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齐叹了口气，道：“若是咱们自己人攻城呢？”
“什么？”程咬金骇然失色，道：“咱们自己人攻城？”
众人此时，无不变色，因为他们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蛮夷攻城，素来有让对方老百姓在前面的做法。
己方的老百姓，在敌方的前面开路，城楼上的守城将士，连弓箭都是不敢发的。
尤其现在是大唐，李世民在这数年来，更是讲究教化天下，大唐更是名闻天下的礼仪之邦，射杀己方老百姓，即便到时候取得了胜利，回去也能被朝廷之上的口水给淹没了。
李世民昔日，爱兵如子，当了皇帝之后，更是口口声声爱民如子，杀了老百姓，岂不是杀了李世民的儿子？
“敌军一路占领了幽州如此多的地界，要抓一群老百姓来开路，也不是难事啊。”
张文茂叹了口气，此时他思考了一遍，发现自己竟然也是束手无策了。
很快，突厥大军又开始行动了，只见突厥士兵前方先是一阵骚乱，接着便是一群大唐的人，被突厥大军赶着走在前面。
那走的慢了一点儿的，那想要逃跑的，无不被突厥士兵一刀砍死，或者一箭射死了。
城关上的众人，看的呲牙欲裂，听着那大唐百姓的哭泣声，人人都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眼见着突厥士兵越来越近，众人都有些焦急起来，张弓待发的弓箭，举起石块在手上的那些士兵，都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程老将军，你以前守城，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谭师爷焦急的对着程咬金问道。
程咬金缓缓摇头，道：“老夫一生都是在攻城，没有守过城。”
众人一听就知道程咬金在放屁，当年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瓦岗皇帝，混世魔王程咬金可是名动一时的。
不过程咬金此时这么说，众人也不好多问，这摆明了就是他不想出主意，免得自己晚节不保。
“这些人当中，还有不少是当日晚上出城偷袭的俘虏。”
张慎微突然说了一句。
众人不明所以，看那些老百姓的样子，分明不少都是老弱妇孺，怎么可能是士兵俘虏呢？
而且这些老百姓，也就是二三百人，要是抓俘虏，一万人怎么可能才抓二百人的俘虏？
所以众将心中都有数，那一万人估计是给突厥人全部杀害了，哪怕是没有当场被杀害，抓了俘虏后，也被突厥士兵用来泄愤了。
这些事情，突厥人做起来，可是轻如平常的一件事情了。
“不对，这些人，分明都是当日被抓的俘虏，那些小鬼，分明就是当日出城最小的士兵。”
张文茂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凛冽之色。
张慎微看了张文茂一眼，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泛起一股凉意，这混账，居然比本公子还要狠的多？
“左右龙武卫和今日出城的南衙兄弟，各个都是好样的，和敌人同归于尽，不负我大唐好儿郎的称号，可这些混账，出去偷袭居然甘愿做了俘虏，此时更是甘愿给敌军开路，简直是该杀。”
张文茂恨声说道。
程咬金等人，都听出了张文茂的意思，人人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张文茂。
敌军这样做，守城的将士杀老百姓，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像张文茂这样，杀人家还给人家安一个该杀的罪名，他们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程咬金此时，心中有些悲愤，这些老百姓都要死了，咱们没有保护人家也就罢了，居然死到临头还给人家安一个罪名？
“张大人，他们当中，可是有不少女子呢。”
程咬金终于对张文茂发出了这么多日来的第一句质问，而且语气还是极为冷淡。
众将听到程咬金的话，心中都是一突，若是张文茂此时，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估计程咬金铁定能马上翻脸。
不过众人也觉得极为正常，因为这，才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帝国老将，他应该有的气魄。
“女人？恐怕程老将军不知道吧，他们都是军妓，都是张慎微兄弟在胜州抓来的突厥女子，张慎微兄弟为了奖赏三军，为了攻下胜州城，所以把她们丢进了军营，其实他们都是突厥女人。”
张文茂看着张慎微说道。
一时间，张慎微和程咬金二人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程咬金气愤，是因为张文茂对他打胡乱说，还把那些女子的名节都给败坏了。
而张慎微气愤，是因为张文茂睁着眼睛说瞎话，甚至还给他扣了一脑门子的屎，李世民治下，军中治军之严，那是谁人都知道的。
可是张文茂却说他给军中抓军妓，这不是摆明着要让他回去之后，受到严厉的惩罚么。
不过此事，张慎微也不好开口反驳，因为事关函谷关的安危，不过他却是嘴巴紧闭，这杀字，他是绝对不会再说出来的了。
本公子背锅就算了，还要本公子下令杀那些老百姓不成？
张文茂也知道，这个命令除了他来下之外，没有人敢下的，所以他看着城墙上的弓箭兵，缓缓抬起了手，那许多的弓箭兵，手中的弓箭，此时都瞄准了城下越来越近的老百姓，但是他们的眼睛，却缓缓的闭了起来。
连他们都知道，那些老弱妇孺，其实就是大唐的子民，他们也都是不忍看着自己手中的弓箭，射杀自己的同胞。
在众人紧张而内心深处又有着一丝期待的时候，张文茂的“字”，终于说了出来。
程咬金二话不说，气的转身就走，程怀亮和秦怀道偷偷看了一眼张文茂，无奈的跟着程咬金走了。
谭师爷也艰难的闭上了眼睛，暗道今日之后，张大人的名声，估计也就算是臭了，哪怕他说了那些老百姓都是突厥人，但是谁也无法阻止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函谷关上的弓箭，带着“呼”声，密密麻麻的朝着关下射去。
这弓箭的凶狠程度，让突厥大军前进的步伐，都为之一滞，远处观战的叶护可汗几人，都给吓了一跳。
这个办法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用过，甚至阿史那将军在攻打胜州的时候，就已经用过这个办法了，不然胜州也不会轻易被他得手，堂堂国公大将，也不会那么轻易的陨命。
这一刻，叶护可汗等人不是没有想过，函谷关内会射下弓箭来，也不是完全就把攻城的希望，寄托在那二三百老百姓身上。
但是如此痛快的射下弓箭来，如此痛快的就杀了那几百个百姓，却是叶护可汗等人根本就没有想到的。
用这样的办法，哪一次攻城，不是让城内的守军犹豫不决，哪一次攻城，不是让城内的守军破口大骂？
但是今天，函谷关内居然骂也不骂，就直接狠辣的射出了弓箭。
“狠，真的狠啊，函谷关内，究竟是何人守关？那个张文茂，真的只是一个县令吗？”
阿波可汗恨声问道。
达干可汗想了想，道：“据昨日抓的几个俘虏交代，程咬金已经到了函谷关内。”
叶护可汗这才点头，道：“若是程咬金来了，做出今天这样的举动，倒是也不枉了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了。”
在叶护可汗等人看来，也只有程咬金才能这么果断的下令了，也只有程咬金才能知道不放箭的后果了。
若是不敢放箭射杀百姓，等百姓到了城墙下方，那守军也是连滚木等东西都不敢丢了，若是敢大开城门，让那些百姓入关，那突厥士兵一定会比那些百姓更加快速的抢入城门了。
“哼，放了弓箭又能如何，等程咬金回去之后，他也就到头了，大唐不是号称礼仪天下吗？今天的事情，看他程咬金回去之后，要怎么解释。”
阿史那大骂一声，他想到了自己攻打胜州的场景，若是程咬金在胜州，那他岂不是只能无功而返了？
“击鼓，传令三军，攻城。”
叶护可汗看到他的大军在函谷关内放箭后，直接楞在了原地，有些愤怒的下令了。
很快，突厥大军发出来震天喊杀声，但是函谷关上，一阵密集的箭雨，猛的射了下来。
这一回，张文茂等人都没有下令，但是那些守关的士兵，却仿佛弓箭不要钱一样的狂射不止，看来刚刚的一幕，也是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张大人，你且先退下去，容老夫在这里守城。”
程咬金大吼一声，抢过一把腰刀，走到了城郭最中间的位置。
“秦兄弟，程兄弟，杨都头，你们三人保护程老将军，等他杀几个突厥兵后，便扶他下来。”
张文茂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劝是肯定劝不走了，而且城郭上还有那么多士兵，他劝也是不方便劝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知道程咬金不是这么短命的人。
三人答应一声，冲到程咬金的面前，冷冷的注视着城外的突厥士兵。
“程老将军，城郭之上，极为危险，还望程老将军暂时先下去。”
张文茂走后，张慎微带着南衙的人开始了调兵守城，一个南衙的将军走到程咬金面前劝了一句。
不过结果很明显，那就是被程咬金大骂而逃了。
攻城才刚刚开始，突厥士兵明显没有那么快能攻上城池，程咬金也不着急，要来一把弓箭，对着城外就是一箭。
“好。”
城郭上，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原来程咬金那一箭，正射中一名突厥士兵的小头领，在突厥大军中，如同在河水中丢进一个石头，立刻引起了一阵局部的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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