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奇妙的回村搞事if。
*私设如山,真的。纯自嗨文。
*因为理不清所以模糊了时间线。
*带土中心,无cp。
*有大量土和水门夫妻、土和鸣人、土和卡的cb向。
*尝试了一下有点神叨叨的风格(。)
*断断续续写了蛮久所以行文风格有差异。
*开篇不是性转,别误会,只是作者脑抽,在文前写了一点随笔。
*很痛,很病。
*全是情感宣泄,没有正经剧情。
*我真的很想要评论!欢迎积极使用划线评和章评!!(嚎啕大哭)
【绿江的章节编辑功能太干瘪了……文中有不少特意加粗的内容这边完全显不出来,如果看完后还有兴趣了解加粗内容的话可以看专栏的内容然后到隔壁去看,自认为结合加粗内容看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体验。】
因为分章节读着没有一次性看完有感觉,反正又没人了我还是一次性发出来吧不断章了。
本章字数:2.5w,一发完。
summary:太阳,焚烧殆尽便化为灰白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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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件久远的轶闻。】
【那是想要拯救全世界的女子御美都的故事。】
【「这伤疤是勇士的勋章!」御美都兴高采烈地大喊,双手举起长枪,将旗帜随风扬展。
少女的脸庞被鲜红的旗帜遮挡,风声猎猎作响。
「你要走了么?御美都。」
少女祈求:「请让我成为你的助力、你的支撑、你的灯塔,你的指引。」
御美都哈哈大笑,俯身牵住她的手:「走罢!」
「我邀请你做我救世之路的见证者!」】
【「你有拯救全世界的使命,你是真正的救世主。」临行前,女巫说,「你既已握上武器,便去寻找真正渴望之物吧。」
「你要拯救世人,要让他们于苦难中清醒。」
她跨上骏马,对少女大声欢呼:
「我已经拥有前进的坐骑,让它带我奔上原野,去寻找真正的永恒居所吧!」】
1.
他又看见那个孩子。
他倒挂着从郁郁葱葱的浓绿叶丛间探出半个身体,刺棱棱的黑发意外柔软地垂下了,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用那双漆黑又清亮的、小鹿一般的眼睛从上往下看他,伸出双手任其敞袖随着手臂下坠,对他挥手。
“水门老师!”
他大喊着,向他展示新的练习成果,他用矫健的双腿在纤细的树枝间奔走,未曾掖进下装里的衣摆滑下来遮住他仍残留圆润轮廓的稚嫩脸庞,露出属于少年人的柔软腹部,他在他头顶倒悬而走,像太阳在上空随时逝而移。
“怎么样!怎么样!”他在上方大声问他,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如此耀眼、如此急切,他向他寻求认可、寻求夸赞,好像无法获取他的肯定太阳就要熄灭。
于是波风水门只好微笑起来,他与一旁的少女无奈对视,异口同声地说:“很厉害哦——”
“带土!”
然而一切春光、一切明媚、一切快乐与幸福的画面都霎时远去了——
最终定格于波风水门眼前的,是分崩离析的现实。
可怖的弧形瘢痕攀爬上少年的半张脸,将光洁的脸庞搅损成烧坏砸碎又粗暴拼合的陶器,从脖颈位置便狰狞虬结揉皱半边的缺口又长合,锁骨半截处便消失的身躯以某种难以理解的长势将彰显死亡的裂□□融,封闭了手脚的断面,将内脏以黏融的姿态蕴存在缺失小半容量的胸腔与腹腔内,他像一株被蛀蚀而将死又挣扎而起却已被吞噬到残破不堪的小树,他的枝干再也无法向阳生长,他在命运的作弄下如此生存下来——如此痛苦地活下来。
干枯泛黄的黑发遮住少年人的半张脸,闭合的那只眼像无人采摘而坠落的干瘪果实,他那样狼狈跌在他的面前,混合泥土灰尘与鲜血,伤痕累累的手臂、扭裂的指甲,枯瘦到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忍者的手。
——活下来的只有半个人。
波风水门将少年环抱起来。他的手臂本该是那样稳健、有力,让人安心的,温暖的、轻柔的、可说是对于他所爱的人来说最安全的一双臂膀,而如今这双手颤抖起来,连着他的胸腔也震颤……震颤到近乎疼痛。
他就在这疼痛中思考,在这疼痛中行进。
谁也不能再对他做任何事,谁也不能再对他所爱的人做任何事……他几乎要这样承诺了,但他又想起残破死去的少女,想起支离破碎的少年,想起那失去的心脏与刻在眼上的细长伤疤——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迟于作出这样的承诺。
——他的怀抱中只有半个人。
/
“没关系,水门老师。”
宇智波带土躺在病床上,雪白的被褥盖住他残缺的身体,在右侧不自然地凹陷下去,他灰败的脸色在一室白的映衬下泛着死人般的青。然而他竟然还在笑,他用损毁的声带扯出沙哑的声音,安抚身侧的青年人。
他说:“我不后悔。”
他好像依然那样坚定、那样决绝,他对自己的所行毫无悔意,他从不觉得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同伴的生命是错误的——波风水门伸出手轻轻摸上他蓄长了许多的发,与他额头相抵,只觉绵长的哀伤像流淌的河水,自源头而起无法断绝。怎么会这样,他询问着自己的内心,如此活下来,带土,你会如此痛苦地活下来,往后的日子对于你来说会是比死亡还痛苦的日子——你这样的好孩子,你们这样的好孩子,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少年静静看着他,缓缓收敛了笑容。
那张布满命运带来的苦难痕迹的、稚嫩的脸上于是显出阴沉的苦色来。
“……”
他静静看着他。如此漆黑、黯淡,失去光泽的眼睛,太阳上泛红的黑色耀斑。
“……水门老师。”他抬手轻轻拂开青年垂下的金发,那流泻而下的发丝好像太阳的金辉凝聚,“我还活着……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好事,我们能够拥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受活着的一切。”
“只有死人,只有死人我们应该为之伤心。”他轻轻地说,“所以,就当你的眼泪是为琳而流的吧。”
“……带土。”青年睁大了眼睛。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其实并不是愚笨的孩子。不像那些与他同家族的少年少女们说的那样蠢笨弱小,不像他总是咋咋呼呼掉链子时表现的那样大意鲁莽,他看到的东西总是比他们知道他看到的东西要多,他思考的东西比他们了解到的他思考的边界还要深远……于是这敏感与聪慧的一面让他察觉到另一桩悲剧在他之后发生了。
“琳不会不来看我的。”少年迟钝地移动眼珠,他的视线落在窗外枝叶葱郁的树冠上,“如果她没有出事的话……如果她没有死的话,她会来看我,她会跟卡卡西一起来看我的。”
从吹来寒冷轻风的窗外,白发少年一言不发地翻过窗棂,落到他的床前。
宇智波带土看向他。
瑟缩、少年向后瑟缩一步。他在那样的注视下整个人变得僵硬,好像那道视线是冬日的坚冰将他的骨髓一寸寸都冻结起来,他的眼眶里开始发酸、开始蔓延仿佛要把他吞噬掉的疼痛,那是本不属于他的那只眼睛,在哀鸣、在惨叫,他听见一片漆黑与血红中那声凄厉响彻于脑海的哀嚎贯穿头颅。他竟分不清是谁在发出那种声音,是那只眼睛?是它在替带土表达所有痛苦吗?还是他自己?他如此软弱到甚至只敢在内心发出声音?他究竟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苦衷、有什么辩白,去解释少女的死亡、辩解他的失约,还敢与眼睛的主人共同消化那些痛楚与愤懑?他竟觉得自己也不该在这里。
“……卡卡西。”带土艰难撑起上半身,他在波风水门的搀扶下坐起来,无法维持平衡的身躯斜斜倚靠在床头,他仅剩的一只眼睛从枯槁发间盯着白发少年,那视线里没有恨。
他语气干硬、扁平,显得理智。
那几乎不像是宇智波带土了:“发生了什么?跟我讲述一下吧。”
——但那又的确是宇智波带土。
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他竟如此坚定如此理性,他在巨石下身躯里蔓延肉糜和血,他居然在笑,他笑着说要把眼睛送给他,笑着说他就要死了,笑着从嘴里流出血来……旗木卡卡西想他原来是这样坚强的人,他从未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总是在这种时刻、在他们并不希望他如此坚强的时刻,表现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坚强……就像永远不会被击碎。
/
“我绝不会让你进入这个病房!”
红发女人站在门口低吼,圆瞪双目,姣好面容显出烈焰般的凌冽气势。她寸步不让,将面容阴鸷的老人拦在身前。此人是某种让人厌恶又避之不及的灾祸,而她如今要为一人去抵挡这灾祸的降临。
“带土没有任何问题!”她说,“他伤得那样重,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没有哪个村落的间谍会培养这样的人回归。”
“他甚至做不了忍者了……他还能有什么威胁?”
“团藏大人,你如此刁难在战争中立下功绩的英雄,三代会怎么想?民众又会怎么想?”
团藏凝视面前的女人。
九尾人柱力,村庄的财产与战力,与各国忍村抗衡的保险和底牌之一,她是在体内封印了怪物的女人,她是一个一无所有、将一切交付于村庄的人……这样一个女人,她竟如此顽固、如此与他抗衡,她竟知道他总归还是谨慎着什么,忌惮着什么,因此无法随心所欲,因此他的确只能退避。
“哼。”他冷冷笑了一声,“他既然是水门的学生,宇智波一族又已表态……我自然再也不会多管。”
……可惜那只眼睛,只会留在一个废人身上了。
目送团藏离去,漩涡玖辛奈转身进了病房。
她站在三人之外往里看。只一眼,泪水就从她的眼眶里滑落了。
少年在青年的怀中颤抖。他用仅剩的那只手扯住水门的衣襟,将病号服遮掩下的消瘦身躯塞进对方的怀抱之中,像在冰天雪地里跋涉许久后去汲取那一点温暖,然而水门也无法带给他热度,他的痉挛依旧剧烈,像是身躯在操控作出这仅有的一种缓解寒冷的举动。他紧紧咬着牙,血线从齿缝间漫出来,那只疲惫的眼睛没有在注视任何人,视线聚于空中剧烈地抖动着,显得狂乱、迷惘、愤怒……他的眼里蔓延开蛛网般的血丝,却一丝水润光泽也无,太过干涩,因此连泪也流不出来。
“啊——啊。”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声,不顾破损的声带是否会因此受伤,嘴唇颤抖着,好像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如此绝望、如此哀怖地低声咽下替换了哭泣的惨叫,缩成一团灰白僵存的岩石,他存在于那里就让人心生冷意……让人知道他是如此哀恸、让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会被感染,而去代替他流泪。
玖辛奈慢慢走过去。她牵起僵立一旁的白发少年的手,不去窥探少年人淌满泪水的面庞,她与他一起轻轻向前拥抱上去,抬起手臂环住带土嶙峋的脊背,将脸颊埋进他凌乱的发间。
这孩子的发丝如此冰冷,像死人的发……与小琳的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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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日等待着任务完成的三人——她已时常感到恐慌,自从带土在一次任务中连尸体都未曾被带回后,她总是要计算着时间,等到他们平安归来才能放得下心。
琳的尸体就那样被带回来了。
她缩在青年人的怀抱里,鲜血浸湿了包裹的白布,洇出一团圆形的红,凌乱布料皱缩如同拆坏的蚕蛹,从缺口里探出来微微摇晃着的手脚无力而柔软地垂下,泛着浅浅的、死灰的青。
……其实她已见过不少死亡。他们毕竟是曾活过战争年代的孩子,亲人、友人、同伴的逝去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如今战争周而复始,琳的死并非是不可预见的……就像带土的死也并非是不可预见的。他们早该知道这件事,只是似乎还抱有侥幸,觉得那些惨事不至于发生在这些尚且稚嫩的孩子身上。
她轻轻掀开遮盖住少女面容的白布,抚上少女凌乱散落的发。
那是一张惨白的、安宁的面庞。她如此寂静,闭上了眼,毫无恨意,好像也不曾后悔、不曾恐惧。
她像是被什么猛然击中了。
水门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她,她在他凝固般的注视下抬手抹了抹脸,发现她在流泪。
这些孩子——悲剧还是一个个找上了这些孩子——悲剧总是率先找上那些不应该受到任何伤害的人。但是,活着的人是更重要的,已经无法再延续的定局只能被静置,他们总得去关注还未走到尽头的人。
“卡卡西呢?”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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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站在人群外,看着正在进行的葬礼。
他将百合捏在手中,花朵枝干外表柔韧的触感像是穿过心脏前接触到的包裹血肉的肋骨……他浑身一颤,几乎要停止呼吸。心脏却跳动得格外剧烈,泛起窒闷麻木的酸涩感,那是一种活力的彰显……那是一种唯有活人能感受到的来自生命律动的痛苦。
那是琳和带土再也无法体会到的、活着本身。
他无法不去想琳的死。她的脸庞被雷切闪烁的光照亮,然而更多的阴影开始在她眉目的每一个凹陷里蔓延,黑暗开始吞噬她,他的手结束了自己同伴的性命,他的手上沾染永远洗不净的同伴的血。他甚至不知道那时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看着少女的身躯跌落再也无法站起,一切声响都混杂起来,只有震耳欲聋的嗡鸣。
他总是想得很多。他是个天才,是能够早早升到上忍的少年强者,于是他便也自豪于这身份,他分析战场、组织战术、安排计划、奇袭敌方,他总是在动用他的大脑,用理性的思考去左右自己的行为,他的心中所想总是比他的动作要快——然而在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有想,还什么也没能开始想,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如此急促、反常,悲伤来临的速度快到已超越他理解现状的速度。
那是谁的眼泪,是谁在与他一起哭泣?
“卡卡西。”温暖的两只手按住他的双肩,他抬头与青年男女对视,在他们眼底看见相似的哀色。
然后他明了了。
——是带土啊。
只有带土,连琳的死亡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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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琳死去的两个月后,他们在村外见到了宇智波带土。
见到另一出悲剧的延续。
宇智波带土缓缓抑制了抽搐,凹凸不平的微硬瘢痕贴在金发青年柔软细腻的脖颈上,脉搏跳动的触感从皮肉下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脸颊,他伸手握住水门的上臂,靠在对方的颈窝里垂下眼睛,谁也没有看。
“如果这是她希望的……”他如此低声呢喃着,“她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了。”
卡卡西泪眼朦胧地望向他,在那只漆黑到无法盛下任何光芒的独眼里,恍惚看见冰层下潜藏的、冰冷而坚固的怨恨。
他深深垂下头,连手脚都在一瞬间变得麻木。他不知道那是对什么的恨,如此庞大、无尽般往外扩散……但那股恨让带土看起来如此坚强,好像他能够以此支撑往后的所有……他怀着一丝希冀,又觉得那或许是对他的恨。
但宇智波带土说:“……这不是你的错,卡卡西。”
2.
“以后别费心了,卡卡西。”
宇智波带土来给他开门时这么说。
他拄着腋杖,右腿假肢僵硬地撑起身体,拖在地面随着前进发出摩擦的声音,杖尖和左脚则是有规律的驻地声,隔着门也听得见三种不协调的响声在门后由远及近。黑发少年靠在老旧门框上,将拐杖松开夹在腋窝间,伸手要去接他提来的袋子。
卡卡西微微一偏,躲过了他的手,将门拉得更开些,走进门在玄关处换了鞋,把东西放到客厅中央的餐桌上。
带土跟在他后面,语气是故作的轻快,沙哑到绝非自然形成的嗓音近乎刺耳:“我最近生活挺好的,补助也很丰厚,你不要再买这么多东西来了。”
卡卡西回头,看见他左手拄拐,艰难地抬起右半边身体将那条义肢由后往前拖一步,慢吞吞站定后又迈开与拐杖一侧的左腿,走得滑稽又艰难。他的头发已经剪短了,将凹陷的脸颊上半边狰狞的疤痕明晃晃显露出来。
这怎么能叫过得好?他被这荒谬的一幕激得几乎想立刻大声反驳,但是最终,那些不合时宜的、容易引发争论的话语被他咽了下去。他不想再做那个总是显得有些刻薄的人,现实的一切已教会他时间并不总是愿意为人停留等待——没有说出口的话语,没有表达出的善意,永远不再有机会传达给他人,只在死亡的阴影下遗留无穷无尽的悔意。
——如此狼狈、如此艰辛,宇智波带土曾经有一双矫健的腿,能够用双手结印使出威力不小的豪火球,即使他总是被同龄人说成是吊车尾,总是在重要的时刻表现得大意马虎让人觉得不过是个实力低下的小孩,但他并不是那样弱小的人。旗木卡卡西摒弃了曾经的偏见和轻视,真正看到他的队友究竟本该有着怎样光明的前路——他已经展现出血继家族的天赋,他已经能够跟着小队完成只有精英们会被安排下来的任务,如果幸运能降临在他们身上,他或许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忍者——然而如今一切都变成了永远的奢望。他往后的人生丧失了绝大部分可能性,他将终身被这副躯体纠缠折磨——那是为救他而遭遇的惨事。
无法将这个念头挥去——是他的失误,他的冷酷和逃避,让一切从他们理念分歧时便出了错——坍塌的山洞,砸下的巨石,一双有力的手扯住他交叉的背带,然后天旋地转……然后是血、血、一只血红的眼珠和更多的血,少女的眼泪和黑发少年的微笑,悲伤、痛苦、绝望,不得不保持的坚毅与决心,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不准许出现,他用他的生命换回他们的生命,最终他被巨石碾在地面的身躯被掉落的石块彻底埋葬——那一幕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占据最显眼的位置,会因为任何一星半点的联系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来,每次都让他的咽喉漫上血味,像是刀刃在内脏里寸寸划割。而如今依旧在他们每次见面时反复刷新,变得越发鲜明,清晰到可怖。
带土仍在絮絮叨叨说着,走到桌前翻开袋子里的一堆东西:“你的任务金也没高到能挥霍的地步吧?说不定我比你还要有钱呢!”
“水门老师也经常来帮我的,所以完全没问题!”他拿出一袋饭团扔进卡卡西怀里,自己也拿了一个,笑着指了指,“不过这次就算了,一起吃吧。”
卡卡西捏紧了饭团,包装纸在手里发出哗啦声。
“我可不是……”你这种不会存钱的人。他下意识想说,然而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就将他因熟悉的对话模式而变得松懈的心重新钉在了刑架上。黑发少年宽松衣物一侧垂下的空荡衣袖,右侧身躯衣褶随着他坐下的动作而不自然地向内凹陷。
——带土已经做不了忍者,他没办法像自己一样靠完成任务赚取金钱了。
那只眼睛又在护额下灼热发痛,他将饭团放在桌上,抬手推开了遮挡住半边视线的布料,将血红的、仿佛凝聚鲜血的左眼露出来。
“带土。”他说,“……我想把写轮眼还给你。”
那本来就该是带土的东西……如果这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馈赠,而是一个活人本可以不必失去的身体的一部分,那么接受这只眼睛,就好像在剥夺带土仅剩的那些东西,巨石夺走了他健康的身体和部分躯干,他不想做第二块巨石……不想夺走带土渴望已久的写轮眼的力量。如今他还活着,他总该后悔这次赠予才对,总该向他讨要走他本不必付出的东西的。
“哈哈。”宇智波带土被逗笑似的干笑了两声,手里咬了浅浅一口的饭团被他反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那张似乎毫无阴霾的脸上依然挂着一层虚浮的笑意,“你讨厌我的礼物吗?卡卡西。”
……什么?
卡卡西睁大了眼睛。
这是何等荒谬的猜想和指控,几乎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尴尬。这不是亲密无间的同伴会问出的问题,但又似乎完全是带土的风格——他总是这样,他恐慌地想,他总是这样。脱口而出的话不知轻重、没有分寸。
“不……带土,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使劲摇摇头,“这本来就是你的……有了这只眼睛,你也会方便一些吧。”
“我现在是个彻底的废物,有写轮眼也发挥不了作用啦!”宇智波带土笑着说,“……我既然送给你了,就不会反悔的。”
……不该是那样的。卡卡西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宇智波带土绝不是废物——你很厉害,你救下了我和琳的性命,真正废物的人是我,哪怕有了你的眼睛我也无法守护琳,无法维护好我们的约定……我辜负了你的嘱托、和这只眼睛。
他的手背上蔓延开细密而微小的痛意,一直隐隐彰显存在感的痛楚好像猝然放大了——他又回想起血红的手,粘在皮肤上干涸后难以清理,好像他的手今后将永远粘着血。
他总是会为此恐惧——深深的恐惧——洗不干净吗?真的无法洗净吗?那么多的血,琳惨白的愣怔的面容,铺天盖地般闪烁着的、沸腾的电光——然后他惊恐地起身,带着噩梦惊醒的黏腻冷汗、急促跳动的心脏与凌乱艰难的呼吸,将两只手放在水管下就着冰冷的水搓洗,搓到每一寸皮肤都泛红,搓到指尖麻木无法感知,搓到皮肤间的细小裂缝被扒开渗出血丝,那究竟是琳的血还是他的血?继而他又想到——带土连这样自我折磨的举动也做不到了。——他只剩下一只手。
宇智波带土定定看着他,面色逐渐沉下来。像太阳被日食吞噬一般,连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变得冰冷而阴郁。那是符合普世人眼中所有遭逢大变的人应该有的神情,却不像是曾经的宇智波带土会露出的神情。一切都错位了。
黑发少年拿起卡卡西放在桌上、连包装都没拆就被捏得变形的饭团,直直从正上方扔进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咚地一声,与他先前扔进去的那一团摔在一起,将敞开在包装纸间的米饭砸得四散飞溅。
“你就用着吧。”他说,“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
宇智波带土使劲晃了晃头,抖下被深秋冷风糊了一脸而堆在衣领和发间的枯黄碎叶。
他脱力地大口喘息着靠在树干旁,额头上的细汗将发际线处的碎发粘在肌肤上,显得有些狼狈。脊背上冒出的汗浸湿了一小块衣料,随便套着的一身宽大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就鼓胀起来,从衣摆窜进一阵冷意,毫无血色的脸被冻得更加灰败。
近乎于无的脚步声在靠近时缓慢增大,将脚下厚厚的落叶踩出沙沙声,他抬头对着来人微笑:“水门老师,我感觉我现在恢复得很好了!”
青年拎着厚实的外套在他面前停下,那头金发耀眼得像是在灰暗天光下点燃的太阳光芒,波风水门温和地浅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他扶住带土的腰,帮助少年往下坐在了柔软的枯叶堆里,随即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将外套披在正努力平复凌乱呼吸的带土肩上。
衣物在少年人右侧肩膀处不自然地坍塌下垂,整理衣领时指尖擦过早已狰狞结痂的断面,隔着单薄布料传来些许颇为怪异的软肉触感,水门将手指不动声色地收回,哀凄的神色在带土看不见的视线死角处控制不住流露出来又被瞬息掩藏。
微风穿过伫立于地的茂密树木间的空隙,被层层过滤得十分轻柔,吹开少年汗湿的鬓发,将两人的发丝与衣摆都轻飘飘扬起来,随之一飘一飘地摇晃着。在这样静谧而温柔的氛围中,水门轻轻伸手抚在少年头顶,替他取下那些细小的碎叶,带土的头颅不自觉朝他靠了靠,后脑勺似有似无地半倚在他的大臂上。
“带土,最近和卡卡西吵架了吗?”青年语气轻缓而柔和,带着安抚与试探地缓缓开口,“他这段时间总是接长期任务呢。”
黑发少年的神情随着他的话语变得有些僵硬,看上去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他用手指拨弄脚边的枯叶,将脑袋从水门手臂上移开,对他哼了一声:“那都是他的错!”
“有什么矛盾的话,要好好说开才行哦。”水门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揉少年人乱糟糟的发,干枯毛躁的发丝带着点潮湿的冷意,“卡卡西只是……很担心你。”
……接连的悲剧已经毁掉他活下来的两个学生之间温柔的友谊,而在那些本不该掺进杂质的感情里混进愧疚、歉意与死亡的阴影,本就是两个性格鲜明的、难以磨合的孩子,如今没有了能够连接起两人的人,那份个性里的自我就会占据上风——继而让他们更加难以消化那些杂质。
卡卡西的自责与自觉亏欠并不会因为带土的言语而消散……因为这次带土不再是局外人,他无法像朔茂那时候一样,将卡卡西的思维引入新的轨道,因为他如今站在中心的位置上了,他已经被迫害、受到伤害,受害者本人的安慰只会让相关的人更加痛苦,他会觉得你如今的处境也有我的责任,因此无论怎么撇清也无法让他淡化那些痛苦……他是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执拗和封闭的人,他要是认定了什么,旁的人、就算是他在意的人,也没办法说服他。至少在作出的确让他坚固的围墙破碎的事之前,谁也没办法让他自己脱离。
——如今,这两人一人开始逃避、一人仍有怨气,在痛苦与哀伤中相顾无言,那些过去的悲剧造成的后果会更加难以调解……他们会走得越来越远。
“是啊。”黑发少年冷笑,声音听起来粗粝喑哑,“他担心到开始觉得我的眼睛是个累赘、开始觉得我得靠他施舍才能过得好?”
——卡卡西就是那样。他听进去了他曾经的话,就不再听他现在的话了,旗木朔茂的心结被解开,他就把另一些话当成真理,好像把他看成什么说了名言警句的伟人,适合挂在墙上那种——偏偏又喜欢拿那种眼神看他,那是认同吗?还是他在凝视那个说出那句话的人,然后觉得如今的这个人——伟人的陨落是他的错?多么荒唐!
他只是从一个盒子里出来,又钻进另一个盒子里。
宇智波带土死了,他会是这样,宇智波带土活着,他依旧会是这样。
——然而活下来的他,会增多的只是众人的痛苦。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啊……死亡是痛苦的,活着也是痛苦的,死亡的好处在于再也不会有新的痛苦——任何人都是。他们沉浸在悲伤与绝望里,但是死人总归是永远地死了……不会再在生命里出现,于是那些绝望也不会再增加,不会像活人一样,在虚假现实里挣扎……越是挣扎,旁人的痛苦就会越会累积增多、也越发鲜明清晰。
“卡卡西并没有那个意思。”水门叹气。
“我知道!”带土愤愤大喊一声,损坏的声带让话语尾音拖出沙哑的气声,他咬了咬牙,随即低下头,把下巴埋进衣领里不说话了。
水门只好轻轻从身后揽住少年的背,以柔软而静默的姿态陪伴着他。青年的态度如此温柔、迁就,像一张毛毯兜头盖住了他一样,温暖而没有攻击性,清新的洗涤剂香气笼罩下来,是类似春天草木的气味。
水门老师。他想。……水门老师。
弯下腰平视地看着他,按住他的肩膀,严肃又温柔地鼓励着他的水门老师。站在血湖中抱起尸体的水门老师。将他揽在怀里、流下眼泪的水门老师。
“好啦好啦!”带土突然大叫起来。
他突然抬起头,对青年露出灿烂的笑容:“是我的错,我会去跟他道歉的!”他反身拍拍水门的手臂,作出一副自豪于自己宽容大度的模样来,“水门老师别担心啦!”
这样说总没问题了吧,他想。总要有人先认错。既然他已经对卡卡西低过一次头,那么再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妥协一次,对他而言也不算难事。
因为是水门老师……所以他愿意去满足他的期待。
然而水门静静凝视着他,却露出了一副悲伤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他漆黑的独眼上扫过,与他的视线短暂对上一瞬,然后缓缓下移,一寸寸漫过脸上狰狞的疤痕,最后定格于他几乎要垮塌下去的、扯出夸张的笑容弧度的嘴角。
青年目光忧伤,低声说:“……不想笑的话,不笑也没关系的。”
宇智波带土收敛了笑容。
这几乎让人浑身发冷了。面无表情的少年不再笑,也没有那足够鲜活的、对同伴的埋怨,于是深浓的死寂与空洞就从眉眼间流露出来,他将阴沉的神色展现在青年面前,明晃晃地展示与曾经的少年已截然不同的心绪。他如此残破、衰败,坐在他身侧,如此之近,垂眸时能看见脸上浅浅一层的、属于少年人的绒毛,然而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成长为健康的大人,那张脸颊已凹陷下去,变得瘦削、病态。……他还如此年幼,然而已经历过那样多的苦难,灾难将他摧残、风化、腐蚀,化为一块逐渐变得破碎的、苍白的岩石。
少年人们是无法用正确的方式去面对死亡的,他们已经可以上战场杀敌,但同伴的死、在乎的人的死是不一样的——但是,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忘记死亡吗?淡忘恨意吗?将过去的人留在过去而自己向前走吗?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无法做出抉择的。
怎么可以忘记呢?忘记死去的人、忘记他人给予的痛苦、抛弃他们向前走的话,那与背叛曾经的一切有什么区别?
他从黑发少年无光的眼瞳中看到那样尖锐而偏执的质问。他不愿意把那些事物放下,不愿意松开死去的人的手。他并没有向前看。
……如今的带土是无法改变卡卡西的了。水门在此时此刻终于认知到这一事实。
他们一样沉浸在过去里,一样充满哀伤、愧疚、痛苦,然而两人的痛苦也延伸出不同的道路,回头相望,遥遥对视,已经谁也听不见对方心底的话语。
——但是他们总归还有时间。还有很漫长的、足够让心灵慢慢变得温暖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孤独地向前走了很远,却依然能找到回来的路的时间。
水门抬起双手,缓慢而坚定地拥抱住了他。青年不算宽阔却十分温暖的怀抱好像能阻挡一切风雨,让惊惧的、孤独的心也在其中融化、变得平稳而安定。
“……依赖我们也没关系,带土。”
这孩子以前最爱撒娇了……从几步之外向前扑在他的怀里,用脑袋撞击他的腹部,充满信任与依赖地伸手把自己塞进他的臂弯里,圆嘟嘟的脸蹭着他的马甲。他就那样仰起头,漆黑的双眼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得像某种宝石。
灿烂,明亮的孩子。
水门低声地、安抚一般呢喃着:
“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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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两人结伴回家。
水门背起已经十分疲惫的少年,走在只剩零星几人的空旷街道上。
发丝蹭在他的后颈上,带来微妙的痒意,残疾的少年因缺少肢体而显得过轻,骨瘦如柴的身体透过两人的衣服硌着他微弯的脊背,若不是还有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他几乎觉得自己是背着一具骨架。
像是鲜血涂抹而成的、红色的夕芒缓慢被从深空最高处蔓延下来的暗蓝取代,晚风静谧地吹拂过树梢,让弯弯的弦月从树丛中攀爬而出,在褪色夕阳中洒下近乎于无的月色。
带土静静趴在青年肩头,视线从肩上越过,看着月亮对面、最后一丝太阳的边沿也消失在地平线。
他问:“水门老师,你觉得如今的生活是幸福的吗?”
波风水门眨眨眼:“……”
幸福是个很宏大的词语。要怎样才算幸福呢?吃到喜欢的食物、买到喜欢的东西,还是课业上的精进、实力的进步,或是收获到他人的善意、有互相爱慕的人,又或是每一次任务都圆满完成、在乎的人都能拥有好的生活,也或许是心想事成、成就斐然?
有的人家庭美满、条件优越,但在其他事上并不感到幸福;有的人历尽艰辛、沉浮挣扎于温饱,却也觉得已经足够;有的人从死神手下逃脱,觉得有命在就好,幸福已是虚妄的东西;有的人面临死亡,也仍能为自己拯救过他人而深感幸福……人人对幸福的定义都是不同的,也因此发展出更多的渴求与**,他人所追求的并非是自己所追求的,也无法去谴责、指点任何人的幸福理论。
战争破坏了无数人的幸福,忍者们一批批上战场又接连死亡,只剩破碎的家庭与下发的补贴,然后最终孩子们、这些死去忍者留下的孩子们也迈上与父母相同的路,在残酷而黑暗的战场上面临生与死的抉择。
他并非是依靠战争得利的人。辉煌的战绩、出名的称号,那是以血堆砌的,那其实不是值得追求的东西。因为要保护身后的村庄、保护那些或许可以不必死的人,他才要去摧毁别人的生命,才在长久的战争中早早学会只在乎以自己的立场来说应该在乎的人。
但现实并非一成不变、并非是永远无望的死亡。
——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了。短暂结束又迅速开展的战争,消耗了无数青壮年与孩子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即使充满伤痛、即使满目疮痍,即使无数人的人生已经被彻底毁坏,但是总有人还活着——还活着的人,才能够见证未来。
琳死在战争结束前,成为千千万万个被埋葬在过去的人之一,成为牺牲名单上一行短短的字,他总是会想起她,聪慧的、坚强的、勇敢的少女,她的勇气让她没有一点迟疑地选择了自己的死,他的学生就那样永远地离开了一个,不会再发生一次奇迹了,少女的尸体被送入棺椁,她神色安宁地闭目,双手交叠于身前,永远凝固于时光之中。
悲伤、浓重的悲伤——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热情的人,他不是那种能够与任何人都交换着同样的爱的人,但是琳、卡卡西、带土,他深深爱着他的学生们,就像玖辛奈在他心里始终占据独一无二的位置——于是很久没再有过的深沉的哀伤,始终无法散去。
但就算这是充满悲伤的现实,他们也总要背负前人的牺牲、朝着幸福而去。
否则的话,牺牲就变得无意义,谁也无法收获幸福的局面,会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
水门柔和地微笑起来,轻轻地说:“我觉得是幸福的哦。”
卡卡西活着、带土活着,他们活着,战争结束进入和平时期,协议的争执与签订也都基本告一段落,他们能够在今年过上一个没有任何动荡的新年。
——即使是充满遗憾的、不完美的幸福。
那是真正的幸福吗?带土垂下眼眸,将侧脸贴在青年背上。心脏的律动透过耳膜传递过来,他有些分不清那是谁的心跳。
——那是真正的幸福吗?
战争就已经毁灭无数人的人生,活着的人要花数年甚至一生去治愈与淡忘痛苦,甚至永远无法淡忘痛苦。
你看——水门老师,如今的你虽然在微笑着,但是失去了一位学生,如今要照顾另一位废人学生,曾经的小队分崩离析,你分明也在为此痛苦。这就是悲剧的现实所带来的物是人非……战争不会就此停止的,战争并没有停止啊,它永恒存在,永远在人放松警惕后席卷而来,就如同痛苦永远不会消失,只在人获得幸福的时刻来摧毁一切。一部分人停止了战争,就有另一些人想要挑起新的战争,大国们变得和平,那些小国依然在泥沼中挣扎。
永远有人是牺牲品。有时候他们自愿牺牲,为了身后众多的人甘愿赴死,有时候他们被迫牺牲,在陷入劣势后为保全秘密而被杀死,有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被牺牲,直到死前都被欺骗着。
成为牺牲品的人牺牲了,活着的人吮吸着他们的血而获得岌岌可危的、有瑕疵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幻梦一般易碎的。这不是真正的幸福……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我们都无法获得幸福。
/
浓郁如墨一般漆黑的房间里,从地面缓缓钻出半黑半白的宽大身影,像是被捕蝇草或是芦荟叶片包围的人形看向坐在黑暗之中的少年。
“长门邀请你过去一趟,有些关于晓组织的事需要商议。”
宇智波带土静静等待着,没有说话。另一个更加瘦长的惨白身影紧随其后出现,打开盘旋而成的身体,从少年披着的黑袍之下缠绕上去,为残缺的半边组成新的肢体。
他握了握拳。滞涩的感觉正在随着虚幻的疼痛而缓慢消失,手指间感受到的奇特的触感,像是某种柔韧的物质,冰冷的温度让指尖变得麻木,触摸到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膜。
“稍后就去。”少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长发与面容随即也被吞噬进白色漩涡。
他侧头看向镜中,一个陌生的人影正在凝视他。
幸福。
他终于将颤动的视线凝聚,与镜中人冷冷对视。一切温暖都霎时远去了,他再一次感受到真实的寒冷。
“九尾人柱力已经两个月没有现身……探查一下她如今的状况,是否出现与九尾有关的变动。旗木卡卡西的长期任务也有蹊跷,查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白了。”绝应下要求,钻入地底离开。
少年注视着毫无痕迹的地面,木色、老旧、平整,看不出任何外来者的残留。月色被窗帘尽数遮挡,他在黑暗中久久伫立,几乎化为一抹苍白幽灵般的剪影。
最后他轻轻开口:“走吧。”
于是房间里的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凭空浮现的漩涡波动之中。
3.
旗木卡卡西在黎明前的灰蓝雾色中奔跑。
胸腔里的心脏震颤得剧烈到像在耳边鼓胀震动,他听见血液奔流的吵闹响声,带着巨大的恐慌向下坠落,浑身都在变得麻木、空洞,他的喉咙里泛起腥甜血气,却丝毫感受不到躯体应有的疼痛,冷风像刀一样刮过去,他几乎觉得已经在他露出的肌肤上刻上伤疤。他甚至无法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永远离开了,喧闹的夜晚已经平息下来,满目鲜血是地狱的河水倾泻,本该归于无声的哀鸣依旧深深钻入脑海——他站在小型战场的废墟之上,目光掠过医疗班的担架,回头望向无光的住宅区,恐惧与胆颤让他不由自主动了起来。
宇智波带土披着一件外套,在他敲门之前就拉开了门。
死刑犯终于被带上刑场。他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带土,那张残破的面容再一次与记忆中反复回想的脸对上——他长高了些,更瘦了,他不再笑,注视着他的目光像一把沾盐的尖刀。他浑身僵硬,几乎难以呼吸,好像氧气已经不再眷顾他,喘息间进驻的气体全部逃逸了,它们好像要引来死亡那样、引来难以忍受的痛苦。又回想起尸体、从巨兽的爪下取下的尸体,嚎哭的婴儿,他们所爱的人死去的惨状——那已告一段落的、地狱般的现实。
他张了张口,惨叫堵塞在喉咙里,他没能发出哀嚎。他轻轻问: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虽然身体废了,不代表耳朵也聋了。”宇智波带土冷笑一声,他伸出手扯过白发少年的手臂,将黑暗中的人带进从室内洒出的一片白色灯光之中,于是那张沾着灰与血的脸上,两道泪痕在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
黑发少年面上的不忿消失了,他几乎呆愣地凝视着哭泣的同伴,然后他颤抖起来,他像是已经明了一切,他抬手扯住自己凌乱的发,挤出一声哀哭似的泣音。
那是一种痛苦太多到无法容纳的、饱胀过后被尽数燃烧、只剩下余灰一般的、干瘪而无力的声音。
卡卡西抬起视线模糊的眼睛,水雾糊住了他的视线,让他失去忍者引以为傲的视力,他几乎无法辨认带土究竟有没有流泪。
“今晚的动乱……”黑发少年轻声开口,是一种意外平淡的语气,却仿佛在酝酿着岩层下某种迟早要喷发的、可怖的事物,卡卡西在他未尽的疑问下颤抖起来,他不停流下泪水,好像眼睛已经成了一口倾倒的水井。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
巨大的、红色的、暴虐的九尾怪物,仿佛能踏平一切的恐怖力量——那是不能随意传播的密辛,不能被带土知道的东西,就像曾经的他们一样,没有资格去知道。
“水门老师,玖辛奈师母……”但是还有另外一个现实,一个他们已经心知肚明却必须要说出来的现实,每一个字从口中吐出来都像泣血,“——都牺牲了。”
“……啊。”宇智波带土轻轻说,“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卡卡西想。你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凄惨死去,不知道他们留下了一个新的、孤独的生命,此后那哭泣的婴儿如你我一样早早失去人生中重要的事物,战争已经结束却依然有新的孤儿诞生,他的父母在今夜永远闭上眼睛,只留下不知能否传达到的殷切叮嘱……在新生命的惨哭声中,尘埃落定的一切。
而宇智波带土几乎是冷酷地看着他:“离开吧,卡卡西。”
少年声音低哑,视线如一匹薄薄的纱笼罩而下,仿佛能随着破晓的白光与寒风就此融化: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
宇智波带土在一个平常的早晨捡到那个孩子。
在当年的夜晚嚎哭的婴儿已经成为一个矮小瘦弱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短袖,婴儿肥的脸上顶着圆圆的湛蓝眼睛,金灿灿的短发像是艳阳洒下来的光芒,他顶着张蹭满灰尘的脸,沮丧地坐在他家门前的矮阶的一角,肉乎乎的手揽在腿前,缩成小小一团。
那抹金色是与波风水门一样的色彩,灿烂到近乎刺目,仿佛伸手触摸就会被灼热的太阳焚烧殆尽。如今却灰扑扑如同日轮蒙尘。
他伸出手,拎起孩子的后衣领。在他手里徒劳挥舞四肢的小孩挣扎了半晌,妥协般放松下来,于是他把小孩转到正面,看清了他脸上左右对称的三条胡须般的印记,小孩眼里包着泡要掉不掉的泪水,脸上带着戒备和恐慌。
看着孩子那副有些畏缩的神情,心底突然泛起深沉的厌倦与恶心感,让他几欲作呕,彻底失去了说话的**。
但似乎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一个被人排挤的孤儿,一个父母在未曾记事时便死去的遗孤,因为秘密保守不严而流传出妖狐的传言,独自一人跌跌撞撞生活,被欺负了所以找个角落哭泣——
一眼就能看出的现状,一位英雄之子的待遇。
汗漉漉的衣领摸上去湿润微黏,他思索几秒,放弃了出门的打算,拎着小孩转身进了屋内。
“你、你要干什么呀大叔!”小孩色厉内荏、哆哆嗦嗦地在他手底下喊,被放下在地板上的下一瞬间转身就朝门口奔去,他用腿拦住小孩,盘腿坐在地上,把他短短的下半身固定在两腿之间,伸手撩起孩子的衣摆,往上一扯兜住了那颗金色的脑袋和作乱的双手。
孩子愣住了。
直到被按在浴缸里、淋了一脸热水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颇为手忙脚乱地搓了搓脸颊,十分有自觉地转过身让水流冲洗微冷的脊背,别别扭扭地侧过头打量这善心大发的大叔。
其实这人远不到能被叫大叔的年纪,还有半张能算得上青涩的脸,只是被留到肩膀处的发丝半遮半掩的另外半边,布满了凹凸起伏的瘢痕,看上去有些可怖。他身形瘦削,坐在矮凳上时一条腿僵硬地向一侧伸直,右边袖子空空荡荡。
他有时候会离这样的人远一些。他们大多总是阴沉着脸,好像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一样,脸色看起来麻木又灰暗。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他遇见过会随手给他塞颗糖的人,对方瘪下去的袖管在离去时拂过头顶,像一个轻柔的抚摸。
这个人虽然板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总觉得他会是后一类人。
这样的想法给了小孩勇气,他嘟嘟囔囔、用自己最擅长的那种说话方式问:“大叔,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洗干净卖掉吧?”
宇智波带土冷哼一声,抬起手用大拇指搓了一把小孩眼下红彤彤的痕迹,对方往后躲了一下。
他语气平静:“你为什么哭?”
小孩鼓了鼓脸颊,把下巴埋进臂弯里不说话,那双天空色彩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开始溢满水汽。
不想说就算了。他想。
孩子却在他之前便缓缓开口,哽咽着用手背揉搓眼睛:“他们说,我的爸妈不喜欢我,所以丢掉了我……”
那一瞬间,他如坠冰窟。好像死去的亡灵藏匿在他身躯的阴影里啃噬残余的骨血,他在疼痛中屏住呼吸,又实在想要发笑——为了梦中世界的到来、在理想实现之前,这样荒诞可笑的现实迟早会上演。他如今已亲眼见证到这一切了。
——波风水门的孩子,竟然是这个样子。
他沉默着把小孩从头到尾洗了一遍,趁着对方擦身体的功夫,上楼去他曾经的卧室找了一套还算新的干净衣服。
孩子穿好衣服,顶着还有潮湿水汽的头发,清清爽爽从浴室出来。宇智波带土拉开靠墙的橱柜,扫视一圈空荡荡的内里,合上柜门看向站在踌躇着站在原地的小孩。
“只有泡面了。”他说。
在等泡面的时候,他两三下吹干小孩的头发。热气腾腾的杯面被掀开盖子,白雾铺了两人一脸,小孩盘腿坐在矮桌前,欢呼着往前一扑,姿势别扭地拿着叉子狼吞虎咽地吃面。
青年撑着脸坐在他对面,静静看着小孩把面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向后一仰露出满脸傻乎乎的笑,顶着圆圆的肚子打饱嗝。他抬手往小孩脸上拍了一张纸巾。
“谢谢你!”鸣人一手攥着纸巾擦脸擦嘴,感激地看向了这沉默寡言的青年,“我叫鸣人,漩涡鸣人!大叔、啊、大哥哥你呢?”
“我叫宇智波带土。”他低声回答。
眼前的人即使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懵懂的孩童并不依靠表情读取他人的情绪,他们还是对万物都一知半解的时刻,却有一颗剔透的、敏锐的心,那颗未被任何事物污染的心让他隐约察觉——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开心。于是他凑上前,抬眼打量着对方并未露出不耐之类的表情,便伸手拍了拍青年的小臂。
“别伤心啦!”他说。
“我在伤心?”出乎意料地、青年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惊愕地如此轻声呢喃,又转而勾起嘴角,似有似无的微妙弧度里掺杂进些许讽刺。
“我没有伤心。”像是要证明这番话似的,他哈哈笑了两声,露出毫无阴霾的轻松笑颜,向前探身按住小孩毛茸茸的发顶,摸到一手干燥温暖的触感。
宇智波带土微笑着说:“现在,小孩子该去睡午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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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木卡卡西在一个清晨归来。
血腥气还未从周身散去,森林里寒凉水雾沾湿裤脚,贴在腿上的触感冰冷湿润。他做任务总有些为人诟病的习惯,不仅是干脆冷酷的作风,还有他压榨自我的恶习——因此他现在已经很累,那只赤红的眼在布料下肿胀发痛,让他整个脑袋都幻觉般抽痛起来。
但他现在还不能休息、还不想休息。比起回到家里睡一觉,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要去见宇智波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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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他们参加了水门老师与玖辛奈师母的葬礼。
宇智波带土彼时还需要拄拐,从道旁一瘸一拐地挪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与那些哭泣着来哀悼的普通民众融为一体。他穿着全黑的衣服,将一支百合花插在大衣口袋里,终于走到近前来时,那朵花已经被蹭折了一瓣。
像他这样因残疾退役的人实在很多,本来谁也没有多在乎他,直到他站在前方,与最近名声大噪的旗木卡卡西并肩而立,站在三代目与长老团之下为四代夫妻举行葬礼,众人才恍然意识到,他就是那个奇迹般归来的少年英雄。
可惜在这世道当英雄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怜悯地低声议论,看他如今的惨状,这孩子的后半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宇智波带土将那支百合取出,放在墓前。那里已经堆了许多花卉,那朵孤零零的白花泯然众人,像一捧新雪落下,他闻见馥郁又冰冷的花香挥之不去。
葬礼结束后,两名少年结伴去了野原琳的墓前。
带土扔开拐杖,取下假肢,用一条腿跪坐在地上,深深俯下身。漆黑的发罩住他苍白凹陷的脸,卡卡西站在他身侧,几乎是无措地扶着他的腿和杖,垂眸看去,少年肩膀高耸,手臂颤抖,死死抓住了一丛开始枯黄的野草。
曾经他们有一个小队。如今他们失去了队友,失去了师长,失去仅剩的几位会关心他们的人,只留下两名悲伤的、孤独的、相顾无言的少年。
冷风吹起他们的发丝,空旷而宽阔的公墓里只有簌簌风声回荡。
良久,宇智波带土轻声说:“卡卡西。我们和好吧。”
他们的生活在那之后很少发生交集。
宇智波带土赋闲在家,依靠丰厚的抚恤金过着闲散生活,旗木卡卡西依旧在暗部工作,执行那些血腥的、隐秘的、黑暗的任务。
偶尔休假,他会去看望带土,邀请他出门聚餐或是逛街,然而也仅仅止步于此。
任务的事是无法透露给他人的,他们不再是能够商议和复盘任务细节的队友了,生活方面带土反对他的关心和询问,而他的生活也足够无趣。他们不约而同避免过多谈论过去的一切,带土有时候会主动找话题,与他聊同期们如今的现状,他从他接连的询问中察觉到,带土也与他们的同学不再有更多的交集。
带土放弃了维护他在村中的一切人际关系,比他更像独来独往的孤魂。
他问:“你现在还在帮助那些老人们吗?”
带土沉默两秒,拍拍右腿,在长裤下是坚硬的人造义肢。他笑起来:“现在该是老人们来帮助我啦!”
岁月是极其无情的东西,它带走老人的生命,并不比带走年轻人的生命迟疑。
曾经的宇智波带土熟识的那些老人,在几年间已经陆陆续续去世了许多。或是战争伤痕的残留、或是孤独的侵蚀、或是病痛的折磨,他们等来久违的和平时期,却没有能长久享受安宁的余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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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见宇智波带土。
窜高了许多的青年低头看他,并不惊讶。他已经不了解带土,带土却像依旧了解他似的——不,或许只是他已经知道当年他被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哟,卡卡西!”他说,“水门老师有个调皮的孩子呢。”
旗木卡卡西只能点头。
“是啊。”他说,“带土,这件事——”
话语被屋内传出的啪叽啪叽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几乎是愕然地看着一个金灿灿的脑袋从带土身后探出来,小孩一手拎睡帽,一手揉着眼睛,睡得脸蛋红彤彤的。他含含糊糊地问:“带土哥,他是谁呀?”
“他是我的前队友卡卡西。”带土耸了耸肩,垂下手按住小孩的脑袋把人推回去,“去洗脸。”
“哦……”孩子困顿地应了一声,在两人的注视下慢吞吞转身钻进卫生间。
目睹这一切的白发青年眨眨眼,紧绷的心绪终于松懈些许,他在带土含着揶揄笑意的注视下低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会在三代面前替你保证的。”
“但是为了你和鸣人好,绝不要把他的身份透露给其他人。”
“我不是傻子。”带土拍了拍他的肩,“倒是你啊,有空的话多来找鸣人玩吧。我一个人应付他,有时候实在头疼。”
卡卡西被他拍得左摇右晃,面罩下的脸却忍不住微笑起来:“照顾小孩还是你更拿手吧。”
“我没听错吧!”带土夸张地叫起来,“风头正盛的天才卡卡西君居然有不擅长的事吗?”
“这种事怎么擅长啊。只有你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技能吧——”卡卡西忍不住吐槽,“就像那次捉猫任务一样。”
“我可是凭实力认识的全村的老头老太!”带土哼了一声,“你看上去快猝死了,做任务也太拼了吧……快回去休息,倒在我家别人说我谋害你呢。”
卡卡西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仍然感觉轻飘飘的。久违的轻快心情占据他的脑海,像是浸泡温水一样舒适。
——无论是带土还是鸣人,似乎都在慢慢变好。他想。这样就足够了。
4.
鸣人睡在带土家的二楼。
那时他担心惹人生气,不敢随意乱动带土的东西,在房间里四处逛了一圈,相片墙被白布包住,空荡荡的桌面放着一个往下扣着的相框,他拿起来一看,上面有四个人,一个棕发的姐姐,一个白发的哥哥,一个人跟带土很像,还有个人有跟他一样的金色头发。
带土走得要慢些,他上楼来时,鸣人正慌张地把相框放回去,青年好整以暇看他欲盖弥彰的动作,突兀地笑了笑,告诉他:“有机会的话,会介绍你认识他们的。”
他看着带土打开衣柜,向他介绍了哪些衣服是适合他的。
“改天带你去买新的。”他说。
带土是个很好的人。鸣人想。
青年把自己曾经的房间让给他,他惴惴不安地睡了几天,想起家里的泡面和牛奶,还有冰箱里剩下的饭团,总觉得还是该回家。
带土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他迟早要回去,所以现在就安心睡在这里。
他捂着被敲红的额头,闷闷应了一声。
第二天,带土领着他回到他狭小的公寓里,把能穿的衣服和未过期的食品都装袋,又与他一起打扫了卫生,断掉电源,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下楼。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带土身后,像个艰难移动的小豆丁,青年拖着假肢走在前面,回头看他憋得小脸通红的样子,幸灾乐祸地哈哈笑起来,蹲下身让他趴到背上。
“你背得了我吗?”鸣人充满怀疑地问。
带土不耐烦:“十个你我都背得了。”
他真的背得起。鸣人伏在青年瘦削的脊背上,他能感觉到突出的骨头坚硬的触感,两只手拢在脖颈前拎着袋子,带土的呼吸清浅而平稳,好像并不费力。他有些害怕掉下去,用两条短腿盘在对方腰上,头一次感受到青年右半边身体缺失到何种程度,与左边不对称的凹陷,触感是柔软而诡异的,鸣人本能对此感到恐惧,只觉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带土在笑:“怕什么,你不会变成这样的。”
鸣人蹭了蹭他的后颈:“我才不怕呢。”
他怕的不是那个。
会痛吗?
鸣人问。
彼时带土正在把鸣人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他也是懒得一件件手洗的人,倒上大量洗衣液开启最强洗涤模式已经是他对衣物的尊重。
他看着问出这个问题的小孩,鸣人走上前,伸手按了一下他右侧的身体,宽松衣物随着动作凹下不自然的一块。
“这里啊,”鸣人说,“带土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说?”
“这有什么痛的,”带土被逗笑了,撩起衣服给他看狰狞长合的身体,“好多年前的事了。”
他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鸣人隐隐察觉到他的回避之中藏着某些会让他伤心的事,于是他也不再问。
/
带土替他赶跑过欺负他的人。
青年从道路旁快步走过来,阴沉着脸用拐杖挥退那几个嬉笑的孩子,敲得他们惊慌失措地窜逃走了,之后就过来牵住他的手,他从来不知道带土会露出那样的神情——看起来几乎有点吓人了,比那些用厌恶眼神瞪着他的人要吓人得多。
但带土好像又并不生气。
他只是阴森森的,像是故事书里描绘的那种幽灵。
“真是个傻孩子。”他说,“是了……你的确是个傻孩子。”
他哪里傻了!鸣人倒是生气起来。打不过又有什么办法!
“还说别人呢,你不也很傻吗!”他不服气地大喊。
他说的是带土前几天在街上遭遇的事。
这几天有火之国审批的贸易商队来到木叶村,带来许多新鲜东西,也涌入不少外人,他们衣着华丽,拖着腔调,对打扮朴素的忍者们议论纷纷,在街上挑剔地评价店铺里卖的所谓“低级货”。
带土那时候与他一起在一乐拉面店吃完了晚饭,出门正好与一人打了个照面,对方被青年那半张狰狞的脸吓得后退半步,又瞥见他残缺的右手,像是要掩饰先前的失态,开始对他评头论足起来。
鸣人晕乎乎听了一耳朵,只听懂一句“别出门吓人”,然而这足够让小孩子变得愤怒,但他还什么都没说出口,就被带土牵着离开了。
“为什么你不生气啊!”他愤愤地问。
“对那种人没有生气的必要。”带土说,“你看他们,洋洋自得,好像自认为高人一等,比忍者们更了解这个世界……然而实则不过是些被蒙蔽双眼的傻子。”
“他们是傻子你也是!”鸣人大叫。
“你才是。”带土慢悠悠道,“连成语都听不明白的小鬼。”
“我说你傻你就傻。”带土说,“等你上了忍者学校,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你也是忍者,为什么不能教我?”鸣人问。
“我退休了。”带土说,“别想我教你。”
带土送鸣人去参加忍者学校入学式。
他拿了入学证书和书本出来,看见青年正靠在树下,与一个黑发少年聊天。
带土率先停下话头,对他挥了挥手:“这边!”
少年牵着一个同样黑发的小孩,这三个人凑在一起,一样的黑发一样的高领,鸣人莫名有些不爽,跑过去扯住带土的衣角。
“那么带土哥,我先带佐助回去了。”少年温和地对鸣人点点头,与两人告别。
“那是谁?”
“我家族里族长的孩子,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带土抬手指了指,“佐助跟你同一年入学,今天有打招呼吗?”
鸣人哼了一声:“没有。”
“哼什么,”带土搓搓他的脑袋,柔软的发丝拂过手指,像是阳光钻进指缝之间,“今天庆祝,请你吃好吃的。”
/
带土不给他过生日。
自从他上了忍者学校,带土就不让他一直住在他家里了,他总是在背着书包敲开带土家的门之后又被赶回到自己的公寓。他一开始又生气又委屈,觉得带土要抛弃他,又不想跟他妥协,气得半夜缩在床上掉眼泪。
带土就在黑漆漆的夜里爬上二楼,用备用钥匙打开他家的门,进来逮住哭得眼眶通红的小孩。
“我又不是不要你来我家住了。”青年颇为无言地看着他,在他满含怨气的眼神里苦恼地挠了挠头,妥协般叹了口气,“我这是要培养你的独立生活能力懂不懂?”
“忍者可是不会连一个人生活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他拍拍小孩的头。
“那我会成为厉害的忍者吗?”鸣人问。
带土没说话。
鸣人扑到他的怀里:“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带土把他从怀里拎出来:“最厉害的忍者只会是死了的忍者。”
“你最好给我好好活下来。”
——直到不得不死的那一天,鸣人。
/
后来他已经习惯了偶尔去带土家,偶尔回自己家,带土如果当天晚上没有让他明天去,他就知道第二天要回公寓,然后第三天再去。
六岁生日,鸣人一个人在公寓里许愿,吃蛋糕。
第二天早上,他在忍校门口看见带土,青年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伸手牵上去,手指冷得像冰块。
“今天下课后记得回来。”
鸣人晃了晃他的手:“今天本来就该去你家,用不着特地跑过来告诉我的说。”
“我又不是来找你。”带土说,“正好要去街上,顺道路过,观察一下你会不会迟到。”
“才不会!”鸣人忿忿不平,他甩开带土的手,朝教学楼跑过去,“我要去上课了!”
下午他回到带土家,青年正坐在阳光普照的矮桌前,灿烂的日芒太过强烈,把他的身影照得发白,他举起一个橙色的物件对着窗户打量,光滑的边缘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鸣人凑上前去。
“我以前的护目镜。”带土放下手,把东西塞进他手里。
鸣人好奇地把护目镜凑到眼前,学着带土方才的举动对准窗户,晃得人睁不开眼的白光被橙色过滤掉,变得不再刺眼。
“好厉害!”他兴奋地大喊。
“这个已经旧了。”带土从他手里拿回去,把手伸进桌下掏出了一样东西,在鸣人面前摊开。
那是一个崭新的护目镜,镜片比带土手里的那一个要小一些,是圆形的,皮质连接绳由宽变窄,两侧固定着银色的调节扣。
“生日礼物。”带土说。
鸣人皱起脸,眨掉要落不落的眼泪,伸手接过礼物,紧接着就往他怀里一扑:“谢谢带土哥!”
青年被撞得后仰,孩子揪住他的衣服在怀抱中颤抖,只露出金色的后脑勺。他沉默着不再动作,任由鸣人将眼泪抹在他的衣领。
他在今日清晨将护目镜从压箱底的盒子里翻出来。对于他来说,这东西已经什么用处都没有,它是过往岁月的残留,只会带给人久远却永恒清晰的痛苦。
他在孩子的呜咽声中轻轻举起那个陈旧的橙色护目镜,隔着镜片直视窗外灿白明亮的艳阳。
——太阳也蒙上一层阴翳,不再像是真正的太阳了。
/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鸣人。
有一天带土突然这样说。
鸣人那时正埋头纠结忍校留下的文字作业,做得脑袋发涨,闻言抬起头,晕乎乎地喊:“什么秘密啊——”
带土却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在开玩笑。青年面无表情,静静等待着他收敛笑容,鸣人在他尖锐而沉重的注视下察觉到此时此刻十分凝滞的气氛,不由得放下笔,呆呆地看着带土。
青年终于缓缓开口:“唯有在合适的时机,你才能广而告知,在此之前……绝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鸣人抖了抖:“哦、嗯。”
他答应得很认真,却完全是一头雾水。带土到底要说什么,是非常重要的事吗?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他板着这么凶的脸?他会答应的啦,他绝对不会跟别人说,因为是答应带土的事——
宇智波带土神色冰冷,隐含讥诮。
“你的父亲,是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
5.
七月的木叶太阳刺目又常起大风,树木整日簌簌作响,将那些沙尘、碎叶,还有旁的什么细小事物卷起来,吹得人睁不开眼,总想往树林里躲。
这样的狂风让人心神不宁,总觉得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宇智波鼬从族地的祠堂出来,告别言语刺探止水死因的族人,像是要摆脱沉重到让他难以呼吸的负累一样快步离开了此方地界。
他已经答应今天要去接佐助回家。
路过族地边缘,他又看见那个金发的小孩。
漩涡鸣人,佐助的同学。他记得他。孤儿,有妖狐的传闻,两年前开始基本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边,他被族里早年便因残疾而脱离忍者身份的宇智波带土所收留。他年少时偶尔在族内的训练场地见过带土,近两年则是不时会在忍校门口相遇,并不熟识,只能算做点头之交。
——宇智波带土。他想,今天提到了他。
他们提起那只已经名扬五大国的眼睛,提起复制忍者卡卡西,然后开始慨叹,开始惋惜,开始愤怒:
宇智波家的眼睛,竟然是火影派的外族人名声最显!
他那时下意识去看父亲,他知道宇智波带土的眼睛大概率当年是他做主不再讨要的。男人神色丝毫未变,他并不理会关于那只脱离宇智波家多年的眼睛的讨论,只是沉默,沉默如一尊石像。
然而只是沉默,无法做到任何事,无法改变现状。
鸣人穿着橙色短袖,站在宇智波带土面前蹦跳着说着什么,加上那头摇晃的明亮金发,像一颗大号的橙黄色弹跳球。青年似乎十分无奈,毫无大人矜持姿态地坐在矮阶上,两人吵吵闹闹,并不关注像影子一样走过的少年。
青年一只眼睛凹陷下去,那颗眼球已在他的前队友身上待了许多年。眼球,他继而想起另一只同样血红的眼球,湿漉漉的、柔软的,在他手掌里滴着血。
宇智波鼬收回目光,悄无声息离开了。
/
“我不太想问你,但——”旗木卡卡西说,“最近,宇智波族地里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这种事也没有问我的必要吧。”带土挥挥手,“你分明能够感觉出来,我知道的也不会比你更多。”
卡卡西与他对视,心情异常沉重。
几年前九尾之乱带来的连锁反应,让宇智波一族遭到木叶高层的怀疑,并且为此搬离了木叶中心来到了边缘,也让宇智波与木叶的关系越来越僵硬。
他不知道宇智波一族究竟在谋划什么,然而那种封闭、凝重而躁动的气氛伴随着夏日炎热的天气,总让人惴惴不安。
“别担心,卡卡西。”带土见他紧皱眉头,反而率先露出笑容安慰他,“再怎么样,总不会波及到我这个早就算不上宇智波的外人。”
或许是这样,他想。无论发生什么,带土既然没有参与进去,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
——是时候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
5.
错了。不该是这样。他想。不该是这样。
宇智波为什么会灭族?
带土为什么会死?
时隔多年,那种深沉的痛苦再次击中了他。
好像他在乎的一切,都有人要夺去、要破坏殆尽——带土为什么会死?
那蠢蠢欲动的阴影,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结果——鲜血自破损的窗户上往下淌,被刀刃劈开的身躯扭曲着跌倒在地,涌出的血在长街上拖出纤长的痕迹,像是毛笔书写出的笔画,他闻到腥臭而浓郁的血味,死人惨白失血的脸上是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凝视着、凝视着,死死盯着不可见之物,那是那样浓烈的愤恨与惶惑。
他翻到二楼,看见带土倒伏在地上。
一条几乎把他整个人劈成两半的、深可见骨的刀痕刻在他的后背,涌出的液体让脚下踩的地板都变得黏腻,血腥气盈满鼻腔,让他眩晕,同时又想呕吐。
带土露出茫然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手脚软趴趴往下垂,肌肉早已在经年的闲散生活中消失,他依旧很轻,因为没有锻炼的关系比同体型的忍者要轻得多,他毕竟缺少一半肢体,就显得更加的轻,他将他带下楼,那种轻盈让他恐惧,好像带土其实已经不存在于这里,他能化作风、雨、雪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彻底从这个世界上离开,摆脱这一切——
他几乎觉得,带土此时已经跟琳、水门老师、玖辛奈师母团聚了。
然后,将他、将鸣人抛弃在这儿。
金发的孩子第二天出现在忍者学校门口,一看见他就停住了脚步。
“卡卡西哥?”他喊。
他其实没有见过旗木卡卡西几次。这个白发的忍者总是忙碌,偶尔到带土家里去时会给他带零食,陪他练习过几次手里剑,更多时候,他会约带土出去,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做作业。
卡卡西从来不会到忍者学校来找他,准确来说,卡卡西从来不会在带土不在的时候单独找他。为什么今天,他会一个人来?
鸣人总该知道。他痛苦地想,从此之后他只有一个家可以回,一个孤独的、狭小的家,不再有第二个家让他回了。
.
鸣人在哭。他哭得那样伤心,撕心裂肺地嚎哭着,用全身的力气在发出哭泣的声音,泪水像无法止息的河流一样汹涌,沾湿了衣袖,又沾湿衣摆,最后将他整个胸前都淋得湿哒哒的。
卡卡西抬手摸了摸眼角,只摸到一片干燥的皮肤。他已经无法为此哭泣。
为什么?他问。他看上去那样疑惑。为什么带土哥会死?为什么要杀带土哥?
是啊。他想。为什么?宇智波鼬究竟在憎恨什么,又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屠杀亲族,屠杀父母,屠杀长辈,为什么连带土这样早就脱离宇智波的平民也要杀死?他难道没有一点恻隐之心,他杀人难道就和砍瓜切菜一样平常吗?
他想起病床上神情麻木地流泪的黑发孩子,想起一无所知死去的青年,然后他看见鸣人沾满泪水的、狼狈的脸。
金灿灿的发,像是凝聚了夏日最灿烂的光芒,一颗忧悒的、沉寂下去的太阳。
哀伤,海浪一样漫上来的哀伤,然后是愤怒,烈火燎原般的愤怒。
——为什么?
6.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他们经历过如此多的苦难,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终于面临最危险的、最重要的战斗时,将最残酷的现实揭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卡卡西目眦欲裂。
凝在黑发上的血,他的拐杖,他的义肢,他冰冷的身体,他空茫的脸,他在眼眶里充血的那只赤红的眼。
稳稳站立的双腿,完好的、从破损袖笼中露出的异色的手,那只紫色的奇异眼睛,那只同样旋转出镰刀花纹的眼,那张半边布满瘢痕的年轻的脸,那平淡到仿佛已料尽所有的神情。
鸣人在他身旁愣怔呢喃:
“……带土哥?”
那个男人。他站在战场另一端,遥遥投来冰冷而讥讽的视线。俯瞰。他看他们,与看草木、天地、风雪没有任何区别。世间万物都在他眼底化为虚妄的幻境,他要将整个世界拖入梦中,他要让全世界同等地拥有他赐予的虚假的幸福,因此他不会为任何人破例,不会对任何人有特殊之处,他要带人入梦,并不因那人是平民、是罪犯、是忍者、是贵族而有何不同,他带旁人入梦,他也要带鸣人、带旗木卡卡西入梦。
血。鸣人想起血。
灿烂的艳阳天,他带着一束花环推开带土哥的房门。
漆黑的房间里满溢铁锈味,他在黑暗中看见更浓郁的、水流一样的黑暗,然后是红色,在青白里取代黑色而浮现出的血月一样的红,带土哥一只手抓住他的肩,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咦?为什么会有两只手?
他一点也未曾挣扎,头颅阵阵发晕,余光瞥见一旁鲜血淋漓的长刀,带土哥那身衣服的右侧淌下鲜血,有白色的融化的雪一样的东西也在往下流,又缓缓凝固,收拢。他在那轮红月注视下沉沉睡去。
那是一种异常,被掩盖多年的异常。就像他此时终于察觉到,为什么带土哥在提起他的父母时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哀狂的、死寂的,他的眼睛不再注视切实的事物,他看见的是他所追求的幻梦,他看见的是他不惜一切要创造的绝对美好的世界。
呼吸。——难以呼吸。这是一场噩梦,他几乎连灵魂都在颤栗,他看见带土。
还在抽条的宇智波带土。一岁的年龄差已经让他像竹节攀升一样窜高,肌肉被均摊拉长,显得身躯单薄瘦削,看上去好像又瘦到了少年时那副病态的样子。
他们给老师和师母扫墓。
在那样一个阴沉的、灰青色的雨天,万物都染上霉色,散发出潮湿而寒凉的气息。宇智波带土轻轻将花放在墓前,仰头看着天空。细细密密的雨落到他脸上,聚在他的眼窝里,凝成泪一般的水线沿着脸颊淌下。
——卡卡西,别老是板着脸。带土说。
他侧头看他,他发现带土竟然在笑。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会铸造悲剧,只会产生绝望,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世界里做永远的胜者。别再那样自责,我说真的,卡卡西。没关系……没关系,有一个只有胜者、只有和平、只有快乐的世界,那样的世界是存在的,我会做到的……我会做到的,我会让那样的世界成为真实,到那时候,我们不必到老师的墓前来,我们也不必到琳的墓前去,所有人都会收获幸福……
没关系,卡卡西。他说。我知道你不会认同我,你永远在看十三岁的宇智波带土。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无需他人认同。他说。我要创造新世界。
他看见一轮红月在黑发青年眼中绽放。
.
.
此时此刻,站在全世界对立面的男人。
他如此狂热,要为全世界带来新生。
……
太阳落下了。
.
【御美都来到被暴政统治的城池,她用长□□穿昏君的心脏,将尸体悬挂在高耸的城墙。
「我要拯救他们!」御美都高呼。
她来到贫瘠的荒原,在这里点燃温暖的篝火,驱散凶恶的豺狼,她将国王的钱财留在这里,在民众的泪水中再次启航。
「你看!」御美都大喊,「他们都在追随着我!」
少女回头。
她看见在奔跑中力竭倒下的人民,最终成为铁蹄下堆砌的尸体。
御美都哈哈大笑,用荆棘链条捆缚逃亡的罪犯,她带人来到断头台前,说:
「我以救世主的名义问你,你是否认罪?」
「我不认!我不认!」罪犯惨叫,「你才是暴君,你才是魔王,你才是要残害全世界!」】
【少女捧着百合来见她。她已经老了,不再是曾经那样鲜艳明亮的少女,然而她永远是御美都的少女。
她看着御美都,目光愤怒而哀伤。
「全世界都平等地做奴隶,难道全世界就是平等的了么?!」少女质问她。
「好罢!」御美都失落地说。
她就那样抛下了无主的城池、抛下了哭泣的人民、抛下了刑场上的罪犯,孤身一人回到她来时的白塔。
她在里面沉沉睡去,她要去做梦了。】
.
END
*是之前的清明节贺文,实在写不动了所以草草结束……
*本来想分章节,但这一篇的情节安排分开了看起来很不爽,所以还是一发完。
*是绝对的无cp,想在不带任何cp倾向的情况下去描述土和众人的关系。根据经验来说无cp会凉凉的但我还是希望会有更多人看……(哭)
*一开始的灵感其实是关于回村if的口嗨,大致就是:经常都有土回村然后白绝体遭到怀疑然后他进行一个好心老爷爷救下他的剧情,既然这样那就不要那半边身体吧(喂)土砍下手脚,尽可能多的挖下白绝体的部分,让□□重新胡乱愈合。他花了不少时间等待痊愈,然后前往水门的回村路线。前期每次都是依靠卷卷绝,后面身体稳定了就变成拼装积木(?)要出门办正经事就削一层然后安上白绝手脚。不过后面写着写着其实并没有怎么写出这个设定(移目)
*卡文了大半个月所以后继乏力,也因为感冒脑子空空丧失语言组织能力,所以写得不算满意。
*总之想要评论……真的很想知道大家阅读完后的感受和想法……完全没人我要哭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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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带土中心】太阳怖现(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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