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仿佛被施了永久的升温咒,空气热烘烘地裹着香水、香槟和人群兴奋的喘息。德拉科·马尔福的手心贴在玛丽戈德·艾略特的后腰,隔着那层月光般的浅蓝丝绸,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脊椎细微的凸起线条。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过另一个人的骨架结构——除了那次在雨雪中笨拙地揽住她。但那次是意外,是混乱,而此刻,是他自己伸出的手。
“步子错了,艾略特。”德拉科的声音绷得有点紧,努力维持着惯常的调子,冰灰色的眼睛却没看她,而是死死盯着她肩头一缕被汗水微微濡湿的粉金色发丝。她真的不太会跳这种宫廷式的华尔兹,动作精准有余,流畅不足,像在解一道复杂的魔咒题,每一步都经过计算,却少了点……放纵。
“我没学过。”玛丽戈德的声音很平静,几乎被淹没在乐声和喧嚣里,但德拉科离得足够近,捕捉到了。她微微仰头,银灰色的眸子在礼堂璀璨的魔法灯光下,像蒙了一层薄雾的湖水。“我以为你会选一个更娴熟的舞伴。”她补充了一句,没有讽刺,只是陈述事实。
德拉科的心脏被这句话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娴熟?潘西?还是其他那些围着他转的纯血小姐?她们跳得是很好,像训练有素的孔雀。但此刻,他只想和这个踩他脚、动作像解方程式的粉毛怪跳。“闭嘴,跟着我。”他手上微微用力,带着她转了个圈。她的裙摆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蓝色睡莲,旋开的弧度短暂地隔开了周围拥挤的人潮,也隔开了那些或惊讶、或探究、或带着点看好戏的目光。
就在那一瞬间的隔绝里,德拉科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臂收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近了些。太近了。近到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不属于任何香水的味道,像是雨后青草和旧羊皮纸混合的气息。近到他清晰地看到她因为突然的贴近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和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细小阴影。近到……他能感觉到她胸口随着呼吸的起伏,正轻轻抵着他的前襟。
时间好像被施了迟缓咒。音乐、喧嚣、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德拉科只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想松开一点,找回那该死的“安全距离”,可手臂像被石化了一样,固执地圈着那片温软。玛丽戈德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后退。她的目光从他肩头抬起,直直地看进他冰灰色的眼睛里。那里面不再是惯常的平静审视,而是一种……探索?像是在研究一种从未见过的、反应奇特的魔药材料。
“你……”德拉科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厉害,“……踩到我第三次了。”这句刻薄话冲口而出,像一层脆弱的盔甲。
玛丽戈德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德拉科心里漾开一圈陌生的涟漪。“抱歉,马尔福。”她说,声音依旧平稳,但德拉科发誓,他听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被音乐盖过的……笑意?还是他的错觉?
“德拉科。”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玛丽戈德微微挑眉,无声地询问。
德拉科感觉脸颊发烫,像被施了烈火咒。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舞池边缘晃动的光影,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别扭:“教名。德拉科。踩人脚的时候……用教名道歉比较有诚意。”说完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蠢理由?
玛丽戈德沉默了几秒钟,久到德拉科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用一句冷静的剖析噎得他哑口无言。但最终,他听到她清晰的声音,不高,却像羽毛搔过心尖:
“玛丽戈德。”她说,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丝认真,“我的教名。这样……下次踩你的时候,你会知道该找谁算账。”这一次,那银灰色眸子里闪烁的,是货真价实的、带着点小小狡黠的笑意了。
德拉科愣住了。玛丽戈德……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不再是冷冰冰的“艾略特”,不再是标签一样的“那个混血”。是玛丽戈德。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带着独特音节的名字。一股莫名的、滚烫的情绪瞬间冲上头顶,烧得他耳朵通红。他猛地别过脸,几乎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哼,记下了。再踩一次,我就把你那把破扫帚拆了当柴烧。”声音凶巴巴,却完全失了平时的刻薄力道,反而像是某种……笨拙的承诺。
舞曲接近尾声。德拉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放开了她,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两人之间那短暂而奇异的亲密空间瞬间被重新涌入的喧嚣填满。潘西尖细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酸意。德拉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重新端起那副马尔福式的傲慢面具,下巴微扬,仿佛刚才那个耳根通红、心跳失序的人不是他。
玛丽戈德也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微微整理了一下裙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舞步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但德拉科眼尖地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搭在他肩上的触感。她的目光掠过他泛红的耳根,银灰色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
就在这时,礼堂前方高台上传来邓布利多洪亮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慈祥,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喧闹的舞会上:“请安静,孩子们!安静一下!”
人群的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主宾席。邓布利多站在闪闪发光的学院杯旁,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
“今晚的欢乐时光非常美妙,”邓布利多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礼堂里回荡,“然而,在尽情享受这难得的聚会之时,我们也不能忘记,霍格沃茨正面临着一些……挑战。”他顿了顿,没有直接提及密室和袭击,但整个礼堂的气氛瞬间绷紧了。恐慌的阴影并未真正远离。
德拉科脸上的那点不自在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取代。他下意识地看向玛丽戈德。她挺直了脊背,脸上惯常的平静下,也透出一丝专注的警惕。刚才舞步间的暧昧和慌乱,在沉重的现实面前,被暂时压了下去。
“因此,”邓布利多继续说道,声音更加严肃,“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尽快解决困扰我们的事件,我在此宣布一项决定:从明天起,城堡将实行更严格的宵禁和巡查制度。所有学生,在晚上九点后必须回到各自学院的公共休息室。级长和学生会主席将协助教授们进行巡查。”
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在学生们中响起。斯莱特林长桌那边,德拉科看到克拉布和高尔茫然地挠着头,潘西则不满地撅起了嘴。德拉科自己心里也沉了一下。更严格的宵禁?这意味着魁地奇训练时间会被压缩,也意味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玛丽戈德。她微微蹙着眉,似乎在快速思考这项措施的影响。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德拉科脑海:晚上九点后,他们连在图书馆角落“偶遇”的可能都被掐断了。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了上来。
邓布利多又宣布了一些关于安全防范的细节,礼堂的气氛彻底冷却下来。舞会的余温被冰冷的忧虑取代。随着校长宣布晚宴结束,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脸上带着意犹未尽和心事重重。
德拉科站在原地,看着玛丽戈德安静地转身,准备汇入斯莱特林离场的人流。那抹浅蓝色的身影在色彩缤纷的礼服中显得格外素净,也格外……遥远。刚才跳舞时那种奇异的亲近感,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被施了混淆咒的梦境。
“喂。”德拉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玛丽戈德停下脚步,转过身。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股陌生的冲动——想再跟她说点什么,什么都行。但最终,他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带着点马尔福式的命令口吻:“宵禁后别乱跑。听到没?费尔奇可不会因为你脑子好使就网开一面。”他刻意加重了“脑子好使”几个字,像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似乎不该有超出警告范畴的对话。
玛丽戈德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在礼堂逐渐熄灭的魔法灯火下显得格外深邃。她没说话,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然后,她便转身融入了离去的绿色人流中,浅蓝色的裙摆最后在门厅的光影交界处一闪,消失了。
德拉科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长袍口袋里的东西——那根被他摩挲得光滑的、经历过完整变形循环的木头火柴。礼堂里只剩下收拾残局的声响和费尔奇隐约传来的、不满的嘟囔。刚才舞曲的旋律似乎还在耳边残留着回响,还有……她腰肢的触感,她发间的气息,和她最后那个无声的点头。
“德拉科……”他低声念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即,他又烦躁地甩甩头,仿佛要把这个名字连同那些混乱的思绪一起甩掉。他抬脚,也朝着斯莱特林地窖的方向走去,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像是在逃离什么。但口袋里那根小小的木头,却像烙铁一样,烫得他心头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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