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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拾·玖

方舟的明珠,公主姗摇姬妲,即将戴冠。

方舟的子民为之喧哗,外域的使臣乘风前来。

这可忙坏了安艾尔。

从前的风行网道总是分工明确,作为向导的职责更多的是登记来往光之子们的信息。

可现在,安艾尔又要指引航道,又要修理船只,还要腾出空屋子给使臣和过客们落脚……

虽然现在早不是旧时代那般等级分明,但远道而来的客者又怎么能怠慢呢?

虽然好脾气的使者不在少数,可依旧把安艾尔忙的够呛。

刚送走一批使臣的安艾尔疲惫地趴在桌子上,任由长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眼眸。

梅迦啊……请赐我一些帮手吧!

最好是听话的那种。

正幻想着,石板突然亮了一下。

唔……又是哪边的使臣啊?

安艾尔扶着额,支起身子,调出最新的信息。视线懒洋洋地落在那弹出来的一行行字上,青色的眼眸逐渐泛起迷惑,在看清落款的时候,他直接蹦了起来。

我天。

白日梦成真了!

*

水隐者又一次被预言向导丢出来了。

理由是她险些害死她徒弟。

水隐者当场就炸了。

“怎么着死老头,有什么能比「明星」更重要?”

预言向导当即看白痴一样看她,却什么都不说,把她塞进放着贡礼的船,就丢进了云道。

但水隐者已经近十年没自己离开过预言山谷了。

一时之间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的光之子穿着白衣中裤,站在标示牌前,刚为一名来自云野的使臣指引完方向。

他蹲下来打开背包,正打算拿出水杯喝一口,蔚蓝的眼眸不经意间瞥见一鹤立鸡群的身影。

哟吼。

这不是便宜师公吗。

再一看她身后停泊着的浮船,漓微微挑眉。

自己来的?奇了。预言山谷的隐者都这么心大吗。

上去打个招呼吧。

水隐者正苦恼于如何寻路时,就忽然听得有光子唤她称谓。

“水隐者,幸会。”

循着声音低头看去,就见着一不过自己半腰高的小无翼。

看着那肉嘟嘟的小脸与蔚蓝的眼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水隐者。我们才一周没见吧。”

那张可爱的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吐出的话语却极其讽刺。

“之前这么想杀我,现在就忘了?”

一提这个,水隐者立刻沉下面孔,高扬起手掌。

漓蔚蓝的眼眸已经注入了一分银质。

可水隐者的手掌最终却落在了他的肩上。

“哎呀,我这不是老了,多忘事嘛~”

面对这自来熟的姿势,漓默默收起自己的杀意。

“那么,「墨」,你怎么被丢到这里来了?”

石龟面具后,水隐者海蓝的眼眸中满是调侃之意。

“你师傅呢?”

这一戳,戳到了漓的痛点。

“师傅进暗界了。”

漓的语气下降到了一个冰点。

“他怕像上次那样出事,就把我打发到这儿来了。”

看着漓这幅幽怨的模样,水隐者愉悦地眯眼笑了。

终究还是小孩子,太嫩。

“别担心,你师傅进暗界必定有自己的打算。”

实际上就是去补充流失的暗能量,以保持体内光暗能量的平衡。

这是有曰自己独创的「式」,也是他的杀手锏。

这般想着,水隐者微微侧目,看向那气鼓鼓的小无翼。

不过这孩子也真是神奇。

无翼天生拥有的光就少,吸收了这么多暗,竟然还能控制住暗化……

等等。

不会吧。

水隐者年纪确实大,但记性实际上很好。

更何况,这是他们自百年前便一直奉行的「神旨」。

“水隐者,水隐者?”

被拉了好几下斗篷,白毛尾巴都被拽掉了几根,水隐者才回过神。

“嗯,我在。怎么了?”

漓仰起的蔚蓝眼眸清澈,可话却绵里带刺。

“水隐者又为什么来到这里?是要去给方舟的王献礼吗?”

“啊,这个啊。”

听闻,水隐者却蹲了下来,神神秘秘地凑到漓的耳边低语。

“我来到这里,实际上和你有关呢。”

漓侧开面庞,避开面具那冰冷的质感,好奇掩盖住了不悦。

“什么关系?”

可水隐者却竖起右手食指,抵在石龟面具那突起的吻部上。

“你猜。”

漓皱眉,别过头去,不和无聊的成年光子计较。

“水隐者,再不进方舟,你今晚恐怕就找不到落脚处了。”

水隐者反应过来,连忙牵引着泊船,跟着漓向前走去。

“辛苦你了啊,小墨墨~”

“……称呼我「墨」就行,水隐者。”

*

方舟的码头是有专门的牵引者的。

水隐者过去时,正好赶上最后一班。

简单交接过后,水隐者也没有立即前去王室安排的豪宅,而是在街道上闲逛了起来。

水隐者确实近十年没独自出过门。

但不代表她是死宅。

有什么庆典,她也十分乐意去逛一逛。

尤其是有光子买单的时候。

于是水隐者买了一杯廉价的水果杯,边慢慢吃着,边走渡桥,观彩旗,听光来声往,看街巷杂戏。

不知不觉,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

四周没有光子,水隐者咬着勺子,正想着要不原路返回,一股扑鼻的香气忽然飘进鼻尖。只是轻嗅片刻,就让她食欲大震。

这么一想,她还没吃过晚饭呢。

翻过堆积的杂物,撩开密集的晾衣绳,于转角处视野骤然开阔。

是一条小吃街。

只是,很安静。

随手将空了的果杯丢进垃圾桶,水隐者双手插兜,一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循着香气,向那挂着白帆的店铺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是家卖烤肉串的店铺。

再走近一点,才发现店前有光子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啊,你……”

玫红的眼眸回转,望着那石龟面具,面容明艳的女子微微皱眉。

“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茶这排斥的模样,水隐者摊开手表示无辜。

“喂喂,虽然我们确实有点过节,但也没必要这样吧。”

水隐者依旧是那副轻挑的模样,凑到茶的面前轻声戏谑。

“是吧,「影」的「丹」小姐。”

“不,「丹」现在是方舟的首席辅政官。”

倚靠在砖墙上,隐没在阴影中的女子突然开口。

水隐者侧眸,正对上一双盛满冷光的紫罗兰眼眸。

“那我可真是失礼了。”

水隐者轻笑着退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

“不过,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寻着香味来觅些吃的。”

手肘搁在店铺前的窗台上,扫了眼上方写着菜单的木牌,水隐者就招呼正往蟹肉串上刷调料的小姑娘,问道:“小老板,你这儿的招牌是什么?”

小姑娘身穿围裙,头戴束巾,手上不停,给肉串翻了个面,一边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是这蟹肉串勒。”

水隐者了然地点了点头,看着烤架上金黄色的蟹肉串,咽了下口水。

“也给我来一份。”

“好勒~”

年轻的光之子吆喝地不算响亮,但任谁听了,都得说一声舒畅。

“您这边结账哦。”

顺着小姑娘的指的方向看去,水隐者只看见一巴掌大的石板,正中有一菱形的凹陷。水隐者从口袋中掏出暗石,正要放上去,却被一纤纤素手先盖住了。

“您倒是好眼力。”

修长的双腿裹在漆黑的工装裤中,与宽阔的灰色裤子并排。

“别看这家店不大,但蟹肉的味道确实正宗。”

漆黑的斗篷挂在手肘上,茶莹润的指尖将微卷的长发撩到耳后。

“记得不错的话,「白」以前在你座下修行过。”

女子隐在阴影里,腿裹在棕色的七分背带裤中,曲起踩在墙上,随着话题的转移轻轻碾转。

“嗯,不错。”

烤架后的小姑娘踏着轻便的拖鞋,随着翻转肉串而微微挪移。

“「白」每次来方舟,都一定会来这里吃一次。”

似乎想到了什么尴尬的事情,紫罗兰眼眸偏转,不去看那参差不齐的屋顶横梁,落在身侧那盆常青的树苗上。

“说起来,殿下还为「白」做过一件蠢事呢。”

水隐者看着别过头去的王,细长的眉挑起。

“怎么说?”

深蓝的斗篷被捏得有些皱。

“「白」也可以称得上是美男子了,对吧。”

水隐者附和地点头。

“殿下以前看的美男美女,可都是走不动路的。”

“哦~原来是这样吗~”

水隐者夸张的语气引来了小老板的侧目。

“是啊,结果殿下正好看见「白」了。”

“哇哦~”

小老板似乎想起了什么,偷偷笑了。

“然后啊……”

“然后呢?”

这一唱一和的,姗摇姬妲要是再听不出两光子是在唱双簧戏,这王她不当也罢。

“茶。”

听着冰冷威严的呵斥,茶立马闭嘴。

可一旁的小老板却开口了。

“然后呢,那位殿下召集附近的光子一起去追那小帅哥。”

姗摇姬妲默默捂脸,小老板悄悄笑着低下头,却被水隐者叫住了。

“小老板,再说点呗?反正王又不会介意她亲爱的子民传颂她可敬的过去。”

茶忍不住了,抬手掩笑,偷偷侧眸过去观察姗摇姬妲,却被瞪了一眼。

虽然在座的光子都心知肚明倚靠在墙上的女子的身份,可小老板见她果真没有开口,就坦坦荡荡地说了起来,就仿佛寻常时和街相邻里八卦一样。

“可那小帅哥身手不一般呐,抱着个小孩一跳,就跳到屋顶上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光子们闹着追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那位殿下却回来了。”

“说来也是神奇,殿下刚躲进咱们铺子里面,那位帅哥戴着个面具,又回来了。”

“我爸,就是老店主,当时竟没道破那帅哥的身份。”

水隐者打岔:“难道不是没认出来吗?”

小老板摇了摇头,将两份烤肉串拿了起来,装进了纸袋子中。

“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连我都认出来了。”

将纸袋子递了出去,小老板就忙碌回过身去,将处理好的蟹肉用铁棒串起来。

“而且呐,我们家的生意三年前刚办起来,一开始是很惨淡的。都亏得那小帅哥引来不少亲朋好友,才将我们的好口碑传了出去。”

小老板回身,将烤串架烤架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想忘,都忘不了勒~”

水隐者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了几分,看向一旁在阴影中独自镇定的姗摇姬妲。

“但这不是结束吧?”

小老板点点头,应合道:“确实不是,但我可不敢跟踪殿下。”

肆意一笑,水隐者忽然探手,揽住茶的肩膀。

“我说,姐妹,你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茶默默一晒,还是选择给自己的王留点面子。

“隐者,这可不兴说啊。”

水隐者默默努嘴,暗叹无趣,可不管茶的示意,自顾自地问小老板:“诶,小老板,你当时看到那小帅哥,身边是不是跟着个小孩啊。”

小老板点了点头。

水隐者一拍手,道:“那就对了。”

小老板好奇探头:“怎么说?”

“那小孩可是个霸道的主。”

看水隐者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连茶都提起几分兴致。

“别看他小啊,他可强呢。”

“那帅哥之前受了伤,小孩根本不许任何光子靠近。”

“如果有一名饥渴的女子凑过去,那会发生什么呢?”

“那自然是被打了出去呗!”

水隐者独自笑开了,可周围却愈发的沉默了。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无声的三名光子,挑眉反问:“怎么?难不成是真的?”

深蓝斗篷已经被姗摇姬妲扣紧的指尖撕扯出一个洞了。

砖墙也被她踩出一个坑了。

咬掉最后一口蟹肉串,将铁棒放在台子上,姗摇姬妲就从阴影中走出,冷冷注视着玩世不恭的水隐者。

“我早已心有所属。”

水隐者默了默,似乎在打量她。

紫罗兰的眼眸愈发深邃,正是要诘问之际,水隐者忽然右手握拳,一锤左掌。

“那不如我帮你看看恋爱运势吧?”

姗摇姬妲懵懵地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可水隐者已经开始毛遂自荐了:“别把我当神棍,我身为预言山谷的隐者,在看运势上可是很准的!”

言罢,她又装作绅士,执起姗摇姬妲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而且,既然美丽的女士为我买了单,我自然得回报一下。”

*

朝阳的光透过漫天飞沙,落下在大地上时,只剩一层薄薄的、朦胧的光。

这妨碍了民众仰慕王的风姿,却并没有妨碍王注视自己的子民们。

只是,端坐于高位的王,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眼前。

「你所爱着的生灵,始终陪伴在你身侧。」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银质的指环缀着银链,随着抬起而微微晃动。额前黑红的麦穗被撩开,随着晃动绽开一朵朵花瓣。温润的指尖触摸着眉心,黯淡的紫罗兰眼眸缓缓闭合。

微弱的光自指尖探出,渗入漆黑的肌肤,蜿蜒于神秘的脑域之中。探索着,寻找着,可四下始终空茫茫,唯有不知名的古老声音于耳边徘徊。

你究竟在哪里……

“我王,仪式要开始了。”

茶温婉的声音于耳边响起,将逐渐沉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姗摇姬妲低垂着眼眸,注视着指尖那一点光。

如果,你真的还在的话……

请回应我吧。

双手合十,将那一点光捧在手心,透过那指缝,她眼睁睁地看着光一点点消散,如星空般的眼眸亦逐渐黯淡。

果然……

浓密的睫羽低垂,犹如蝴蝶停留在花尖。

视网膜忽然接收到了异常的光。

紫罗兰的眼眸睁开,跃动的赫红照亮了黑暗。

就如同月亮找到了她的太阳,方能发光闪耀。

可她只是悄悄合拢了掌心,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起身。

她踏着最柔软华贵的红地毯,走入了万丈光芒之下。

她那高贵无情的紫罗兰眼眸中,闪烁着柔软的万千星光。

后世会有光子说,姗摇姬妲不是一个好的君王。

因为她独断专政,因为她搅弄风云,因为她终身未嫁。

因为,姗摇姬妲是一名女子。

但后世也会有史书忠诚地拥戴她,记载她的贤明公正,记载她的格局远见,记载她的丰功伟业。

描述她挥手之间,拨云见日;传颂她翻掌之间,黄沙平息。?

后世,也会有光子说,她曾是那方舟的明珠,受臣民爱戴,受君王宠爱,众星环绕,各路美妙生灵任她挑选,好不自在呐。

只可惜,自戴冠后的百年,她便被束缚在那高位之上,再无一光得以靠近。

可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只有那陪姗摇姬妲渡过百年寂静的赫红灵魂,方才知晓吧。

今天也是有曰没有出场的一天~

【隐者】

-预言山谷四元灵试炼主持者的独有名号。

秉承神旨,督查繁星,是以为隐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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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拾·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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