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因链……由忆庭逃亡忆者渡鸦所制造的寄生物质……琥珀历 2158 纪 06 年由真理医生发现并命名。】
“砂金先生，找到您所需要的东西了么？”
丹恒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陶瓷咖啡杯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帕姆。咖啡的香气令砂金望而却步，但他出于礼貌接了过来，浅浅品味了一下。
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微妙的神情。
“星穹列车的信息储备真是比公司的档案系统还丰饶。”砂金的脸被咖啡的热气蒸得湿润润的。
丹恒不动声色地回答：“智库里的数据均来自列车成员的亲身见闻，部分记载或许会与其它信息来源不甚相同，建议对比印证。在漫长的岁月中，历史很容易被遗忘，记忆很容易被遗忘，细节很容易被混淆。只有不断地见证与修订，才能保持它们的活力。”
【……普遍认为……琥珀历 2158 纪 05 年佩杜星湮灭事件的导火索是星际和平公司代表与佩杜星当地原住民领导者失败的商业谈判。
佩杜星历年来产出大量优等忆质矿产，在「同协」家族吞并大量中小忆质产区后，企图投靠家族的行列，却遭到拒绝。他们转而索求「存护」的庇佑，与星际和平公司展开谈判，但实际上却受到「毁灭」使者的教唆，准备焚尽忆质，践行「毁灭」之「美」。
此时，自称渡鸦的神秘忆者为他们提供了一种名为「模因链」的生化武器。他们最终使用渡鸦制造的「模因链」摧毁了佩杜星和前来商业谈判的公司代表。
……琥珀历 2158 纪 10 年，拜访翁法罗斯的列车成员一行，在真理医生的协助下，逮捕了隐匿其中的渡鸦，并将其押送至忆庭监狱。】
——对于星穹列车来说，这是一场很经典的冒险。对于星际和平公司来说，失败的项目是很正常的。在琥珀历2158纪「毁灭」使者尚且大行其道之时，遭受「毁灭」阻扰而遭遇挫败的项目浩如繁星。所以，公司有什么必要在自己的系统封存这份档案呢？又是什么人下令封存它的？
“砂金先生。”
丹恒出声喊道，仿佛带着一丝不解。
“您好像陷入了沉思。”
丹恒观察到了砂金的神情变化。
“有吗？”砂金自信地答道，趁机将咖啡放到了桌上，“我只是在回味刚刚浏览到的信息，它们确实很有帮助，感谢开拓星神的大度分享，祂的永辉万世长存。”
丹恒微妙地挑了挑眼角，万世长存是连星神「不朽」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们并不会祈求任何存在永久延续，只是在努力践行一种崇高的意志罢了。
【※※※※通过临床实验发现……模因链会侵入病人大脑……篡改记忆……制造幻想……吞食脑组织……】
他顿了顿，继而用一种机械式的语调长篇大论地说道：“砂金先生，请容我多言一句。我们都有自己的前尘往事，束缚行走的道途。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凭借本心来做出选择。”
选择。——又来了，这个词语。
砂金挑了挑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获得准确的答案，而非含混其词的描述。”
“亲爱的丹恒先生……是有什么和我不便透露的吗？”他露出狡黠的笑容。
【有记录可以证明的第一位模因链感染者……以下信息遵循星际和平公司与博识学会的联合官方函告，现已暂时隐藏。】
丹恒迟疑片刻，从智库房间的柜子捧出了一团湛蓝的忆泡，它被细心呵护着，保持了良好的晶莹光泽。
这团美丽的流体物质里面记载了砂金渴求的部分答案，即便答案或许并不美丽。
*
离开星穹列车后，砂金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去寻找纯美骑士银枝。
要找到银枝不算是一件难事——至少，对于砂金来说。
通过他广泛的好人脉和五花八门的手段，向相关人士问出银枝所在位置，简直易如反掌。P46级高管行动力爆表，自己一个人驾驶着金光闪闪的豪华飞船便冲进了银河轨道。
其实开拓者说不定还会很高兴来多管闲事，一出手干脆了当地解决问题。但不到必要时刻，他尽可能不会动用开拓者的人情。
【星际加油站-艾普瑟隆分站】
砂金几乎立刻抵达了这里，刚巧撞见了一桩忆者行凶案件。幸好他此前在星穹列车得知了关于「模因链」的信息，提前在自己的筹码上抹上了一些超进化模因溶解素。
经过一个琥珀纪的研发，公司的技术部退出了超进化模因溶解素来对抗一些与他们为敌的忆者。砂金其实无法确定超进化模因溶解素是否真的可以对付「模因链」这类近似生化武器的东西。
不过事实证明，好像奏效了。
银枝执意要去追捕越狱的忆者，激动且优雅地邀请波提欧和砂金登上了他的飞船，砂金没有拒绝，波提欧则好像自己早就是这座飞船的主人之一，信步便冲了上去。
“欢迎诸位莅临希世难得号。”银枝热切而诚恳地说道。
“好嘞，单一麦芽果汁配上罗勒叶烤牛排。”波提欧单手撑着腰，将枪收进枪套，极其放心地把枪套挂在衣帽架上，“泡澡、泡澡！”
银枝表示自己得先行告辞，然后去驾驶舱调整飞船航向了，然而却在转身之时，向着砂金留下了意味深长却又仿佛于心不忍的一瞥。
——哎呀，是什么能让纯美骑士抛弃直率纯真的信条，而显现出如此表情？
砂金突然之间感到诧异，谨慎地观察着。
但波提欧对希世难得号非常熟悉，打断了他的思绪，轻车熟路地就拉着砂金冲进浴室间。
这里面装载了一个华丽宽敞的泡澡池。
据说，在星穹列车里开拓者的房间中，也配备了如此的设施，开拓者还会使用各类奇异风味的入浴剂，比如，**红油。
**红油大约不太符合银枝的审美，他好像更喜欢典雅的风格。
建造希世难得号浴室的材料是他从「永恒之地」翁法罗斯获取来的。那里的大理石岩砖称得上是宇宙顶尖品质。
他还带了一大份给真理医生。
说来银枝是如何认识维里塔斯·拉帝奥这个怪人的，应该算作一个久远故事。和砂金特意而至的理由有点关系，不过皆为往昔旧忆了。当然，以纯美的美学而言，银枝定然要妥妥当当地准备好，再开始他的叙述。
以上种种，初来乍到的砂金还未曾得闻过。
这厢，波提欧已经毫无顾忌、大开大合地脱下衣服，跨进澡池，享受温暖水浴。砂金着实怀疑，他一整个金属人，居然能感受到沐浴带来的那种灵肉合一的舒畅感？
波提欧冲他喊道：“嘿，兄弟，别愣着啊，快来一起享受。”
“放心，我全身上下可都加装了防水层，漏不了电。”
他悉心将黑白色长发铺在光滑洁白的台壁上，确保它们不会浸入水中。
光阴荏苒，纵然身体已经改造机械化，大脑仍旧难免愈趋迟钝。石膏头医生回春妙手，将大脑的部分区域同样替换为了机械，让他感觉简直重焕新生。
他与石膏头医生的美好友谊应该可以追溯到琥珀纪2158纪第一年匹诺康尼的大梦一场。当时，他为了向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复仇，找上了砂金，后来经由砂金的牵线搭桥认识了维里塔斯·拉帝奥。
就像砂金本来觉得纯美骑士是群怪人一样，波提欧本来觉得博识学会和天才俱乐部的人也是一群奇形怪状的异类分子。后来他发现，石膏头还真和那些喜爱发疯的天才们不算同道中人。
可惜，眼前的砂金已经不记得了。
“哎，这儿可真有意思。”
砂金轻快地感叹了一下，很给面子地踏入了浴池之中，陪伴波提欧。
波提欧愉悦地用指尖敲在台壁上，打出动人的旋律，一时间让人仿佛回到了广阔的原野，狂野的风拂面而来。
——如此怀念……故乡的景致。
“纯美的理念果然让人随时感到如沐春风。”砂金笑着说道，“连我都想抛弃琥珀王，投奔伊德莉拉的怀抱了。”
“别开玩笑了，兄弟。”波提欧闭着眼睛哼歌，随意地摆了摆手。
“你可是我见过最拥戴「存护」的家伙，连公司里那些令使都比上你认真。”
砂金低头，凝视着水波荡漾，故意说道：“我想，那位石膏头医生应该会很喜欢这里吧。我记得，他上次差点想把匹诺康尼的入梦池搬回自己家。”
他记得……这些记忆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波提欧睁开眼看他，懊恼地撇了撇嘴，忍不住开口：“要我说，那个石膏头太会把事情搞复杂化。他虽然知识很丰富，脑子却不太好使！”
“他总是自称庸人，或许确实如此，我们就该这样看待他。”砂金回复道。
波提欧心血来潮，在水池里左右移动，凑近了砂金：“哦？看来这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会在他喵的感情上犯蠢！”
砂金挑了挑眉：“感情？”
波提欧故意压低了声音：“砂金兄弟，告诉你一个秘密。哈哈，想不到吧。”
砂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瞳，嘴唇翕动，他突然感到一股没来由的悚然。
“是他拜托我们不要把过去的事情透露给你，除非你强烈要求！”
波提欧朗声说道，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
砂金怔了一下，继而笑出了声，同样笑得很响亮，好像被巡海游侠带歪了，他笑到想捂起肚子。
“确实是他的风格。”
“他是懂戏剧冲突和情节推动的。”
“……”
波提欧看着砂金一点点敛起笑意，垂下眼睫，逐渐地进入到「虚无」的情绪之中。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眼底已然失去了本来用于掩饰的那种闪烁色彩。
“兄弟，别伤心了。”
波提欧的声音微微干涩，他抬起略带湿漉漉的机械手搭在砂金的肩上。这位钢筋铁骨的游侠好像在岁月的磨砺中忘却了如何抚慰哀伤的技巧，即便曾经他是如此擅长向怀中的稚子吟唱悠扬的牛仔欢歌引她入睡。
“不。”砂金缓缓勾起嘴角，语调诡谲叵测，“我只是在想，到底有什么值得那个人如此大费周章……”
砂金倏地想起来他在忆泡里看到的模糊场景：
在星穹列车宽阔的舷窗前——
他捧着味道难以名状的咖啡，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又一口，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味觉的感知力。
他对维里塔斯·拉帝奥说：
“※※※※※※※……我可不感兴趣。”
*
记忆变得混乱起来，连忆泡里面的内容都没有被放过。哪怕是简单的几句话，他也记不清了。
来自列车组的博学的丹恒先生说忆泡失真是可能因为当时采集时混入了杂质，除非求助忆庭使者，修复难度很高。
砂金表示不必麻烦了。
真要说，找个忆者来不算难事，他认识一箩筐的忆者呢。可他的直觉告诉他，维里塔斯·拉帝奥这么做，一定是有深意所在。
更何况如今有忆者袭击了银枝和他的同伴，能够利用「模因链」的，要么是渡鸦本人，要么是与他密切相关的人，总之脱不了干系。
……忆者、[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呢？]。
“他宝贝的——！”
“啊。”
砂金正在努力理清事情脉络时，希世难得号忽然急遽震颤起来，失重的感觉扑面而来。
在惯性作用力之下，砂金和波提欧险些被甩出浴池，紧紧地抓住了浴池壁才免于一难。
“银枝，我可真是爱死你了！”
波提欧拉过一条毛巾擦着他被淋湿的秀发，忿忿地隔空喊道，砂金略略思衬了一下巡海游侠的独特语言体系。
银枝从驾驶室回来，他看起来神色严肃，有要紧事要说。
但他还是先维护了一下波提欧的面子：“砂金兄弟，请容我解释一下，以免造成误解。好心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当时附赠了波提欧兄弟联觉信标改造服务，因此现在他所说的‘爱’就是本义。我向您保证，他并非在弘扬暴力倾向。”
“嘿！”波提欧叫道，“我真是爱死了你这张吧啦吧啦的小嘴，简直是把我越描越黑，到底他宝贝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尊敬的银枝骑士。”砂金礼节性地恭维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隐约感觉到了跃迁的失重力。”
银枝认真地回答两位还坐在浴池里的赤身贵客：“刚刚突然出现了一艘大型星舰，将我们撞进了跃迁轨道。”
波提欧：“……”
银枝继而郑重说道：“所以我们现在，正处于德涅斯-普鲁阡-多瑙交界之处，茨冈尼亚星球的上方。根据我的目力探测，那艘袭击我们的星舰已经降落在了茨冈尼亚的向阳面，我大致确定了它的降落点。”
“茨冈尼亚？”
砂金重复道。
本文写就于翁法罗斯实装之前，所以文中设定可能与游戏设定有出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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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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