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警局办公区域内。
专案组众人宛如一颗颗忙碌的螺丝钉零件,不停地旋转、摩擦,一根弦持续紧绷着又松弛、懈弛着又反复绷紧,他们带着未退的倦意于桌前朦胧苏醒,为了整体的运转而奉献着自己。咖啡机的细微嗡嗡声响彻着一方,杏仁、香草混合的咖啡因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专案组众人忙碌不停、来去匆匆,争分夺秒地处理自己的早上例行的日常生活事务。
警局晨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耀着正在熟睡的何凛然身侧,他此刻正仰躺在舒适的办公椅上,微微敛眸,闭眼小憩着,一旁文件杂物等整理得整洁干净的办公桌也被阳光照耀得朦胧恍惚、白茫茫一片。而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起身,眼神带着熟悉的清冷,斯文、优雅不言而喻。
王兴城这时一边拿着漱口杯刷牙,口中含着泡沫,刷完牙在杯子里吐出白花花的泡沫,一边向何凛然走来汇报道:“何队,我们通过侦查手段查到了,这个SIM卡的主人使用了Λpň掩盖了公共网络的痕迹。但是具体的,我们还是通过联系了ISP(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得到了真正的公共IP地址。”
对面的叶旭凡刚走出洗手间,还打着哈欠面露疲态,听到这话,不免惊诧:“这也太狡诈了。”
在此前,侦查小组人员一直在追查那个SIM卡的网络活动,并通过分析与SIM卡联系的六名嫌疑人的手机短信记录,辅助调查其网络流量日志。
SIM卡主人,也就是幕后黑手,使用了Λpň可以将其连接路由器到一个安全的服务器,使幕后黑手的真实IP地址被隐藏,并替换为海外Λpň服务器的IP地址。当技术人员和ISP连接到此Λpň时,数据流量会通过Λpň服务器,而不是直接通过他们的ISP被彻查到,这样外界看到的就是Λpň服务器的IP地址,而不是幕后黑手自己SIM卡的公共IP地址。如此一来,幕后黑手的在线活动将更难以被追踪。
王兴城继续道:“SIM卡连接公共网络的最后IP地址是:101.243.56.12。这个地址一经确认,可能会成为侦查的关键线索,它极有可能指向了潜在的犯罪地点。”
何凛然点点头,作严肃沉思状,而后示意:“嗯,根据这个IP地址,继续彻查追踪。”
对面的技术人员几个包括王兴城在内点头应和,这时,手机一阵清脆的默认铃声响起,何凛然低头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警局接待室的人打来的,接通少顷他应了几声,挂断后抬头:“时家的人来看时厌了。”
……
“听说我那愚蠢的弟弟被关在看守所很久了啊。”
何凛然一下楼来到警局接待室,就听见这道男人的声音。警局接待室现在还有三三五五人,包括接待的干警在内,一名穿着一袭华丽裙装的妇人和一个浅色西装青年男子站在接待台前,妇人脸上带笑,眼神却好似透出一分不耐烦。男子则举止始终保持着一股从容温柔、举手投足都显得气质不俗。
何凛然看着他们,想着刚刚的话应该就是旁边这个贵公子所言,便走向他们道:“时厌的家属,是吧?我是负责本案的刑侦队长,何凛然。”
“呵呵,原来是何先生啊。”妇人见到他,也和颜悦色地笑着朝他走过来,伸出手想要跟他握手,“时厌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好好的一个大少爷不当,非要跑去当什么法医……这会又被关在看守所,真是让何先生见笑了。”
“最近的联谊宴会他都没资格出席了呢,不过谁让他是大忙人呢。”妇人身旁身着浅色西装的青年男子也笑着揶揄,双手环胸道,说话之余还不忘打量眼前的何凛然,目光深邃又让人捉摸不透,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绅士的风范。不知道是不是何凛然的错觉,这个男人看着五官俊秀,刚刚的眼神和语气却给他一种不屑之感。
何凛然与妇人握手后,妇人介绍自己是宋慕雅,时厌的继母,一旁的青年男子则是时厌的哥哥时子琛,但她没提实际是同父异母的哥哥。二人对待时厌的态度,让何凛然不免心生奇怪。
何凛然和他们寒暄后,宋慕雅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话语间,不知不觉跟着时子琛招呼何凛然来到警局接待室一角。
宋慕雅脑海中闪过时瑄当初在时家说的话:“说什么也要把他放出来,真是丢我们时家的脸,太耽误事。”画面一闪而过,宋慕雅眼底暗含讽刺,便从肩上挂着的香奈儿包包中拿出一张卡:“何先生。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在警局多多担待他,早日把他……”
何凛然脸色瞬间冷酷了下来,打断她的话:“你们要贿赂?”
宋慕雅依旧笑着,将卡强行就要塞给他:“何先生,你也知道,时厌是我们时家的孩子,而且,现在我丈夫也在担心他的情况。”
何凛然面容愈发冷峻不满,他将卡推回去:“不必。看来我有必要告诉你们,贿赂这件事可是不合法的。”面前的二人脸色微变,身处豪门,可基本很少有人这么明确冷硬地拒绝过他们,长期处在阿谀奉承和虚与委蛇的他们一时无言。
“你们这么关心他,不如去保释他。”
时子琛这时微笑:“何先生,我听说过你。何凛然,何家的长子,年轻时就考入了国内知名的警校A国人民公安大学,现在还是知名的刑警,可是一位年轻才俊。”
“你想说什么?”何凛然面色不霁带着愠怒,打断他。
“我知道时厌犯了事,但是……万事好商量,不是吗?”时子琛继续开口,一旁的宋慕雅赞赏地看了一眼时子琛,然后也盯着何凛然。
“呵,时厌犯了事?在你们眼里,时厌就犯了事么?他现在只是嫌疑人身份,目前还和其他几名嫌疑人留在看守所配合我们调查,你们过来,不是为了探望他,而是来贿赂我么?”何凛然冷笑一声,“我劝你们不要挑战警局和法律的权威和公平性。”
宋慕雅和时子琛闻言,神色各异,时子琛则微眯起眼睛:“这我们也不是很了解,何先生,我们只是看他被关在里面很久了……”
“不管怎么样,贿赂都是不对的,你们请回吧。”
……
警局门口外不远处。
“该死,那个何警官居然那么死脑筋。”二人被何凛然不客气地请走,宋慕雅垂眸看着包里的卡,微微蹙眉,埋怨道。刚刚她三番五次想要让何凛然收下,何凛然丝毫不领情,拒收的态度显而易见。
时子琛则笑而不语,须臾后道:“母亲,您原本是不是想要独吞?”宋慕雅回头看着他:“你母亲我原本是想占四成。那杂种根本就非我所生,这六成算是便宜他了。”“所以,母亲您先抽了四成出去。”
宋慕雅只是讥笑一声,信步下阶梯,后面的时子琛看着她的背影也嘴角一扬,跟了上去。
……
隔天,警局办公区域。
案件进展了一段时间后,侦查小组的人又来向何凛然汇报工作进展:“查到了时家现在的家境状况。时家家主,也就是时厌的父亲时瑄,是一位白手起家的商界著名人物,还是一名有名的企业家,一手创立了时承科技集团。该集团遍布房地产、金融和高科技等多个领域。他的妻子宋慕雅是一位社会活动家,父母均为高级知识分子,现为全职家庭主妇。时家长子时子琛,目前担任时承科技集团执行副总裁,负责整体的战略和运营策划。次子则是时厌……”
何凛然摆摆手,时厌的事先前都已得知,让他继续说下去。
“而老三时子钰,考入北京大学,获得过全国语文竞赛一等奖,在《社会学评论》的论文竞赛中获得过奖牌,目前主修社会学,还在考公深造。”侦查小组的人继续道。
何凛然问:“时厌在时家是个什么状况?”
“何队,这个属于豪门家事,具体的,我们还不得而知……”对面窘迫道。
“看来时家还是遮掩得很严。”何凛然眯着眼睛沉思着。
紧接着,侦查小组组长董海也走过来,带着何凛然来到监控室,调取了当时周以轩给男人看病的监控,汇报道:“有关周以轩那边的调查也有了进展。周以轩给那个男人看望的时间段,除了正常看病问诊开药外,到了临床治疗这一步,监控就出现了异常。”他指着监控画面中突然站起来的问诊的男人。
“男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看监控似乎是拒不接受服药的样子。”董海解说着,画面中周以轩一直在和男人对话,他拿着手中的药瓶,表情看上去处变不惊,貌似是在和男人耐心解说,“那个男人跟我们说,周以轩让他服用的是一种未经过医学认可的新药,他这是把他当实验小白鼠了,顿时怒不可遏,一气之下想离开,结果被周以轩拦住,强行安抚一把,最后他还是收下了这瓶药物,但他不信邪,回去便把这个药物拿去给认识的医学人士检测。”
何凛然:“然后呢?”
“然后,果然检测出了含有对身体有害的药物成分铅和砷。”董海继续说着,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一个装着大半紫色药丸颗粒的药瓶递过来,药瓶表面被密封袋装着,“这瓶药在这里,它本来是治疗肚子疼和头晕的,还没有被命名,连医学标签也没有。”何凛然接过药瓶,端详起来。
“除此之外,我们的人问过了认识他的同事,他们都说周以轩平时很称职儒雅,没有什么异常。”董海继续说道。
“你们也拿去给实验室的人鉴定了?”
“是的。”
……
接近午时,何凛然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面前的一堆文件和资料。他需要收集到一定程度的物理证据,包括测谎仪证据等再上交法院。此外,他还顺便向上级申请搜查嫌疑人的随身物品。
关于目击者证词,吴成弘、时厌和周以轩三人也在案发现场目睹了张佳慧作案行凶的可能性。而物理证据,就是沾上张佳慧指纹DNA的手术刀、一氧化碳毒气罐的安全阀和罐身等。这些重要的“指证证据”都指向张佳慧。虽然测谎仪证据只能作为辅助手段,但这些证据,会为法院批准搜查令提高成功率。
而在非紧急情况下申请的标准搜查令,需要几天到几周的时间来完成申请。在等待的时间,他们还需要破案。思及此,何凛然便向上级提交了有关搜查令的文件。
为了不伤及、牵连无辜,以及破案查到真相的目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时,王局走了过来:“看你们最近很忙啊。”
何凛然向他点点头,眼神带着敬意:“为了破案。”王局示意明白,他继续道:“时家这次来人了,在外边呢。”
……
警局外,外边的记者和围观视察案件的群众早已被巡警疏散得七七八八。
这次来的人不同,是时瑄和时子钰。因为看警局接待室站着的二人,根本不是先前的母子,而是一名面相威严打扮斯文Ge履、穿着深色西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穿着灰色衬衣便装的青年男子。
王局也跟着何凛然一齐来到警局接待室,警察和嫌疑人家属几人客气介绍一番,时瑄表明来意:“我是来保释时厌的。”时瑄眉宇严肃,面庞线条棱角分明,光是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严感。一旁的青年时子钰,不同于先前的时子琛,他外表出众、五官端正秀气,身上的宽松灰色衬衣着装整洁利落,举止都透露着一种浸润的涵养。
因为保释需要向法院提交申请,再加上时瑄身份地位都不可怠慢,王局就带着时瑄来到局长办公室洽谈,而时子钰则因为提前申请了探望,进入了看守所。
看守所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用来给嫌疑人家属和嫌疑人之间探视交流的,一旁还站着监督的干警。何凛然跟着来到探视的房间外,他目光巡视而去,里面的时子钰在探视家属的凳子上落座,然后看向对面被铁栅栏隔绝的时厌,时厌白皙的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哥哥。”时子钰抬眼看着眼前同父异母的哥哥,沉默半晌后说道,“下次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一段时间后,时瑄也走了进来,时瑄来到时子钰身边,看着对面的时厌道:“我已经跟王局长说了,为你请了一个有名的曾律师给你辩护。”顿了顿,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至于保释,短期内是不可能的。你老实跟我说,究竟是不是你?”
何凛然在外边看着,目光掠过一瞬异样,法院会根据多种情况对嫌疑人进行保释,而时厌明显不可能短时间内迅速保释,目前案情还在进展,他又是嫌疑人之一,再加上案件的性质影响较大,更何况,他们的案件调查还在继续。
对面的时厌定定看着眼前的父子俩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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