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先质问陈从玉的不是震惊的沈赋等人,反倒是刘瑞。
他急红了脸,让陈从玉想起在城门口初见时,他也是这样,一腼腆无辜的表情。
“大人,不能这样随意将罪名扣在我身上吧。您不能没理强占啊。”他继续说,梗着脖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啊,对啊,大人不能厚此薄彼。”
“您不能心虚了,就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吧。”
旁边的人吵吵嚷嚷的,吵的陈从玉头疼,他让南宫瑕把县令再叫回来。没想到周婆婆的事会捅出去,这刘瑞什么都知道,只是先前隐忍不发。
罢了罢了,之后的事让扈县令解决吧,陈从玉没什么责任感地想。
“你半年前回来,曾在峡溪村住过一小段时间,那四个孩子都是峡溪村和附近村子的。刘瑞,你说这巧不巧?”
文寻看着陈从玉不紧不慢地逼问,旁边人的话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刘瑞神情顿时大变,哭泣的表情僵在脸上,泪珠也还挂着,眼神却出现空白,说不出来的可笑。
“你,你……”刘瑞只是片刻无措,随即立刻回复原样,“你有什么证据?我根本没有杀她们,为什么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身上。”
“真的没有吗?”陈从玉看向窗外他属下的衙役。
“你们真的不知道吗?那些孩子失踪,是城里发生凶杀案之后。那时城里已经戒严,人们进出都是你们在城门把守,她们就被抛尸在城外不远处的河边,真的没人注意到那时是否有某个人长时间不在队伍里吗?”
队伍里有几个人神色明显不自然,瞳孔往上看,是再回忆。
许久,一个男人弱弱回答,他声音细若蚊蝇,看向刘瑞的眼神躲闪:“是,那两三天好像刘哥说是有事去办,我替他断断续续看了很久。”
“刘瑞,还有什么要说的?”陈从玉看着表情凶恶的小刘,“在峡溪村住的那段日子,你就盯上她们了吧,生活的无忧无虑,父母慈爱,你一定很嫉妒吧。”
他绕到小刘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手下身躯止不住地颤抖,陈从玉勾起一抹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只不过,那是你没想杀她们,后来在城里动手开荤,就忘不了这种感觉了吧,所以你再见到她们,是不是……再也无法忍受。”
“是!哈哈!是!她们该死,凭什么我这么惨!我就要被男人虐待!她们就能生活的这么好!她们该死!”刘瑞甩开陈从玉的手,彻底被他的话激怒,他张开嘴笑出声,从一开始就不停的眼泪,流进嘴巴里,像是落入一张深不见底的洞渊。
“所以我先狠狠地打了她们一顿,小小的一坨蜷在我脚边跟狗一样求我放过她们,哈哈!”他得意大笑,“我当然不会,当初谁放过我了?谁放过我了!所以,她们该死呀!”
“刘瑞,你这个出生!”唤春站起来,去撕打他,她完全被骗了,不只是她,几乎整个衙门都被他蒙在鼓里。
刘瑞一手就将她推倒在地:“你也是个蠢女人,以为我会为你报仇吗?别白日做梦了。你,你们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蠢,被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哈哈。”
他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愈发猖狂。
唤春对当年的一切事都太敏锐,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当年怎么了?你做什么了?”
他朝唤春轻蔑一撇,笑累了沿着墙跟坐下来,刘瑞拍拍墙:“还记得吗?墙,中间的那堵墙。”
墙,对是有墙。唤春恍惚地忆起,当年男孩和女孩是分开的,被一堵墙分开。
她们密谋的地方,和那些男孩只有一墙之隔。
“这么多年,你们不知道吧,墙上院长掏了洞,专门让我来监视你们,防止你们逃跑。”
刘瑞抚了抚自己手掌边的一道疤,根本没有什么养子,从头到屋养子都另有他人。他天生六指,院长怎么会把他当做养子。但是他够狠,切掉了自己多余的指头,“毛遂自荐”成了监视羊群的牧羊犬,他的日子才能好过。
人不狠怎么活。
“从头到脚,你们翻墙、焚火逃跑的事我都知道,是我告诉院长的。哦,对了,当初你们去偷看许院长也是我捅出去的,怎么样被发现的滋味不好受吧。”刘瑞像一个抢得玩具的孩子,骄傲地看着迎春,孩童时的恶意到现在都不曾改。
“是你,是你!”唤春大吼,她不顾阻拦扑抓过去,在他脸上狠狠抓挠,抓的他鲜血直流。
随着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唤春的手抓着一个圆球一样的东西从刘瑞脸上退下来。
他左眼位置出现一个血红空洞,他的眼球被硬生生拉出来。
就是它,罪恶窥视的眼,唤春痴痴地看着,就是这双眼,帮着他们,杀死许裳,杀死许娇……
刘瑞捂着眼睛缓过来劲,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仅剩的那颗眼睛登时射出锐利的我光,拔起腿就往屋外冲去,看起来还未彻底死心,要做困兽之争。
陈从玉急呼:“南宫,拦住他。”
众人看到那对年龄不大的兄弟,从背后背着的布包里抽出一样东西。
竟是一对双刀,此时相互勾嵌在一起,仿佛天生一体,闪着寒光无比锋利,空气里似乎都能闻到血的腥气。
他们抓住刀柄,一人一把,不知道是触动什么机关,两把短弯刀登时分开。
一左一右,持刀站在刘瑞面前。
刘瑞面对两把寒刀,心生一计,一把拽过旁边的唤春推向其中一把尖刀。
南宫瑕眼看着这个女人朝自己刀尖上摔过来,极速收到,接过她顺势将身一转,把她推到自己身后。
另一边南宫瑜一记飞踢,踹在刘瑞脸上,将他击倒在地。
等刘瑞在睁开那只独眼,两柄刀已交叉横在他脖颈上,如同一把硕大的剪刀,只等一声令下便闭合斩下。
案情终于真相大白,扈县令站在门口面色苍白,扶着门框站都站不稳,看着里面这个正在发疯,他想要扶持的后生沉默地低下头。
扈县令拍着陈从玉的肩膀,身体佝偻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是我治下不严,临川有这样的大事,身边有这样的恶人,我竟浑然不知。是我,是我的错啊。”
他默念着,摇晃着身子往远处走去。
刘瑞已经收押在大牢里,沈赋跟着陈从玉出来,看着他坐在堂里椅子上喝水。
那些衙役跑过来,扭扭捏捏在他面前,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陈大人,我……”一个男人脸红脖子粗地跟陈从玉说话,还没几句就被打断。
“行了,别你你我我的,有时间多认点字去看看《大雍律》。”陈从玉抬手赶他们出去。
沈赋对此案还有些疑虑,问他:“既然刘瑞能窥见当初所有的计划,为什么她们纵火烧慈幼院还是成功了?”
还是他当初有一瞬间的良心发现,愿意放这些可怜的女孩一条生路。
陈从玉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笑他有些天真:“他当时已经受辱,对那些人同样有恨,有人能帮他报复,何乐而不为?”
沈赋点点头,看了陈从玉一眼,发现他没有再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有些失望地垂头告辞了。
县衙陡然安静下来,陈从玉看着沈赋的背影,和站立一旁的文寻没话找话:“沈赋这人还挺天真耿直的,以后肯定是个好官。”
“老大……”旁边有声音传来,但没人理他。
“是吗?”文寻的话听不出来好恶,陈从玉还看着他笑。
文寻气不打一处来,站在一边一把捏过陈从玉剥好都喂到嘴边的花生,塞进嘴里。
陈从玉看见他嚼花生嚼得起劲,像是在咬什么深恶痛绝的人一样。
“这是我的……”
“老大……”
“怎么,吃你两颗花生还不许了?”文寻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呛回去,“沈赋人好,他肯定愿意给你剥花生。”
说完转身就走。
“老大……”
哎,吃炮仗了,陈从玉摸不着头脑,站起来追上去。
“你怎么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院。
“其实他们是故意的吧……听不到我们说话。”南宫瑜靠着他哥幽幽地说。两人同样站在屋里靠着柱子,硬生生被所有人忽略。
南宫瑕摇摇头:“不知道,老大怎么不理我们。”
“今天咱们两个表现多好啊,老大怎么不夸我们。”南宫瑜郁闷地把自己塞进南宫瑕怀里。
“他只顾和文公子调/情了。”
门外灰色的树枝上窝着两只圆滚滚的雀,它们并排站着,抖擞一下羽毛,把自己的头埋进对方的胸脯里取暖。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程老三的声音一路穿梭而来,惊起一树麻雀,几个黑点点从树枝上起来,没等到危险又争先恐后地落回去。
院里大家正在吃早饭。
陈从玉不能听见“出大事了”这种字眼,闻言揉揉额头,想问问又哪里死人了。就见程老三挤眉弄眼的,满脸八卦,他心里有了判断。
程老三拉长了语气,吊足众人胃口:“你们猜猜,发生了什么?”
南宫两人对视一眼问:“怎么了?”
程老三不说,看向陈从玉,就等着对方发问,可许久都不见他说话,最后自己憋不住了,倒豆子一样都吐出来:“是沈赋沈大人啊。今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看见他从怡红院里出来。
听说当时他步履蹒跚,满身酒气,衣服头发都是乱的。一看就是在花楼里睡了一晚上。我后来去打听,听说沈大人破了案子高兴,晚上跑去那里,一口气点了三个,不对,八个姑娘作陪……”
说到最后他啧啧一声,感叹道:“风流,太风流了。”
“啊,真的啊?那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文寻在一边捂着嘴,表情很惊诧,仿佛这个消息多么出乎意料。
陈从玉也很诧异,皱着眉摇摇头说道:“确实没想到。”
沈赋做事正直,看着也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原来这么……果然人不可貌相。
罢了,以后不与他深交就是,短暂的惊讶之后,陈从玉继续享用他的早饭。
程老三看他们这样,没意思地耸耸肩,往自己屋里去了。
“财神保佑,小女子做这种事都是被逼的,还往财神在天上多多为小女子说情,请佛祖饶恕我的罪过。”绿意鬼鬼祟祟地跪在蒲团上,一边朝着前面的财神像求保佑,一边抬头四周观望着。
她身上还带着寒气,是凌晨从外面回来的,昨天晚上又做坏事了,她心里叫苦不迭,对沈赋充满愧疚。但是没办法,她不是故意的。
绿意祈祷着,忽听见外面脚步声过来。
程老三推门进来,就见中间站着绿意,她站得板直,脊背硬得跟木板一样,见他进来干巴巴地开口:“你回来了。”
“绿意姑娘也是来拜财神的?”程老三出乎意料地热情,终于有除扈县令以外的人理解他了。
绿意看着蒲团上自己留下的两个圆圆的膝盖印尬笑道:“是啊,快过年,我许愿让公子给我包个大的。”
“那啥,我走了,谢谢你的财神像啊。”
程老三还想和绿意多唠两句,就见她脚底抹油一样跑的飞快窜出去。
“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心虚?”程老三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头 。
沈赋叫来第三桶水,把自己身上搓的干干净净。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躺了三个女人,四个小倌都不会淡定吧。
“公子,你怎么跑到哪里去了?”清风在一边问他。
沈赋欲哭无泪,无措地摇摇头,脸被热气蒸着还是青白,好好的一个公子被吓得差点丢了魂。
他真的不知道。昨天回来用过饭后觉得困早早就歇了,谁知道睡一觉就跑到花楼里去了。
现在想来,他昨晚觉得特别困,也是有人给他下药。只是不清楚是谁想算计他,不要命不要财的,就把他往青/楼一丢完事。
“定是有人想败坏您名声。”清风在一旁愤愤补充,“堂堂一个县令,传出去喜欢狎/妓多难听,弄不好官职也没了。”
真是歹毒。
别高审,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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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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