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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

二十八

八月,开斋节过后,所有人都预感到萨拉丁会再次发动一场战争。我勉强按捺住躁动的心,劝鲍德温不要着急,敌军节后需要时间来重新集结,应该到九月份才能抵达边境。

事实上,一过八月中旬,萨拉丁就率领军队携带着大量攻城器械,悄无声息地沿着约旦河行进到了巴尼亚斯。消息传到耶路撒冷,已经快要接近八月的末尾,而十字军才刚踏上北上的征程,此时,鲍德温乘着轿子缓行过纳布卢斯,距离太巴列尚还有三日的路程。

八月二十四日,敌方猝然对泉水谷的城堡发起猛烈攻势,鲍德温听闻战报,不顾反对换了战马,想要率领着先行骑兵加紧向泉水谷进军。随行的高层将领大力劝谏,他才遏止住了这股冲动,“他们是对的,我不能重复在迈尔季欧云犯下的错误”。

鲍德温并没有再回轿子,而是在马上发出号令,号召后方军队加快行进,争取在三日内全员到达太巴列,与当地守军汇合后,再全力去保泉水谷的城堡。

我知道这边在争分夺秒地赶路,萨拉丁那方也是在紧迫地攻城。到达拿撒勒的那天,我们得知了萨拉丁的地道已经挖掘完成的消息,此时距离太巴列只有一日的路程了。泉水谷城堡曾得到过提尔和太巴列提供的丰富给养,如果守军采取坚守不出的策略,应该能撑上好几个月,但问题是,他们据守的城堡只是一座勉强完工的新建堡垒,基础设施不够完善,面对敌方的地道爆破术,他们能防守得住吗?

好消息。到达太巴列时,我们听闻萨拉丁的战术并没有奏效,勉强松了一口气。地道里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上方的城墙依旧稳固。据说城堡中的圣殿骑士们拼命抵抗,就连平民也都同仇敌忾,他们在背水奋战,也一直期待着援军到来。

鲍德温只在太巴列停留了一夜。因为要等候后方军队完全集齐,他和衣在担架床上过了一夜。当晚,他拒绝了我检查膝盖的提议,装作要休息的样子合上了眼睛。

我只记得那天是周三,待到周四早起,急行军只需要半日,六个小时,我们就能赶到泉水谷去支援守军。

短短半日。

而萨拉丁命人挖掘的地道,就在周三夜里第二次爆破成功,炸毁了上方的城墙,第二天一早,敌军发起总攻,势如破竹,给内部军民长达一周的坚守画上了句号。

坍塌的城墙,冲天的烈火,林立的箭簇,数不尽的尸体……这就是等待我们的,既定的结局。

我知道,雅各浅滩,雅各哀毁伤身的地方,其实是错误的……这里只是他悲伤决堤的地方,他的孩子并非殒身于此。人们在面对流水时,总想让它带走那些苦痛的情绪。

可我的弟弟,却是真的被流水带走了。

萨拉丁攻城时,只是命人俘获“有价值的贵族”和“高级将领”,那些“穆|斯|林叛教者”和“雇佣兵弓箭手”,是一个不留地惨遭杀戮。但这条命令并没有得到贯彻,因为守军全员选择拼死奋战到最后一刻,导致这座城堡被占领时,几乎已经成为一座无人的死城。

鲍德温面对颓然败亡的局势,率领全军发起了一轮绝望的冲锋。一直到雷蒙德和若斯林大人联合叫停,他才筋疲力尽地倒了下来。回城的担架里无声无息,我所听到的抽噎的声音全都来自自己。

流水不能带走一切,正如时间之河从未有过倒流。

后来的九月,鲍德温的病情又一次恶化了。肿胀的左手被马缰勒得过深,不得不移除了无名指和小指的两根指节,至于膝盖下方断掉的韧带,至今我们尚未找到合适的修复方式——原谅我,我是真的技止于此了。在他被担架抬回耶路撒冷时,我并没有再次跟随,无他,我本来就是雷蒙德大人的家庭医生,之前那次只是借调……借口,全都是借口。真实原因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再去面对他。我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只能徒然留在心碎之地,反省,反思。其实哀悼过去并没有用,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人世。可是,可是……真|主啊,求您慈悲,如果时间的河流终是不能回溯,请把忘却的能力赐予我吧。

萨拉丁的军队在泉水谷……在雅各浅滩一直停驻了两个月。从八月底到十月结束,城堡已经被全部拆除,几乎是夷为平地。等他率军离开时,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这个渡口只留下了碎裂的石块和废弃的工具,引来成百上千的伤心人前去垂吊。

此地死难者太多了,尸体堆积之处,常常会生出大量瘴气,在人群中引发疫病。为了遏制疫病的蔓延,萨拉丁下令把尸体全部丢入放空的蓄水池,挖土填埋起来。等到死难者的亲友把这块土地挖开,发现很多尸体都被烧毁了,剩下的大部分或是头脑破裂或是肢体残缺,加上衣甲被剥离,以及高温**,已经难以辨认原本的面貌。于是他们重新把土填上,在上方立起无数的木十字架,作为守军的墓志,寄托生者的哀思。我过去寻找鲁阿的遗体,发现他长眠的土地居然在这一片林立的十字架下面。

一个穆|斯|林最终和他的基|督徒战友们埋在了一起,在这冰冷的死亡之所相互陪伴着步入安息。莫非,我们的天堂和地狱,原本就是同一个?我感到荒唐,又有些感喟。带来的尸骨袋终是没有派上用场,我匆匆弯下身,抓了一把泥土放进里面。

无论如何,过去的时光,我们是再也回不去了。

十一月,我收整一番,向雷蒙德大人告假,叫上守门人阿里,跟着威廉大人的车队去了提尔。

鲁阿走了,他的身后事当然由我负责。

阿伊莎应该在九月就收到了我送去的消息,我们过去时,她和她的伯父阿里抱在一起,良久才擦着泪水分开。我发现她的心形脸肿成了圆形,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低头,发现她的脚踝也肿得老粗,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

“几个月了?”

“斋月发现的,应该……快有六个月了。”

月份很大,应该已经显怀了。但阿伊莎以冬天穿衣臃肿和发胖的理由来隐瞒,目前仍是做着厨娘的工作。她是个坚强善良的好女孩,她不该过这种艰难的生活。

我知道这是个困难的决定,因为我不是专职的医生,而且在这时候放弃非常危险……但是,穆|斯|林没有守丧期,鲁阿一旦离世,她就回归了单身的身份……我了解一个人养大孩子有多么的不容易,有我母亲的先例在前,我是不希望任何年轻女子去吃这种苦的。

于是我说了,非常直白地说如果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会尽快想办法……然后,我也收到了一个非常直白的回复,一记响在耳边的巴掌。

我再次被鄙视了。我和我的弟媳从来都是气场不合。

虽然过程不太愉快,我到底还是明白了她的决心。

我决定尽我一切所能给予帮助。

阿伊莎是个能干的厨娘,但孕妇的身体不能支持她一直在烤炉前工作。我不想让她重复母亲的老路,于是就拿出先前准备寄给鲁阿的那些钱,对阿里谎称说我手里有抚恤金,根据他的遗愿,要给他们一家置办一些田产。

阿里自然是全力支持。于是经过商量,我们在提尔郊区买了一幢小房子,周围种着一圈橄榄树,后面还有一片废弃的田地。虽然掏空了积蓄,但这房子十分破旧,难以住人,栅栏上长满野蒺藜,房顶还在漏雨,田地里满是杂草,一半的藤架被雨水打坏了,很多半死不活的老葡萄树被压在下面。只有外面那圈橄榄树看起来还好,冬季里依然欣欣向荣地绿着。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和阿里几乎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修缮房屋和清理田园上。

曾经这些“杂活”基本都是鲁阿在做,我在一旁看着简单,还曾觉得这些“力气活”不需要“动脑子”。现在一动手,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生活处处有学问,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开动脑筋。此外就是,力气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我的身体太虚弱,才开始干活没多久,眼前就开始频频发黑……有一次我晕倒在房顶上,还有两次是在葡萄地里,万幸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轻伤。

尽管威廉大人好心支援了一些,我手里的资金还是很快耗完了。为了攒钱,我开始在附近的村落里跑动,行医问诊,来者不拒,甚至也做到了之前的朋友做过的事,给贝都因人处理坏掉的牙齿。只是我手法不熟练,工具也不全,一场治疗下来,右手虎口处新添了一排血淋淋的牙印。

新年一月,阿伊莎已然进入待产期,发现我们这几个月起早贪黑在做什么后,她用力地掷给我一袋钱币,接着就辞去了厨娘的工作,毫不拖泥带水地搬过来住了。之后的日子,我们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烤馕和热腾腾的抓饭。

二月在即,最忙碌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修理一新的小房子干净整洁,外面一圈橄榄树翠意盎然,远处的葡萄藤全都被修剪过,放在了藤架上,就连那些长满野草的荒地,也被栅栏圈了起来,预备等到天气变暖,就租给邻人当作牧场。如今我们只需围着火炉,等待春天的到来。

我发现忙碌起来,可以暂时忘却伤痛。只是一静下来,心头那些旧事依然翻涌不止。

有一天,来自提尔的信使给我捎来了一个包裹。

四角方正,感觉像是本厚书。

应该是威廉大人寄过来的吧。

我割断麻绳,揭开最外面的包装,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层。

转寄包裹?

带着一点疑问,我又撕开了大约六七层的纸包装,最终留在手里的不再是一本厚书,而是薄薄的一叠笔记。

翻开,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

公历1078年4月14日小家伙不认我了一上来就刀疼死了下次出去得带眼照

……

公历1078年4月26日连许吊了几天今天终于上手了

……

公历10078年5月1日进力了也没有飞起来倒是亲比下一来就是跳手都没有带护秀抓伤了可不好

……

公历1078年8月11日受不了了不干了才认识一个月的小姑娘都能让它飞一全为什么我不行就是记仇我给扣十了是吧

……

公历1078年10月7日小家伙心苦了今天能不能委曲你当下个子说吧十条牛肉够不够你飞到亚法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或者你能把次邦借给比下就好了

……

公历1078年11月29日好了交工终于可以跟你说再见了原你少吃多飞平安长手以后跳比下手记得慢点他没有说手不代表不疼好吧再见不用写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的再见再见再见嘿你终于叫了小没良心的

……

下面是每月的配十青单

……

是鲁阿的驯鹰笔记。

笔记中间还夹着一些书信,零零散散,状如散页。有些是我曾经寄给鲁阿的信,有些是鲁阿写好尚未送出的信,随着翻页,雪片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收整过后,我发现其中一封压着整齐的火漆,上面写着鲁阿的名字。打开来看,居然是一张圣殿骑士团旗下银行的大额兑换票据。

翻到最后,我发现书页里夹着一根栗色的羽毛。根部的墨迹已经干涸,纪念着它曾经有过的书写。翻开羽毛,下面压着一句用全然不同的笔迹写出的话:

如果你记忆里的欢乐还能抵得过悲伤,就给我写信吧。

读到这一句的时候,我正站在劳作过的田埂上,早春的气息尚还寒冽,脚边那堆刚挖出来的防风草根带着新鲜的泥块。来自旷野的风猛烈地拍打着我的后背,那一根羽毛就此挣脱了我的手,高高地飞了起来。天空清旷辽远,蓝得像是四月里的矢车菊花瓣,那根羽毛就这么被风托着,上升,再上升,一直飞向天际,融入那片蔚蓝之中。

我注视着它远去,一直到眼睛被头顶的蓝天刺痛。我丝毫不怀疑它会这么永无止境地飞下去,再也不会接触到大地上的泥污。

因为那是……鹰的羽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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