜背包，没有！没有！
“……我……我钥匙放哪了呢？”
……
白云山间，金灿灿的稻田一格一格，像是一块儿大的方块棋盘。今日天气不错，凉爽无雨，微风吹拂，一整片稻子谷随风轻轻摇曳。时而微微晃动的那一块儿，正是田里的农民在弓背割稻子，像是一颗灵动的黑白棋子在棋盘间游走，仔细观察，还会发现这些棋子的步行特别有规律。稻子丰收的太阳味儿飘荡在鼻间心头，清新、清澈、宁静。开阔大道，一辆白色面包车“唰唰”背风疾驰而过。
主驾驶座位上一名年龄稍大的老男人换了一件板板正正干净的白衬衫，唇边原本繁茂丛生的一片黑胡须被刮得一干二净，乍看之下，至少年轻五岁不止。年轻五岁的范宗晨双手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聚精会神地目视着前方，忽然道：“今儿这风可真凉快呐！小代啊，你家割稻子了吗？”
“……还没呢，没有播种啊！”
蔚蓝色的天空阳光温和地打在车窗上，副驾驶座位上的代明轩后脑安稳地枕在后椅靠背上，车窗半开，安静地听着耳边微风吹稻田的“沙沙”声。饱满恰到好处的额头上的短发肆意向车内飘扬，慵懒惬意闭目养神。不知道是睡觉被喊醒还是好久没说话的缘故，代明轩一开口嗓音有点儿没睡醒时的样子，沙哑卡着一口痰的样子，但是又磁磁的，有点好听怎么回事？他反问道：“难道师兄是想回家割稻子了吗？我可不陪你去！”
代明轩好像确实还没睡醒，说话没过脑子语意冲冲的。谁叫他在医院病房外“跪下磕头”求了一个通宵才把人家范大警官请过来帮忙，脑子能不糊涂吗？
其实代明轩老早就问了医院谢惠的主治医生，幸好无大碍，不枉托人找关系代替师哥照顾她。托的还是国内数一数二专业无上知根知底自己熟悉的职业人照顾，信得过。不然干不好那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就此宣告结束
好在范宗晨不想跟他计较，其实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因为妻子就快死了，所以心情舒畅。
等等！快死了？舒畅？
范宗晨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愕然，连他自己好像都不清楚为什么妻子死了会感到舒畅，这很没良心，但是这种感觉他又形容不出，也不愿深究。就好像一直以来压在肩头从未发觉的担子突然卸下，全身舒畅，没有任何压力了。
见代明轩诚意十足，也没打算见死不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肠子也跟着叹出来，但是却又脸色一变，揶揄道：“哈哈，说不定呢？喔！这群羊肥的……”
不及说完，前方道路被一群白的，灰的一片拦腰截断，道路中央横穿一群数目庞大的肥绵羊，大致点数，应当有二百多只。前面带头绵羊走路慢悠悠的，后面的羊群被最后的两只黑白牧羊犬追赶。中间的最惨，挤得角勾角，蹦起来踩前面羊群的背。
“……嗯，等等吧。”
……
日落金山，傍晚时分，半道又遇见一群绵羊，这次羊群走得更慢，后边儿才跟了一只牧羊犬，“呼哧呼哧”哈哈吐着舌头喘粗气，然后彻底不走了，趴在草地上休息。
“……？？？”
四目相对，目瞪口呆，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啊啊……牧羊人呢！？”
……
牧羊人是一位美丽的少女，估摸着年龄也才二十上下，千金小姐姿态打扮。浓密的睫毛之下，是一双淡如浅墨的亮灰色双瞳。穿着蓝白格子居家服，端端正正地坐在红木椅上，双手交叉着放在发育完全的胸脯前，端详地望着比自己整整高半个头的代明轩与范宗晨两位男人，从容淡定。
宋无疏是混血儿吗？代明轩努力回忆她的资料：中国人，单亲家庭，监护人母亲。父亲却没有被记录……不对！想起来了，在电脑上好像匆匆有过一眼，她父亲是美国华盛顿人！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代明轩一面观察周围环境一面问道，黑皮鞋踩在地板砖上“嘀嗒，嘀嗒”轻轻地响。更显得诺大空旷的大豪宅寂寥至极，气氛紧张。
“诶？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呢！”少女坐红木椅为自己倒了一壶茶，插入吸管，轻启红唇，淡淡答道：“我不知道。”
宋无疏没有招呼他们坐下或者喝水，只是见他们亮出警察证才不得不允许进门。主人看样子并不欢迎他们，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行事这就够了。细心想想，谁也不愿意与杀人犯，嫌疑人六字挂钩吧。
“你是叫宋无疏吧？”范宗晨开口问道。
少女点头，道：“是的。”
“好的没错！找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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