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
我向您祷告。
您的光辉必将洒满每一寸土地，您的意志必将得到践行，您的神国必将永屹于世。
请倾听我这卑微的渺小的信徒的祈愿。
我看到，我见证，我记录。
请允许我，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
……
弗梅尔睁开眼睛，窗外的绯红月光早已变得淡薄，雾蒙蒙地笼罩着世界，她翻身从床上坐起，靠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总是在做奇怪的梦。
那些场景和人物在醒来后迅速变得朦胧而虚幻，任她怎么回想都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但要说是普通梦境，她又总是会被梦中怪异的情绪所感染，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她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梦境是现实的投影。
但弗梅尔无法在自己的现实生活里找到任何关于那些梦境的对应线索。
她下了床，小心翼翼推开了起居室的门，因转轴滞涩而不可避免发出的吱呀声后，她闻到了土豆的香气。
角落的炉火不时发出噼啪声响，汤锅中沸腾的水咕嘟咕嘟翻滚着，而起居室的摇椅上，中等身材的妇人垂着头靠在上面，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绯色月光越发稀薄，在被晨光侵蚀之前，先一步没入了日夜倒转前的浓郁黑暗中。
弗梅尔站在门口，眼中有些茫然的看着这幅场景。
半晌，她梦游似的走到摇椅旁，轻轻推了推妇人的肩膀。
“妈妈？”
对方的脑袋顺着她的力道一偏，靠在肩膀上，而后才睁开眼，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天哪，我怎么睡着了？！”反应了几秒后，妇人差点惊叫出声，她从摇椅上跳起，揭开汤锅的盖子，见里面的水还没煮干，又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这才松了口气。
“亲爱的，去切点面包，”她想了想，又叮嘱道，“希纳德先生家今天要举办晚宴，我可能要晚点回来，你要记得吃饭。”
“好的，妈妈。”弗梅尔乖巧地点了点头，从橱窗里拿出半条黑面包，用并不锋利的长刀锯下四片，把剩下的放了回去。
她拿着面包片走进厨房，看着妇人把它们放到热水里沾了沾，分别放进两个盘子，又把煮好的土豆放上去，顺便用捞土豆的漏勺勺底碾磨几下，再把沾着土豆泥的漏勺放回锅里搅了搅，加了点盐后倒进了碗里。
妇人在围裙上擦擦手，走到起居室一角摆放的床铺前，抽出床头的几块木板，从后面挂着的小袋子里翻出几枚铜币。
“需要什么就去买，如果弗兰奇先生要来收租，你就把放在门口地毯下面的钱交给他，我已经数好了，不要理会他乱嚷嚷的其他收费条款。”
她将铜币塞进弗梅尔手里，不等她说话，已经转头去处理炉灶中尚未燃尽的炭火。
吃完早餐后，妇人很快拿着东西出了门。弗梅尔从窗户里看见她的身影从公寓的大门走出，匆匆没入了清晨的薄雾中，很快就消失无踪。
她洗好餐盘，把厨房和桌子都擦了一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几枚铜币，把它们重新放回了床头的小袋子里。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弗梅尔起身，跑过去打开门，她从门缝中往外看了眼，对门外的黑发女孩点了点头：“梅丽莎，等我一下。”
她回到房间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布包，锁门后和女孩一同走出了公寓。
黑发棕瞳的女孩同样拿着一个自制的提包，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她侧头看了看半垂着眼帘，似乎有些紧张局促的同伴，脑海中转了几圈，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你预习今天的课程了吗？”
“嗯，”弗梅尔点点头，“不过我对简单机械原理的课程不太擅长，有几个结构和定理一直弄不明白。”
梅丽莎的眼睛亮了亮，来了兴趣：“有哪里不明白？我可以帮你看看，我们边走边说。”
弗梅尔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翻到记录着问题的那一面之后展示给了梅丽莎。
“啊，这个我知道，”梅丽莎脸颊兴奋地微红，她四处望了望，抬手指向前方的一栋建筑，“你看，那个房子上的风信标就用到了这一点，利用重心固定于垂直轴上的不对称物体，让空气流动遇到的阻力不平衡，以此产生转动来测定风向……”
弗梅尔安静地听着，拐过一个路口，前面不远处是刚刚开门的济贫院，穿着破烂的流浪汉早已蹲守在外面，见到工作人员开门，一蜂窝地涌了上去，又被举着长棍表情冷冽的看守者吓退，只能乖乖排成长队。
梅丽莎看了看那边，拉着弗梅尔走到了另一侧的路旁：“奇怪，街上的流浪汉有这么多吗……”
弗梅尔的目光从济贫院门口收回，片刻后，她忽然在路口站住：“梅丽莎，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东西忘记拿了，我得回去一趟。”
梅丽莎神情疑惑，眉头微皱：“是很重要的东西吗？现在回去，再到学校的话可能会迟到。”
“没关系，你先去吧，我等下搭公共马车去就好，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的，”弗梅尔将笔记收回包里，挥了挥手，“待会学校见。”
“好吧，要是你赶不上第一节课，我可以把笔记借给你，或者我们晚上一起写作业。”梅丽莎不太相信她的话，但也没多说什么。
弗梅尔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远离，一点点拔高，然后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她拐过几个路口，穿过铁十字街和水仙花街之间的市政广场，很快走回了联排公寓所在的上街街区。
她和母亲租住的二居室靠近一楼楼梯转角，离盥洗室有一段距离，还没等打开门，就先遇见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年轻人。
黑发褐瞳，尚带着书卷气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脖子上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正要出门采购，看见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早上好，今天可真冷，”克莱恩·莫雷蒂记得这个和妹妹曾是同学，关系也相当不错的女孩，他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开口，“密西比尔太太身体好些了吗？”
密西比尔是她母亲的姓氏，弗梅尔点点头，客气地回应：“吃了医生开的药之后已经好多了，多谢关心。”
“听说你在帮文法学院的老师誊抄一些古籍？”青年想起自己妹妹提起过的情况，“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最近恰好有空，呃，我是说，如果是关于古弗萨克语和赫密斯文相关的，我应该能帮上一点忙。”
“好的，谢谢您。”弗梅尔迟缓地点了点头，她的眼帘半垂，虚虚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气氛稍微有点冷，青年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用空着的手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被冰得一激灵，只能又把手揣进兜里，再一点头，便打算从她身边走过去。
“莫雷蒂先生，”擦身几步后，青年忽然听到弗梅尔喊他的名字，“您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青年疑惑地回头，却见少女冷灰色的眸直直看向他，脸色有些奇异的苍白，嘴唇却分外嫣红。
“……应该没有，怎么了？”他试着回想了一下，却发现最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昨天刚从大学毕业，以及同学韦尔奇拿到了一本第四纪的笔记，邀请他和另一个同学一起解读。
他打算按妹妹梅丽莎出门前的嘱咐，先去采购完这两天的食物，然后再去韦尔奇那里。
“不，或许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弗梅尔低下头，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少女眸色的影响，他刚刚觉得自己倒映在她眸中的身影也泛着灰白的色泽。
他走出两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转过头时，弗梅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后。
“看错了？”
青年低声道，但他很快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抛在一旁，走出了门，被临近盛夏的明亮光线照得眯起了眼。
……
弗梅尔躺在起居室角落的床上，身下的被褥冰凉冷硬，散发着淡淡的腐朽气息。
她双手搭在腹部，静静看着空气中飞舞的浮尘。
房间的顶部久久没有打扫，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暗黄偏黑的霉斑从窗户顶部的缝隙中吸饱了水分，越发张狂地肆意蔓延。
窗外投入的光线逐渐强烈，又逐渐黯淡，然后绯色一点点爬上了窗沿。
弗梅尔依旧躺着，一动不动。
她觉得自己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早已习惯这种状态。
只是看着，什么也不做的状态。
一片寂静中，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以及钥匙插入锁孔，拧动时发出的齿轮转动声。
面色憔悴的妇人推门走进来，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弗梅尔，只是关上了门，将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在门边。
“咳、咳咳……”她掩着嘴咳嗽几下，身形佝偻下去，站在原地抚着胸口缓了缓，慢慢走到摇椅前坐了下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休息一会儿……咳咳、就一会儿，”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乖乖就快、咳咳，快回来了，得做好饭……”
她的头垂下来，闭上了双眼。
弗梅尔侧过头，望着轻轻晃动的摇椅，很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没有人回答她。
并不大的起居室内，只有一道轻微的呼吸声响起。
全部发出来其实也有一点为了连贯性考量
虽然可能依旧会看着很乱，但不用怀疑
和作者码字时候的精神状态非常相符合
反正写得也不好，但是我自己爽了就行233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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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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