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冷风断走树梢。
刑攸围上围巾，在这个晴朗的日子打算去医院看望李知勉。
周女士所言，李知勉模样之于丑陋不堪，五花大绑和粽子一般待在床上，归根结底是害怕吓到孩子。
刑攸看着当下依旧热衷动画片的刑无妄，她曾负责任地想要断了妹妹的动画片，但显然为时已晚，小妄这毛丫头学会了察言观色，总在刑攸看着心情不错的时候撒娇要看动画片。
刑攸认为慈姐多败妹，狠心对刑无妄的请求置之不理，从沉默无视到温柔谈判，刑无妄争取了八个小时。
虽然那种提心吊胆的心情消失了，但是她还是在为刑攸不开心感到愧疚，自己自觉关掉电视机说还有些困，要刑攸陪着她再睡一觉。
看着姐姐神情严肃的脸，她就知道自己的谎言被看穿了，抓着自己的玩具扔到床上，两条小短腿翘起爬上床，兀自坐在被子上撅着嘴观察刑攸。
刑攸没有在意，将围巾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在门前看着刑无妄。
她一顿，想了想问：“你困了？要睡觉？”
“姐姐。”刑无妄眨了眨大眼睛。
刑攸“嗯”了声，短暂地应声过后，刑攸决定不再等，拿起刑无妄放在玄关处鞋架子上的小靴子，“你下床，我给你穿鞋。”
刑无妄撅着屁股，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姐姐，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好给自己买肉吃？”
刑攸抱着她，放在自己腿上，说：“不要听那些人跟你胡说八道，姐姐永远爱你，不可能把你卖了。”
刑无妄两个漆黑的眼珠发光地看着刑攸，“但是把小妄卖了，姐姐就有肉吃了。”
刑攸顿时愣住了，斜过去一眼，妹妹明亮的眼睛上倒映着她那张错愕的脸。
“不。”刑攸满目苍凉地说：“姐姐永远不会丢下小妄，而且姐姐不喜欢吃肉。不管是谁跟你说的，以后都不准再提了。”
“姐姐，你生小妄气了吗？”刑无妄盯着姐姐看了会儿，姐姐不搭理她，她最后低声对自己说：“你完蛋了，姐姐骗你的。”
刑攸高鼻深目，耳高于眉，眼睛中掩藏着深邃的冷意，笑起来也很冷。
听罢，她立刻朝刑无妄转过身去，另一只靴子拿在手中，腰板挺得又平又直，严厉说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刑无妄调皮地吐出舌头，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姐姐打量，确定是不生气了才又摆正态度，“我知道姐姐舍不得。”
“别说废话。”刑攸给她穿好鞋，“我今天就是找人把你扔了，你最好小心点，要是惹急我，我真就把你扔到大街上去了。”
刑无妄被裹得像个糯米团子，断胳膊翘起来还摸不到自己的脖子，喘起粗气，“姐姐，小妄好热，要像馒头一样被蒸成大面包了。”
“馒头是馒头，面包是面包。”刑攸平淡地纠错，“那不是同一个东西。”
刑攸唠里唠叨的收拾垃圾，刑无妄坐在墙角里往里面缩，巧妙地借用墙壁的阻碍抓到自己的围巾，小爪子还挺有劲，一扯就套在了头上。
她慌了神，围巾缠绕着头，什么都看不见，刑无妄站起身东跑西撞、东倒西歪地在刑攸身后跑来跑去，“咚”地撞到门上，躺在地板上。
刑攸转头看她，被缠得像小木乃伊似的刑无妄大展四肢，玩似的躺在地上。
刑攸在她跟前站了好半天，刑无妄忽然说：“姐姐，你能看到我吗？”
“......”刑攸悄然背过身，长眉往下压着一些，“看不到了，小妄你去哪里了？”
刑无妄双手双脚在地板上划水，愉快地说：“嘻嘻，小妄也会隐身啦。姐姐好笨，看不到我。”
“还玩呢！”刑攸曲起手指拉下围巾，无奈地皱眉看着刑无妄被捂得红扑扑的脸蛋。
刑无妄大笑起来，和海豹一样拍拍肚皮：“姐姐，小妄的肚子好大，和小猫吃饱了一样。哇——顶着大肚皮，小妄要变成皮球了。”
刑攸轻轻地哼出声，拉着小手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手掌抚平她后脑勺毛躁的头发，捏捏她的鼻子。
刑无妄踮起脚将额头碰在刑攸的脑门上，气势汹汹地皱鼻子，“姐姐，小妄要和你一决高下！我们比一比看谁肚皮大！”
刑攸松开她的手，“好了，你的肚皮更大。我们真要走了，别闹了。”
刑攸决定在今天带着刑无妄去办理入学手续，实在不行就要让刑无妄上一年学前班，刑攸实在找不到能照顾刑无妄的人。
张丽云和刑辉常日在外面上班，连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照顾，要他俩照顾刑无妄压根就是没影的事。
其二原因是，张丽云不怎么喜欢刑岩一家，里面可能也跟两个孩子有关系，老二刑东玄和老三刑乐玄都不怎么争气，外加老大虽然很争气却在外地上大学，张丽云找不到能跟刑岩作比较的孩子，心里不服气，面上不想怠慢了，两家就维持着僵硬的关系。
刑岩去世之后，张丽云对刑攸的恶意就显露出来，说白了就是故意恶心她，过年的猪本来是两家各一半，张丽云装傻充愣硬是攥在手里不松，刑攸自己又不懂这些，王玲心大不在乎，张丽云和得道仙人一样整日在家里嚣张跋扈地要另外两个孩子挤兑刑攸。
刑辉是个耙耳朵，压根不敢在张丽云面前说一个不字，讲话都很生硬。
刑攸想暂时把刑无妄交给刑东玄照看，刑东玄恰好是夜班，上班时间晚，刑攸放学接走也方便。
结果，刑攸想跟脾气好的刑辉商量，张丽云恰好在家，刑辉整个人僵在沙发上，来来回回就是两句客套话，外加上感叹词，惋惜的腔调一点没少，事情也是一点也没商量，张丽云则是冷冰冰坐在刑攸面前，脸上也冷冷的没有笑容。
事情没谈拢，刑攸只能选择让刑无妄多念半年，顺便在医院找个当护工的工作，说好听是当护工，说不好听就是给人家端屎端尿擦屁股，但是挣钱多一点，她为了那点钱肯定是心甘情愿的。
再者，李知勉在医院里，刑攸把刑无妄放在病房的小隔间里自己玩，准没事。
今天的第二目的是让刑无妄熟悉一下周女士口中“丑陋不堪”的李知勉，免得吓到她。
到医院入口前，刑攸锁上电瓶车，给刑无妄戴好口罩。
刑无妄抓了抓有些紧的围巾，“姐姐，小妄喘不上气了，好闷。”
刑攸将围巾扯松了一点，小姑娘吃得好，身子骨也强壮一些，脸蛋上的血色非常明显。
刑攸憋着气耐着性子叮嘱，“看到人之后要记得喊阿姨，另一个要称呼哥哥，知道了吗？他们在你小时候都抱过你。”
刑无妄似懂非懂，茫茫然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刑攸牵着她到五楼，李知勉的病房在危重病房，楼层距离抢救室是最近的那个。
还没有到病房，刑攸的心已经开始猛烈跳动，医院走廊的空气又冷又干，她有些胃疼想吐，耳边回响着无数多个仪器慢慢运作的声音，除了心慌还有绝望。
刑无妄仰头盯着姐姐两条紧蹙的长眉看了会儿，忽然摇摇姐姐的手臂，“姐姐，你怎么了？”
刑攸咽了口唾沫，胃还在刺痛，她脸色煞白说：“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咽气，肩膀绷得紧紧的。
刚进门，周女士就放下筷子，站起身欢迎两个人。
刑攸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床位上的李知勉，整个人都换了副模样，身体膨胀了两倍，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但不妨碍他长相英气，笑眼里总含着和气。
周女士见状立刻解释，“你别太担心，知勉就是吃药才这样的。嗨呀，要不是有激素，我还真看不到他吃成这副模样的时候。”
刑攸楞磕磕地站着，心想，李知勉，我来看你了。又接着不忍地看着正在睡觉的李知勉，眼眶酸涩，说：“是，现在胖了好多。”
周女士看她情绪不对劲，急忙转移话题，“你今天过来就是想让我们看着小妄的，对吧？我跟你说，只要小妄待得习惯，我就给她往墙根那一块放张床好睡觉。小妄要是不喜欢这里，我就带着她回家里。”
“不用，周阿姨。”刑攸低下头摸了摸刑无妄的脑袋，“我不想再麻烦你照顾小妄，本来自己一个人照顾李知勉就累。我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我在医院这里找个活干，再挣点钱。送她去幼儿园念先学班，放学我正好就把她接到这里，等那边的事结束之后我就带她回家睡觉。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看看谁家那里需要护工的，少给点钱我都行。”
周女士拉着刑攸的手，“先不说那个，阿姨问你，你竞赛排上名次没有？怎么突然又回来上学了？”
刑攸清了清嗓子，扯谎都不打草稿，“没考上，我还是差点。所以就回来了，在那个学校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回去上课也带些优势。”
周女士：“没事，攸攸你聪明，学东西肯定都快。”
刑攸接着提旧事，“麻烦你帮我私下打听打听。”
“行。”周女士弯腰看着刑无妄，问：“还记得阿姨吗？我还抱过你呢。”
刑攸推着刑无妄的后背，微笑道：“忘记姐姐说的了吗？见到阿姨要喊什么？”
“阿姨好。”刑无妄乖巧地说。
周女士开心地应声，刑攸又指着病床上的李知勉，说：“哪个呢？”
刑无妄怯生生地往刑攸身后躲了下，“哥哥。”
“嗯。”刑攸拉着刑无妄，“明天就先跟着阿姨在这个房间里玩，姐姐下午给你报道，等开学就把你送到幼儿园跟其他小朋友玩，好不好？”
刑无妄低着头没说话，刑攸松了口气，跟周女士告别。
带着刑无妄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刑无妄忽然将目光从自己的肚皮上挪下来，跟刑攸说：“姐姐，那个哥哥的肚皮比小妄的还要鼓，那个哥哥很怕冷吗？为什么要穿那么多衣裳，还盖着被子。”
谢谢观阅！！[好运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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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倒计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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