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之后,面对着空荡无一人的房间,连启平竟也没有像先前那样感到大多的孤单与不可适从了。
刘空山的一番话,仍然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连启平自言自语道。“学习确实是改变命运的道路,但不是惟一的一条,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中间的过程怎么样,它根本就没有那么的重要。
刘空山他实在是一个高明的人,有目标有追求,又不像我一样是个只知道死学习的书呆子,跟大多数同学们都混得很好,又不像他们那样整日无所事事,自甘堕落。”
自那日的“谈话事件”过后,刘空山和连启平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刘空山喜出望外,以为自己许久以来布下的大局,终于到了收网的那一天。
连启平却表现地较为冷淡——她本就对男生们无感,同意和刘空山在一起也不过只是为了聆听他的更多“教诲”,获得更多的人生指导。
十九班里那些整天起哄的男生们,总是半带玩笑、半带敬意地对他们两个人指指点点的,说刘空山是正义化身,连启平是巾帼英雄,他们凑在一起,那就是才子配佳人。
然而,在病态的“大多数”之中,终究还有几个健康些的例外,比如说高宇峥和赵思贤。
高宇峥虽然对政治话题较为冷感,也不是大关心什么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但江衡那日对他讲述的“真理派”思想,却是真正地,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打动了他的心,让他开始渐渐关注些社会上的各种事情。
望着班里班外流淌着的腐化风气,他也会开始思考,开始认真地探求那些错误价值观的成因。
尽管他不够聪明,却已经比那些从不思考,只会随波逐流的庸人们好多了,至少他还有自己的思想。
“如果蒋经纬的思想真的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为什么这些把它当成指导思想的大多数们,还是会把日子过的乱七八糟呢?
蒋经纬当了这么多年的总统,社会上的风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过。
连这样的问题都解决不了,他的思想又怎么能被称作真理呢?他有这个资格吗?
至于那个李昭旭,他说过要从根源上改变这一切,杜绝错误风气的产生与传播,某种程度上,可能他的话才是对的。
而且,那张传单我也看过,真理派人的话是那样的平易近人,那样的和善亲切,仿佛真的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家人似的,看得我热血沸腾,充满了激情和斗志,急切地想着去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蒋经纬说的那些东西早就成了陈芝麻烂谷子了,只能让我越听越困,越听越心烦,,而且还总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唉,到底才是真正的反/动/分子呢?”
在这样一个黑暗而压抑的时代之中,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高宇峥是不好批评蒋经纬的,但是,至少,他还有权利,也有能力和刘空山对着干,。
由于刘空山的小人谗言,赵思贤虽然没有像江衡和张尚文那样被抓到警察局,却也被梁建人等校领导频繁地叫去谈话,弄得他烦躁不已
,“你看看你,怎么跟什么人都能混到一起去?”
“事情要是真的做出来了,你就得被当成从犯!”
“你是赵家庄来的又怎么样?当时不是你自己说什么不要对你搞区别对待吗?好了,现在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听了一次次训话,写了一张张检讨,赵思贤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大哥”被开除,“大姐”被停课,就连没有受到什么牵连的安珺也不再搭理他了——他本就对政治漠不关心,现在更是成了铁板一块。
一时间,一种被抛弃的孤寂感久久萦绕在他的心头。
在“四君子”还没有遭逢此次变故之时,赵思贤曾不止一次地向另外三人打趣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就把我当成那小鸡,小狗,随便使唤,只要能沾点你们的光就好了。”
如今;当那些“得道之人”由于“触犯天条”而遭遇贬谪时,身为“鸡犬”的赵思贤又怎么能独自保全?
无可奈何的,他只能在无止境的沉默之中,接受着这个悲哀而苦涩的现状。
幸好,赵思贤是个向来乐观的人,积极而阳光的天性促使着他坚强地面对一切,不被层层构建起的黑暗现状所压垮。
他似乎在一夜间成长了起来,把悲痛与愤慨化作了激励自己不断向前行着的力量。
他下定了一个决心,要在自己从苍梧中学毕业之后,加入“真理派”的组织,投身于艰苦卓绝的斗争之中。
“我不能再忍受着他们在这里颠倒黑白了,我也算是学过一点历史的,像这样把爱国青年当成反/动/分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唉,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自取灭亡的。”
在刘空山与连启平宣布确立恋爱关系的时候,赵思贤真是感到天都塌了,。
他虽然不像张尚文那样善于相面识人,却也在江衡一次次的赞美与褒扬之中,给连启平贴上了不少诸和“勤奋刻苦”“善良体贴”的标签。
可是,现在,一切却又怎么了呢?
向来勤奋而踏实的连启平,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以浮夸和粗鄙著称的刘空山,她不是一向最讨厌这些浮浪子弟的吗?
更何况,她和江衡的关系是那样的亲密,那样的融洽,几乎已经产生了一种超越友谊的感情,而刘空山无异于促使江衡被停课处分的“凶手”,她恨还来不及,怎么又反而爱上了对方?
“难道,从一开始,这一切就…”赵思贤恍然大悟,骤然间清楚了一切,
先前,梁建人在师生大会上公开表彰刘、连二人之时,他还没有太多的触动,
一来,他有过上次被“批/斗”的经验,知道从那个“梁贱人”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实话,
二来,他不相信连启平会和刘空山走到一起去,在他看来,那张传单在刘空山手里,要么是他捡来的,要么是他偷来,抢来,骗来的,而且后者的可能性似乎还要更大一点。
至于为什么他要把连启平给牵扯进来,大抵是改不了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无耻本性,想要用这种不三不四的手段来换取对方的仰慕和感激——
在此之前,刘空山已经在连启平那里死缠烂打许久了.
若是连启平真的像她一直所表示和宣扬的那样,对江衡动过真心真爱真感情,刘空山此举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勾起她对故人的思念与感伤,
按理来说,她应该对其恨之入骨才对。
而连启平这样“化恨为爱”的反常举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和刘空山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这场事作是他们共同的预谋。
想到这些,赵思贤更是觉得怒不可遇,他一向是个性情中人,喜欢替交往深厚的朋友和“兄弟们”打抱不平。
他恨连启平,恨她辜负了江衡的一片真心!
“江衡极平时对她那么好,总是在我们面前说她的好话,甚至还因为她,跟我们尚文大哥吵了好几回架。
唉,她怎么…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某天中午,赵思贤在食堂“偶遇”了携手并进的刘空山和连启平两人,他们满面笑容,神采奕奕,卿卿我我地搀着抱着,时不时趴在对方耳边说上几句悄悄话,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赵思贤气愤不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揪住了刘空山的衣领,大喊一声——
“你小子,给我站住!”
刘空山毫无防备,猛然被拽了这么一下子,一个趔趄,几乎要站不稳摔倒,连启平也被那声突如其来的喊叫给吓了一跳。
“哟,原来是你呀,小反动分子,怎么,你又想被约谈了吗?
告诉你吧,我现在可是咱们学校的大功臣,谁要是敢来找我麻烦,就算我不还手,梁校长也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刘空山面无惧色,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我不是来找你的,”赵思贤强忍住愤怒,竭力克制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冷静”我来找连启平。”
“怎么?启平是我女朋友,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连启平!”赵思贤声嘶力竭地喊道,“江衡对你那么好,你背叛了她,你……你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吗?”
遮羞布被揭开,连启平在这番质问之下感到几分手足无措,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心病,整个人都震悚了起来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做?”赵思贤冷笑一声,“平白无故的,梁建人怎么会把你们两个放到一起表彰?
‘连启平把证据交给刘空山’,难不成,咱们校长还能当看全校几千人的面说谎?”
连启平,当上功臣的感觉很不错吧?别忘了,你这名声是用什么换来的,江衡可是把你当成她最好的朋友!你竟然还……
连启平,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呵,最好的朋友?”见到连启平这副哑口无言的窘迫样子,一直冷眼观战的刘空山也下场来“英雄救美”了。
“你说启平是江衡最好的朋友,那张尚文又是什么呢?”
“是啊,张尚文又是什么呢?”连启平似乎恍然大悟,也不由自主地反问道。
赵思贤怔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毕竟,当时“大哥”“大嫂”叫得最欢的,可就是他自己啊。
在刘空山的“救护”之下,连启平也仿佛有了底气,将先前残存的愧意与悔意彻底一扫而光。
“你不要这么诬人清白,我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我天资不够,能力不行,在她心里和那个张尚文根本就没法比,难道我就活该被人看不起,活该这么坐以待毙吗?。
我在学习上比不过他,就要在其他地方胜过他,学习才不是改变命运的惟一道路——这都是那些天资优越的人们来哄骗我们的,就是害怕我们进步,害怕我们成功,害怕我们从另一条道路上超过他们。
其实,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目的,中间的过程如何,其实本来就没有那么重要,至于那个江衡,我才不需要她高高在上的施舍,也不需要她把我当做弱者去怜悯和同情。
但我始终爱着她,永远不会像你们胡编乱造出的那样,抛弃她,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是我的早晚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走!”
“简直是不可理喻!”赵思贤更是愤恨而已,“没有良心的东西!你们早晚要遭报应的!”
刘,连二人没有再理会他,径直转身离开了.
只余下赵思贤一个人,在往来如云的人群之中,落寞地伫立着。
他又想起了一年之前,通用技术课上张尚文对自己的那一番训诫。
结果固然重要,但过程难道就不重要吗?
不!绝不会是这样,结果重要,过程比结果更要重要。
就像张尚文曾比喻过的那样,自己做的试卷和抄来的试卷,纵然分数不相上下——抄来的试卷甚至看上去可能更诱人,在那些尚未完全丧失良心的人看来,却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
脚踏实地和投机取巧之间,有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很明显的,先前那个刻苦勤奋,体贴善良的连启平,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学习确实不是惟一的道路,通往成功的道路也确实有很多条。
可是,任何一条“其他的道路”,无论是体育、艺术,还是学一门手艺,都需要我们去脚踏实地、精益求精。
像这样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它还能站住多久呢?
1869年11月14日,蒋经纬到访凌恒城。
一时间,城内百姓“欢呼雀跃”,夹道欢迎,拉着横幅来迎接总统的光临。
平心而论,蒋经纬的荒唐统治以及不择手段的盘剥与压迫,已经让凌恒城里的百姓叫苦连天,对这位荒淫无道的领导人恨之入骨。
然而,在这个过分压抑的时代中,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咬紧牙关,忍气吞声着。
只有那些在蒋经纬这棵“大树”下乘凉的既得利益者们,才会无视人民群众的苦难,阿谀地呈现出虚伪的颂词.
蒋经纬先是到镜花行宫那边“视察”一圈,看看自己的新宅邸,又领着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前往苍梧中学进行参观。
他们还未走进苍梧中学的院门,学生们已经在教学楼前排成了几个整体的方阵,穿着统一的白衬衫,黑裤子,女学生是黑裙子,手里拿着红艳艳的鲜花,松柏一样挺立着。
这些学生,都是梁建人从三个学年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质”学生代表,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天天训练队列动作,只为了能给蒋总统留下个好印象。
为了能让自己在总统来参观时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学生们可谓是无所不用至极。
各式各样名贵的烟酒,几乎要把梁建人的办公室给填满了。
这些平日里吊儿郎当,不三不四的公子小姐们,此时却也装的人模狗样,端上一副仿若木刻的虚伪笑容,奉承着他们的领袖。
“形式主义的产物,实在是恶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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