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小镇也许比托尼一路上见过的村庄大一点儿，但仍旧是他所见过的最小的地盘儿。
一个酒馆，一个公共澡堂，还有一栋提供早午饭和简陋住处的二层小楼。剩下的就是紧凑的民居，像是存放已久的纸箱子一样挨挤在一起，边边角角都磨得变形了。
镇上没有医院，甚至连社区医院都没有。
山姆似乎对这个镇子挺熟悉的，他告诉史蒂夫，想看医生的话必须去最近的城市，药品的话，就只有山姆或者其他飞行员定期送过来的那些，统一存放在镇上几位长老的家里。
“我没事。”托尼第一万次跟史蒂夫强调，“伤口被缝的很漂亮，我也吃了消炎药，就算是纽约急救科的大夫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这就是普通的刀伤，队长，没有伤及内脏，连失血过量都算不上。”
“小子，刀伤在沙漠可算不上小意思。”克林特拍了拍托尼的肩膀，“听说过坏疽病吧。”
“幸好我们离乞力马扎罗山很远。”托尼翻了个白眼儿。
他们住在了那栋二层小楼的客房里，租了三间，托尼住在最顶头那屋。
和史蒂夫一起。
说实话，托尼还以为在瑞士那最后一次不算愉快的经历过后，史蒂夫会尽量避免和托尼单独相处。获救那晚不算，毕竟托尼可以理解：队友被绑架，身为队长的史蒂夫肯定被动触发了鸡妈妈属性，非得确定托尼24小时都在呼吸才能放下心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史蒂夫似乎把那一整套灵魂伴侣的狗屁都抛到了脑后。晚上换衣服的时候，史蒂夫甚至没有避开托尼的目光，而托尼也再一次看到了史蒂夫肩胛骨上舒展的那片文字。托尼考虑了片刻要不要主动挑起这茬，不然自己就会陷入“他什么时候提起”以及“他到底会不会提起”这些无聊问题的无限循环当中，无法自拔。
不过想想话题可能的走向，托尼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算了。他宁愿被自己的脑袋困住——字面意义上的——也不想在离家万里的大沙漠上和史蒂夫尴尬相处。
虽然现在他们的相处也不算多么自然。
“伤口没问题。”史蒂夫给托尼例行检查完腹部的刀伤之后放下了他的衣服，抬头对托尼露出了令人痛苦，或者只是令托尼痛苦的甜美微笑。
等等，甜美？甜美？
托尼需要和自己的大脑进行一次冗长、深邃的交谈。
安顿下来之后，两个人如约一同换上了本地人的服饰，不过是来自娜塔莎的建议——托尼身上有伤，最好能穿通风透气的衣服。
而且在此地想买到T恤、夹克、牛仔裤之类的衣服也不是很容易。
“你看起来像个波斯王子。”托尼对史蒂夫坏笑，“混血版的，当然了。你得有一头深色的卷毛才能像波斯王子。”
“那不就是你？”史蒂夫难得开了个玩笑，大概确认了托尼不会死翘翘之后他心情不错。
托尼哼了一声，靠回堆在地毯上的软垫中间，把两只脚翘起来搭在挂着流苏的红色矮机上。“我没有王子的气质，”托尼舒展身体，放松僵硬的脖颈，“很确定我像个流亡的意大利贵族来着。”
“很确定我也没有王子气质，就是个来自布鲁克林的穷小子来着。”史蒂夫说，一只手自然地放到托尼的小腿上，帮他放松肌肉。
真的，你就抽筋那么一次，这个人就再也不放过你了。托尼在心里腹诽。不过他并没阻止史蒂夫给自己按摩，毕竟没人会拒绝免费的按摩。
没人。
“跟我讲讲拉比。”托尼转移话题，或者准确来说他提出了一个新话题，该话题不包括且不会触及到托尼不想谈论的任何有关人类感情的事情上去。
史蒂夫似乎叹了口气，但也可能只是清空口腔内多余的气体，“他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在开罗有很多人脉。也许不只是在开罗。娜塔莎认为拉比会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山姆也是因为他才来当我们的飞行员的。”
“诡异的老头。”托尼嘀咕，“所以山姆是他的外甥之类的？”
“应该不是，我想他们是朋友吧。”史蒂夫不确定地说，“山姆对这一带很熟悉，他经常开飞机跑各个地方，送货，有时候提供应急服务。”
“听起来很酷。”托尼琢磨着还有多少熟悉的面孔会先后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而其中又有多少成分是不可捉摸、无法预测的命运。
就像灵魂标记。
托尼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因为如此之快的就把脑筋转到不愉快的事情上去而十分不满。
“告诉我接下来的行动，队长。”托尼再一次询问史蒂夫，但史蒂夫就和前几次一样，含糊其辞地敷衍托尼。
“山姆会把我们带到‘矩阵’可能藏身的区域，然后我们展开搜索，想办法解决‘矩阵’，还有被他附身的杰克·休斯。”
好吧，也许听起来不像敷衍，但托尼觉得史蒂夫有事情瞒着自己。关于任务。
“说起来杰克，你准备到时候把马克也带上吗？”托尼把话题转到雇佣兵身上，“我倒是挺喜欢斯帝文那家伙的，但杰克·洛克利可不是一般的有病。”
“他是绑架你的那一个？”史蒂夫瞟了他一眼。
托尼哼了一声，“因为我当时没有防备。我只是去买披萨，谁知道会遇到精分杀手。”
“是我的错。”史蒂夫说，好像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错是史蒂夫的。
托尼瞪了史蒂夫一眼，“是啊，毕竟你有超绝感知，对方圆几千里的犯罪动向无所不知。你明知道有人把我绑走，还故意假装不知道，因为你就喜欢看我受罪。”
“托尼。”史蒂夫叹了口气。托尼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掌握用这种语气念自己名字的本领的，每次听到，托尼都会觉得有电流顺着脊椎窜过。这很不科学，托尼可是科学家，不应该采用所谓“电流窜过”这种不准确的形容。
如果是生物电的话，作为正常生理活动，托尼的每个细胞里都有“电流窜过”，不管史蒂夫说什么或做什么。
“你觉得山姆的飞机上能坐下那么多人吗？”托尼再次把话题拉回正事上，“毕竟我们现在多了三个人，如果你把斯通也算上的话。”
史蒂夫微微皱眉。托尼在他能开口之前说道：“斯通必须和我们一起走。”
“我知道。”史蒂夫听起来不是很高兴，他低下头捏了捏眉心，“地方足够，巴基也跟我们一起去。”
“还有马克。”托尼走了片刻的神，然后继续说道，“你之前跟马克说了什么？”
“没什么。”史蒂夫平静地说，用手掌轻轻摩挲着额头，“他跟我们一起去的话，我需要知道他是否可靠。”
“人格分裂不是什么常见的事，不过你不能因为杰克·洛克利做的事迁怒马克或者斯帝文，对不对？”托尼瞟着史蒂夫，“而且斯帝文其实是个甜心，不管你信不信。”
史蒂夫抬头看了托尼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哇哦，你威胁他了，对不对。”托尼咧开嘴笑起来，“你威胁他了，像个□□老大一样。”托尼沉下声音，“老老实实的，不然你就会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绑着水泥沉进大西洋了。”
“我没有。”史蒂夫无奈地笑着摇头，“马克是个雇佣兵，但他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
“杰克·洛克利还是个疯子呢。”托尼哼哼了一声，“我至今没搞懂是什么触发了他的人格转换。我是说，洛克利只是被胡狼扑了一下，甚至都没被咬伤，斯帝文就出现了。如果他真的遭遇危险什么的，斯帝文难道不是更容易歇菜的那个吗？”
还有那晚在帐篷里，马克说“斯帝文想帮助你所以我来了”，意思难道是斯帝文“叫”马克出来的？不管是用什么办法。
“我想这个问题就连马克自己可能也搞不清楚吧。”史蒂夫说，“巴基会盯着他的。”
“那谁盯着巴基？”托尼在想清楚之前就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于是就什么也没表示，斜眼瞅着史蒂夫看他会怎么回答。
史蒂夫倒是挺平静的，他说：“我相信巴基已经摆脱九头蛇的精神控制了，不过我会全权负责整个队伍的安全的。托尼，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老大哥。”托尼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史蒂夫好像没因为托尼的冒失而感到生气，“巴恩斯还救了我呢，记得吗？帮我把肚子上的口子缝起来了。虽然他拿手铐拷我来着，但我这人一向荤素不忌。”
史蒂夫深深地吸了口气。
托尼推了他一把，“得了吧，你想笑就笑出来。我说这个就是想逗你笑来着。”
“真的？”史蒂夫冲托尼挑眉，“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很好笑。”
“我，手铐。”托尼回以同样夸张的挑眉，“不好笑吗？”
“不好笑。”史蒂夫认真地摇头。
托尼不服气地说：“你大错特错了，等着吧，我会让你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哥们儿。”这番话差不多落地好几秒之后，托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跟罗迪也这么开玩笑，当然了，罗迪从不当真。
但史蒂夫可不是罗迪。
“我在开玩笑。”托尼抢在史蒂夫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说道，“新时代人们的一大特色就是口无遮拦，我想你已经了解到了。”
“……是啊。”史蒂夫缓缓说道，似乎觉得有点儿好笑。“我想用你们新时代的年轻人的话来说，我没那么‘重口’。”
托尼忍不住冲史蒂夫露出大大的笑容，因为，嘿，让史蒂夫主动用这些词可不容易。这算是某种成就了，托尼对此非常确定。
“我们走着瞧。”他最后说，冲史蒂夫挤了挤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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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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