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往梅花树方向而去,舒朗的梅花隐匿于暮色,在夜风中零星飘落到树下孤坟上,寂静如常。
我们还未反应过来是有什么不同之处,走近后视线随绿儿姐姐指向处一看,顿时心中大骇!
墓碑,刻字了。
可这是夫妻合葬碑,上面刻的是妙风和薛紫夜的名字!
妙风他,根本就没打算活!
什么看开,什么放下执念,通通是骗人的,嘉礼既成,结为夫妻,上碧落下黄泉,生死不相离,黄泉路下好相伴,来生亦做连理枝。
一瞬间的晕眩冲上头脑,旁边的青染师父连呼,“造孽啊——!”
“师父!!”几位医师姐姐急忙去扶住。
上天给了她两个天赋极高的徒弟,却一个比一个执拗,眼见这是要一个都不剩啊。
我稳了稳身形,无奈,心痛,更是一股火气涌上心头,转身急步往半山庭院而去。
穿过长廊,穿过寂静的空庭,一脚踹开灯火幽明的内室,一身红色婚服的男子守在床边,床上躺着同样一身红色婚服的清丽女子,妆容精致,头戴精美新娘头饰,宛若浅睡中。
我的突然闯入让床边的男子蓦然一惊,“阿卓,你——”
冷风夹裹着拳头挥了出去,一拳打在对方下巴上,对方却是纹丝未动,仅眼神闪了一下,脸都没偏。
“——干什么?”男人震惊中带着莫名。
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溃堤,我想我现在一定很难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以至于对方一时无措,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顾不上手上骨裂般的刺痛,就着他坐着的姿势,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怒吼:“我都看到了,你准备的合葬墓,你想死是不是?!你根本就放不下,你想随她而去是不是?!”
男人眼神闪烁,怔怔望向床上的女子,低声道:“阿卓,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活着,也会很痛苦的。”
呵呵,活着也会痛苦,对,活着也会痛苦,痛苦得无法承受,痛苦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眷恋。
我脱力,只能无力低嚎,“我该怎么救你,妙风?”
我该怎么救你呢?即便你真的想死,难道就让我看着你去死吗?让我们所有人都看着你去死吗?
男子仰头,惨淡一笑,轻声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活下来就是好事呢?”
活着,对于你来说是痛苦,所以看着你结束这种痛苦才是正确的做法吗?
狗屁!!
我狠狠揪着他的衣襟,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用思考你为什么而活,我只用这么做就行了,我只要让你活下来,这、么、做!就行了。”
“阿卓!妙风你别伤他!”
赶来的青染师父和医师姐姐们惊呼,连忙上前将我拉开,她们进来只见一个瘦弱没有武功的少年揪着一个成熟的青年男子,还是一个以前当杀手的武功高强的青年男子,怎么看都很吓人。
妙风他之前应该也从未被比自己弱小的人这么无礼对待过,是以师父和医师姐姐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我要完了,妙风要是反击,我肯定死得连渣都不剩。
可对于我来说,随便吧,管他生不生气,冒不冒犯,我身体还在颤抖,缓缓从刚才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夫子准备的那封信,将火铅印朝上递到他面前,冷声说到:
“夫子给了我书信,回上京后自有人会帮我取药,你不信我,总该信夫子吧。我说了会救紫夜神医就一定会救,我要去上京取药,短则一月,长则两月,两月之内我一定会回来,你等不了,就去死吧。”
“阿卓,别这样。”绿儿姐姐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床边的人。
我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是他要这样的,就如他所愿,但我告诉你,妙风,如果到时候紫夜神医活了过来,你却死了,那你们依然是阴阳两隔,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她可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人,她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治病救人,发光发热,你在黄泉路上可等不到她。”
床边的男子轻颤了一瞬,我继续说到:“哦我想起来了,剑鼎阁阁主和元一宫的新教王以往都和她交好对吧,尤其是那位剑鼎阁阁主,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江湖地位又高,不惜和你对战也要抢回紫夜神医呢,到时候他要是知道紫夜神医醒了,定不会放弃与紫夜神医共续前缘,我们还会去撮合他们,郎才女貌,定能传为一段佳话。”
“至于你为紫夜神医做的这些,我们都不会告诉她,到时候对于她来说,你还是只是那个杀手妙风,即便你们共经过磨难,即便她理解了你的身不由己,即便你们棋艺相通多年,即便你们曾经有过暧昧情愫,可你一旦不在了,你在她心中永远都只会停留在一个无关男女之情的知己而已。你死了,她会觉得可惜,遗憾,怀念,还可能愧疚,但永远不会是对相爱之人的思之若狂,痛彻心扉。”
“说不定等她和霍展白有孩子了,她还会教孩子在你墓前叫你一声师叔呢。”
“住口!”床边的男子胸口重重起伏,呼吸声变粗,嘴角溢出一丝血色。
我心头一惊,将信小心揣回怀里,“不甘心是吗?是你自己要寻死的,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说完转头就走。
“我跟你去,”身后男子出声,我霎时停住了脚步,胸口一松,轻呼出一口气。
“不行,夫子说此药仅对完好无损,且死后不久未僵的躯体有用。”我盯着妙风,认真说道:“她的躯体能维持住现状,你的努力非常有用,你要继续用沐春风维持住她躯体的鲜活,所以你不能离开。”
这是真的,并不是安慰他的话,那药虽说能起死人,却不能肉白骨,他为了维持住一具尸体鲜如活人做了多少努力有目共睹,索性所有努力都不是白费。
男子眼中不似之前万念俱灰的模样,怀疑中隐隐有希望期待闪烁。
很好,妙风,你至少要活到我回来的时候,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
青染师父要安排两位医师姐姐随我同去,我也婉拒了。
上京城的人权势滔天,亦养了不少高手,即便医师姐姐们有意隐去武功修为,那些人中也不乏有个中高手能看破。我若只是个普通平民,他们尚且会相信我已不会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可若是我身边出现了两位高手,那还怎能让他们安心?
反正硬拼又拼不过,真遇上了也只能服软求得一线生机,而我所有的赌注,就是到时二哥能念在童年的情谊,放我一条生路。
但我并未跟师父她们说得这般详细,只是隐去重点,半真半假说出只是去上京找家族旧识帮忙,我一个人去,他们倒是觉得我可怜,为还我们家旧时恩情倒也会帮我一把。
临出门时,我特意交代师父和医师姐姐们一定要把妙风看紧了,鬼知道万一他又会抽什么疯。
只是临走出了庭院,金蓝姐姐却跟了出来,小手臂上还架着那只通体雪白夹带灰点的大鸟,另一只手将一个竹竿形状的小玉哨套在我脖颈间。
“阿卓,师父交代让雪鸮跟着你,如有任何不对劲,就吹哨驱雪鸮回来报信。”
金蓝姐姐顿了顿,又道:“阿卓,你还记得师父给的那柄匕首吗?”
我疑惑地点点头。
“那是紫夜姐姐的拜师礼,师父将它送给你,是早就当你是药师谷的人了。 ”
我霎时一惊,早就知道这柄匕首不简单,但不知道竟是这源头,这般意义贵重。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还你救紫夜姐姐的恩情,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在哪里,做什么,都有药师谷当你的后盾,如果你有任何困难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护着你是理所应当的。”
女医师好看的杏眼认真地看着我,难掩担忧,“有任何问题,一定要向我们求助,知道吗?”
一瞬间的心虚闪过心头,我扯起嘴角作轻松状地笑了笑,“知道了,你叫师父不用担心,你们也是。我也就是趁着拿药,顺带去走走亲戚罢了。”
下山时我几次回头,女子纤细的身形伫立在门口,久久没回去,直到被夜色完全笼罩。
一路寒风夜色夹裹,既要经过桃源村,我还有时间跟夫子告个别,亦是表明我已遵守承诺。
只是刚到茅草屋,几声呼喊却不见人应,待我翻墙进去,竟空无一人,我一阵心慌,连忙跑回隔壁家里找阿嬷。
阿嬷思索着,说到:“夫子么?你前脚刚离开去药师谷,他就走了,说是去上京一趟,会,会老友?”
什么?!他骗我!!
我心头一紧,连忙掏出信,将信封狠狠撕开,展开信,顿时一颗心跌落谷底。
是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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