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从未去过高庭。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她听到的有关高庭的形容词都是“美丽”、“迷人”的近义词，似乎所有人都对其赞不绝口。当艾莉亚从远处眺望城堡，那惊鸿一瞥令她不得不同意这些人的判断。河湾地是个风景宜人的地方，有着茂盛的田野与森林。在春天的脚步声中，姹紫嫣红满庭香气......其中，高庭众星拱月，无疑是河湾地的灯塔。城堡由白石建筑而成，许多塔楼耸立着，各自插着旗帜，迎风飘扬。隔着一段距离，艾莉亚看到了花园里的美景。君临的御花园完全无法与之媲美，相较之下，黯然失色。
这便是兰尼斯特必须与提利尔家结盟的原因。兰尼斯特家控制着矿产，可提利尔家控制着维斯特洛多数的粮食。严冬降临时，多少金银珠宝都不如一口粮草。
“还真是风景如画。”詹姆说：“这是你头一回来河湾地吗？”
“是的。”艾莉亚说。
“我来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詹姆说：“一般是来参加马上比武的。不得不说，这里简直太适合举办婚礼了。”
“不知道我家人到了没有。”艾莉亚说。她很想见见他们。距离上次见面才过了五个月，可她已经甚为思念。母亲、哥哥和姐姐。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们每个人。如果也能见到另外两个兄弟就更好了，可布兰与琼恩肯定还在长城。“你父亲跟他们说了我们的婚期吗？”
“我没问，但他肯定通知了吧。”詹姆说：“就算他还没说，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订婚那次才是重磅，你当时逃过一劫，不必亲自跟他们说。”
“是啊，没想到当人质还有这意想不到的好处。”艾莉亚说。“我家人初闻此事之时，你就在房间里吧？”
“没错，我就在现场。”詹姆说。“那感觉，我可不想回味。”
艾莉亚露出顽皮的坏笑，打趣他。“至少，他们没有把你生吞活剥，你现在还能毫发无损地对我抱怨。”
到达门口，侍卫与随从们以迎接贵宾的礼仪隆重接待了他们。侍女将艾莉亚带往房间。从窗口望出去，能看到花园令人赞叹的美景。还有一个树篱迷宫。这可是托曼的最爱。要是他在场，恐怕会玩心大起，不达终点誓不罢休。艾莉亚在衣橱里发现了几件裙子，都是她的尺寸，还有一封来自姐姐的信。
“我知道你最讨厌重大场合的着装。我给你挑了几件适合的，你就不必伤脑筋了。它们都很合身，你穿上肯定气度不凡。我保证。爱你的珊莎。”
艾莉亚笑了，在心中默默向姐姐道谢。她的确在担心，要如何为盛大的婚礼梳妆打扮，方不失礼数。贴心的珊莎果然是及时雨。
在房中安顿下来后，艾莉亚收到了奥莲娜夫人的邀约，请她到花园共进下午茶。凯特琳夫人、珊莎小姐与玛格丽王后也会在场。艾莉亚来不及细看，匆匆选定了目光所及的第一套衣服——一件淡绿泛蓝的裙子，三下五除二把它穿上；甚至无心检查是否穿对了，便风驰电掣地赶出了房门。等侍女做发型又得耗掉大半天，艾莉亚只想快点见到姐姐和母亲。
前往凉亭的路上，艾莉亚一个拐角，差点与一位拄着长拐的男子撞个满怀。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及时闪避，条件反射地将手掌附在他手臂上，以示安抚。“对不起，我在赶路，真的抱歉。”
“无需道歉。”男子笑着说。他有一头深色头发，眸色随着灯光变幻颜色，时蓝时绿。他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三十，拐杖却显然是必需品，而非装饰品。“您……不会是艾莉亚史塔克吧？”
“就是我。”艾莉亚将裙子上的皱褶抚平。“您是……”
“维拉斯提利尔，”男子说：“马上就是你姐夫了。”
“哦，毫不意外啊。以我无双的运气，与未来姐夫的初见当然不可能顺利进行，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就差点把您撞倒了。允许我向您致歉。”艾莉亚说。
“不必，不必，你最终也没有撞上我。你急刹车的能力，还挺厉害的。”维拉斯说。“很高兴认识你，你姐姐对我讲了很多你的事。”
“应该都是好事吧？”艾莉亚问。
“这么说吧，你姐姐对我描述了你童年时期的很多恶作剧。”维拉斯说。
“有些完全是她自作自受。”艾莉亚说。“别轻信她的叙述，她不是全然无辜的小白兔。”
“放心，我不会的。”维拉斯说：“日后有机会，你再告诉我你的版本吧。现在，你不是要赶去与她们会合吗？我不想耽误你。”他微微鞠了一躬。“很荣幸，终于见到小姐真身。”
“我也是。”艾莉亚草草行了个礼。
维拉斯一瘸一拐地离开，艾莉亚默默目送他走远。他没有无比英俊的面容，也与丑陋不沾边。他眼中闪烁着善意，笑容也十分真诚。沟通时的语调与展现出来的情商浑然天成，并不扭捏作态。艾莉亚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珊莎的对象还是不错的，应该会好好待她——不会将艾莉亚逼到毒死亲姐夫的地步。
艾莉亚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往亭子走去。
到达目的地时，母亲、珊莎、玛格丽与奥莲娜都在。见她来了，姐姐立刻站起来，与她紧紧相拥。“艾莉亚。”她猛地后退。“啊，你的伤……你可痊愈了？”
“已经大好了，康复几个月了。”艾莉亚：“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抱我，我不会碎掉。”
珊莎笑了，把艾莉亚拥回怀中。艾莉亚回抱着姐姐，沉浸在姐妹团聚的幸福中。虽然才分别五个月，却仿佛过了很久。
珊莎一松开她，凯特琳便上前，又把艾莉亚拉入温暖的怀抱。艾莉亚被圈进怀里，妈妈亲吻着她的脸颊。“你看起来气质不错，艾莉亚。已经看不出战火的摧残了。”
“除了失去的手指，”艾莉亚举起右手，“和脸上的疤痕外，的确是完好如初了。现在比在临冬城的状态好多了。”
“你可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啊。”座位上的奥莲娜夫人评价道。“我从你姐姐那儿听到了一些模糊的故事，外头也是满城风雨。我很高兴你能前来，让我当面听听你的描述。”
艾莉亚重重咽了咽口水，挤出笑容。“奥莲娜夫人，很高兴又见面了。您一如既往的容光焕发。”
“是的，是的，我知道。如动人的玫瑰一般娇艳，完全看不出岁月的流逝。”奥莲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似乎厌倦了场面化说辞，想尽快进入正题。“来呀，女孩，坐下吧。喝点茶，满足一下老妪的好奇心。”
“等艾莉亚做好准备，自会一一解答您的问题。”凯特琳语气坚定地说。“我女儿经历了许多坎坷，我想请您嘴下留情。”
奥莲娜挑了挑眉。“我想，您女儿还是回答得了一个老太婆的几句话的。她比你想的要坚强。”
“她是铁打的，我知道。”凯特琳说：“我是她母亲，无论如何，我不会收回我的请求。”
看到母亲的表态，艾莉亚感到心中一阵暖流涌过。为了她，母亲冒着得罪荆棘女王的风险，毫不拐弯抹角地表达了诉求。奥莲娜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并未露出受冒犯的不悦。
“好的好的，我明白。”她将目光转向艾莉亚，后者在姐姐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段时间……我听到了不少离奇的谣言。关于你和你的狼。听起来是个非常生动有趣的故事。”
艾莉亚吐出一口气。谈论娜梅莉亚倒没什么压力和顾虑。“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想了解一下谣言是怎么说的。”
“传闻说，你骑在冰原狼的背上，用脑子控制它的一举一动。还有一个谣言说，你能化为狼形。”奥莲娜说：“这些说法是否有可信之处？或者全是一派胡言，你那狼，不过是宠物？”
艾莉亚笑了一声。“哦，变身成狼我是做不到的。我也从没有骑过娜梅莉亚，但也许是可行的。她的体型跟马匹差不多。”她不打算正面回答脑控的问题。毕竟，她至今也没完全弄懂布兰说的狼灵。“她比普通宠物忠诚多了，不止一次保护了我。我怪想念她的。”
“她与她的狼群在整个北境大地上穿梭。”珊莎说。“夜间，我们能听到她的嗥叫声，有时还看到她在地平线上狂奔。”
艾莉亚露出浅浅笑意。“好极了。离开前，我拜托她要好好照看你们。”
“与如此高贵的动物形成心灵感应，又刚好是家族标志，宛如命定一般。”玛格丽说：“简直就像古老歌谣里的传奇故事。”
“是的，”奥莲娜说：“可惜，我们的标志就比较无聊了，没有人想要宠物花朵。”
“无论如何，我依然为我们的标志感到骄傲。”玛格丽说：“不过，现在我是个拜拉席恩，不知道能不能养养宠物雄鹿。”
“的确会是壮观的一幕，”奥莲娜说，“如果你真的办到了，一定要告诉我。还有，若兰尼斯特家驯服了狮子，也让我知道。”
对话就这么进行着。奥莲娜没有对艾莉亚在拉姆斯波顿手中的囚禁生涯展现出过强的探究欲。荆棘女王的问题相对无关痛痒，看来的确把母亲的话放在了心上。很快，话题转到别的方面，大家的注意力也从艾莉亚身上移开了。母亲与奥琳娜夫人相处融洽，这显而易见；而珊莎与玛格丽的性子在很多地方如出一辙。
被这些人包围着，艾莉亚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周遭环境不对劲，裙子不对劲，连身边的人都……不是她所习惯的。玛格丽、珊莎、母亲、奥莲娜——她们举手投足间都尽显贵族妇人的神韵与身份。艾莉亚觉得自己好像在扮演不属于自身的角色，拼命努力与大环境融为一体，却是难上加难。
奥莲娜与母亲谈得正酣，珊莎靠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
“这裙子很配你，艾莉亚，颜色好看极了。”
艾莉亚嘴角抽搐，露出小小的笑容。“是你选的。”
“是的，特意为你选的。”珊莎说。“但无论外在服装如何，你都是美丽的。”
美丽。艾莉亚还没有适应这个形容词。小时候，她非常活泼好动，因此经常拉里邋遢的，从头到尾脏兮兮，头发更是如鸟窝一般缠在一起。从来没有人夸过艾莉亚好看，她常常被误认为男孩。艾莉亚有些恍惚，与童年的自己相比，现在她变了好多，也成长了很多。漂亮只是一方面，她也更强大更聪慧了。过去的几年里，她被生活塑造成全新的形状。
艾莉亚未能完全适应这个形状，这也不是她当年能预想到的情况。但她在学习慢慢接受现状。
过了一会儿，奥莲娜夫人先行告辞，说要在今晚的宴席前稍作休息。婚礼是几天后的事，可铺天盖地的庆祝活动已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荆棘女王得养精蓄锐，对某些不太友好的来宾，需格外打起精神。
她一离开，玛格丽便起身，婀娜地走了过去，优雅的脚步像在滑动。“陛下，您可还适应这气候？”
“这里的花园非常棒，美不胜收。还有一座树篱迷宫，我对它很感兴趣。”托曼说。
艾莉亚转身，欲对少年国王行礼，意外地看到站在他身边的罗柏。她一时激动，猛然起身，几乎把椅子撞翻。哥哥看起来疲态未消，但......总算精神了些。更气定神闲了。看到艾莉亚，罗柏笑了。看到哥哥的笑容，艾莉亚立刻跑到他跟前。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艾莉亚抱了抱罗柏，说。
“我当然得来。”罗柏说：“我可不能错过两个妹妹的婚礼。”
艾莉亚松了口气，感到庆幸。“好......看来他们告诉你了。”
罗柏松开妹妹，看着她。“当然了，婚礼一般不是什么秘密或惊喜。”
“我知道。但我不想负责传达这种消息。”艾莉亚说：“北境一切可好？孩子们怎么样？”
“孩子们挺好的。有鲁温大学士照看他们，我很放心。我们的一些旗人也主动提供了护卫。”罗柏说：“目前，北境……风平浪静。至少后勤工作都处理妥当了。”他上下打量艾莉亚。“你怎么样？你的伤势？”
“好得不能更好了。”艾莉亚说。
“那就好。”罗柏说：“你看着状态不错，裙子也非常衬你的气质。”
“是我亲手挑选的。”珊莎说，加入了他们，母亲也紧随其后。“我一眼就觉得这颜色特别适合艾莉亚。”
“我没有你的眼光，但你的判断应该没错。”罗柏说。
“我刚刚与你哥哥说到你救了我的那次。”托曼说：“就在树篱迷宫里。”
“陛下不必挂心，那不过是条件反射的无意之举。”艾莉亚说：“当时情况十分凶险，差点就来不及了。”
“过去这几年，你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总有大大小小的事找上你。”罗柏说。
“希望此次的婚礼能顺顺利利，平淡一些来得好。”艾莉亚说：“过去的几个月还是挺平静的，希望这种状态能多保持一会儿。”
“那真是可惜了。”托曼说：“我等下要去走迷宫，还希望小姐能一同前往，做朕的最强保镖呢。”
“这不是侍卫们的任务吗？”玛格丽唇边挂着淡淡笑意，不慌不忙地指出。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不好玩嘛。”托曼说着，笑了出来。
艾莉亚深呼吸，让阳光与新鲜空气充盈整个胸膛。布兰先前提醒过，这是假春。很快，严酷的冬天将降临大地。她相信弟弟的判断。可现在，空气正暖，相见正欢。
她不愿考虑未来的起伏跌宕，只想抓住当下，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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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说，提利尔家的花园美如仙境，对其交口称赞。对泰温而言，他看重的并非其美景，而是其战略价值——它是与贵族大人们碰头，加强关系与联盟的理想地点。婚礼是政治的场合，并不只是宴饮嬉闹的时候。他鼓励托曼，此次出访，务必与盟友们尽可能的多做交谈。新王的首次出行，是制造良好公众形象的不二时机。这方面，他不必为托曼操心。男孩天性友善而好交际。在建立亲善信誉的方面，他无师自通，需要辅导的是治国的方面；而这方面，泰温及御前会议的臣子们能轻易给予帮助与建议。
若碰上什么难搞的盟友，泰温再来处理这棘手事。
“泰温公爵。”
刚说到棘手，这不就来了吗？
泰温立马认出了这多恩腔。一转身，他便认出了来者。奥柏伦马泰尔。此君不是他今天乐于见到的人，但他的出现也不应令他感到意外。奥柏伦亲王是维拉斯提利尔的好友，河湾地离多恩不远，两者有着广泛的商贸往来。
“奥柏伦亲王，”泰温冷冷地说，“看到你再次北上，令人颇为惊喜啊。皇婚典礼上没见到你，不得不说，是件憾事。”
“居然有人记挂我吗？真是暖心。”奥柏伦说：“我兄长当时病得很重，所以权衡之下，我决定留下来协助他。”他的笑半是热诚，半是憎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我不太喜欢首都，它总能使我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毕竟，我姐姐就是在那丧命的。”
“我晓得，”泰温淡然回复，“节哀顺变。”
“你的慰问……”奥柏伦的口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起来非常想一刀捅死泰温，假如花园里不是目击者众多，可能真这么干了。“我们高攀不起。你自个儿留着吧，泰温公爵，空洞的场面话于我姐姐无益。我不为你的慰问而来。”
“那你此行的目的是？”泰温问。
“当然是见证我亲爱的朋友维拉斯的婚礼。”奥柏伦语调轻快地说。“别担心，我带了一位您想见的客人。”他往身后望去，挥挥手示意。泰温看向他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有着金灿灿长发的年轻女子，正款款向他走去。一时间，他差点认不出孙女。
原来是弥塞菈来了。可真是女大十八变。
“祖父。”弥塞菈见到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是少数能在老狮子面前真心一笑，而不流露恐惧神色的人。“能与您重逢，真的很开心。”
“是的。”泰温快速从惊讶的状中回过神。“你看着挺好的。”
“我很好。”弥塞菈说着，侧身，将一名同龄男子引到身边。“这是崔斯丹马泰尔，我的未婚夫。”
“原来如此，”泰温颔首致意，“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一样。”崔斯丹说。他话中没有阴阳怪气，也听不出刻薄。即使将叔叔对兰尼斯特家的怨恨看在眼里，自己却好似不受影响，至少面上并不显露。
“女孩和我侄儿相处得不错。”奥柏伦说。“他们有福了，并不是每个包办婚姻都能取得如此令人艳羡的结果。”
的确如此，泰温暗忖：你姐姐与雷加的结合不就是一场大灾祸吗？
“令人欣慰的消息。”泰温说，尽量保持语气的友善。“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与孙女单独谈谈。”
“好的，大人。”崔斯丹微微点头，他礼数周全的举止中并不暗藏滋滋的毒意。奥柏伦随意点了点头，眼睛仍直勾勾盯着泰温，恨意烧灼而沸腾。
“如你所愿。跟我来吧，崔斯丹。”
泰温看着他们离去，下颚紧绷。多恩的人出现在这，谁也说不准会带来什么问题。奥柏伦是马泰尔家较为冒进的一个，热血上头，很难说会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泰温可没心情应对更多的明枪暗箭。
无论弥塞菈是否注意到了奥柏伦与泰温之间的敌意与张力，她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全然没受影响，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女孩出落得越来越像母亲，却没有遗传到瑟曦的犟脾气与怒火。泰温不知道弥塞菈善良温情的灵魂是来自哪里。劳勃与瑟曦都没有这么好的性子，这点上她不肖家人。这么看来，也是好事。若弥塞菈的言行作风太像兰尼斯特，多恩对她的敌意恐怕有增无减。
“他们说，我可以一同前来，我简直高兴坏了。”弥塞菈说：“好久没见到大家了。我离开的时候，乔弗还活着呢。”
“很遗憾你没能回来奔丧。”泰温说。
“没事，我不觉得他会在乎。”弥塞菈说：“我最想念的就是托曼了。还有母亲。母亲可在？我希望她也来了。”
弥塞菈眼中燃起热切的希望，泰温不愿看到希望窒灭，避开她的眼睛，转而观察花草。“要让你失望了，她没有来，回凯岩城了。”
“为什么？”弥塞菈不解地问：“她应该不会离开托曼身边啊？”
“这不是她自愿的决定。”泰温说：“你母亲……状况不怎么好。首都的政治任务是个重担，令她不胜负荷。”
弥塞菈秀眉微蹙。“您是指，她酗酒的毛病？”
泰温沉默了一会儿。弥塞菈虽心地善良，但并不盲目，观察力极强。母亲日趋严重的酒精依赖，在她被送往多恩前就开始了，她都尽收眼底。
“是的。”他终于回答。“见不到你，她一定很遗憾，但我会写信告诉她，你过得很好。”
“或者，我可以去凯岩城看看她？”弥塞菈提议。
“这就得看马泰尔家的意思了。”泰温说，扫了扫四周，心想：多恩的人不会偷偷跟来了吧？“他们对你怎么样？”
“他们对我很好。”弥塞菈说：“我交了很多朋友，崔斯丹……嗯，他是个善良的人。刚到多恩时，我非常害怕，现在想来真是多虑了。”亮闪闪的笑容佐证了这些话。弥塞菈的表情十分坦率诚挚，泰温不认为她的说谎技巧高超到了这种地步，应该是实话相告。
“那儿非常暖和，整个冬天，几乎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多恩的气候远近闻名。”泰温说。某种意义上，弥塞菈在多恩的良好待遇是马泰尔家对他的讥讽和嘲弄。泰温的亲孙女，被迫送到多恩当人质，只为保住这摇摇欲坠的和平。必须承认，提利昂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泰温想过，这家人会不会在复仇的渴望中，对弥塞菈动了杀心，并谎称是意外。
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多恩以极高的规格对待来自首都的客人，好像在对他秀道德优越感。“在多恩，我们不滥杀无辜，哪怕是为了复仇。”
多恩想要的，是他与魔山的命。血债血偿。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他们早已拼凑出当年的真相，泰温亦心知肚明。
南方的叛徒。
之前分析叛徒身份时，马泰尔家曾划过脑子，并一直没有完全洗脱嫌疑。按理说，他们不应该知道艾莉亚对他的重要性。可在人多嘴杂的首都，一名妥善安插的暗桩可以获得很多情报。几年前几乎要了他的命的毒药……刺客是小指头与乔弗里派出的，可谁又能说小指头背后没有多恩的影子呢？下毒可是奥柏伦马泰尔最喜欢的武器之一。
“在多恩期间，你是否注意到任何骚动或不寻常？”祖孙俩走过拐角时，泰温问道：“是否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
弥塞菈稍作思考，说：“没有。实际上，那里比君临平静多了。”
或许，那只是平静的伪装，存心要蒙过一名人质的话，并非难若登天。泰温觉得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若多恩一直在暗中策划着什么，必然不会对弥赛拉走漏风声。他随即转移话题。
“是吗？那挺好的。来吧……你弟弟应该就在附近。”
他们走到亭子边，一眼看到了站在中央的托曼。年轻君主的身边站着妩媚优雅的王后。一旁围着此次婚礼的贵宾，史塔克一家：史塔克公爵罗柏、主母凯特琳、珊莎和艾莉亚两姐妹；史塔克一家站成一圈，彼此间分享着什么趣事，笑成一团。史塔克、提利尔、拜拉席恩，这些人居然能打成一片。着实是有意思的众生相。
托曼转身，看到了久别的姐姐，表情立刻亮了起来，跑上前抱住了她。此去经年，物是人非。姐弟俩紧紧相拥，在阳光下，说着笑着，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泰温站在不远处一棵柳树的阴影下，当静默的观察者。
这两姐弟能长成今天的样子，是歹竹出好笋。他的子孙后代中，这两支尚未被玷污，属于仍有可为的好苗子。两人都不是杀伐决断之徒，但至少心胸开阔肯受教，也颇得民心。
每个家族都需要唱红脸和唱白脸的。塞拉与托曼符合前者，泰温会在有生之年担起后者的角色。而他百年之后……
兰尼斯特家主将目光转向艾莉亚，女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微微点头致意。他也点点头，转身扬长而去。
死后的事始终是不确定的，谁也不敢打包票。可此时，泰温久违的感到某种安心。当下，兰尼斯特的千秋伟业不再像一块大石压在肩上。家族传承，总算称得上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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