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事发太晚，又有金吾卫的人及时封锁，因而赌场被查封的事没有太多人知晓。西市附近的百姓一觉醒来，只知道附近常年开着的一家饭馆关了门。但也没人过多在意，毕竟在西市这边，饭馆开了倒闭倒闭再开都是常见的事。何况这家店的饭菜也并没有多好吃，所以甚至不值得这里的百姓多议论两句。
金吾卫的审问还没有结束，沈暄自己带着墨砚又来了一趟这边。
昨夜在马车上，楼川压着沈暄，仔仔细细给他揉开了脚上的淤血。沈暄下车之后，面红耳赤，一整夜都燥热得没睡安稳。但不得不承认，那活血化瘀的伤药还是十分有效的，今晨走路便不需要像昨夜那样需要单脚蹦着走了。
他被墨砚搀扶着，两人一同走进了房门紧闭的餐馆。
餐馆正堂包括昨夜小二给曹小五看的菜单都并无任何异样，他们又到了后面的暗房之中。搜查的金吾卫已经把能查找到的证据全都整理起来，稍后就要送到金吾卫衙署之内以供调查。
沈暄拿过来仔细查看，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有两份名单值得深究。
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从去年至今日所有财力雄厚及敢为钱财以身犯险的赌徒姓名，而另一份，则是以家奴入府名录作为记录。
说是家奴，可是瞧着名单上的名字却都像是女子，这便也就罢了，名单上除了最后一个名字，全部都打了潦草而凌乱的叉。像是被扫了兴致，突然发作一般。
沈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当即跟着金吾卫他们一并去了金吾卫衙署。
来时案件的审问已经初步有了结果，小二那边承认，他们的餐馆只是赌场上面的伪饰，每当有客人用饭投宿，只要看见有些衣着富贵，或看上去就十分穷困潦倒的，他们都会将他们引荐到赌场之中。富贵的便讹上一笔巨款，至于那些穷困潦倒的，只要让他们多输点钱，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自然都无有不从。
“世人贪财，要钱能够理解，这些黑心赌场借此开起来正是踩中了人们的心思。”沈暄问：“那让其他人做事，做的又是什么事？”
金吾卫的人忙了整夜，这个时候也纷纷去休整或是晨起操练，营地里没什么人。楼川和沈暄并肩走着，楼川看似是将身体给沈暄撑着借力，实则手早已经在沈暄宽大的衣袖中与沈暄相牵。
“自然是一些旁人不敢做的事。”楼川说：“催债收钱，杀人越货，买卖……女子。”
最后这四个字让沈暄一下抓紧了楼川的手。以至一下子呼吸都有些凝滞了。他急忙问：“你可问出昨夜那女子的姓名？”
“嗯。”楼川点头，“她名叫向春桃。”
“果然。”沈暄道。
先前他看过的那份名单上，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便是向春桃。沈暄把这件事告诉楼川，楼川说：“先前的审问只是针对于赌场的事，至于这些，稍后我会拿着名单，亲自去问。不过，我还是要提前知会你一声，你可能……要做好这些人结果不是很好的准备。”
沈暄苦笑一声，“我知道。”
他从看见这个名单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无数的预设。被转卖了、生病了，或者是……死了。
但这些都是已经是他没有办法再干涉的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查明真相，还她们公正。
“莫要再想那么多，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楼川宽慰他两句，又问：“你的脚怎么样？”
说起这个，沈暄就想起昨夜马车上的事，一时眼神都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抬起自己那只伤脚，晃了晃，“好多了。”
楼川稳稳抓住他，看着沈暄缓慢的动作，轻声说：“这两日饮食上多注意一些，可以多让家中下人熬一些骨汤。出门尽量坐马车，能让墨砚代劳的事自己就不要乱跑，晚间可以用凉水敷脚，但也不要敷太长时间，你身体不好。”
“我知道。”沈暄无奈。说实话，看惯了楼川强势的一面，再听他这样耐心细致的轻语呢喃，沈暄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他说：“你昨夜就跟我嘱咐过一遍了。”
楼川愣了一下，垂下眼睑，抓住沈暄的手紧了紧。“是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
昨夜的争吵虽然暂且被平息下去，但是楼川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这种距离，是那怕身体贴得再近都不能缩减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点一点试探，想要用不受沈暄排斥的方式多关心他一些，对他好一些，但是这个度究竟应该如何把握，如何才能用正确的方式跟沈暄袒露自己的心迹，告诉他自己对他究竟有怎样浓烈的爱意，他毫无头绪。
像一只无头苍蝇。
他说：“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受。”
这算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吧，但是沈暄当时没能听出来。他只是轻轻捏着楼川的手，说：“我身边这么多人围着，不会的。”
楼川没再说话。
他们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等膳房里人少了，楼川便带着他去用饭。
大锅饭的味道并不如何，幸而沈暄对很多食材也不挑剔，吃着也并不觉得不适应。两人一边吃一边谈论接下来的案子该如何办理。
楼川说：“伯母应当快要回来了吧。”
“是啊。”沈暄道：“兄长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嗯。”楼川从自己的碗里夹了一块肉给他，“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肉。再有不到一个月，也就端午了，你们估计要忙。”
沈暄叹了口气。楼川夹给他的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但沈暄不吃肥肉，把上面的瘦肉咬掉之后，又把剩下的夹回到楼川碗里。
楼川怔了怔，抬眼看见沈暄似乎是有些期待的看着他的眼神，安静地夹着那块肉放进口腔。
他慢慢嚼着，也同沈暄对视。可明明是这个人故意把肉放在自己碗里，想看他吃瘪，又隐隐期待他不嫌弃自己，但真当自己把这块肉咽下去之后，沈暄又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微红了。
这副神情惹得楼川目光幽幽，心中又软又烫。抬手摸摸沈暄的脸，又看见沈暄圆润的眼睛如同幼鹿般颤了颤。
楼川压抑住心中某些见不得人的想法，松开沈暄，说：“这个案子如今算是分成了两个部分，买卖人口这件事还需要继续追查。于志才——就是昨夜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此人酒囊饭袋一个，最多是个两头坑的掮客，从他这里应当查不出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来。倒是赌场的事情，现在就是处理那些赌徒。”
沈暄说：“还有找人。”
这件事在沈暄心里几乎成了执念了。两人吃完了饭，楼川帮着他把碗筷都收拾起来，一起拿到后厨放到洗碗的木桶了，和别的碗筷放在一起，又出来扶着沈暄回衙署。
楼川搂着沈暄劲瘦的腰，感受着布料下传递来的温度，才说：“从于志才这边下手估计要耽搁很长时间，如不就趁着清算赌徒的时间，在外头张贴出告示，就说大理寺要探查失踪旧案，请家中有失踪人口的主动报备。这样等一段时间，在针对性别筛选一下，应当能确定那些失踪女子的身份。”
“是，再从她们有无交集入手，很可能就有意外收获！”沈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今天头一次跟楼川主动亲昵。他转头在楼川下巴上亲了一口，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崇拜说：“你怎么这么聪明！”
楼川轻轻哼了声，“就这样敷衍我？”
“都……你了，少得寸进尺！”沈暄赶紧别开视线，借口说：“你赶紧去查案，我也要走了。”
楼川的心情总算松快一些。沈暄敷衍他，他就主动捏着沈暄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重重在那张总口是心非的嘴上亲了一口。
“真是愈发放肆了。”楼川捏捏他的脸，恶狠狠说：“用完就扔，看不出来，堂堂沈家三公子，竟还有做负心人的潜质。”
“谁……谁负心了！”沈暄把他的手打掉。啪的一声，楼川自己还没露出什么表情，倒是沈暄自己觉得有些下手过重了，又把楼川的手捧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亲。
楼川挑了挑眉。
出来操练的人越来越多，满脸尴尬地墨砚在跟桩子似的的沐剑身边转来转去，看上去是已经想走了，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人终于也没办法腻歪下去了。沈暄看着他，轻声说：“……我要走了。”
“嗯。”楼川像是叹息了一声，低头脉脉看着沈暄，“像偷情似的。三公子何时给我一个名分？”
他的脸凑得极近，优越的五官骤然逼近，看得沈暄心脏砰砰直跳。
但沈暄也知道，一直回避下去，早晚都会伤了两人的感情。虽然他和楼川之间似乎还是有很多没能磨合的地方，虽然有些怀疑仍旧悬着没有一个彻底的答案，沈暄也愿意给楼川一个承诺。
他捧住楼川的脸，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鼓起勇气凑上前在楼川唇上咬了一下。
“等、等案子解决了，我想办法外放到你的封地去。等你将来去封地，我们俩、我们俩就在一起。”
楼川灼灼看着他。
沈暄知道这个说辞听上去更像是拖延了，但是能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与他而言已经是花掉了全部的脸皮和羞耻了。他没办法再继续和楼川靠得这样近，赶紧松开楼川，拖着扭伤的脚，竟然跑了两步。
这动作把还没回过神的楼川吓了一跳，皱着眉刚伸出手，墨砚就迎了上去给沈暄借力，两人跟兔子似的飞快跑了。
楼川勾起手指，在下唇刚刚被沈暄咬了一口的地方碰了一下，旋即笑着摇摇头。
沐剑走上前来，问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楼川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回去，对沐剑吩咐说：“继续审于志才，直到他把名单上女子的来由都解释清楚。对了，不要伤到他的脸，说不定到时候能起到和曹小五一样的作用。”
“是！”沐剑抱拳。
转身要去办事的时候，楼川却又叫住了他。
“通知易然做好准备。”楼川目光阴沉，“端午之前，有一场大戏要唱了。”
——TBC——
今天不在家，手机上发的。好像app上没有定时发布的功能，就这样发吧[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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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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