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诺安送走米涅后对自己刚才的自作主张有些不安,毕竟别人认为她来自德鲁热的本家是一回事,自己接受后鸠占鹊巢是另一回事。
随即她又放宽心,反正德鲁热家已经没人了,借他们名头一用就当是中国人帮助中国人。
既然主教给她指明了一条方向,那么她得自己行动起来,被动地靠主教的助力可不够,走路的人是自己,只有自己能决定每一步落脚的地方。主教恐怕也不想她像婴儿学步一样事事依赖。
那几张资料让朱诺安在晚餐前都有事可做了。虽然她宣称自己识字,但以她现在的法语水平去阅读100多年前的贵族书信,如同拉着刚学完《新概念英语》的初中生去研究院翻译英文古籍。满眼复杂的遣词造句让她头昏脑胀。
几页天书引发了朱诺安的焦虑,跟随出巡以来,她就中断了日常的语言学习。好在听力和口语重在实践,进步神速,但她估摸自己的法语阅读和书写水平也就能跟冉阿让有来有回。怪不得之前跟他书信沟通没有什么障碍,原来我俩竟是卧龙凤雏,她撑着脑袋想。
朱诺安的焦虑不仅出于自己能力的担忧,还有……在这个一句话就能要人命的时代,她已经不知道如何自处。
她想起妮娜就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悲伤涌上心头,事情不该有那样惨痛的结局。她不应该用现代无神论者的思维去衡量一切,是她低估了宗教在人心中的重量……
不,也许自己有改变死局的机会,只是错过了,错过了她最后求救的信号……
朱诺安的思绪混乱起来。
可是逝者已矣,自己又能怎样呢?有时候悲伤如利剑有所指倒可以化成愤怒使人振奋,但鸟雀于无形罗网中折翼而亡,观者除了哀叹也没有其他了。
朱诺安忽然胸口发闷,她拍拍额头,示意自己不能再想了。于是她转头看看房间那头的巴狄斯丁。
巴狄斯丁把马格洛大娘收来的浆洗好的衣服叠在一边,坐在床边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朱诺安看着巴狄斯丁侧坐着的身影,感到了一种更难言的寂寥,明明是春天,她却像一棵凋零的秋树,如果有一阵风略过她,也掀不起簌簌声。
“……是什么意思吗?”
“嗯?”巴狄斯丁回过神,见女孩蹲在她的身前,眼神透露着关心。
“您知道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朱诺安重复了一遍,她仔细观察着巴狄斯丁的脸色。
如果不了解这位老女士的人,定然会以为这只是一次日常的静默。可是朱诺安跟她同吃同住了几个月,已经能够透过她周身“圣女”的柔和白光看到她清晰的五官。
出场寥寥的配角就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吗?朱诺安想,谁说主教妹妹的心一生只为她的哥哥跳动?
之前巴狄斯丁如何替自己操心,朱诺安都看在眼里,将心比心自不多说,可是她又不能直接问一个长辈的心事。
“这是?”巴狄斯丁接过朱诺安手里的羊皮纸细细读起来。
“今天有个艾克斯大学的学生来找米里哀先生了解一些历史问题……”朱诺安将来龙去脉缓缓述说。
巴狄斯丁的目光在听到“艾克斯大学的学生”时飘忽了一瞬,她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只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这段的意思是……‘您上次问询我关于德鲁热伯爵一家以后留驻凡尔赛宫这一传闻的真假。我现在可以告诉您,这是真的。我在曼特农夫人的沙龙上遇到了克利夫·德·鲁热,他说这是国王陛下体恤他们一家为帝国效力的辛苦和赞扬他们的忠诚而特地下的旨意,不仅是他们一家,而是伯爵的所有子孙后代都得以留驻宫廷,陛下已经把东庭御赐给了他家。’”
巴狄斯丁思考一阵后,用现行通俗的口语翻译了一遍老式贵族的书面语。她虽然学识远比不上她的哥哥,但自幼接受的贵族女性教育已经让她超越了大部分人。
朱诺安察觉到巴狄斯丁似乎小叹了一口气。“您怎么了?”她忍不住发问。
“我只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巴狄斯丁声音低低的。哥哥认定这个异国女孩来自德鲁热的远东本家,她对哥哥的行事自然没有异议。现在女孩在收集她的家族分支的资料,不管是出于贵族间的扶持礼节还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照拂,她都应该言无不尽。
她看向朱诺安的眼睛,“其实我对德鲁热了解不多。因为在法国,贵族内部也有等级之分,佩剑贵族天生就比穿袍贵族高贵。哥哥告诉过你这两者的区别吗?”
朱诺安摇头,主教只跟她讲过德鲁热是佩剑贵族,至于贵族间的特权差异,她一概不知。
“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拥有头衔和爵位,像米里哀这样没有世袭头衔和爵位的家族在法国各地太多太多了,多到数不清楚。而德鲁热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们,你们在法国的家族历史,但能被国王特许永居凡尔赛,想来必定充满荣光……”
巴狄斯丁想到自家的贵族身份是祖先买官购得的,不禁有些难以启齿:“佩剑贵族的祖先为国王流过血,因此可以腰间佩剑觐见国王,而穿袍贵族的身份……来自于特定官职……”
朱诺安点头表示理解,卖官鬻爵不只是中国封建王朝的特色敛财操作。
“哥哥应该比我更清楚德鲁热的事,他在探究贵族家族史上花费了大量时间,所以我只跟你说我知道和记得的……一些男人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的事。”巴狄斯丁缓慢眨眼,“我也见过那位安杰丽卡·德·鲁热女士,但她那时已经到了我现在的年纪了……”
佩剑贵族,特别是伴于国王左右的佩剑贵族,从来不屑与“凡人”为伍,似乎从国王把剑从他们肩上拿开的那刻起,子子孙孙便不再低下头颅。
“即便当着上帝的面,他们也不会收敛自己朝天的鼻孔。”当时巴黎一位被上流沙龙拒之门外的普通贵族在酒后与友人愤愤不平道。
可是安杰丽卡·德·鲁热不一样,当她第一次用凡人的手迎接上帝赐予世间的新生命起,她便是贵族的叛徒。
“我第一次见到老德鲁热女士时,她穿着灰蓝色的棉裙,手臂上戴着只有女工才会戴的袖套,除了脖子上悬一根素金十字架外再无其他首饰,当时年幼的我只以为她是巴黎慈善医院的一个普通助产士……”巴狄斯丁陷入回忆。
*
“您的情况实在不太乐观。”
老人直起腰,静候在一侧的年轻助手见状递上一盆清水。仆人赶紧给躺在床上的贵妇整理好裙摆,层层叠叠的布料遮掩了妇人□□惨烈的血肉景象。
“我建议您尽早做手术切除它。”老人用白棉纱布擦拭干净双手后,对她的患者说。
“切除?!”妇人像是被这个词语惊吓到,挣扎着直起上半身,她脸上雪白的铅粉和嫣红的胭脂被汗珠冲刷出一道道痕迹,嘴角贴好的黑痣歪到脸颊。她拧着眉头,强忍着□□的痛苦,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狰狞。“不,我来到巴黎找您……是想修补好它……”
“米里哀夫人,它已经没有保留的必要了。”老人走到床边按住妇人的肩膀,试图让妇人镇静。她的目光柔和,语调哀伤:“您的身体伤成这样,已经没有生育的可能了。”
“……”妇人喘着气,似乎在纠结什么。“可是没有它,我就不是一个女人了。”
老人摇头,“它现在只是一团没用的血肉。它之前给您带来生命的欢喜,但现在只有无尽的痛苦。您从艾克斯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结束痛苦吗?”
“……”米里哀夫人垂下头闭着眼,泫然欲泣。如果不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来找德鲁热女士,她也不会如此绝望和伤心。其实在艾克斯,她早就看过医生,可是所有人给出的诊断都是要她摘除她身为母亲、身为女人的象征。
“刚刚我们试过了,您自己也试过了,把它塞回去,可是没有用对不对?它只会再一次掉出来。”老人坐在床头耐心地劝解,“我知道您多么珍视它,所以您用布袋子兜住它。可是夫人呀,现在是夏季,您还穿着这么多层裙子,且不说您行走的痛苦,它留着只会产生更大的问题。您已经闻到了它的腐烂气味,如果它变成坏疽……”
米里哀夫人抬头,眼中饱含惊恐。
老人言辞恳切:“夫人,我并没有危言耸听。它在掉出您身体的那刻就只有一种治疗方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让您无端受罪。”
贵妇人露出纠结的神情。不怪她犹豫,手术过程中的痛苦无异于活剐。
跟随老人来的年轻助手轻轻摇头,这种不肯接受治疗的患者,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能说人各有命。
“我现在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找您,想着它会自己好,于是拖着拖着就成这样了……不!我更后悔没有找您接生后来的几个孩子,小地方的修女根本不知道如何把孩子带出来,一定是她们伤了我的身体……您帮忙接生查理那次就非常顺利,我生完就能走会跳,哪像后来几次,甚至还落下这样的病根……”
米里哀夫人说着便红了眼眶,可能是心中积怨爆发,她一时口无遮拦起来。
哟,这蹬鼻子上脸的,还真把德鲁热家的人当普通助产士使唤了,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老师能帮外省人接生一次那是情分,还想次次?那是王后才有的待遇。年轻助手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爽,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您不要怨过去的事,要保持心情开朗,身体才会好转。而且也不一定是助产士伤了您,我当时也没帮上什么忙,是您生查理时正年轻,身体强健……”老人却不在意话语里的身份冒犯,她忙着安慰中年妇人,“我们女人的身体就是这样,生孩子最为伤人,年轻时落下毛病,还不察觉,年纪大了一并爆发。”
“我知道您现在还下不了决心,但如果您想治疗,如果您信任我,请联系我。我会安排您的手术。”
老人站起身,虽然手还安抚地握着妇人的手,但表情严肃,语气认真:“我建议您及早决定,就在这两日,不能再拖了。如果放任它长成坏疽,即便是来也无能为力。”
“……做手术的话,您亲自动手吗?”米里哀夫人语气微弱。
老人郑重点头,“是的。”
老人和助手收拾好检查用的医学器具准备离开,米里哀夫人的贴身女仆刚打开房间门,就见一个女孩的脑袋探进门内。
“妈妈!您还好吗?”女孩见母亲虚弱地倚在床头,一时情急,也顾不上礼仪,急奔到母亲身边。
“巴狄斯丁,怎么回事。”米里哀夫人皱着眉头看自己的小女儿。在外人面前,而且是在大贵族长辈面前,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自己没教好女儿呢。
“让您见笑了。巴狄斯丁,跟德鲁热女士和吉兰女士问好了吗?”
女孩收到母亲谴责的目光,心里一阵委屈。她看向门边的两位陌生人,行了屈膝礼:“德鲁热女士日安,吉兰女士日安。”
“米里哀夫人,您有多么好的一个女儿,她多么担心您。”老人笑着朝女孩招手,“你叫巴狄斯丁是吗?”。
巴狄斯丁有点磨蹭,母亲在她后背推了一掌:“快去,德鲁热女士叫你呢。”
“是的,我叫巴狄斯丁。”女孩走过去,怯怯地说。
“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老人蹲下身子仰视着女孩。
“我……我9岁了。”女孩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一眼母亲。
“那么再过几年就要成为大姑娘了。”老人看出女孩有点怕生,于是微笑着低声说:“巴狄斯丁,你很担心你的妈妈是吗?”
巴狄斯丁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老人一笑她心里就没那么慌了。她看着老人眼角的笑纹,感觉这个女士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老,也就……也就比妈妈大十几岁的样子?而且她长得好……好什么?年幼的巴狄斯丁说不上来,就像她的香水味……
巴狄斯丁闻到老人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很奇特的香味,平时妈妈喷香水自己都躲得远远的,因为太刺鼻了,但是这个香味……她悄悄靠近一点多嗅了几下,尾调柔和,像很老的森林让人心安。
“你要照顾好你妈妈,多让她开心,不要让她烦恼忧愁,知道吗?你妈妈心情好,身体才会好起来。”老人嘱咐道。
巴狄斯丁顺从地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来看我妈妈。”
“真乖。”老人站起身抚了抚她的头发。
*
“我母亲那时痛不欲生,其实我无论怎样逗她开心都无法缓解她的痛苦。”巴狄斯丁叹息着,“我记得我小时候她很少出宅子参加那些贵妇的沙龙,哥哥们也都到了上中学的年纪,于是她就一直在家守着我,说是为了培养我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后来我才知道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社交……”
“……所以您母亲后来接受手术了吗?”朱诺安问。
“她接受了。本来她还想再拖,但那年夏天热得不得了,天气加快恶化了她的病情。德鲁热女士诊断后的第二天,她身体的情况变得很糟糕。我母亲一直是一个很在乎面子的人,但她把所有不堪都暴露在了我面前……”
*
巴狄斯丁坐在克里雍酒店套房的侧间里,母亲的呜咽声透过墙壁也依然清晰,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腿上的裙子。
女仆拿来一块干毛巾给她擦脸,“小姐,别听了,咱们去楼下吧。”
“不。”巴狄斯丁别过脸,用袖子狠狠抹掉脸上的眼泪,布料上凸起的绣线把脸都搓红了。这是她从未做过的粗野动作,如果米里哀夫人看见了,肯定要训斥一番。
可是妈妈还能看见自己吗?巴狄斯丁悲哀地想,她马上就没有妈妈了。
没有麻醉、没有消毒、没有无菌操作,手术就是生剖活剐,救人跟杀人只有一线之隔。
“您忍一下,这是最后的步骤了。”朱和仪一边缝针一边说,助手吉兰用棉布揩去她额头上的汗,以防汗液影响视线。
银针带着羊肠线每在肉里来回一道,米里哀夫人就哀嚎一声。那是女人最私密的角落,现在却要遭受穿刺之刑。
为防止乱动挣扎,在手术开始前,米里哀夫人的手脚被布条牢牢捆在四方床柱上。由于长时间嘴里咬着毛巾,她的牙齿酸涩,眼泪汗津混合着下巴兜不住的口水全糊在脸上,枕头湿了一遍又一遍。
而她身下的床单连带着底下的毯子已经完全报废了,整张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血腥味混合尿骚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朱和仪打完最后一个结后长舒了一口气。这场手术光是前期分离子宫旁边的器官就很困难,肥大垂落的子宫压迫着膀胱,怪不得前几天问诊时患者说自己一大笑或打喷嚏就会漏尿……
“米里哀夫人?”她好像有段时间没听到患者的呻/吟了。
……
“妈妈!”
原来米里哀夫人早在剧痛中昏厥过去,感受到有人在推搡自己才悠悠转醒。她睁眼便看到自己女儿哭肿的脸贴过来。
“妈妈您醒了!”巴狄斯丁激动地大声说。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妈妈了。
然而米里哀夫人没精力安抚女儿,她在找回理智的下个瞬间就往自己身上看去,干净的睡裙已经换好了,没有像被屠宰的羊一样狼狈了。她摸摸自己的脸,脸上也干干净净的。
是德鲁热女士!
米里哀夫人向床边的老人看去,老人换下了手术时穿的罩衣,所有人都很体面。窗户被打开,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味道已经淡去。
“您的手术成功了,但是治疗还没有结束。您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老人朝她点点头。
米里哀夫人被手术折磨得够呛,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这会儿倚在床头,由女仆服侍着喝下提前准备好的肉汤。她虽然感觉自己下身还是痛,但清爽轻松很多,小腹令人难受的下坠感和羞耻的失禁感消失了。
“您这两天不要下床走动,不要吃油腻刺激的食物,茴香、丁香和豆蔻都不要吃,也尽量少吃豌豆。您的伤口没有痊愈前不要喝酒和咖啡,渴了可以喝牛奶和肉汤。”
女仆在旁边一一记下,巴狄斯丁也认真听着。
“我建议您不要吃或少吃那些食物,因为它们会使您肚子胀气和活络您的血液,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止血,让伤口慢慢愈合。”见患者疑惑的神情,老人解释清楚术后忌口的原因。“术后第一个晚上是最难过的,如果情况不对请立即联系我。我明天再来看您。”
*
“我想那是老德鲁热女士自己的方法。”巴狄斯丁说,“后来长大了,我没有见过其他医生和助产士会在手术后限制病人饮食。”
朱诺安点点头,她听到朱和仪要患者忌口这点就非常熟悉……
“我们在巴黎停留了将近一个月,母亲的身体恢复得很顺利。那段时间老德鲁热女士经常回访,她带来一种药水给母亲喝……”巴狄斯丁微笑着看向朱诺安,“……就是你做的那种。”
“小时候我闻到它辛香的气味,结合喝过其他的药水的经验,就猜想那药一定很难喝。但是我看母亲喝得畅快的模样又很好奇,然后我偷偷用手指在母亲喝剩的碗里尝了尝,才知道世界上还有甜药……”她摇摇头,“你来了,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姜糖水,用的原料那么简单。”
“但是我跟老德鲁热女士的交集也只有这么一次。直到长大了,我才知道她的身份。年轻的我很难想象,一个大贵族家的女士去从事那样……的工作。”
巴狄斯丁把“低贱”两个字隐去了,当时年轻的她更不会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走上相同的道路。革命不仅推翻了她的家庭,也重塑了她的认知。当巴狄斯丁和家人离散之际躲入修道院避难再不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时,她也终于明白贵族“劳动者贱”的鄙视有多么可笑。
“后来我想老德鲁热女士真是一个心怀大爱的人,再也没有比迎接上帝赐福并治愈他人痛苦更神圣的工作了。”
巴狄斯丁很难说自己的人生是否受了那次事情的影响。亲眼看见母亲的痛苦后,她对生育没有任何期望,她不想成为别人的母亲、妻子和情人……
也许?
“当时只有您陪同您母亲去吗?”朱诺安默默感叹女人真不容易,“呃……米里哀先生,我是指您父亲和哥哥,没有一起陪同吗?”
巴狄斯丁递过来一个奇怪的眼神,“这种事情男人怎么能参与?”
“可是您母亲是您父亲的妻子,也是主教先生的母亲呀。您母亲没有告诉他们吗?”朱诺安想,一个家庭成员跑去大城市做手术,这种大事,其他亲人怎么会不关心。
“可是这是女人自己的事,怎么可以让男人知道?”巴狄斯丁更疑惑了,这是女人最基本的羞耻观吧。“事实上,如果母亲放心不下当时年幼的我,否则她会自己一个人去巴黎。”
“……”朱诺安沉默了。虽然她知道男女大防,但做母亲的要瞒着儿女,做妻子的要瞒着丈夫,女人对亲人都要如此隐瞒自己的生病事实,更别说对外人了。
“您要是身体不舒服,您会告诉我吗?”朱诺安问巴狄斯丁。
“……自然会的。”
朱诺安不知道巴狄斯丁这句话是口是心非还是真情实意,但她听到肯定的回答,心里舒服不少。
“您有时累了也别强忍着。”朱诺安想到家里没有外人时,主教办公累了从来不在她们面前掩饰自己的疲惫。他会说两句调侃自己年龄的俏皮话,然后做妹妹的巴狄斯丁总会去安抚哥哥,给哥哥倒一杯咖啡或者去揉揉他的肩膀。但是朱诺安从来没有见过巴狄斯丁像她哥哥那样,有时她看得出她很累了,还是要在家里其他三个人面前保持仪态端庄。
巴狄斯丁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点点头,“谢谢你的关心。”
……
晚餐时主教的心情不错。
朱诺安看主教却有与以往不同的复杂感觉。她看看对坐着的兄妹俩,做妹妹的比做哥哥的更了解他们的母亲。可怜的米里哀先生,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母亲在许多年前生过病。唉,即便他现在是心如圣人的主教先生,也无法用他那颗神圣的心去了解女人的痛苦,毕竟他是个男人。
“安杰丽卡,你明天是想留在这儿休息还是跟我们一群老人家去走亲戚?”饭后,主教问。
主教在艾克斯的公务办完了,但是他特地在启程去下一站前留出一点私人空闲时间去拜访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这是他为数不多用自己小特权办私事的时刻。
朱诺安本来有点犹豫,但她跟餐桌对面的巴狄斯丁偶然对视时,心中突然下了决定,“我跟你们去。”
主教似乎有点惊讶,“你这样很好,我们都放心了许多。实际上,那里有一片牧场,是个散心的好地方。不过它离艾克斯有点距离,今天可要休息好,明天要行许久的路。”
牧场?
夜晚,朱诺安想着这个词入睡,一万匹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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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资料时有点伤心,当时医生普遍拒绝为妇女诊治妇科病,很难想象那些妇女是怎样忍过疼痛的
而妇科被重视成为独立科属是伴随护理学的崛起和女性行医人数增加,果然girls help girls,这个世界再多一些女医生吧
大家也多多关心妈妈那代长辈,很多人被放置了节育环现在还没有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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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你瞒我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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