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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囚鳞逐水

白一子上山一年有余,每日练功习武,修心习道,习惯了在山门的日子,也不再做少爷梦,从前的一切云烟流散,再无踪影,唯有午夜时重见慈爱的娘亲与含冤死难的父亲。

“吾儿,为父死得好苦啊——” 徘徊不去的是父亲的冤魂。

他长大了,不再是小孩,不会蒙在被窝里嚎啕痛哭了,他答应过师兄,何为“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想来若是没有师兄,他该如何呆在这里。

白一子的功夫越来越好,一气内可踏遍梅花桩,飞上屋顶瓦,敢与山猿竞跃,能和狸猫赛跑。从前他跑不过黄猫,如今伸手便逮来玩,混成一方的“山大王”。许是武功壮胆,再到井边,心中已不再翻腾,不再悲痛,他稳稳地坐着,仰望轻绵的流云。

他终于学着别人的样子下桶,摇辘轳,满满地、**地提上来,对着水桶愣了些许,原来打水竟是这么容易。定了定神,站到井边临渊下视,仍是幽邃的黑与粼粼水光。他按着胸膛,感受心脏跃动均匀,一切如常,大抵畏井怕深的毛病从此好了。那刻,白一子如释重负地软倒在地,抱着那桶井水好好赏看,好似见了珍宝。

师兄说峨眉的井水与山泉同源,最清冽甘甜,有多少人都上山求水。看来师兄的话一定没错,不然,怎会……井桶里正有一尾小鱼扭转游动,鱼嘴一吸一合地吐泡,好不自在。在老家时倒没见过,白一子十分得趣,蹲在那逗了大半天,搅得那鱼晕头转向,不愿理他了。

“好玩儿,叫师兄瞧瞧!” 他取来竹筒把小鱼装上,直奔夏侯仁处。

今日夏侯仁没穿素衣,一身红锦道装,华光熠熠,风姿绰绰,白一子本想窜出来戏一戏师兄,却晃得不敢认。他看了半天,跑到夏侯仁身边问好,“师兄午安,我请师兄看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 夏侯仁知道他来了,一阵预备吃喝,屋里各式各样都是给白一子吃的。

“在这里头。” 白一子故作神秘,把竹筒给他。

夏侯仁乐了,“你又鼓捣什么,作出祸来我找师父打你!”

“是好事!师兄你有鱼缸子吗?” 白一子在屋里踅摸翻找。

“我不养鱼,没有鱼缸……这样如何。” 夏侯仁翻出个白瓷笔洗,把竹筒倒进来,豁然流出一条小鱼,在笔洗里来回摆尾。“这是你抓的?” 他问白一子。

“也不是,是从井里打出来的,怪有意思的。诶师兄,你说井里怎么有鱼?” 师兄弟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块盯着笔洗里的鱼儿。

夏侯仁向他说道,“井里有鱼也寻常,井水与河水溪流相连相通,有鱼儿游到井里恰好被你打起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抓着白一子问,“你打水?你到井边去了?你,还好么……” 他听到,只有忧心。

“师兄,我没事了!不信你看!” 他十分精神地给夏侯仁看看,“我已不怕它了,我长大了!”

这一两年,小孩子模样大变,虽然稚气未脱,却像个小大人。骨头拉长,个子窜高,身上也长胖不少,少年贪长,常常饥饿,每顿比人多吃几两,像只羽翼渐丰的雏鸟多吃多长,待出巢之时铺开羽翼,一飞冲天。夏侯仁拍了拍他身上,不再是软软一团,少年人的骨头更结实,练功洗髓,日夜锻炼,在师父调养下“膘肥体壮”了。

夏侯仁玩笑,“是长大了,大胖小子又长肉了,再胖要跑不动了。” 白一子生得水灵,英气灵通,如今养好身体,脸蛋粉里透红,像画上的童子,极其喜气,见之可爱。

一听这话,他撅起嘴,“师兄说我,那我以后不来了。” 却往夏侯仁怀里扑,脸颊贴上柔顺的红锦衣料,嗅到残余的兰馥,他忽被片羽撩搔似的打心肝里钻出痒意与醉意,情不自禁痴念出来,“师兄今天真好看……” 玉树仙姿配上花红织锦,好像在家时父亲喂养的凤尾红锦,在池中翩旋拜尾,独艳一方。

“别再闹了……” 夏侯仁遭他缠抱得紧,有些发热,遂赶他离身,起来整顿衣衫。

白一子望他丰姿赞叹,“我也要像师兄一样高!”

“这是自然……到时你就长高了……” 如今跟这小师弟在一处夏侯仁时常不自在,他越发长大,却还黏人,动辄往他身上腻乎。想要说教,又想他可怜怕他伤心,何忍说“你不要再来,师兄不要你”这等话。他持着书卷踱步思量,在白一子眼前绕来绕去,真如红鳞曳尾……

白一子不自主地迎上去,捉他衣袖,“师兄有事么?为何锁眉踱步不再理我?师兄咱们说话吧,要不玩会儿吧……”

“那你听话吗?” 夏侯仁想想,转过来问。

白一子歪头愣道,“听,自然听!我有何不听话,我一辈子都要听师兄的!” 出口,白一子一惊,他跟那后娘也说过这番话,可后来……他立出一身冷汗,寒噤着扑跪在地,扯着那红锦哀呼,“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师兄别不要我!我一定改,一定听话,求师兄开恩……”

他连哭带嚎把夏侯仁惊了一跳,急忙拉他,“你这是干什么?!我,我何曾不要你!你莫误解……你别怕!我再不说了!师兄只想你懂事些……” 夏侯仁抱着他安抚,何曾想他轻轻一句话就令白一子成了惊弓之鸟。

“我懂事!我懂事!” 白一子连声称是,却不敢往夏侯仁身上沾,怕涕泪染脏新衣。可仍没忍住叹一声,“师兄真好看……”

“什么?” 夏侯仁常获赞誉,已至岿然无动,白一子说他好看反而耳热,少年人不会藏假,频频盛赞难掩爱美之心,真情盛意,过于**,令夏侯仁眉宇微蹙,立显难色。

白一子何等聪明,最怕惹厌,极速改口道,“我,我是说师兄今日穿得甚好,新衣合体,十分相称……想起来,上回师兄给我的新衣似乎又短了些,看来又长高了……”

“你长大了。是了,你,长大了……” 夏侯仁方才恍悟,正是“长大”,度过孩童长成男子。

白一子跪在地上,看到师兄笑了笑,几分释然与怜惜,仍像从前那般摸摸他头顶,牵他起身坐好,问他,在家时可读书上学?

“念过,开蒙后我爹请先生在家教书,管我很紧。” 这是真话,白老员外独在这上严管他。

“你既听师兄的,与师兄一同读书好么?” 夏侯仁请他看来。

“好!” 白一子自然乐意,老老实实听夏侯仁讲书。

夏侯仁拾起一本,续说,“这是《诗》,你可曾学《诗》?”

白一子听罢点头,“知道些!”

“且说来?”

“我知道风雅颂,赋比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闻他天真之言,夏侯仁笑道,“嗯很是……那你知‘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否?”

白一子摇头。听师兄又说,“孔夫子教导弟子‘发乎情,止乎礼义。’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此乃《诗》之序也。‘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是说上以风教民,下以风讽喻,当王道衰微,礼义废弛,政教丧失,民风各异,便做‘变风’,‘变风’发于情感而不逾越礼义,故《诗》三百‘思无邪’哉。”

“你所言乃《诗》之开篇,《周南·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讲君子追求佳人,奏以钟鼓,和以琴瑟,两情相悦,遵仪守礼,以诗言志,以歌咏情,传为典范。孔夫子评《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长大了就要守礼知仪,不能言行失当……你明白么?” 夏侯仁柔声问着,教他说,“守礼便是供奉诸神与祖师,见师父请安,恭敬长辈,友爱同门。你越发长大,不能行事唐突,尤其对马师兄、尚师兄应心存敬畏,她们是女儿,男女有别,不要闯到她们屋里。去何处都应先问孰存,上堂扬声,入户则视下……”

白一子眼看红脸,垂下头去。多时过去,他嚅声道,“以前从没人跟我说,只有师兄为我好。”

“你能懂便好。” 夏侯仁很是慰藉,觉他乖巧,捏他脸蛋爱护一番。

“我……我跟娘睡觉是不是不对?” 他红着脸问。

“也并非如此,那时你小,爹娘要照看你,可长大就不同了,谓儿大当避母。”

白一子更低头了,想起年轻的继母,她对他亲切,总是钻卧房找她闹。那日再去找她,却看见她和“兄弟”,那个来路不明的“舅舅”厮缠不绝,父亲的鸳鸯腰带竟出现在另一个男人衣上!白一子疾喘着匆匆逃离,抽干力气似的跪到父亲牌位前,他没哭没闹,捂脸堆在那里。

他曾见她凝思出神,临窗痴望。若听他召唤,便隐起惊慌,失措应声。白一子温书练字,她坐在桌前做女红,引线穿针绣着一条腰带,针针入密匝出鸳鸯花样。他打趣道,“好新鲜的样子,是给爹的吗?” 心里想爹倒是老来风流。却听一声痛呼,继母扎了手,血珠从指间冒出,她疼着,放下针线,垂着眼睛,一阵唉声叹气,无来由地哀怨。白一子关切她,她慌慌地挤出一丝笑,直说没留神。

白一子至今才明白,她为何总怀春愁,原来相思入线本就不为丈夫,腰带也不是绣给父亲的。

是也,她年轻貌美,父亲则白发苍髯,老夫少妻,如何相对?她又怎愿意做自己的娘?原来柔顺,贤良,所有的好处都是假的。白一子的家里充满不可分辨的真情与假意,整庄白府悬着块看不见的幕布,由谁唱罢登场。

一汪水溅出笔洗,落到桌上,是鱼儿摆尾搅出水来。笔洗太小,活气用尽,眼见游不动。夏侯仁不忍,劝白一子说,“鱼是离不开水的,找活水放它去吧,别妄自杀生。”

“嗯!我听师兄的,师兄让活便放它活!” 白一子捧着笔洗去溪流边倒下,鱼儿翻腾着顺流游走,不见踪影。

他呆呆站着捧着笔洗看,低头喃喃道,“鱼离不开水,我也离不开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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