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天花板飘落的雪花带着松针的清香,冷冽的空气也压不住圣诞舞会的喧嚣。斯莱特林的休息室撤掉了平日冷硬的银绿装饰,换上了冬青和槲寄生编织的花环,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映得德拉科·马尔福苍白的脸颊也有了点暖色。他靠在一根雕着蛇头的石柱旁,手里端着一杯没怎么动的蜂蜜酒,冰灰色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视,最终定格在角落。
玛丽戈德·艾略特穿着合体的墨绿长袍——不是崭新的,但浆洗得笔挺,衬得她粉金色的短发格外醒目。她正和几个低年级学生说话,大概是关于变形课论文的某个难点,手指在空气中虚划着什么符号,神情专注平静。一个圆脸的男孩听得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豁然开朗的敬佩。
德拉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玻璃杯。又是这样。她总有本事把那些枯燥的玩意儿讲得让人明白,好像魔法的脉络在她脑子里清晰得像画在羊皮纸上。这种……该死的清晰,总能吸引人围过去。他想起魔药课上斯内普对她那种近乎苛刻的提问,她总能条理分明地拆解,声音不高,却像银针一样扎破满室的紧张。斯内普蜡黄的脸当时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还算不是完全的榆木脑袋,艾略特”,然后给斯莱特林加了五分。那五分像烧红的炭,烫得德拉科坐立不安。
潘西·帕金森像只花蝴蝶一样扑过来,精心卷过的发梢蹭过德拉科的胳膊,甜腻的香水味瞬间压过了松针香。“德拉科!你怎么躲在这里?布雷斯说他们发现了一个空教室,藏着一瓶上好的火焰威士忌,去不去?”她涂着蔻丹的手就要挽上他的臂弯。
德拉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侧了一下,避开了潘西的触碰,视线依旧钉在角落里那个粉金色的身影上。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带着点敷衍的鼻音:“没兴趣。弗林特说明天训练提前,火弩箭的尾羽要调整。”
潘西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甜美的笑容裂开一丝缝隙,顺着德拉科的目光看去,立刻染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又是她?一个混……哼,也就骗骗那些没脑子的低年级。德拉科,别看了,多掉价。”她刻意加重了那个被咽回去的词。
德拉科终于把目光从角落撕开,冷冷地瞥了潘西一眼,那眼神像浸了冰湖的水,让潘西下意识地闭了嘴。“管好你自己,潘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说完,他一口喝干杯子里温吞的蜂蜜酒,甜腻的味道让他皱了下眉,随手把杯子塞给旁边傻站着的高尔,抬脚就朝门口走去,把潘西错愕又委屈的脸和舞会的喧嚣一起甩在身后。
走廊里冷清多了,只有远处礼堂飘来的音乐声隐隐约约。德拉科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白雾。心口那股无名火还在烧,却烧得有些茫然。他烦躁地抓了抓梳得一丝不苟的铂金头发,从长袍最深的暗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是那根变形课上,玛丽戈德“赔”给他的木头火柴。经历过完整的变形循环,材质普通,但棱角被摩挲得有些光滑了。他盯着它,指腹无意识地刮擦着粗糙的木纹。掉价?潘西懂什么。她不懂魁地奇球场上,那把老掉牙的彗星260是如何像毒蛇一样精准地卡死他冲刺的路线;不懂巨怪挥舞的木棒带起的腥风里,那个混血女孩是如何冷静地翻滚、变形、用一根针扎穿庞然大物的脚掌;更不懂禁闭室里,她刷地的动作如何麻利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魔药方程式,连费尔奇那张老脸都挑不出错。
他只知道,每次对上她,失控的总是自己。她的平静像一面镜子,照出他所有的虚张声势和狼狈不堪。这感觉糟透了。
圣诞节的气氛像一层甜蜜的糖霜,厚厚地裹住了霍格沃茨。走廊里飘着烤姜饼和热红酒的香气,学生们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连费尔奇都难得没有四处找学生的麻烦。图书馆的角落却像另一个世界,冰冷、安静,只有羊皮纸摩擦和羽毛笔划过的沙沙声。
德拉科把一本厚重的《中世纪魔法理论》砸在桌上,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引得平斯夫人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他假装没看见,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带着刻意的不耐烦。他的位置,刚好斜对着玛丽戈德惯常占据的那个靠窗的桌子。
她果然在那里。面前摊着几本更厚的书,还有一个摊开的、画满了复杂符号的笔记本。阳光透过高窗落在她粉金色的短发上,像洒了一层金粉。她眉头微蹙,似乎被某个难题困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缕发丝,这个小小的、泄露思绪的动作,让德拉科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翻开面前的大部头,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次次溜向对面。她翻了一页书,拿起墨水瓶小心地添了点墨水,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落在他眼里。直到她突然停笔,抬起头,银灰色的眸子毫无预兆地迎上了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德拉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窥破了什么秘密,瞬间绷紧了身体,脸上习惯性地挂上那副傲慢的假面,下巴微微扬起,准备迎接她惯常的平静审视或无声的嘲讽。
然而,玛丽戈德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嘲讽,甚至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有一丝极淡的……了然?仿佛他坐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朝他点了下头,幅度小得像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便重新落回了自己的书本上。
没有言语。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那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却又重若千钧的点头示意。
德拉科僵在原地,准备好的所有刻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那股无名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只剩下一种空落落的茫然,还有一丝……奇异的平静。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第一次觉得图书馆冰冷的空气,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二月,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霍格沃茨的魁地奇球场。斯莱特林对格兰芬多的比赛,空气里弥漫着比平时更浓的火药味。德拉科骑着火弩箭,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盘旋,冰灰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全场,搜寻着那抹微弱的、代表胜利的金光。他刻意不去看球门方向——玛丽戈德作为替补守门员,正稳稳地守在斯莱特林的球门前,那把老旧的彗星260在她身下显得异常驯服。
比赛激烈得近乎残酷。格兰芬多的新追球手,那个红头发的韦斯莱双胞胎之一,像是吃了火药,带着鬼飞球横冲直撞,好几次都险险擦着德拉科的火弩箭飞过。他刚躲开一次凶狠的冲撞,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带着凄厉的风声直扑他面门!
是失控的游走球!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完全避开!
德拉科只来得及猛拉扫帚头向上急转,身体在高速中强行扭开。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游走球狠狠砸在他的左肩胛骨上!
剧痛瞬间炸开,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左半边身体瞬间麻木,握着扫帚柄的手指差点脱力。火弩箭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在空中剧烈地摇晃、下坠。德拉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魁地奇袍。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扫帚,但高度已经急剧下降,动作变得迟滞而笨拙。
“马尔福!”队长弗林特在远处咆哮,声音带着惊恐。
场边一片惊呼和混乱。德拉科能感觉到肩膀迅速肿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他试图抬起左臂,却发现几乎无法动弹。完了。找球手废了肩膀,这场球……
就在这时,一道清晰平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准确地钻进他的耳朵,像冰冷的泉水浇在灼痛的伤口上:
“马尔福!降低高度,贴边线飞!游走球轨迹乱了,别往中央靠!金飞贼在西南角低空,波特没看见!”
是玛丽戈德的声音。她甚至没有用喊的,只是用了一种奇特的、带着穿透力的平稳语调。她还在守门!她怎么还能分心看到全场,还能注意到金飞贼的位置?
德拉科几乎是凭着本能,立刻按照她的指示压低了扫帚,忍着剧痛紧贴着球场的边线飞行。果然,那只失控后再次被击打过来的游走球带着狂暴的呼啸,擦着他刚才所在的高空位置飞了过去。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不知是疼的还是后怕的。他强撑着,冰灰色的眼睛死死盯向西南角低空那片被阴影覆盖的区域。一点微弱的金光在那里闪烁!
哈利·波特显然也听到了提示,火弩箭像道红色闪电般冲了过去!
德拉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不行!他不能输!尤其不能输给波特!剧痛和强烈的胜负欲烧灼着他的神经,他几乎把嘴唇咬出血,用尽残存的力气驱动火弩箭,像一道离弦的银绿利箭,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点金光俯冲!
肩膀的骨头仿佛在尖叫,视野边缘开始模糊。但他眼中只剩下那点金光,和波特越来越近的红色身影。近了!更近了!指尖几乎要触到那微凉的金属翅膀——
“抓到了!德拉科·马尔福抓住了金色飞贼!”李·乔丹的解说声嘶力竭地响起,盖过了全场的喧嚣。
德拉科猛地攥紧手掌,将那只疯狂扑腾的小球死死扣在手心。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继续下冲,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从扫帚上歪斜下来,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坠落。耳边是模糊的惊呼和风声,还有……一道急速俯冲的破空声,以及彗星260特有的、不那么流畅的引擎嗡鸣。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一双手臂以一种极其别扭但异常稳固的姿势,险险地架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缓冲了冲力。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但避免了最致命的冲击。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中,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淡淡的草药和羊皮纸混合的气息。
他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片晃动的粉金色,和一双近在咫尺的、盛满焦灼的银灰色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他苍白痛苦的脸,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真切的慌乱?
“白痴……”玛丽戈德的声音有点抖,不像平时那么平稳,带着急促的喘息,“你的骨头可能裂了,别动!”她跪在他身边,一只手还架着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抽出了魔杖,似乎在判断该用什么咒语,动作却因为他的伤势而显得犹豫。
剧痛让德拉科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额发。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得能看清每一根睫毛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陌生的、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焦急,心底某个坚硬冰冷的角落,像是被这眼神轻轻碰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原来她也会慌?为了他?
庞弗雷夫人和弗林特等人很快围了上来。玛丽戈德在众人赶到前,已经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扶着他的那只手,在他被漂浮咒移开前,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在他没受伤的右臂上轻轻按了一下。那一下轻按,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疼痛和混乱,清晰地烙在了德拉科的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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