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后,主教就开始忙巡视教区的事宜。朱诺安其实也想出门公费旅游,但是当她看了迪涅教区图后她就怂了,德拉吉尼昂确实在巡视的路线上。
不过,还真的让杜布瓦说中了,主教确实有带她出巡的意思,这就让朱诺安纠结万分。主教知道她的情况还这样,难道真的不要紧?不过案子确实石沉大海了一般,警察再没来过迪涅。
再说她在医院里的工作。
三个医生入职后,雷奈克轻松太多,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这短短几天,他们就诊治患者的手段出现了医学上的分歧,原本医院是雷奈克的一言堂,但现在有四个医生,分工还未明确,只能凭资历说话。
其他三个医生都毕业自蒙彼利埃大学的医学院,算是同门兄弟,而且临床经验丰富,一毕业就供职于里昂、马赛和尼斯这种大城市的政府医院。而雷奈克面对新同事抱团,万般无奈下不得不报出了自己的履历:南特大学毕业,然后去巴黎进修,导师是科维萨特,皇家医学卫生学院毕业,成为医学教育委员会委员……然后毕业即失业,啃老十一年……所以工作经验只有一年,他自惭形秽……
“蒙彼利埃大学很好,我叔叔就是从那毕业的。”雷奈克如是说。
新医生听到“科维萨特”的名号已经头晕了,那是御医啊……他咽了咽口水:“敢问您叔的名字?”
“居洛木·雷奈克,哦……你们可能听说过他?他现在是南特大学医学院的院长。”雷奈克风轻云淡。
新同事面面相觑,居洛木……那是他们学院的往届优秀毕业生啊,是老学长……失敬失敬……
医生们在办公室里交谈,朱诺安竖着八卦的耳朵和其他几个修女在门外墙角悄悄听了全程,然后她那一天见到雷奈克都忍不住笑。真没想到,顶级凡尔赛选手竟在我身边。
雷奈克这种牛剑清北级别的高材生到迪涅这山旮旯里就业,实属下乡扶贫了。
“论文我写完了,还需要润色一下。”雷奈克向她报备进度。
朱诺安咧着嘴傻笑,其实普通医生的论文就让她够欢喜了,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指望名震法国医学界了。
大约在冉阿让离开的第五天早上,朱诺安收到了一封大信。在这个世界也只有一个人会给她寄东西了。她只是疑惑,一周还没过,冉阿让他们就横穿法国回到滨海蒙特勒伊了?马车堪比火车了?
然后她拆开包裹的白纸才发现里面是一份折叠的报纸。唔……里昂生活报?朱诺安还没仔细看版面内容,冉阿让给她订报纸?这是让她了解社会时事么?不过为什么是里昂的?
朱诺安展开头版就看到那篇报道了。标题实在有某浏览器头条味,她一目十行看完。
离谱!冉阿让到里昂就搞了件大事!虽然朱诺安心里叫着“离谱”,但是脸上笑开了花。不错嘛,热心市民马德兰,他还有做义警的潜力。他寄给她是求表扬?
她把报纸拿给主教看,您投资的股票又涨停了!
“马德兰先生真是太好了。”主教感叹,“有能力者自愿承担帮扶他人的义务,如果世界多一些这样的人,想来离天主的伊甸园也不会越来越远了。”
朱诺安把主教的评价总结为:“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午饭后,主教在城里散步回来后脸色就不太妙。
“我要出门一趟。”主教只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换上走长路的装扮,拿着拐杖又出门去了。
巴狄斯丁担心哥哥,于是找来朱诺安叫她跟着去。
“米里哀先生,您要去哪?”老人走得不快,朱诺安赶紧跟上去搀扶着。
“巴狄斯丁让你来的?”主教只是小声叹气,“算了,你跟着吧。我去拜访一个人,一个快要死的人。也许他跟你有关。”
朱诺安被主教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但她见老人抿紧了嘴,神情严肃,也不敢开口再问什么。
出城后主教走上了一条细细的荒路,路在衰败的草丛和干枯的树干间穿插,周围只听到风声和乌鸦叫。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挂在天边,但这种环境,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米里哀先生,我们确定走这条路么?”朱诺安担心遇到拦路土匪,这太偏僻了。
“是的。”主教低声说,但他的心也怦怦跳动。他从来没有走过这里,因为他从来没有拜访过那个人,但是今天听说那人就要死了,那么在死前,不管是出于人道关怀还是什么,他都得去看看。
“我们要去拜访谁?”
“加西亚,一个国民公会代表。”
……
“这才新年没过几天,放逐令就下来了。没想到城里住的国民公会代表不少啊……”高缇耶翻阅报纸,看着边角小栏里那一列名字。
“国民公会代表?”安灼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父亲,他们是什么人?”
高缇耶不想在家里谈论政治,小孩子了解这些于成长无益。“一些坏人。”他简单地说。
安灼拉看出父亲敷衍的态度,但是他现在有傅立叶了,这个老师跟以前的所有老师都不一样,并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随便糊弄。
“傅立叶先生,国民公会代表是什么人?是坏人吗?”安灼拉课后向傅立叶提问。“国民公会是什么?现在还在吗?”
“……不,国民公会已经解散了。”这个问题要如何解释,只有从1789年说起……傅立叶言语艰难:“对于保王党来说,他们是坏人。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只是可以操控国家命运的普通人。”
是的,即便权倾一世如马拉、丹东和罗伯斯庇尔,也如他们送上断头台的普通人一样死了。
“什么是保王党?”安灼拉皱眉,父亲那样评价,难道父亲是保王党?
儿童最终会成为公民,傅立叶没有阻止安灼拉接触政治概念。耶稣也曾让小孩子听道嘛。
“安灼拉,你知道我们国家去年的统治者是谁吗?”
“是拿破仑。”安灼拉回答,“现在不是了,是路易十八。”
傅立叶点头,看来安灼拉并不是一无所知。“你发现了么?人们对他们的称呼?”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国王。”安灼拉一点就通,“所以保王党是支持路易十八做国王的人。”
“对也不对,准确来说,是支持波旁家族统治我们国家的人。”傅立叶深呼吸,“国民公会曾经投票杀死了路易十六,就是现在国王的哥哥,所以……”
“参与投票的代表是弑君者。”
……
“您当时没有投票赞成判处国王死刑。”主教用朱诺安没听过的一种坚硬语气说,“恭喜您,您至少没有犯罪。”
一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坐在围椅里,迎着太阳,而主教坐在院子的一块大石头上,半遮在阴影里。朱诺安和一个少年分别站立在各自老人身侧,像是两大阵营对立。
朱诺安见过这位少年的,那是前日下午……
医院里来了一个14岁左右的少年,他进门见人便问:“请问医院的医生可以出诊吗?我家主人最近病得厉害,已经在床上动弹不了了。”
“医院的医生不能私人出诊,建议您去城里找私人医生,或者您用车子把您家主人拉到医院也是可以的。”
少年得到拒绝的回答就离开了。
想来他的主人就是主教今天拜访的这位老人,隐居的国民公会代表。但朱诺安见这个叫加西亚的老人,一点也不觉得他大限将至,他说话声音洪亮,躯体健壮,看起来活力满满,似乎只要愿意就能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扛牛……
朱诺安想,冉阿让老年估计也就这个状态了,你们法兰西出超人啊……
她和主教两人走了三刻钟才找到这个“窝”。虽然地处偏僻,但这个院落简陋又整洁,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木屋有菜圃,旁边的羊棚里还栓了母羊和小羊。
哪里是“巢穴”的模样嘛!
路上主教一直给朱诺安打预防针,他们可能要去一个洞穴,见一个怪人。
朱诺安感受到主教对“国民公会代表”由内而发的一种恶感,至少她从来没见主教对人态度和语气都带切齿的恨意。她不明白都如此了,主教还要来找这个老人,只为了尽主教的责任做临终祷告?
刚才进院子时,老人主动向主教伸手行礼,主教没有接受。朱诺安惊奇了。
“您看起来健康的很,一点也不像得了病要死的人。”主教如此说。
“不,先生,我就要死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加西亚态度和蔼。
当主教提到路易十六时,加西亚的神情也严峻起来。“我没有投票处死路易十六,因为我不认为我有处死一个人的权利,但这不代表我不想处死暴君。”
“路易十六还算不上暴君。”
“哈!您要是将他同历史上的尼禄对比,他确实温良恭俭,但是您没有听懂我的话。”加西亚目光如炬,“我判处了王权死刑。王权就是蒙昧,一切黑暗由它产生。我不接受伪权恶势力的统治,只有知识!知识才是真正的权力。”
“可是人民又重新选择了王权。”
“这是一场倒退!该死的1814年!”少年见老人激动,给他倒了一杯羊奶,“不,谢谢,你去休息吧。”
“我必须承认,和旧世界的对抗像拉一条皮筋,压一根弹簧,我松它就紧。雷霆刚拨开了云雾,人们刚见天光倾泻,太阳和月亮又缩回黑暗的壳中了。”加西亚喘着气说。
“革命是错误的。”主教言语冰冷如铁。
“不,革命失败了,但绝不是错误的。博爱、自由、平等难道是错误的?可惜!那次的事业是不全面的,我们在实际事物中摧毁了旧的制度,在思想领域中却没能把它完全铲除掉,所以那些张牙舞爪的吸血鬼又被人们欢天喜地地迎回来了。”
朱诺安听了这话,惊觉革命的道路都是相似的,法国真是把各种道路都试错了一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摧毁——是的,我知道,不破不立,但是狂怒的破坏真是有益的吗?”在主教眼里,椅子上是蕴含着雷霆的飓风,他面对这种东西,气愤又惊惧。他低声说:“93年!”
“对!93年!正是我们对旧制度全力反击的一年,人类向前走得最得力的一步。正义击向不公时是带有愤怒的,主教先生,被压迫的人会发怒,这正是进步。当法兰西这个巨人挣脱锁链时,您却要怪罪他不够优雅么?”
“良心呢?那些上了断头台的人呢?那些无害却备受折辱的人呢?雷霆一击总不应搞错目标吧。”主教痛声道,“您面前站着一位德鲁热的遗孤。断头台鲜血淋漓,您的事业又如何称之为正义?”
加西亚直起身子看朱诺安,“您上前来。”
朱诺安看看主教,主教让她过去。
“德古热……不错,我记得她。她错在说那些话,她居然为玛丽·安托瓦内特辩护……”加西亚沉默下去。德古热上断头台的那天,他在台下。是的,他记得她有一个孩子。那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她孩子的孩子了?
“你姓德古热?”加西亚抓住她的手。
De Gouges和De Rouge的发音太相近了,在场的人都没听出来。朱诺安转头看向主教,主教点点头。
“是的。”她说。
“好吧,我承认革命里有个别的不公,但这些瑕疵不能掩盖革命的伟大。”加西亚嘴硬着。
“路易十七呢?他就该被伟大的革命者虐待致死么?以进步之名犯罪?”
“您为那年幼的王子哀悼么?他是无辜,唯一错就是生为路易十五的孙子,路易十六的儿子。可是如果人生来不带有罪孽,如何生来享有泼天的富贵和权力?在您可怜王子之前,可怜过街边饿死的孩童吗?”
“我为他们一同哭过。”主教画了一个十字。
“是吗?您的眼泪在93年前流起吗?如果您那时和我同哭平民的幼童,我现在也一定陪您哭王室的孩子。”
主教沉默不语。
“城里都称赞您的圣贤,要我说,您不是圣人。耶稣对于孩子,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他对盗贼的孩子和国王的储君能同眼看待而无动于衷。而论良心的天平,平民受苦的日子已有上千年,王公贵族只不过受苦二十年,您就叫苦不迭。”加西亚紧抓不放。
朱诺安知道主教已经败了。
“你,孩子,德古热的孩子,你知道吗?”加西亚又看向她。
我不知道啊!朱诺安有点后悔来了。
太阳下沉,加西亚激动后喘着气。
他身体前倾着向主教发问:“主教先生,我还没有问您,您今天来拜访我有何用意?跟我辩论革命的是非么?我不认识您,也不想认识一个骑在人民脖子上作威作福的主教。主教,宗教里的贵族!您吃着大宗年息,享受美味佳肴,却妄想来给我做临终祷告!哈哈!”
朱诺安本来想为主教辩护,他把钱财都捐出去了,也没啥享受的……
然而加西亚攻势密集:“我听说了您的好名声,我不稀罕,您这种人自然多的是手法哄骗平民。我不需要您的开导,告诉我您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在1789年三级会议投出的那一票。”主教坦白。多少年,在流亡的日日夜夜,他不止一次后悔过那时的怜悯。
“您是17人之一。”加西亚平静下来,“您后悔了。”
“算是吧,我助长了93年的伤天害理。”
“伤天害理!”
“是的,伤天害理。不说革命对旧世界的鞭挞,只说你们摧毁了旧楼又建起什么?对着断头台鼓掌的马拉死于夏洛特手里,罗伯斯庇尔把丹东送上断头台后自己也被枭首,血流成川,换来了什么?”
……
“罗伯斯庇尔自己也死了。”安灼拉没想到革命是这个结局。
傅立叶在课后私下跟安灼拉讲述革命历史,他尽量不带私人情绪去讲述。
“暴力只会滋生暴力。”傅立叶感叹,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安灼拉沉默,他认为这段历史还有更多的东西他不知道。
……
轮到主教进攻了:“没有暴力的美德是软弱的。您便信守这个?”
“如果不依靠强权捍卫我们争取的光明,人类,是的,就是现在,又回归黑暗。我只恨没有斗争到底。”加西亚头上汗出来了。
“那么您是雅各宾派了?巴黎公社攻打国民公会,您在现场?虽然我不是亲历者,好吧,人们打着捍卫真理的旗号相互攻讦,到底是为了真正的光明还是为了争权夺利的私欲?”
加西亚开始全身颤抖。
主教起身,握住老人的双手,“现在,是时候了。向上帝请罪吧,他会原谅您的。”
朱诺安觉得主教过来就是为了气死他的。
没想到加西亚一听这话,反而活过来一些,“先生,我不信仰神,也没有罪孽。进步的暴力便叫做革命。法国革命自有它的理论根据。它的愤怒在未来的岁月中会被人谅解的。它的成果便是一个改进了的世界。”
“进步应当信仰上帝。善不能由背弃宗教的人来体现,无神论者是人类的恶劣的带路人。”主教用力抓着他的手。
“我这一生没有错处。”加西亚语气缓慢却坚定,“我消除积弊,捍卫人权,国土受犯我去保卫。我作为曾经的政府领导人却没有享受过任何福利,我支持解散教会,但我也解救过你们……在93年,波里尔的圣克雷修道院,我保护过你们。我承认,人类进步的脚步通常是无情的,但人们确实走向光明。我尽了我的职责,行了善举,敢问仁慈的上帝,我还有什么罪过呢?”
加西亚头撇向一边,看向朱诺安:“德古热的孩子,我还留有德古热写的东西,你拿走吧,可能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看着她行刑了。”
随后老人仰着头,靠在椅子上,望着天上的晚霞,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理想的境界!辽阔深远!你是无极!”
一阵沉默后,他用最后的力气对主教说,“我即是我的上帝。”
随后他闭上眼,咽气了。
主教颤抖着,也流了泪。他看着死去的老人久久没有言语,他第一次没有给别人做临终祷告。他感到挫败,内心又受到震动。
这是一个保王党和一个革命者的对话。
“你替他料理后事吧,不用管我。”主教脑袋低垂。
朱诺安哪能让老人自己走回去,路太偏了。她进木屋叫醒了牧羊少年,“您家主人去世了。”
少年不慌不忙,也不见悲痛。加西亚早就买好了棺材,也刨好了坟地。他把老人推回屋子里,麻利地给老人整理遗容入殓,好像经过排练。
朱诺安在门前发呆,这下主教的思想立场完全在她面前袒露了。一个坚持有神论者的保王党,跟她这个长在红旗下的共青团员完全是两路人,但政治立场不能被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主教确确实实是近乎圣人的大好人。
只是……她不由得想,如果她要成为德鲁热,那么她在政治上的站队必定是保王派,毕竟现在又是波旁的天下了。即便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那也得做个样子……
主教坐在石头上久久没有言语。
“您家主人说留给我一本德鲁热的书,我来拿走吧。”朱诺安看天色已晚,还是得早回。
少年识文断字不是文盲,他在书架上找到一本小册子,塞给了朱诺安。
朱诺安只放在胸前兜里就搀扶主教离开了。
主教回到家中,深深沉浸在一种无可言喻的思绪里。他在经堂整整祈祷了一夜。
而朱诺安在卧室拿出那本“德鲁热”的书,不由得手剧烈颤抖。她才知道那个国民公会代表搞错人了,他以为她是德古热。
《Déclaration des droits de la femme et de la citoyenne》——《女权与女公民权宣言》
朱诺安神情紧张地翻开第一页,序言:“男人,你能公平吗?”
著名的《女权宣言》来了
德古热被处死刑后,巴黎公社检察长皮埃尔·肖梅特发表演说打压仍对争取权利抱有希望的妇女:
“从什么时候起允许妇女放弃她们的性别变成男人?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看到妇女抛弃了对家庭和子女的精心照料,来到公共场所,来到演讲台,来到议会,来到我们的军队中间,履行天性只分派给男人的权利?那些想成为男人的厚颜无耻的妇女们,你们有资格这样做吗?你们还要发动运动吗?”
“要记住这个‘泼妇’,这个无耻的德古热。她不去承担自己的家庭责任,并且妄想着参与政治事务,还犯下如此罪行。她的这些不道德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法律复仇的火焰所吞噬,你们难道还想要效仿她吗?不,当你们做回妇女天生应该做的事情的时候,你们一定会觉得那才是你们值得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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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觉得《红与黑》的歌也能配文:
Voici le temps de sombrer dans la gloire,
那个时代沉湎于昔日主的荣光
Quand la France est cité à tracer son histoire,
法兰西还为如何书写未来彷徨
Fallait-il que l'on tombe pour de bonnes raisons,
献身于高尚的事业乃义之所向
Soutenir l'empereur ou les révolutions,
拥护王权还是高举革命的火把
Choisissez votre camps, portez donc votre croix,
选择阵营吧背负起相应的罪状
Quel malheur idéal guidera votre foi,
由理想引导的信仰是何其悲壮
Comme un héros, comme un héros,
天将降大任 天将降大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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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道路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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