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如今这层利害关系已是文深网密,再想改变什么那就是与大趋势作对,寸步难行。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以那么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那时云萍在发言,所以止水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着她。她眸子里是早已干枯的愤恨,被无奈磨平了棱角,因此变得无所谓。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村民背地里朝他们投来的不屑目光,警卫部在巡逻时脸上隐忍的愤恨,族会上越来越频繁的争执和怨声,富岳族长愈发犀利深邃的目光——之所以说这个矛盾才那么棘手费解,是因为一些早期的政策早已注定了,木叶和宇智波一族之间隔阂与纷争才是当下的大趋势。
寸步难行,真的是寸步难行。那些怒目相向的年轻人和道貌岸然的长老在族会中义正严辞着,止水漠然坐在这一片喧哗之中。昏暗灯光中众人纷乱的影子群魔乱舞,皆醉。
真的能够逆改这种大趋势吗?
族会散了,止水走进了滂沱大雨中。他仰头望着乌漆麻黑的夜空,被雨水淋地透心凉。
----
止水由衷觉得自己傻,哪有他这样跑到人家门口然后不敢敲门的人??
从族会出来,他忽然有一种特别想见前辈的冲动。即便有些事情他说不出口,只要能喝上一杯茶,能眺望湖面中破碎的天空,能再次望进她风轻云淡的眼眸,那样就够了。前辈的眼里没有宇智波,没有奈良,没有什么大家族——所有人都一样,只是在天地中存在着而已。
总感觉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真正的心如止水。
所以在他还没完全思考清楚时,他的脚步已经带着他逆着风雨朝云萍家奔去。她家离宇智波族地不算远,混沌夜色中只有这个小木屋还泛着温暖的光线,能够收留他这一颗早已疲惫的心。
只是止水伸出去敲门的手在最后一刻忽然停住了。
他在风雨之中勉强睁开双眼,透着睫毛上的露珠看着面前伸手可及的温暖。心里遏制不住地紧张起来:他会不会和她见面次数太频繁了?不对,距离上次年夜饭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那他此刻的出现会不会太突兀了?这么晚了没打招呼就跑了过来,会不会太麻烦她了?心思缠成一堆乱麻,怎么解也解不开。
雾雨如沙尘一般铺天盖地,密如瀑布一般的雨针撒向万物。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倾盆大雨落在他身上,冷意一点一点侵蚀着起初的心血来潮。雨水和汗水融为一体,顺着他的脸颊划过又滴落在地上,绽放起朵朵银花。
所以,还是算了吧…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转身向黑夜走去。
可是止水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二步,就听见身后木门被打开的“吱呀”声。一束暖光照亮了他的前方,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有一只手坚定而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拉进了温暖明亮的屋子。
“你在干什么啊?”云萍皱眉,音色被怒意渲染:“大晚上的,站在外面淋成落汤鸡也不知道敲门?你看看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傻子吗?”
止水只是怔怔的看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没再说话,看了一眼外面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雨,关上门后默默把他推进浴室让他冲了个热水澡。拧干了湿透的衣物,止水用上了曾经战场上加热物品的简单忍术,衣服很快也就干了。等他从浴室出来时,云萍正坐在茶几一侧的小沙发上看着报纸。茶几上点了一盏油灯,摇曳的烛火点亮了她认真的眼眸。她面前刚泡好的热茶还散着几缕水雾,在她面前萦绕又消散在空中,轻盈而优雅。
见止水出来了,云萍上前把他安顿在长沙发上,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被子把他给裹地严严实实。止水茫然地任由她摆布,手上多了一杯热茶还不够,怀里还塞了个热水袋。
暖和。
暖意顺着他的指尖蔓延至胸膛,直到他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他眸中寒栗的冰霜化为涓涓细流,冷透了的心如沐春风一般开始慢慢复苏,直到他自己都能够听到每一拍强劲微快的心跳。
“真是个傻子,”她看着他微微失神的模样,语气尽是无奈和温柔。
止水被她真挚的目光给烫了一下,微微垂眸:“对不起…”
“谈不上,”云萍重新坐了下来,有些担忧:“你这是…有什么心事吗?”
止水陷入了沉默。
云萍没有逼他说话,见他半晌没有动静,便又拿起了她的报纸全神贯注地看着,时不时在茶几上散落的纸张上写着什么。木屋的顶棚暗淡了雨针击打的声音,只有报纸翻页的沙沙声和笔尖在纸张上的摩擦声宣召着二人的存在感。
“前辈,”最终止水还是打破了这谧静,小心翼翼地询问:“…宇智波一族和木叶之间的关系,你怎么看?”
“很明显关系不好,”她从报纸背后露出了脸:“若是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改变现状的话肯定是关系越来越差,这是大趋向。”
“那…什么算是重大事件?”
“嗯…”她把手中的报纸放了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像是历史的交叉口一样,如果走上另外那一条路就会有截然不同的走向。关于木叶和宇智波这件事上就有两个重大事件导致现在的情况:
一、木叶12年,二代目建立的警卫部由宇智波一族全权管理。这个决定导致宇智波一族至今都没有很好地融入木叶。族内的孩子长大一般都会进警务部,和外人接触地少。在与木叶渐渐孤立的同时,他们自然就更注重自身家族的利益。若井水不犯河水,那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一旦二者利益有冲突,那木叶和宇智波一定会背道而驰。
二、木叶48年,九尾之乱,以及一年内族地的搬迁——偶然**件,但成为了两者关系恶化的导火线。九尾嘛,宇智波一族的嫌疑肯定是有的,但是高层处置地也不妥。啧,运用有罪推定也就算了,但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来,不撤线人也不给解释的,这就比较过分了。是我的话我也不满,更何况是一个几十年以来一直被孤立的族群。
剩下的你也知道,无非就是那些不满扰乱了警卫部的作风,迁怒于村民。结果恶性循环导致宇智波进一步被孤立,失了信任也失了民心。”
止水怔怔地看着她。明明是外族人,可云萍在这一方面的认知得足以让绝大部分族人都自愧不如。或许是旁观者清,她所有的分析简洁明了一针见血,墨黑的眸子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却在他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前辈,”止水顺水推舟:“你觉得这种循环应该如何破解?”
“抱歉,”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急切炙热,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止水一眼:“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他蓦然睁大了眼睛:“你有想法。”
“…那不重要。”
“那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止水,”她长长叹了口气,他一听语气就知道要她已经拒绝向掺合宇智波一族的事件了。
“前辈——”他看着她走近的身影,目光绝望。
“止水,”她口吻坚定却温柔,一只手贴上了他的额头:“你有点低烧。”
她微凉的手贴在他微烫的额头上,如同清风一般抚平了他内心中所有的动荡不安。止水感觉像是回到了那时和她被鹿群簇拥着一起躺在草地上看云彩的场景,让他渐渐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回过神来的止水脸颊一烫,错开目光依旧嘀咕着:“前辈,我不是小孩了。”
她瞥了一眼抱着热水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止水,轻笑:“现在的你没有任何说服力。”
“哼,”止水干脆把他整个脸都埋在了被子里,赌气地转过头去。
沉默一会儿后他才偷偷瞄了云萍一眼,却发现她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注视着他。
“当小孩有什么不好的?”她坐在了他身边:“我口中的‘小孩’是一种状态,与人们常说的年龄大小没有关系。纵心而游,不逆万物所好,不羡名,不羡位,不畏威,不畏利——返璞归真,不以物累形。
“止水,我没有拿你当常规意义上的‘小孩’看,相反我一直觉得你很成熟。你太成熟了,心思太缜密,操心的事情太复杂——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够左右的,要接受人这一生的局限性。战争的疾苦,家族之间的攀比,明明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挑起来的矛盾,却要他人承担,这像什么话?
“我很敬佩你的责任感,止水。战争和家族都不是你的错,但你却挺身上前主动背负了其他人不愿意背负的责任。你这种觉悟和信仰早已超越了绝大部分人了,真的。你想要解决的问题太复杂太重,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她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所以顺其自然,偶尔做一次‘小孩’又如何?”
只有麋鹿,只有云萍,只有她,能够看穿他每一次的假笑,轻轻摘下他精心维护着的面具。
谁说他无时无刻坚不可摧?谁说他无时无刻风流潇洒?树欲静而风不止——后来想想,太优秀也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只是每当富岳族长朝他投去信任的目光,每当小鼬充满期待和崇拜地望着他,止水还是不忍心辜负他们的期望。所以无论多么艰苦,即便是遍体鳞伤,他也要乐观地假笑着走出困境。
萌生好感是与她第二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那时云萍也如此时一样,把手落在止水的肩膀上,说他可以不用那么累的,他也可以任性一把。他们坐在篝火前,摇曳的火光点亮了她墨黑的眼睛,仿佛世间千千万万的形态都藏匿在那小小的瞳孔中。
一眼万年,清冷几千春。
那时他压下心中的悸动,慌张地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是单纯地仰望着前辈,仅此而已。可是几番接触下来,他更是被她身边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深深吸引。云萍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她步履之间的潇洒自然,举止之间的朴素淡雅,眉目之间的通透清浅——每一颦一笑都悄然落在他心湖,任是无情也动人。
除夕夜,她针砭时弊挥斥方遒,一向云淡风轻的目光却是神采奕奕。那时止水才明白,云萍悠闲松弛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愤世嫉俗的心。她从来不是游手好闲,或许从她家里那一整墙的报纸他早就应该猜到,云萍是真正关心时事与社会的人,与那些干着嗓子聚会上自以为是乱点评一同的那些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她的眸子里翻涌着的是多少他那时无法理解的无奈与愤恨,最终凝结为如此温柔的目光。
她只是靠近,就足够让他的心跳无可救药地陡然上升;只是轻轻带着笑意的一瞥,就能让他在独处之时在脑海中反复回味;只是共同眺望同一片天空,就能让他在睡梦之中与她并肩坐在湖边,盼望能够永远弥留在这镜花水月之中。有什么东西变了,好像他此刻不论再怎么否定,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看报读书时专心致志的模样,喜欢她下棋收网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喜欢她高谈阔论时眉目之间的疏狂。
可是像她这样不染烟霞的人,也会有心上人吗?
此时,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卷发,然后轻轻将他揽入一个怀抱。
“宇智波和木叶到底得有多烂,才会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背负这么重的历史包袱?”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淡雅的茶香包围,清浅飘扬。心跳陡然飙升,不止因为肢体传播的温度。止水一僵,随后小心翼翼地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萦绕在鼻尖的浅香让他彻底沉沦,止水任由重心向她倾斜,深深埋在她的拥抱之中。
止水忽然明白那些小鹿为什么都特别喜欢往她怀里钻了。一天明月、满怀冰雪,她身心是由内至外的潇洒坦荡,清风一般抚平他心中不安。清溪月入怀中,如凛冬之炭火、落雪之宁静,是止水心中从所未有的安宁。
如果这是梦的话,请让他再睡一会儿。
云萍:来~张口,心灵鸡汤
云萍此刻的思想比较偏杨朱学说里的“全性保真”,就是属于那种顺其自然,别太贪、别太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的那种,比较个人主义。
管他呢,要甜起来了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顺其自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