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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铜钱

洛阳的雨,下得人心都发了霉。

西市的排水沟泛着的铜绿色。阿禾蹲在药铺屋檐下,正用偷来的银针替你挑出左肩伤口里的纤麻。

那日地痞的刀上淬了锈毒,伤口始终无法愈合。

"阿姊别动。"她咬着一绺头发,"大夫说...腐肉要挑干净。"

你疼得眼前发黑,却忍着没发出一声

夜色缱绻。

阿禾蜷在火堆旁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柄骨刀——自从上次遇袭后,她连睡觉都不肯松手。

火光映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你忽然有些恍惚。

你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还留着蓍草的苦味。可这一切又荒谬得像场噩梦。

冷风吹进领口,你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捡起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泥地上勾画

先是一条直线,然后是几条杂乱的曲线。等你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Wi-Fi信号图标

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阿禾在梦里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你赶紧用脚抹掉地上的涂画。

火堆"噼啪"炸开一颗火星,你伸手去接,灼热的疼痛让你瞬间缩回手指。

这种真实的痛感,至少证明你不是在做梦。

可如果这不是梦——

你要怎么带着这个秘密,在这个乱世活下去?

阿禾、纹身、木牌.……

丁末和丙辰到底代表了什么

还有那晚的血字预言。

……

夜雨渐渐停了。

你望着云层里隐约的月光,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明天……就动身去去广陵吧。

第二日,天还没亮透,你就捆好了行囊。

说是行囊,其实不过是几块粗麻布裹着昨夜剩的烤田螺、半截打火石,还有那块刻着"丁未"的木牌——你把它塞在最里层,贴着腰间的皮肤。

阿禾蜷缩在土窑角落,裹着从当铺那儿换来的破麻毯。毯子边缘已经烂成了絮状,露出里面发黑的棉芯。

"我们今天就出发去广陵。"你蹲下身,往陶罐里灌最后一点净水,"你不是说,那边有官府的施粥棚?"

水声淅沥,阿禾没应声。

"阿禾?"

你伸手去碰她的肩膀,麻毯滑落的瞬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出血,可脖颈却布满紫色的斑纹。

"……冷。"她牙齿打颤,手指却烫得吓人。

你掀开麻毯——她腹部的淤青已经扩散成蛛网状,最中心的位置隐隐浮现出……

一道飞鸟的轮廓。

你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触碰。

那纹路像是从皮肤下浮出来的,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翅尖的线条甚至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血肉里苏醒。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压低声音,手指攥紧了陶罐。

阿禾的睫毛颤了颤,没回答。她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目光却死死钉在土窑角落——那里堆着几根干枯的蓍草,草茎上系着褪色的布条。

"阿姊……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听见她这么问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在土窑潮湿的空气里。

你一把攥住她滚烫的手

"胡说什么。"你扯下自己袖口的布条,浸了水敷在她额头上。

水珠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混进鬓角的冷汗里。你想让自己声音正常些,像在哄一个做噩梦的孩子:"广陵有医馆,有药铺,还有……"

记忆里游戏地图的轮廓突然清晰起来——傅融的账本上写过,广陵城南有座善堂,是广陵王私设的。

"还有不要钱的善心大夫。"你托起她的后背,把麻毯叠成垫子塞在她腰下,"但你得撑到那时候,懂吗?"

阿禾的睫毛湿漉漉的,可嘴角却翘了翘:"骗人……哪有大夫不要钱……"

"有。"你抓起行囊绑在胸前,骨刀别进腰带。"姐姐带你……"

话音未落,阿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慌忙用手去捂,可指缝间还是渗出了暗红色的血丝。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然后慢慢蜷起手指,像是要把那点血迹藏起来。

"……没事的。"她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那抹倔强的笑,"我阿娘咳了三个月才走的,我才刚开始呢。"

你别过眼不敢再看她,蹲下来背起阿禾,她轻得像一捆晒透的芦苇。

"姐姐,我教你认野菜吧?她趴在你肩上,细弱的手指在你眼前比划。

"灰灰菜苦但能吃……"她呼出的气拂过你耳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嚼久了舌头会麻,要配着露水咽……"

"马齿苋酸的可止血……"她的手突然垂下来,擦过你腰间别着的骨刀,"要选叶背发红的……阿娘说……红的才有用……"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融进风里。

"阿姊……"

"嗯?……"

"要是我忘了,你怎么办啊。"

…………

你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进后颈的衣领,分不清是她的汗还是你的泪。

"我们不吃野菜。" 你把她往上托了托,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我们吃烧饼,我们去广陵吃刚出炉的胡麻烧饼,塞满了肉馅的,咬一口会掉渣的那种……"

阿禾的脑袋轻轻靠在你肩上,呼吸像羽毛一样轻。

"……然后呢?"她问。

你的喉咙突然哽住。

然后呢?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广陵,不知道烧饼要多少钱,甚至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然后我们再买一碗羊羹。"你听见自己说,"热乎乎的,撒了茱萸粉的,你一碗,我一碗。"

阿禾笑起来,缺了门牙的呼气声像是漏了的风箱。

"骗人。"她小声说,"羊羹要五铢钱呢……"

"阿姊有钱,阿姊可以抄书,抄了书就能挣到很多很多钱,到时候……"

你话没说完,突然感到肩上一轻。

阿禾的手从你肩上滑了下去,像一片枯叶终于挣脱了树枝。

你慌忙反手去托,却只抓住她破旧的衣角。她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下坠,头歪在你颈侧。

"阿禾?"

没有回应。

你颤抖着侧头,看见她嘴角还挂着那抹狡黠的笑,像是随时会睁开眼睛说"骗到你了"。可她的睫毛再也不颤了,像两片被雨打湿的鸦羽,静静覆在苍白的面颊上。

医庐的门是被你撞开的。

老医者正在碾药,石杵在臼里磨出沙沙的响。他抬头时,你背上渗血的阿禾正巧滴下一滴温热的液体,落进药臼,和那些晒干的蒲公英混在一起。

"放榻上。"老人抖开一块靛蓝粗布,上面密密麻麻缝着各色补丁——每块补丁边缘都泛着洗不掉的药渍。

他掰开阿禾眼皮的姿势很怪。

拇指按住眉骨,食指却轻柔得像在掀蝴蝶翅膀。油灯昏黄的光投下来,阿禾瞳孔里凝固的烛光碎成两粒将熄的炭火。

"还有一口气。"老医者叹了一口气

你眼睛里发出希冀的光

"那……"

"但撑不过今晚。"

老医者说着从陶罐剜出青黑色药膏,突然顿了顿,"小娘子…要不要亲自给她涂?"

你这才发现他递来的不是伤药——是混了朱砂的尸脂,用来给未嫁女封住七窍,防魂魄飘散得太疼。

你摇头摇得发簪都坠地。

老医者又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三根银针。针尖在火上撩过时,他枯瘦的手腕浮现出的青筋,像皮下爬着细小的树根。

"会有点疼。"他忽然对阿禾说,尽管知道她听不见,"忍一忍。"

第一针落在人中时,阿禾的脚趾突然蜷缩,像被踩住尾巴的猫。老医者急速下第二针,你看见他后颈渗出冷汗,在破旧的葛衣上洇出深色痕迹。

第三针迟迟未落。

老医者的手悬在阿禾眉心上方三寸,微微发抖。药炉里啪地炸响一颗柏子,他像是被惊醒般收回银针:"子时了。"

这句话像个咒语。

榻上的阿禾忽然睁开眼,而老医者退到阴影里,把油灯芯捻暗半寸。

"阿禾!"

你的声音在狭小的医馆内回荡,手指触到她肩膀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了。"你又说了一遍,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阿禾的眼睫颤动如垂死的蝶,青白色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她轻轻点头。

你背着她走过西市的残垣,走过太学外枯死的古槐,走过每一处你曾答应要带她看的地方。

"阿禾,你看——"你指着远处炊烟,"那家食肆的蒸豚,你说过要攒钱买的。"

她的额头抵在你后颈,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南门的说书人,你说要听他讲完《山海经》的……"

她的手指在你衣襟上蜷了蜷,算是回应。

暮鼓响过三巡时,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阿姊,我闻到芦苇的味道了。"

子时的月光像冷水一样泼下来。

阿禾的呼吸已经很轻了,像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

你跪在草席边,握着她的手。

"姐姐……"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如蚊呐。

你慌忙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她的唇边。

"这个……给你。"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你这才发现她一直攥着什么东西——半枚铜钱,边缘磨得发亮,穿孔处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

"阿娘给的……"她的指尖在你掌心轻轻划了一下,"说能买一条活命……"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可嘴角却扯出一个笑

"我骗你的……观音土……是我煮给阿娘的……"

她的眼泪终于滚下来,你的手猛地一颤。

"阿娘说……吃了就能见到爹爹……可……最后喊的却是……却是阿禾的名字"

"还有……这个……"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骨哨,小小的,粗糙得像是自己磨的,哨口处有一道裂痕。

"轻点吹……"她闭上眼睛

"我怕疼的……"

风卷着枯叶扑簌簌地响。你抱紧她,只觉得怀里的人一点点冷下去,像捧不住的雪。

"阿鸢姐姐……"

这是她第二次叫你的名字。

"江南的燕子……你帮我看吧……"

她的手指突然松开了。

骨哨滚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你忽觉天地间静得可怕。

从此再无人唤你一声阿姊。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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