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依旧是第一名的喜讯是随着射入病房的第一缕阳光而来的,在早晨为数不多的时光能拥有一小段清凉的阳光,刑攸大岔开腿,手肘支着窗台,一手握着蒲扇摇风。
王玲和周女士相伴说说笑笑走进来,刑攸懵懂地向门外看,一开门就溜进来一个毛头丫头,刑无妄围着刑攸转圈,举起双手招呼:“姐姐是第一!姐姐是第一!”
刑攸刚从早起的懒散迟钝中苏醒过来就迎来这样一份大礼,蓦地站起身,王玲拿着成绩单看着她,刑攸盯着确认一遍后,再抬头,两位女士一起拥抱上她。
周女士高兴得含泪,嘴里不停念叨,“有着落了,有着落了!”
王玲欣慰地看着她,许久,周女士提议说要好好庆祝一下,家里的人都在这儿了,干脆就在病房里支了一张桌子,王玲买菜,周女士买水果,刑攸就在病房守着李知勉。
刑无妄活泼的像是被人按了马达的开关,一双腿怎么都止不住,但只有刑攸的目光转为忧愁,是证明自己优秀了,可她真的走得开吗?
刑攸耷拉着眉胡思乱想,偶尔跟凑过来的刑无妄打闹两下权当消遣时间。
这丫头今天和得狂犬一样,鞍前马后地围着她转,刑攸心又乱,气又理不顺,还要惦记着一个勃然怒色的眼神会吓到她。
刑攸将小丫头搂进怀里,趁着天早不热,急忙拍拍她的背,“你不要吵,知勉哥哥正在睡觉呢。”
刑无妄皱起鼻子,指桑骂槐道:“睡觉睡多了就变成大呼噜虫了,哥哥迟早变成大虫子!”
她是刑攸最不希望被坏习性沾污的一个人,那些不文明的话都是能不说就不说,刑攸撅起嘴唇,拧她的鼻子,“以后不可以这么说别人,知道没?”
刑无妄同她犟嘴:“我没有说别人。”
“那也不可以说。”刑攸攥着她的肉包拳头,“还有这样,不可以这样指别人哦,很不礼貌的。”
刑无妄咬着牙觉得委屈,两只眼睛直闪泪光,刑攸知道小丫头是想拿捏她,故意置之不理。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刑攸觅到脱身机会,走过去,查看一番是姜且的来信,她怀揣着乡愁无可寄托的慨叹跟刑攸诉说了自己在美国上学生活的日子。
楼下的白人先生是个嫖客,整日在外赌钱消遣睡女人,偶尔也会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姜且说他行不对貌,看着像是三十多岁,斯文讲究的先生,身段瘦削板正,做事却那样令人费解。
姜且唠叨完这位先生,又说自己感激他的地方,大放厥词般描述这位先生在发生枪战时是如何将她二妈保护在怀中的,白人在触碰她二妈的那一刻,亲妈的脸就阴下来愈发愁苦可怜。
姜且承认白人很帅,其次不得不佩服自己亲妈夺回二妈更帅,简直甩白人十条街。
刑攸还在为姜且的倒戈担忧,结果她下一句就说自己还是喜欢国内热烘烘的粗饼茶面粥,喜欢国内早起浮荡着小水珠的清晨。姜且说国外蓝白色的雾幔太遮眼,她走不远。
姜且的两位母亲都是中国人,生母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二妈身段苗条,皮肤是最明显的亚种人黄皮肤,却比生母要讲究漂亮一点,姜且的肤色随生母,模样随二妈,生的跟精灵一样。
刑攸陪她寒暄了两三句,姜且说自己假期想回国找刑攸待两天。
刑攸抓住机会一般,没动声色往刑无妄那边瞥了眼,姜且来找她,而恰好宿遥泱的成绩也要出来了,她应该会来找刑攸,恰好让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以这个凑巧的时间。
她当即应下,大口大口喝着床头放着的水,而后递给刑无妄喝了两口,小丫头和小水牛一样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小手捧着水杯猛地一转,水全部都扑到脸蛋上。
刑无妄睁不开眼睛,刑攸蹲下身扯着防晒衣的袖子给她擦水,抹抹脸,沾湿手指揪下她脸蛋上的胎毛,以及小黑点,奇怪道:“你都从哪里粘的这些灰啊?”
刑无妄被捏疼了,嚷嚷着躲开。
王玲抱着东西和周女士有说有笑地回来,眼瞅见地面上的水,红着眼睛的刑无妄和手足无措的刑攸,两人愕然一刹那,谁能想到这个在父母眼中身为榜样的孩子会欺负自己的妹妹?
不过,两人也没说煞话题的责怪话,简单潦草收拾完“战场”,刑攸有些拘谨地躲到一边去。
王玲不会说什么,她只觉得这是刑无妄这小丫头自己打翻的水杯,周女士亦是,只是两人都难免会多想。
刑无妄盯着因进水泛红充斥血丝的眼睛,拉着王玲的袖子解释:“妈妈,小妄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倒进自己的眼睛里了,好疼。”
王玲看了眼刑攸,说:“下次多注意一点,好吧?”
刑攸说:“小妄上了半年学前班,下半年还上吗?”
王玲思索再三,“上幼儿园吧,你们老师找我说会联系你去国外念书,我给你申请国家补助,到时候你就不在了,我可以每天接送她,反正也就这一年的事。”
刑攸活动了一下手腕,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没顾及周女士这人,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不出国呢?”
“那不行!”周女士竖眉懊恼,说教刑攸只恨自己嘴唇太薄,词不达意,“你可不能犯傻,这么好的机会不攥在手心里,这不是白瞎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吗?”
这一年过的多不顺心,周女士全看在眼里,她如今这副严厉的模样和当初的刑岩一模一样。
王玲竟然有些恍惚,刑攸似嗔似笑,“我出去一年不要紧,这一年我妈跟小妄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她冲王玲扬扬下巴,“我知道你有时候是晚上上班,你夜班的时候总不能总麻烦别人去给你接送。”
王玲忽然硬气起来,“怎么不行?我雇个人过来照顾小妄,晚班基本就只有半年,我雇个专门看小孩的,也不怎么费劲,钱也不用太多。”
刑攸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势问她,“我是知道去国外念书机会多,但是不危险吗?再者说,小妄还这么小,你在大城市里面就没人敢抢你钱了?我上年还遇到过一个差点被‘强迫’了的孩子,我再晚到一步就得出事,你能说你找个年纪大点的保姆能保护好小妄?”
王玲拿着抹布的手将布片甩到地面上,神情凝重,“这个社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攸攸,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刑攸手指点点床边的栏杆,指甲磕碰铁片,她的话凉飕飕的如同湿地中脊背滑腻的蛇扭曲在王玲的手脚之上,“是,但是妈妈,你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好人吗?”
总之,刑攸说:“我不放心。”
但凡王玲是一个对凡事都稍微上心一点的性格,刑攸都不至于这样操心,周女士见母女两人意见不统一,忙说:“你们先聊,虽然不该想太多,但是该注意的事,一个也不能少。”
刑攸所见,无非舍弃自我只为大家,王玲坚决不同意刑攸再为了家里的事浪费机会,母女之间就吵了一架,连打算好的庆祝宴都没办成。
周女士自从出去就再没回来过,一直到晚饭时候,刑攸眼皮总在跳,内心的不安在身体中熨帖平整,刑攸在被第六预感要出事填满内心之前,起身冲到医院外去找人。
清晨周女士出门后,百无聊赖坐在楼道间的座椅上看学生的成绩单,以及班级上有两个想要退学的学生提交的申请,每一桩事都差到了极点上,脸色和眼神都萎靡黯淡。
正是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活着的意义,越是将自己绕在漩涡中走不出去。
周女士的短信收到一条信息,是通过官网发送来的,她还没有看到内容,标记着丈夫先前工作的林业局直属单位的名字,紧接着从手机上方弹出一个电话。
周女士先是愣住神,确认的确是丈夫的单位才接通,嘴唇和双手都是颤抖的,她依旧不能相信,满含着欢喜接通后,对方说:“抱歉,请问您是林业保护局副局长的太太吧?”
“是,我是。”周女士激动地几乎哭出来。
对方停顿了三秒中,依旧是那两个用来打招呼的字“抱歉”。
周女士不解地等待对方的下一句,她被这话吓了一大跳,从眼尾淌下的热泪慢慢转凉。
对方以哀伤的口吻告诉她,“副局长在一场山火救援中牺牲了,并且已经有一年半了,本来是打算在您儿子高考之后再通知您的,之所以选在现在告诉您是因为副局长交代过,等到国家发给他的个人补助金全部分期给您汇款结束就把这件事告诉您。李太太我们很抱歉,但是这是局长的决定,他担心您和你们的孩子会担心他。另外,副局长还写了一封信给您,刚才那条消息就是。我们按照副局长生前的遗愿,在他去世之后将他埋葬在青山林里,如果您愿意,可以来这里的墓园探望他。”
周女士久久地没有了呼吸,倒下身去。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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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倒计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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