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如何,吞恨者多。
——鲍照《芜城赋》
幸令拖着男人,随同邓婵玉跟着那孩童以及老妇前往所谓宝物藏匿之处。
幸令一只手拽着,眼睛瞥了瞥后方远远跟着的那群妇孺,好奇道:“你们怎么躲在这里?”
“袁城主投降前将我们安置在此处。”老妇嗫嚅着,“城主说……说王上必不会放过我们这些百姓,我们这些妇人孩童还是躲起来得好。”
“这不瞎说嘛,”幸令忙道,“外面全是被安置好的流民,个个不都好好的?你们光躲在这里有什么用?袁福通难不成还让你们在这躲一辈子?”
老妇眼神闪了闪,“这……”
“百姓罢了,躲便躲了。”邓婵玉忽地开口,“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没等那孩童开口,老妇便急忙道,“女将军说的是,我们一群妇人孩子,出去了也是没有什么活路,还不如先待在这里,等外面平定下来了再出去。”
“但你们到时候可就是没有户籍的人口了,”幸令道,“不仅没有房屋,便是连土地你们都分不到一毫一厘。”
“到了。”
带头的孩童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漆黑的通道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依稀见他作了个揖,带着些许惶恐的稚嫩童声道:“过……过了这扇石门,便是我们城主放宝物的密室了。”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接着道:“你们……能放了我爹了吗?”
邓婵玉向前行了两步,在黑暗中摸索着石门的轮廓,蓦地一停,手下一按,“轰隆轰隆”的机关声从门中传来,只见石门缓缓打开,扬起一片尘土。
隐约有光从门内散射出来,邓婵玉向幸令眼神示意,幸令撒开拎着男人的手,笑眯眯走到孩童身旁,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小娃娃,麻烦你跟我们一起进去一趟了。”
“成不得啊大人,”身后的老妇一听这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我……我这孙儿是我这狗儿唯一的血脉了,大人,成不得啊大人。”
“你这老妇可真奇怪,”幸令奇怪地看了看她,“我们又不是要他的命,让他进去带路罢了,难不成里面有什么要命的东西?”
老妇浑身一颤,趴在地上便不吭声了。
邓婵玉瞥了瞥她,拎着刀柄刚踏一步,就听那孩童道:“我去。”
幸令低下头看着他,他也正仰着头看她,眼睛黑亮亮的,还留着先前的泪痕,这会儿却神色平静地问道:“是不是我进去了,你们就放了他们?”
“走吧。”邓婵玉侧了侧身,让出了路。
三人进了石室,幸令后脚刚踏了进来,只听得石门又“轰隆轰隆”地缓缓关上了。
关闭的前一瞬,幸令听到了那群妇孺响亮的哭泣声。
“你很聪明,也懂得顾全大局,”邓婵玉走在那孩童的身后,有些惋惜地沉沉看了他一眼,“但是你还是太小了,袁福通没来得及教会你太多,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进来。”
孩童的身影一怔,开口时,声音竟带了些讽刺,“那又如何?以我一个人的命,换你们两个,够了。”
阳光照射下来,幸令抬头一看,这地方居然是个天然的洞坑,只是上处露口颇小,也就够一个身量纤细的小孩进出。
那阳光照下来,在孩童与她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我的承诺不变,你带我找到东西,我留你和外面人的性命。”邓婵玉淡淡道。
“闻仲老儿背信弃义,你的话又有何可信?”孩童转过身来,阳光之下,幸令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以及他脖子上挂着的刻着大大“袁”字的玉佩。
“袁庆康,我愿留你性命,闻太师必不会过多为难你,”邓婵玉却毫不惊讶,准确的说,她看起来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你阿爹使了金蝉脱壳之术,不就是为了留你一命?”
“他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袁庆康到底还是个孩子,提到自己的阿爹,终究还是带了哭腔,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恨恨地抹了抹眼睛:
“你们商军,杀我袁家,屠我城民,如今还想从我这拿到我爹的宝物?你们做梦!”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不听劝?”幸令恨铁不成钢道,“我要是你爹,死了都得被你气活过来,留着命干什么不能干?”
“这样吧这样吧,”幸令拉住邓婵玉的胳膊,“婵玉,好歹也是人家阿爹,你留两个不太有用的给他做个念想。”
“其他的交给我们,可以了吧?”幸令冲着对面的袁庆康扬声道,“有句老话说得好,'成王败寇',想活命就听我们的。”
邓婵玉默不作声,像是同意了这个法子。
袁庆康死死咬着牙,幸令忙上前拽他,“还犹豫什么,再想连命都没有了,更别提留两个给你当念想了。”
小孩劲还挺大,幸令乍一拽差点没拽动,她朝着他拼命使眼色,良久,袁庆康终于松了口,他指了指邓婵玉,“你立誓,放我等性命。”
邓婵玉垂眼看了这还没她腰高的小孩一眼,抬手咬破手指,滴血在地,“立誓在上,以性命为媒,我邓婵玉拿到宝物后,袁庆康及在外妇孺性命皆不取,放尔等离开。”
八卦阵随着邓婵玉的动作徐徐展开,亮起又消散,誓约达成。
袁庆康抬着头看着她完成誓约,伸手取下了脖子上的玉佩。
石门再度打开,幸令意外地发现外面的人都没有走。
见袁庆康活着出来,外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妇哭着冲上前将他拥进怀里,“公子,还好您没事,还好您没事啊。”
话音落,她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猛猛一顿,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跟在后面的两人。
“离婆,她们都发现了。”袁庆康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她会放我们走的。”
邓婵玉将玉佩揣进怀里,看了他一眼,幸令跟着她,二人在众人仇视又恐惧的眼神中往前方走去。
“你知不知道我阿爹为何造反?”
稚嫩的童声从背后传来,邓婵玉脚步未停,直直向前走去。
见她没反应,那童声又叫道:
“赋税翻三,朝贡非珍宝不可入,百姓民不聊生,我阿爹多次上谏,却皆被斥骂有不忠之心。”
那童声说得又快又急:
“你们仰奉的王,他心中何尝有我等百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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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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